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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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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家這邊,大家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好飯。可另一邊,老馬家那邊卻一直犯愁。

去廟會擺攤做買賣這事,容五爺早就知會老馬了。只可惜老馬這人顧慮太多,就一直沒能拿定主意。

原本容五爺倒也隨他去了,老馬不想湊著熱鬧就別來了。可一聽秀秀說,老馬的肝出了問題。容五爺生怕這人在春節裏又跟別人喝大酒,也沒個節制。到時候再喝出事來就晚了。

於是,容五爺也就動了個心思,跟孟父說光賣面茶一天下來流水也有限,倒不如他們那個大攤位既賣面茶,也賣炒面,這樣吃的喝的就齊全了。

孟庭松的父親一向信服容五爺做生意的手段,自然是全聽他安排。

只不過倘若要賣炒面就要當場炒,孟庭松父親是個紅案廚師倒也能應付。只不過他們這個攤位兩人肯定忙不過來,孟庭松的母親勢必也要過來幫忙。

這樣的話,容五爺之前存進的那批風車也就沒人賣了。所以,他幹脆就又求到老馬這邊來。

老馬這人最是仗義,五爺拉他賺錢,打他發達,他興許還會猶豫不決。現在五爺這邊人手不夠,急需有人過來幫忙,老馬也就硬著頭皮答應了。

只是他仍是沒什麽信心,就對容五爺說。“五爺,我這人天生愚鈍,面相也不好,小時候當跑堂,沒少挨打不說,最後還是被掌櫃的給趕走了。到時候萬一我賣不出去這貨,可怎麽辦呀?”

他媳婦在一旁就忍不住接話道:“沒事,我長的喜慶,從小就招人待見。到時候我跟你去擺攤賣風車不就完了。”

老馬皺著眉頭說道:“有你什麽事?過節咱們家裏能不留人麽?你就留下看家帶兒子吧。”

他雖然嘴上說得兇,其實還是心疼他媳婦。

在廟會裏做買賣,通常一站就是一整天,吹著風也沒個遮擋,人都要凍壞了。他又怎麽忍心媳婦跟他一起去受這份罪。

這老馬家屬於老夫少妻,他媳婦惠蘭比他小了十六歲,人長得也齊整,既精明又能幹。

惠蘭年輕時上夜班,遇見小流氓打劫。老馬最是見不得這種下三濫的事,上前打跑小流氓,順手就把惠蘭給救了。

那年月的姑娘也不興找什麽高富帥,而是看人品。惠蘭被救後,就看上了老馬的人品。

那時候,老馬就是個不著四六的光棍子,可他為人卻厚道,並不想禍害人家大姑娘,自然是不同意兩人處對象。

反倒是惠蘭後來倒追他很久,父母誰勸她都不肯聽,最後都拖成老姑娘了,兩人才結了婚。他們的兒子今年才十歲。

婚後,老馬一直覺得虧欠他家小媳婦。他在外面雖然也是場面上的人,平時很爺們,說話也一言九鼎,別人也都樂意給他面子。

可回到家關上門,老馬卻立馬把掙的錢都上交給他媳婦保管。家裏的大事小情,也都是惠蘭說了算。

惠蘭是個聰明女人,平時也會給老馬留面子,在外人面前從來不多說什麽。

只是這些年,她早就看透了,老馬在外面狐朋狗友雖多,可那些都算不得真朋友,也就是容五爺一心為著老馬打算。

老馬現在表面上混得風光,一幫小子都願意跟著他幹,叫他一聲“馬爺”。

可實際上,萬一哪天老馬要是突然倒了,到時候肯上前幫他們一家的也就容五爺。

這幾年,容五爺一直想拉著老馬脫離那個圈子,只可惜老馬這人死性,重情義,又不知變通。

這次惠蘭一見容五爺變著方的拉老馬一把,表面上就跟求著他似的。老馬那邊居然還怕這怕那的。她一時情急,也顧不得在五爺面前給老馬留面子了。所以,才接了這麽一句。

容五爺聽著他們兩口子的話,就笑道:“不管怎麽說,你能應承下來就最好不過了。你放心風車這東西放著也壞不了。你今年能賣出去最好不過,賣不出去等明年咱們繼續再賣就是了。”

他這話到底寬了老馬的心,老馬的臉上這才見了喜色。“那成吧,我盡量給多給您賣些。”

惠蘭這時卻又說道:“你讓我一個人在家看家,也不想想平時到咱們家來的都是些什麽人。我一個女人家怎麽去應付那些年輕小夥子?難道也炒個菜陪他們喝上幾瓶大酒?”

