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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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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鬧了一出正月初八打車上醫院看病的事,可實際上容五爺那都是小毛病,並沒什麽大礙。

孟洪明又抽空做出了不少菜,給蘇秀秀小心保存起來,他們都能吃到正月十五。

隔天孟家老兩口就告別了容家,容五爺又給他們帶了不少東西回去。

因為容五爺病了,也不便出門,蘇秀秀就又推著自行車托著東西,一路把孟家二老送到公共汽車站。

路上,寇婉茹笑個不停,又跟她男人說起了剛來的那天,在路上巧遇蘇秀秀的事。

她還忍不住說呢。“你瞧瞧,來的時候,小閨女帶我去容家;現在又是小閨女來送我,我倒真覺得這也是一種緣分。”

蘇秀秀也很含蓄地笑笑,卻也沒說什麽。她早已不再急於討好“公婆”了,可公公婆婆似乎都很喜歡她。

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總要講究一個緣分的。

到了車站,蘇秀秀送他們上了車,寇婉茹的性格實在有些像孟庭松,她也站在窗邊,沖著蘇秀秀招手。

一時間,蘇秀秀仿佛又看見了孟庭松,她也忍不住彎起嘴角,沖著他們一個勁地甜笑。

就這樣寇婉茹和孟洪明就記住了容家小閨女,沖著他們笑得元氣滿滿,一臉燦爛的樣子。

車子很快開走了,寇婉茹忍不住對她男人說:“這小閨女可真好呀。”

孟洪明點頭道:“有了她在容家,咱們也能放心多了。好像自從她來了以後,容家都是好事,等明年五奶奶也能下地走路了。”

寇婉茹又笑道:“可不是麽,秀秀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而且她能幹著呢,還知道打車送五爺去醫院看病呢。”

“嗯。”

就這樣短暫的相聚之後,親友們又各自分開了。每一家都有著不同的活法。

接下來的日子裏,容家總算關起門來自己過年了。

因為容五爺正病著,家裏的女人們總是不忘提醒他吃藥,多休息。

在外奔波勞碌了一整年的容五爺,到了這時候,終於徹底放松了下來。

他的病慢慢也就好了起來,只是整個人卻仍是有些無精打采的。

偶爾吃飯時,五奶奶給他夾一個菜,他也是強打不起精神來吃下去。至於照顧五奶奶這活,他也暫時交給蘇秀秀了。

蘇秀秀就忍不住問:“五爺這是怎麽了?該不會又病了吧?”可惜,她從面相上是沒看出來。

五奶奶就笑著說:“你別管他,這老頭是累了一年了,完全放松下來,就開始夢游似的,睜著眼睛養身養性了。放心吧,每年正月裏他都是這副懶散的樣子,過了正月他就好了。”

慢慢地蘇秀秀也就習慣了。

等到正月十五的時候,店鋪也就紛紛開業了,工人也開始上班了,商販也都出來了。

容五爺卻仍是那副老樣子,他穿著一件老舊的大棉襖,兩手揣在袖子裏,坐在炕上看著五奶奶和蘇秀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偶爾打個哈氣,過一會兒又倒頭睡了。

五奶奶就帶著蘇繡繡繼續幹自己的活,卻把電視弄得很小聲。

蘇秀秀甚至猜測,五爺這種狀態搞不好會持續到4月份。

其實想想也是,春節期間賺了不少錢,就算休息兩個月倒也無妨。

沒想到正月十六的下午,老馬就急匆匆地趕到了他們家裏來。一見他進屋,蘇秀秀又去燒水沏茶給他喝。

也就是在這時候,老馬突然對容五爺說:“五哥,您讓我打聽那事,可算有消息了。”

“是麽,你細細說給我聽。”容五爺眼皮一睜,一下就來精神了。

老馬又看了一眼五奶奶,才開口說道:“原來,秀秀跟您還真是正經的親戚關系。”

“什麽親戚關系?”五奶奶顫聲問道。除了把她賣掉的表舅,她對小時候的事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只記得有個年輕男人,偶爾會悄悄來他們家裏看看,送上些吃的或者用的。

