仙界，清池宮。

按說被封了上古神識的後池長得是要比一般的仙族人要慢的，但白玦總還是覺得她長大得太快了。這眨眼間，數千年就這樣過去了。

後池長得越來越像自己記憶裏的小主神，只是性格完全不同。年輕的小主神總有數不清的奇思妙想，愛風月，好飲酒，飲得微醺就拉著星月女神跳舞。

後池卻安分許多。

她不愛玩鬧，見到柏玄整日都在看書，她雖然看不懂，卻也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

雖然沒有告訴過她天宮與清池宮的關系，她卻不知從哪裏識得，因此從不出清池宮一步。

少年人該有的活潑爛漫她一概沒有。鳳染倒是覺得她與柏玄待久了，被他傳染了一身呆氣。空閑的時候總要拉她出來曬曬太陽，逗逗鳥獸。

後池知道自己學東西很慢，尤其是法術。聽鳳染說她千歲的時候已經會控物了，她卻連一點靈力也調動不了。她心裏著急，知道父神給她掙了個上□□分，便越發用功。

只是清池宮裏誰也不催著她修煉。她知道柏玄很厲害，但柏玄會教她讀書識字，會給她講各種道理，偏偏對教她法術不怎麽上心。

可她也知道，除了父神，最寵著她的就是柏玄。她出不了清池宮，卻對外面十分感興趣，柏玄便每次出門都會給她帶各種人間的小食玩具。有時柏玄出門太久，回來以後她總要鬧兩天別扭。柏玄也不哄，只由著她發脾氣。等她鬧夠了，就給她送一兩樣自己做的小玩意。後池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小玩意一奉上就眉開眼笑地要柏玄給她說游歷人間的見聞。

後池自己也知道，她是被身邊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從沒歷過風雨，也沒見過世間險惡。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會莫名地不安。好像這樣平靜的生活只是一種被精心刻畫的假象，不知什麽時候，被人輕輕一捅，就會破碎。

就因為這份不安，後池一直很努力，想讓自己再強一點，起碼要有自保的能力。這樣，哪怕真的有一天意外降臨，也可以不讓父神和柏玄擔心自己。

這樣的平靜終於迎來的第一個小意外。

這天鳳染沒來找後池。後池以為是她有事要忙，並不在意。可傍晚時分，鳳染卻被擡了回來，渾身浴血。

後池從沒見過那樣多的血，她甚至感受不到鳳染的呼吸。一直到柏玄給鳳染輸完靈力，又讓長闕給她處理傷口，她就那樣呆呆的看著。

“後池……”

柏玄發現她不對勁，轉身過來喚她。

“父神……柏玄也會受那樣的傷嗎？”

柏玄怔楞了片刻，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平素總有無數的道理，仿佛後池問什麽他都能答得上來。這一刻，卻不知道該用哪一條道理來告訴後池。

但凡世間生靈，有生就有死，哪怕是真神，也有消亡的一刻。

這是連他自己也勘不破的道，又怎麽能拿去說服後池呢？

“後池……等你長大就明白了，這世間總有無可奈何之事，你只有淡忘，放下，才能自在。”

“鳳染只是受了點傷，過幾日就會好的，別擔心。”

那天發生的事，鳳染沒跟任何人說。後池也是過了很久很久才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去找了森雲和景陽報仇，只是沒完全成功。

但那都是後來的事了。

那天夜裏，後池敲了柏玄的門。

“柏玄，父神不在，鳳染也不在，我害怕……你能讓我進去嗎？”

柏玄無奈地嘆了口氣，打開了房門。

門外的小後池倒是還矜持地站著，只探了探頭，待得到許可後才邁步進來。

後池上床躺下，卻見柏玄只是站在床前，並不上來。

“柏玄不睡嗎？”

聞言，柏玄只是走到床邊坐下。

“睡吧，我看著你。”

“柏玄，你睡覺也不摘面具嗎？”

“嗯。睡吧。”

那天夜裏，柏玄只是坐在床邊入定，卻做了一夜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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