老馬聽了這話頓時就沈下臉來。“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打發他們走就完了。”

蕙蘭卻說:“那些人臉皮厚的很,在家裏坐上大半宿也要等你回來。我怎麽打發他?你說的倒輕巧。依我看倒不如把咱們家小馬駒帶在身邊,或者送到五奶奶那邊去做個伴。反正我還是陪你去廟會賣風車吧。大過節的兩口子哪有不在一起的?”

老馬聽了這話,頓時老臉一紅,就罵道。“你這說的都是什麽話,把孩子送到五奶奶那邊,這不是過去搗亂麽,虧你想的出來。”

這時,容五爺卻接口道。“怎麽不能送到我家去了?老馬你不放心還是怎麽的?”

老馬又連忙說:“五爺,我可不是那意思。五奶奶這不是行動不便麽,我家那孩子叫小馬駒,性子就真跟馬駒子似的,在家都快鬧翻天了。到了您家,我是真怕他擾了五奶奶休息。”

容五爺卻笑道:“我家丫頭你不是也見了麽,她性子最是沈穩了。到時候,讓她幫著看著點小馬駒,肯定沒什麽事。蕙蘭要是跟咱們一起去幹,多一個人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老馬也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等到容五爺走後,他才憂心忡忡地老婆說:“這……就咱們倆口子這樣,真的能做買賣掙著錢麽?”

惠蘭卻不以為然地說道:“五爺這是都把路給你鋪好了,現成的,你再不好好走這正道,實在太對不起他這份心意了。”

老馬聽了這話深深地嘆了口氣,才開口道:“那成吧,我這次怎麽也試上一回,萬不能辜負了五爺的心意。”

當天下午,老馬就去找他帶的那幫小子裏的小頭頭大莊,跟他說:“今天過春節,我要去幫一個老兄弟的忙,不在家呆著。我家你們也不用過去串門了。你看著點那幫小子,別讓他們到時惹事。”

大莊之前也聽馬爺說起過,他都五十好幾了,老胳膊老腿的幹不動了。

只是大莊一直當馬爺是說著玩的,從沒有當真過。

直到這次大莊才明白過來,馬爺是真的要退了,而且還想讓他接班。

這小子想通透之後,心裏高興得要命,滿臉堆笑對老馬說道:

“馬爺,您放心吧,誰敢茲毛我就抽誰,指定把那幫小子給看好了,絕對不讓他們胡折騰。”

說完這事,老馬並沒多做停留,就回家去了。

在路上,他突然也想明白過來了,他一直放不下的人,說不定正盼著他這老頭子退下來呢。

長江後浪推前浪,這更新換代本也是常事,他又何苦繼續這樣瞻前顧後的?

現在容五爺又這樣拉他一把,他怎麽也該做點正事才對。

就這樣,原本老馬對在廟會擺攤做買賣這事並不怎麽抱有太多希望,也開始動了心思。不管怎麽說,先趁這機會多賺點錢總歸沒錯。

就這樣,轉過天來,老馬也帶著他媳婦他兒子小馬駒來到了容五爺家。雙方互相做了介紹,也就認識了下來。

孟庭松的父親孟洪明和老馬也是稱兄道弟的,孟庭松的母親寇婉茹也跟惠蘭聊了半天。

蘇秀秀又得了個照看孩子的任務。只不過上輩子她從沒帶過孩子。一時間,就有些發愁,不知道該怎麽看這小馬駒。

等長輩們都走了,蘇秀秀猶豫著,把他們家招福添壽兩只狗崽子連同那籠子一起拿到主屋裏,想讓那小孩子跟狗先玩著。

只是沒想到,她一進屋一看,那小馬駒早已脫鞋上炕了,坐到五奶奶身邊去了。

那小孩眼巴巴地說道:“五奶奶,上次您給我講的那故事還沒說完呢,繼續給我講小蛐蛐的故事好不好?”