可他卻從來不稱呼她母親,只是偶爾沖著她和氣地笑笑。

老馬又說道:“這事說起來還挺覆雜的,我就長話短說吧,秀秀的爺爺應該是您的親舅舅。

說來也巧了,我手底下那小子的祖父正好是蘇家莊的族老。老人家雖然上了年紀,頭腦卻很清醒得很。當年那些事他都知道。對於蘇秀秀的事,老爺子更是一清二楚。

五奶奶,當年您母親也是命苦的,早年守寡,獨自過活。後來,遇見您父親,兩情相悅,就想再嫁。

只可惜,那年月並不像現在這樣開通。何況她比您父親大了將近十歲。

不管是先頭的婆家,還是後來的婆家兩邊都不同意這門婚事。就連娘家有些人也嫌棄她丟人現眼。可您母親堅持再嫁,最後這事鬧得不可開交。

兩人在蘇家莊呆不下去,幹脆就離了家鄉,去了別的地方過。

秀秀的爺爺到底心疼姐姐,也曾經暗中照應你們一家。後來,您家出事的時候,秀秀的爺爺正好帶著他老婆去南方尋醫治病。

等到他再回到老家來,已經晚了。您已經被那不正經的表舅給帶走了,後來還被賣了。

秀秀的爺爺找了您很多年一直沒找到。他到死都沒把這事放下來。

那位太爺知道您和秀秀這事之後,直說這是冥冥之中註定的緣分。說不定還是蘇秀秀的爺爺暗中保佑可憐的孫女呢。

也合該你們娘倆遇到一起了。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你們更親近的血緣關系了。

那位蘇太爺還說,如果您家收養秀秀的手續,需要他幫忙的話,盡管去找他就是了。”

五奶奶聽了這話,一時間悲喜交加,眼淚也流了下來。原來她這樣的人也曾經被血親惦記過,尋找過。

“原來,秀秀是我親舅舅的孩子,竟然跟我還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五奶奶哭著說道。

老馬又說:“可不是麽,秀秀就是您舅舅那一支僅剩下的唯一骨血了。您舅舅當初為了照顧小兒子,又續娶了一位妻子。沒想到那是個狠心後媽,對秀秀的父親也不好,也從沒善待過秀秀。所以,那位太爺才更覺得這是註定的緣分。”

剛好這時,蘇秀秀正提著暖壺,掀簾子走進來,一聽見馬叔這話頓時也楞住了。

她放下暖壺,上前幾步就問馬叔:“您說什麽,我和五奶奶當真是親戚?”

老馬忙不疊點頭說道:“可不是麽,按輩分說,五奶奶應該是你姑媽才對。不過等入了戶,你還是叫媽吧。”

聽了這話,五奶奶就伸手讓蘇秀秀到她身邊來。

蘇秀秀連忙走過去,五奶奶一把摟著她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原來還真是我的孩子,難怪咱們娘倆一見面就投緣呢。”

蘇秀秀眼圈一紅,也反摟著她說道:“我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遇見您樣的這一門好親。”

容五爺看著她們娘倆抹眼淚,心中也是感慨頗多。

原來這蘇秀秀還真是上天賜給他們老兩口的孩子。

看來這世上萬事萬物還真存在著因果。像他們老兩口子這樣,折騰了大半輩子,總算也有血脈相連的後代了。

容五爺也沒心思繼續再休息下去了,就拉著老馬留下來吃晚飯談事情。

坐在飯桌上,老馬也沒跟他客氣,開口就說:“五爺,我給您帶來這麽好的消息,你也不趕緊把家裏藏的好酒拿出來招待我?”

容五爺就笑道:“得了吧,還好酒呢。我要真拿出來,說不定反倒害了你了。我可跟你說好了,以後我家的好東西你們一家子隨便吃,不過好酒就算了,咱們飯桌上以後就不喝酒了。等到開春我去幫你找些好茶來,才是正經事。”

老馬皺著眉說道:“不帶你這樣的,沒了酒吃飯都不香,這不是誠心折騰我麽?”

容五爺卻笑道,“怎麽就折騰你了。我也不瞞你了,初八那天我病了一場,也不是什麽大病,卻把這娘倆嚇得夠嗆。閨女一著急就出去叫了一輛出租車,帶我去醫院看病了。我這些天一直在想,往後怎麽說,我也得好好註意修身養性了。我還想陪這娘倆多活幾年呢。我真要是一病倒了,這娘倆可怎麽辦呀?”

老馬聽了這話,也是感同身受。想想他家裏也是嬌妻幼子,就他這麽一個頂梁柱。真要是倒了,他們家裏又能靠誰去?他兒子小馬駒起碼再過八年十年,才能長大成人呢。

想到這裏,老馬也由衷地嘆了口氣說道:“成吧,五哥,咱們以後飯桌上就不喝酒了。”

容五爺又說道:“不止如此,等過了正月裏,咱們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身體吧。”

老馬只得應道:“好嘞,我跟您檢查去一下。”

雖然這事五爺已經提過了好幾次了,這還是老馬第一次如此上心。

容五爺又問他:“這幾天,你怎麽樣呀?”

老馬一臉得意,抻出一根手指說道:“這不是春運麽,又小賺了一筆。”

容五爺皺著眉頭嘆道:“唉,等出了正月,咱們兩個再想想吧,你也別總跟那幫年輕小夥子東奔西跑的。多熬人呀。”

老馬點頭道:“我知道,我現在已經把事情慢慢推給大莊了。只是將來的生計,我總要好好想想的。”

容五爺卻說:“這事你放心,我指定能給你找個合適的事情做。”

與此同時,蘇秀秀剛好把最後兩盤菜端了進來,剛好聽到了老馬這麽一句話。

瞬間,她腦子裏就出現了好幾個可以幫老馬賺錢的念頭。

老馬一擡眼就看見蘇秀秀了,他實在欣賞這丫頭有勇有謀,就笑呵呵地開口問她。

“秀秀呀,你給叔出個主意,如果以後叔不倒騰票了。幹個什麽活計才好?最後是不用長久離開家的事。我還想看著小馬駒長大呢。”

他也就是隨口說出來,跟蘇秀秀開個玩笑。

可蘇秀秀卻張口就來。“如果您家裏有地方的話,倒不如找間空房子沖著外面開開門,弄間小雜貨鋪出來。到時候,街坊鄰居也方便,你也能賺生活費。至於貨源,五爺定能幫您想辦法。”

聽她說完,老馬不禁嚇了一跳。

他也知道蘇秀秀跟別的孩子不太一樣,可卻從沒想過她的腦子居然這樣快?這可不止幫他想了個最適合他的生計,而且就連怎麽開店,賣給誰,怎麽進貨都幫他想好了。

一時間,反倒是老馬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另一邊,容五爺聽了這話,卻忍不住捂著臉悶笑起來。

蘇秀秀都被他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五奶奶幹脆就拉她上炕來,讓她先坐下來吃飯。

她還說:“快別理這老頭發瘋,都忙了半天了,秀秀你也趕緊吃飯吧!”

自從知道蘇秀秀真是她親舅舅的孩子之後,五奶奶也就更沒了顧忌,對蘇秀秀倒越發像親母女一般了。

蘇秀秀點點頭,也捧起了飯碗。

這時容五爺笑夠了,又看向蘇秀秀問道:“那倘若你馬叔手下那幫小子,都說不想倒騰票了,都說要跟你馬叔一起幹,你說你馬叔怎麽安置他們才好?”

蘇秀秀吞下口中的食物,眼皮都沒擡,就開口說道:“可以拉板車呀,反正他們都把這城裏給摸透了,人們常愛去的地方,他們也都知道。到時候,分派好了,每個人跑不同的線路,大家一起賺錢就是了唄。”

其實,也可以開貨運公司。只是這個想法現在說出來,實在太早了。所以,蘇秀秀就沒說。

老馬本來已經開始喝茶壓驚了,一聽這話,差點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他忍不住想,這可都是大活人,也都長了腦子。可為什麽蘇秀秀說的這些,他卻從來沒想過呢?甚至連一點念頭都沒有。就在老馬忍不住嘆息的時候,就見容五爺點頭道:

“雖不中亦不遠矣,這倒也還可行。”

老馬抹了一把臉,頓時腦袋都大了。

好家夥,合著容家這父女倆居然還想到一塊去了?這都是什麽人呀?正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

一時間,老馬忍無可忍,終於還是對容五爺說道:“五哥,要我說秀秀這麽聰明,真要放她在學校裏死讀書,豈不是把她耽誤了?五哥,我倒想跟你商量點事,你要同意的話,我倒真想讓秀秀入夥我的雜貨鋪。”

老馬也是混跡在街頭幾十年的老油條,大道理他雖然也說不清楚,可找個腦子好用的軍師幫忙才能成大事,這個理他卻明白。

容五爺聽了他這話,頓時臉色一沈,嘴裏說道:“不行,不讀書到底眼界有限,到頭來,反而耽誤了她這份聰明。倒不如讓她踏實下心來學幾年。三月底我給她找的補習班就開課了。她底子也薄,需要多用心思在書本上才是。