五奶奶溫和地看了他一眼,又笑道:“這孩子,你又忘了你該叫我什麽了吧?”

小馬駒聽了這話,立馬大聲叫道:“嬸嬸。”

老奶奶點頭道:“這才像話。”

蘇秀秀不禁有些吃驚,合著他們家五奶奶才是哄孩子的行家,怪不得馬叔他們一下就放心了呢。

結果,一上午的功夫,五奶奶就帶著那小馬駒講故事,又教給他剪窗花,甚至還抓功夫縫了個小沙包給小馬駒玩。

就這樣父母口中的皮孩子,在五奶奶面前就像是順了毛馬駒似的。

五奶奶說什麽他幹什麽,而且還特別樂意。

不得不說的是,五奶奶的手實在太巧了。

蘇秀秀倒也會剪幾個簡單的窗花,可五奶奶剪的那些窗花卻都跟藝術品一樣。

不止蘇秀秀看呆了,就連小馬駒也看著喜歡。

蘇秀秀就笑著說道:“您這剪出來的窗花,都能拿到廟會上去賣了。”

五奶奶就笑著說:“這也就是拿來玩玩的玩意,基本上人人都會剪,誰又願意拿錢買它呀。”

蘇秀秀卻搖頭道:“不管什麽東西,只要做到了極致,總能賣錢的。”

五奶奶也沒跟她擡杠,笑笑就繼續陪著小馬駒剪窗花了。

蘇秀秀沒事幹,幹脆就把昨天買的大紅紙拿了過來,放在桌上開始寫對聯和福字。

寫完幾張紙,拿過去給五奶奶看。五奶奶就笑著說。“要我看,你這福字、對聯拿出去賣,倒會有人願意買?你這字寫得真漂亮,比五爺往年寫的那些還好呢。怨不得他今年把這事交給你了。”

蘇秀秀也笑著說:“咱們娘倆還是別互相吹捧了。不然等明年過春節,咱們娘倆也在廟會上擺個小攤位,專門賣咱們自己弄的這些東西,您看如何?”

她只是開玩笑似的隨口一提,五奶奶卻聽得楞住了。

自打她跟了容五爺就再也沒出去工作過。後來腿又壞了,更是連家門都很少出去了。

現在秀秀把她的腿治好了,再繼續康覆以後也能下床走路了,到時候她也能出去轉轉,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倘若明年廟會時,她的腿好利落了,大概也能跟著五爺一起去廟會擺攤賺錢了吧?他們老兩口子到時也能像孟家和馬家一樣,夫唱婦隨了。

想到這些事,五奶奶臉頰微紅,心情也變得更好了。

未來的日子,好像越來越有盼頭了。

那些人忙著為廟會擺攤做準備,中午自然也就沒回家裏吃飯。

五奶奶就說:“秀秀,家裏就咱們三人,吃得簡單些就行了。等到晚上他們都回來了,咱們再一起吃頓好的。”

所以,中午蘇秀秀也就隨便做了兩個菜,倒也有葷有素,味道也算不錯。

老馬他們兩口子總說小馬駒特別頑皮。可是到了容家,也不知道是受了五奶奶的影響,還是認生,反正蘇秀秀覺得這孩子卻還挺好的。

五奶奶雖然很會照顧小孩子,可是小馬駒要在容家呆上好些天呢,也不能一直都讓五奶奶看著他。

蘇秀秀思來想去,還不如她帶著小馬駒呢。

所以,到了下午,蘇秀秀就又拿出毛筆和紅紙給小馬駒寫著玩。

剛好這時候的孩子們也都上大字課。小馬駒已經小學五年級了,自然也會用毛筆寫幾個字,只是寫得好壞就不提了。

之前,小馬駒從沒在大紅紙上寫過字。一時間,這孩子就覺得這事特別有趣,所以,就興沖沖地湊了過來。

只是他剛要動手,蘇秀秀卻冷不丁說了一句。

“你寫福字需得發自真心好好寫才是,這樣你家裏才會受到庇護。倘若你胡亂瞎寫,不止沒有福氣,說不定明年你家也要跟著倒黴了。”

蘇秀秀說這話時,眼神清淩淩的,面上也沒有半點情緒。

小馬駒被她嚇得一楞,顫聲問她:“姐姐,那如果我認真寫的話,我爸爸媽媽明年就會有好運氣麽?”

蘇秀秀點頭道:“這是自然。”

那孩子被唬住了,就說要認真給他爸媽寫福字。

蘇秀秀點了點頭,又換了一大張紅紙給了他,隨口說道:“你聽過‘百福’這個詞麽,需得誠心誠意在紙上寫下100個福字,那才好呢。”

“100個福字?”小馬駒都被嚇傻了,他又覺得蘇秀秀會不會是在蒙他?可偏偏蘇秀秀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不像是在騙人的樣。

“那姐姐你寫過100個福字麽?”小馬駒忍不住問。

蘇秀秀垂著頭道。“我也曾想寫百福來著,可那時候卻偷懶不寫了。轉過年來,我媽媽就生病去世了。後來,我一直在想,那時候我真應該寫下百福,說不定我寫了,也能給我媽帶來福氣呢。”

小馬駒聽了這話,狠狠地顫抖了一下。他連忙開口道:“我寫百福就是,可這兩天就算不吃飯不睡覺我也寫不完呀。”

蘇秀秀卻說:“又沒讓你在大年初一寫出來,春節這幾天你一直寫,什麽時候寫完什麽時候算。”

“那好吧。”小馬駒這才拿起筆來,在紙上開始一筆一筆地寫福字。甚至比他在學校大字課上還要認真百倍。

五奶奶坐在床上聽著他們說話,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們家丫頭還真夠能忽悠人,怨不得他們家老頭總是管秀秀叫小神棍呢。這丫頭說起話來神神叨叨的,卻還真讓人信服。

剛剛五奶奶還在想,這幾天該讓小馬駒幹些什麽好,總不能放著孩子出去瞎跑吧?

沒想到轉眼的功夫,秀秀就已經給這孩子安排好了,半點都不用她操心。

這可是一百個福字,一筆一劃的認真寫得寫多久呀?小馬駒該不會寫著寫著就不耐煩吧?

就這樣一下午的時間,蘇秀秀就帶著小馬駒寫字,五奶奶在床上剪窗花,幹別的活。三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到了傍晚的時候,容五爺他們一行人才回家來。

老馬一看,他家活蹦亂跳的調皮兒子,到了容家,居然老老實實地趴在桌上寫大字了。頓時他就有些吃驚。

想上前看看兒子到底寫得是什麽,卻被那孩子慌忙推開了。

小馬駒急忙跟他解釋。“爸爸,爸爸,我這可是百福,寫好了我們家明年就有好運氣了。你可千萬別給我搗亂。”

老馬聽了這話差點當場噴出來。

好家夥,容五爺這小閨女還真是個小神棍吧?

忽悠了他養狗就不說了,還非要給他家狗取名叫“好運來”。這他也忍了,好運就好運吧。

才幾天功夫,蘇秀秀又開始忽悠他兒子寫百福了。

一時間,老馬心裏又是郁悶又是心酸。之前,他怎麽就忽悠不了他的兒子呢。

只是不管怎麽說,他家小馬駒能定下心來寫大字,也算是件難得的好事了。他也沒什麽可指責蘇秀秀的。

只是老馬心裏卻不信鬼神那一套,自然也不信這一百個福字能給他家招來什麽福氣。

他就琢磨著,這事還得以後慢慢跟他家小馬駒說。總不能讓他兒子繼續迷信這些。

偏偏這時蘇秀秀冷不丁看了過來,剛好和老馬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那小姑娘本來長得就好,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眼神卻清淩淩地帶著股寒氣,像是要把他徹底看穿似的。

老馬頓時覺得背後一涼,一股寒氣向他襲來。他頓時就開始感到心虛,甚至後脖梗上都開始冒冷汗。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容家這個不大點的小姑娘一這麽看他,他就忍不住驚慌畏懼。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是怎麽回事。

剛好這時,孟庭松的母親寇婉茹上前來看蘇秀秀寫的春聯,頓時就拉著孟洪明誇讚道:

“你快來看看,這小閨女寫的春聯也太好了,這都比咱們莊上最有學問的老先生寫的毛筆字還好看呢。”

孟洪明也連忙走過來拿起春聯一看,隨口說道:“可不是麽,寫得可真好。”

蘇秀秀自然也就沒心思繼續給老馬看面相了,連忙轉身對她未來公公婆婆笑道:“寇姨,孟叔,你們可別誇我了,這還真不值當的。”

孟洪明是個耿直漢子,皺著眉頭就說道:“怎麽就不值得誇了,分明就是寫得很好。五哥,你還不快來看看你家閨女寫的字。”

他這麽一喊,容五爺也趕過來看蘇秀秀寫的春聯了。一時間,幾個大人圍著桌子站著。

老馬趁機就拉著他兒子躲遠點。剛才是他想太多了吧?

只是他心裏卻又覺得蘇秀秀瞪圓了眼睛看人的樣子,實在有點嚇人。只是這話又沒法對別人說。

另一邊,容五爺不只看了一張春聯,而是把那些春聯拿起來挨個翻看一遍,看完又笑著說道:“不止字好,這些春聯寫得也很有意思。本來我正琢磨著給咱們的攤位也寫個字呢,到時候立個木板擺在前面,讓游客們看。現在看來,倒不如把這個活就教給秀秀吧。”

蘇秀秀聽了也有些吃驚,她本以為打廣告做宣傳那都是後世的事。

沒想到,這時候容五爺就已經想到了。既然容五爺都跟她開口了,蘇秀秀自然也就接受了。

她想了想,又問道:“不知您想寫些什麽字呢?是介紹面茶的,還是把孟叔的經歷寫在上面?”

容五爺本來也是精明人,不然也不會想到寫個大字報做宣傳。可他一聽蘇秀秀這話,卻還是有些發懵。於是,忙又開口問道:“寫你孟叔的經歷幹嘛?”

蘇秀秀也不跟他兜圈子,又隨口說道:“幾代傳承的紅案大師傅坐鎮的攤位,做出的飯菜哪怕只有簡單的炒面和面茶,游客們也會願意搶著過來吃。”

容五爺聽了這話,也覺得很有道理,遂又問道:“倘若讓你寫這大字報,你打算怎麽寫呢?”

蘇秀秀就說:“自然是把孟叔祖上幾代傳承,擅長什麽菜式,以及咱們攤位的炒面又有什麽獨到之處都寫上去,反正越能吸引游客們的註意力就越要多寫。”

容五爺一時間就覺得他閨女真是個聰明人,立馬拍板決定。“那這個東西幹脆就交給你來寫吧。”

老馬一見這邊說得這麽熱鬧,也就沒有心思再去想蘇秀秀這小丫頭到底哪裏奇怪了?倒想看看,她寫的東西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因為被蘇秀秀誇講了一番,又要在大字報上寫出他們老孟家的事跡。

那天晚上,孟洪明心裏非常高興,就特意炒了幾個拿手菜招待大家。

蘇秀秀為了寫大字報,就纏著他聊天。

孟洪明一說,他家六代單傳,都是紅案廚師,到了孟庭松那一代就是第七代了。

蘇秀秀聽了這話,頓時就是一臉欽佩。“原來紅案廚師也能傳承這麽久。”

“可不是麽,一代一代傳下來,還有各種規矩呢。”孟洪明就說。

他們家都是打小學廚藝,刀工火候沒有十幾年,根本就練不出來。蘇秀秀聽了又是一臉震驚。

原本,孟洪明並不覺得自家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靠著手藝吃飯廚子罷了。

可蘇秀秀這麽個小姑娘居然這樣捧著他,孟洪明驕傲的同時,也就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就連他祖上曾在宮中禦膳房掌紅案這事都跟蘇秀秀說了。