你要真想好了,打算按照我閨女說的,開一家雜貨鋪。我平日裏也會幫襯你的。你也無需太擔心。”

老馬也知道容五爺肯定會幫他,可他還有自己那一大攤子買賣,也得東奔西跑的。他又上了年紀了,初八還病了一場,他是真不願意給五爺添麻煩。

倒不如蘇秀秀閑下來的時候,去他那邊幫他看看。老馬想了想,又開口說道:“五哥,你再想想,孩子死讀書腦子都讀傻了。我是想著,平時也不用秀秀幹什麽,只要她沒事的時候去我那邊溜達一圈,給我畫個符,出出主意就完了。我也不讓大侄女給我白幹,我那雜貨鋪開起來給她兩成的股子。到時候,賠了算我的,賺了我每年給她兩成分紅。”

他這麽一說,容五爺到有些猶豫了,倒不是為了那兩成的分紅,而是他也怕閨女死讀書。而且都是兄弟,真要老馬雜貨鋪兩成分紅,好像也不太合適。

容五爺想著想著,就擡眼向他閨女看去,蘇秀秀剛好沖著他瞇眼一笑,就像那精神抖擻的小狐貍似的。果然,她又開口說道:

“倘若不影響功課,去馬叔那邊看看,倒也不礙什麽事。只是兩成股子實在太多,我年輕受不起這個,倒不如馬叔您每年過春節給我包個紅包就完了。”

聽了這話,在場的三人都不免有些吃驚。

容家老兩口早知道蘇秀秀不看重錢財,而且這丫頭好像是窮慣了,也不知道給自己買東西,倒是對他們老兩口很上心,出門就敢花錢給他們打車。

可這雜貨鋪要做好了,一年下來兩成分紅也不是個小數目。蘇秀秀竟隨口就說不要了。

容五爺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話說他們家這小狐貍再聰明也沒用呀。手太松,一看就不會過日子,別人對她好一點,她就對別人掏心掏肺的。

這樣下去將來指不定多吃虧呢,看來以後還得教她人情往來才是。不然以後,可都不敢放她出去了。

容五爺這邊是打定主意要教蘇秀秀了。

另一邊,老馬也是實在人,不肯輕易占他們便宜,一口咬定不能虧待了大侄女,非要給兩成股子。

蘇秀秀那邊也倔強,就說:“既然您跟我家老爺子是兄弟,我又喊您一聲叔叔,就不能賺您這血汗錢。”

最後,老馬氣得臉都紅了,就說:“合著我老馬就能占你們家便宜是吧?你把我老馬當什麽人了。”

一看兩人都這麽實誠,都快吵起來了。容五爺也沒辦法,只得說道:“不然這樣吧,老馬你拿一成股給我姑娘當零花,你這買賣先讓她試試,她要做不好,我再想辦法幫你擺平。”

說完,又對蘇秀秀說道:“你馬叔給你零花錢,你就收著,跟他叫什麽勁呀!”

蘇秀秀只得低下頭不再說話。

可另一邊的老馬卻不幹。他還忍不住念叨著。“這一成也太少了吧,要不一成半?”

容五爺就一臉不耐煩地說道:“你再啰嗦,我就煩了,不讓我閨女去了。”

老馬最後只得作罷。

就這樣一頓飯吃下來,他們反倒把幫老馬開雜貨鋪這事說定了。

等老馬走了之後,容五爺幹脆就把蘇秀秀叫到房裏,對她說道:“你這孩子成天悶不做聲的,有什麽想法你到跟我先說說呀。別一張嘴就嚇我們一跳。”

蘇秀秀咬了咬嘴唇,幹脆就對容五爺說:“其實,我想咱們家跟孟叔他們一起合作賣糖葫蘆挺好的。發展起來,也可以讓馬叔一起加入。”

“什麽玩意?你想做糖葫蘆的買賣?這四九城幾乎人人都愛吃糖葫蘆,街頭巷尾到處都有人擺攤賣。你也想在街上也擺個攤子麽?還拉上你孟叔和馬叔?”

去年,容五爺單單倒騰幾套房子就賺了不少錢,這賣糖葫蘆挺多也就賺他一個零頭。

何況孟洪明看著笑瞇瞇地挺平易近人,平時他也就在鄉下呆著,給村裏人張羅個八大碗。

可實際上,那是他不願意出來,真要想請他出山,就得給他相應的錢擺攤賣糖葫蘆供得起一個紅案大廚師麽?

只是,容五爺並不想打擊閨女,所以他雖然不看好,卻並沒有直接說出來。

蘇秀秀卻看出他臉色了,只得硬著頭皮說道:“不是像廟會那樣擺攤賣糖葫蘆,而是咱們自己把咱們的糖葫蘆做成個招牌,到時候,讓人一想到糖葫蘆,嘴裏一酸,就想到咱們容家的招牌。”

容五爺這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瞇著眼說道:“你這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我得跟你說,老北京人一提起好吃的糖葫蘆,一個是東安市場,一個是北京琉璃廠的信遠齋。這是做山裏紅的。還有一家擺攤子的最有名的是九龍齋,在大柵欄那邊,他們家的山藥糖葫蘆最好吃。

不是還有一句歇後語麽,‘九龍齋的糖葫蘆——別裝山藥了’。這都多少年了,老北京人都知道那邊糖葫蘆好吃。你想讓人家忘了那三家,想起咱們老容家這個糖葫蘆招牌,還真不是容易的事。”

蘇秀秀卻悶聲說道:“他們走高端老字號品牌,做得也不大。咱們可以辦糖葫蘆加工廠,然後走批發零售路線。想辦法讓街邊賣糖葫蘆的那些小販都來咱們家進貨。到時候,北京城只要街上賣的糖葫蘆,就是咱們家的牌子。可不是一吃糖葫蘆就想起咱們來了麽?”

容五爺聽了這話,又是一驚,他忍不住擡眼看了看蘇秀秀那張稚嫩的小臉,又忍不住悶笑起來。

五奶奶被他笑得一頭霧水,就摟著蘇秀秀罵道:“這老頭又笑什麽呢?”

好不容易,容五爺笑夠了,才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丫頭這小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呀?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這開糖葫蘆加工廠,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還想當批發零售糖葫蘆呢。”

蘇秀秀卻問:“不可行麽?”

容五爺搖頭道:“倒也不是不可行,成吧,以後你課餘空閑的時候,也跟著我出去吧。我教教你,到底該怎麽做買賣。”

“那糖葫蘆咱們家不能做麽?”蘇秀秀又忍不住問。

“等你學得差不多了,我點頭同意了,你再自己去找你孟叔和馬叔說吧。”容五爺說到這裏,長嘆了一口氣。

他們容家本來就是商戶出身,買賣也做得比較大,也算是個大戶。

容五爺自小耳聞目染的,讀書沒讀出來,卻學到了不少做買賣的本事。所以,即便是糟糕的時候,他也能靠著借來的小本錢做點小買賣,然後一步一步慢慢壯大,養家糊口,積攢家資。

只可惜,收養了許建章那麽個不長心的玩意,容五爺心灰意冷之下,就斷了養孩子的念頭。本以為自己後繼無人,這身本事恐怕只能帶進棺材裏了。

誰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到了老了老了,他們老兩口子又得了跟五奶奶血脈相連的的小閨女。

這小閨女不止性情像他,也跟他一樣有個做生意的好頭腦。而且,還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麽事都敢想敢幹。

既然如此,他合該用心教導她,好好培養她成才才是。

他空有一身本事,奈何年歲大了,翻不出什麽大浪花來。現在,剛好又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時,他倒要看看他容五的閨女將來能走到何種地步?

單單只是買個糖葫蘆,恐怕還滿足不了小丫頭的胃口吧?

想到這裏,容五爺心情大好,就沖著蘇秀秀笑了笑。

蘇秀秀被他笑得頭皮發麻,總覺得五爺是要算計她了。偏偏她警惕地看過去,容五爺卻先一步移開了眼,又恢覆了和藹可親的模樣。

在這一瞬間,爺倆又無聲地過了一招。

蘇秀秀心中有了小煩惱,不管怎麽說她又有家了,奈何養父是個狡猾的老狐貍。她雖然會相面,卻摸不透養父到底在算計什麽?

容五爺卻在心中暗自得意,他們老兩口總算有閨女了,這閨女還是個警惕心強的小狐貍。可以想見,未來他們家的日子會變得很有趣。

說來也怪,轉過天來容五爺就變得精神抖擻的,那套舊棉襖肥棉褲也都脫了,又換上了外出的行頭。

一大早,五奶奶就忍不住問他。“你往年怎麽都得休息一個多月,這才正月十六,你這是要幹嘛去呀?”

容五爺就回身對她說道:“我是打算去辦秀秀的正式收養手續,總得她正式入了咱們家戶籍才好。而且,我要去找些東西,拿回來給秀秀玩。”

五奶奶聽了這話,才點頭道:“這倒是要緊事,越快辦下來才好。”

容五爺又道:“嗯,春節前我已經問過了,我這就帶著資料過去再問問。不行的話,估計還得去趟蘇家莊。”

五奶奶嘆氣道:“那可得抓緊了。”

容五爺又囑咐了她兩句,轉身離開了屋子,過來找蘇秀秀,問她有沒有帶著戶口本。

蘇廣茂當初並不是真心想收養蘇秀秀,自然沒打算給她遷戶口。所以,蘇秀秀自己單立一戶,戶口本也是她自己拿著。

容五爺找她要,蘇秀秀自然是翻出來,交到他手裏。

容五爺一看,蘇秀秀這麽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居然孤零零地占了個戶主頁,頓時覺得有些心酸。

不過以後就好了,事情如果辦的順利,很快蘇秀秀就可以和他們老兩口遷到一戶上了。

蘇秀秀想了想,又把她當初離開時開得身份證明介紹信,統統都給了容五爺。

就這樣,容五爺帶著這些東西,一大早就出門了。

蘇秀秀收拾好了,就來到主屋裏坐在桌前念書,五奶奶也繼續做她的活計。

娘倆各自幹著自己事,也不互相打擾。倒也跟之前的日子沒什麽兩樣。

只是五奶奶到底有些心急,也不知道五爺的手續辦得怎麽樣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容五爺才提著一個布袋子回到家。

正趕上要吃飯,也顧不得其他了,五爺收拾了一番,也跟五奶奶娘倆坐在一起先吃飯。

等到吃完飯,也收拾利落了。

容五爺這才把蘇秀秀叫到他面前。又從布袋子裏拿出一個小算盤,隨口問道。“這玩意你會用麽?”

蘇秀秀點頭道:“小學時候學了一些,倒還記得一些口訣。”

容五爺卻搖頭道:“這哪兒夠用呀。以後你還得把珠算學起來才是,用熟了以後做事才方便。”

蘇秀秀皺眉問道:“我學這個幹嘛?”不是還有計算器麽?

容五爺卻一臉嚴肅地說:“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你學會了才知道它的妙處。這個算盤就給你以後用吧。”

他說完就把算盤遞到了蘇秀秀的手裏。

蘇秀秀接過來一看,這算盤似乎年代有些久遠,談不上有多新,框上還有著雕花銅鎖扣,此外每顆算盤珠都是烏黑油亮的,充滿質感。

蘇秀秀拿近了一聞,竟然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香氣。這竟然是個沈香木做的算盤?

這麽多珠子。放在後世,肯定價值連城。

蘇秀秀實在沒辦法淡定了,連忙就把這算盤還給容五爺,嘴裏還說道:“這木頭這麽香,一看就是古董,我可不能拿著這個。”

容五爺卻並沒接算盤,只是笑道。“這還是我小時候,我爺爺隨手拿給我來玩的。說來好笑,我家出事時,那些人把家裏的好東西都翻走了。卻沒人認得這玩意也是個寶貝,就給我留下來了。我卻沒想到你這丫頭還有點見識,竟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也算是這沈香木的算盤跟你有緣分。我既然給了你,你就拿著好好用吧。不管怎麽說,這也是咱們家唯一的念想,你以後用的時候小心愛惜著點也就是了。”

好東西她拿得多了,只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傳家寶隨手就給了她。蘇秀秀心裏既感動,又多了幾分無措。

“這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來。”

容五爺卻說:“你是我家孩子,馬上就要入戶籍了,不給你給誰呀?”

最後,蘇秀秀只得硬著頭皮收了下來。

想到以後要拿著這麽個貴重的古董練習珠算,蘇秀秀就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珠算學起來。不然都對不起這個算盤。

容五爺卻又問:“口訣你還記得麽?不如我抽空給你寫一個。”

“那就暫時不用了吧,我先練著。”蘇秀秀說道。

容五爺點了點頭,又從口袋裏翻出了一盒子象棋來。

蘇秀秀盯著那盒子,頓時又是一陣緊張,心說這該不會又是什麽古董吧?

容五爺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就說道:“這孩子胡思亂想什麽呢?這就是我上午去商店買的普通象棋。看你被嚇得,小臉都白了,小丫頭到底還是見識淺了些。你也不想想,咱們家哪有那麽多古董寶貝呀?也就這麽個算盤還算是個好東西。”說到這裏,他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蘇秀秀垂下頭,頓時就有些尷尬。

這時,容五爺又問道:“這象棋你會下麽?”

蘇秀秀搖頭道:“這我倒沒學過。”

容五爺卻笑道:“看來你也不是什麽都會。不會也不要緊,以後我慢慢教你就是了。學了下棋能陶冶情操,修身養性。你好好學,以後咱們爺倆沒事就下一盤。”

蘇秀秀只得又點頭答應了下來。

她只覺得容五爺實在有些奇怪,難道是因為手續快要正式下來了,才想著給她送禮物?

之前,他還經常催她看書準備考試呢。

就在蘇秀秀忍不住多想的時候,容五爺卻又語重心長地對她說:

“不管怎麽樣,還是先以念書為主。我打聽過了好像九十月份就有成人高考。你也盡量考個好點的大學吧。之前,過春節時,我可沒少跟你孟叔和馬叔吹牛。你這要是考不上,咱們一家可就在親戚面前丟人現眼了。”

蘇秀秀頓時更覺心塞,她沈著臉說道:“您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

“能考上就好,光嘴上說不行,你得好好念書。”他又忍不住嘮叨幾句。

“……”

就這樣,接連好幾天,容五爺都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著她,還硬拉著蘇秀秀學了下象棋的基本規則。

蘇秀秀就是一個剛接觸象棋的菜鳥,弄明白車馬炮就不錯了,就算她想得再怎麽周全也沒用,仍是輸得很慘。

容五爺看著殘局,挑眉對她說道:“看來光是頭腦聰明,也不是什麽時候都頂用吧?閨女呀,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蘇秀秀臉都紅了,賭氣對容五爺說:“那您等我先學幾天,到時候再跟您一較高下。”

聽她這麽說,容五爺反倒笑了起來。“成呀,等你學好了,咱們爺倆再好好下一盤。”

蘇秀秀當場就捧著棋子,回自己房間去了。

她走後,五奶奶就忍不住罵道:“你這老頭到底怎麽回事?前些日子不是還跟秀秀相處得很好麽?怎麽這兩天,你又開始招秀秀了?瞧瞧你把小丫頭氣的,至於麽,不就是一盤棋麽?”

容五爺只得耐下心思。對她解釋道:“還真不是一盤象棋的事。以後我們爺倆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管了。我呀,都這麽大歲數了,好不容易有個閨女,自然要慢慢教她了。”

五奶奶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又開口問道:“你打算教她些什麽呀?”

容五爺開口說道。“打算盤呀,下象棋呀,看古董呀,為人處事呀,修身養性呀,做買賣呀。反正只要我容五會的,我閨女又肯學,我就統統都教給她。”

五奶奶又忍不住說道:“之前在咱們身邊養著那兩個,你可不耐煩了,從沒想過要教他們。”

容五爺就罵道:“那兩個畜生又算什麽東西,怎麽能跟咱們家小閨女相提並論?他們天生愚鈍,是非不分,又不長良心,我哪兒有那閑心教他們?”

五奶奶只得說道:“好了好了,咱們不提他們就是。你想教閨女就教吧,可有一點我得提醒你,你千萬別說那些沒邊沒際的話,也別罵秀秀。那孩子自尊心強。”

容五爺嘆了口氣說道:“這些我也知道,可秀秀太年輕,也太孩子氣。偏偏她頭腦又聰明,也太過鋒芒畢露。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幹。這樣要是放她到了外面,她準會吃大虧的。倒不如我先想想辦法挫挫她的銳氣,煞煞她的性子。再說了,秀秀那麽一個明白孩子,自然知道我這當爹的一心為她考量。她不會跟我計較這些呢。”

五奶奶嘆了口氣說道:“但願如此吧。那你也得把握好尺度。你們爺倆性子一樣一樣的,肚子裏又都是彎彎繞繞的,可別真鬧急了才好。”

“放心吧,不會的。”容五爺說。

與此同時,走到門外正準備掀簾子進去拿算盤的蘇秀秀,一時間又把手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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