小姑娘聽完這故事,兩眼亮晶晶的看著他,充滿了向往。

這麽一來二去的聊下來,孟洪明也就忍不住把蘇秀秀都快當成忘年交了,什麽話都跟她說。

等到做完了幾個菜,他還非要做一道拔絲蘋果,說是給蘇秀秀吃。

容五爺坐在飯桌上,看著滔滔不絕的孟洪明,又忍不住看了看老老實實坐在一旁的蘇秀秀好幾眼。

他只覺得那丫頭小臉紅撲撲的,那雙大眼睛卻賊亮賊亮的,今天晚上笑得還格外燦爛。

昨天晚上,容五爺又忍不住跟五奶奶說起蘇秀秀將來的事。

如果他們閨女要能跟孟庭松處對象,也是挺好的事。而且,孟庭松的母親寇婉茹顯然也看上了秀秀。

結果五奶奶根本不信他的話,還狠狠地擰了他的胳膊一下,警告他不許再胡亂給秀秀牽紅線。

五奶奶現在護著秀秀護得厲害,根本就還把她當小孩看呢。

沒辦法,容五爺只得把那個念頭暫時放在一邊了。

誰成想,到了今天,他們家小閨女居然這麽主動,根本不用他幫忙牽紅線。人家自己找個機會,就輕而易舉地搞定未來公婆。

想到這裏,容五爺有些哭笑不得。

看著蘇秀秀那副乖巧又可愛的樣子,再看看孟洪明那位直爽的老兄弟,隔著他老婆都要給蘇秀秀夾菜吃。

寇婉茹嘴裏雖然罵著,“當家的,人家小閨女誇你幾句,你還就找不著北了吧?”

實際上,她卻並沒有制止孟洪明的意思,反而還側了一下身,給他騰出個位置來。

孟洪明笑道:“你這女人懂什麽,秀秀雖然年紀小,也算是我的知音人了。秀秀,你快嘗嘗叔叔炒的這道青菜感覺怎麽樣?”

蘇秀秀上輩子吃孟庭松的菜早就吃習慣了。所以,她說出的點評很中肯也很到位。

孟洪明聽了,更是高興得不成。還說他們這一桌子人,除了容五爺,就屬蘇秀秀懂得欣賞他的廚藝。

容五爺一看,孟洪明這位老兄弟就快把他們家小閨女打包帶回家當兒媳婦了。

這時,他又看見蘇秀秀在討好孟洪明同時,也沒忘了照顧五奶奶。

五奶奶碗裏的菜就沒空過。孟父推薦的好菜,蘇秀秀也會夾來給五奶奶吃。

一時間,容五爺的心情格外覆雜。

他們家這小閨女,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偶爾小露一手,這手段實在厲害。

倘若之前遇見這種人,容五爺定會加倍提防。沒辦法,她做事太過圓滑,人際交往能力也強,而且太能算計了。

可經過這段日子相處,容五爺早已認定了蘇秀秀這個女兒。他反倒覺得他家小閨女有這種心機和手腕,並不算是什麽壞事。

他只會去想,蘇秀秀之前的日子過得有多難,才會讓她養成這樣的性子。

容五爺越想越覺得,蘇秀秀其實性格很像他。都是心中有城府,做事很果斷,說她無情,可她卻比任何人都重情義。關鍵時候為了自己重要的人,她能甘願自斷一臂。

那些年,倘若不是五奶奶一直在他身邊,容五爺可能也就是個陰險又能算計的怪老頭。

同樣的,如果蘇秀秀沒有來他們家,沒有遇見五奶奶,放她去社會上闖蕩,過不了幾年,她大概也會是個有心機又能算計的怪小孩吧。

所以說,他們三個註定就該成為一家人。

只是容五爺卻不願意,他閨女年紀這麽小,就活得這般累。

他這老狐貍足以撐起一個房頂,給那個受過傷防備心很強的小狐貍遮風擋雨。

蘇秀秀既然來到他們家,只要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就足夠了。

那天吃完飯,收拾好廚房,三家就各自散了。

孟庭松父母也早早就回房休息去了,明天還有活要幹呢。

容五爺卻讓蘇秀秀留下來,說是有事要和她談。

大晚上的,五奶奶通常會看連續劇。

這天也如是,容五爺早早就把電視幫她打開,又幫她倒好水。

這才拉了蘇秀秀坐到旁邊的桌上來。

蘇秀秀小心地擡眼看他,一時間也猜不到容五爺到底想和她些說什麽?

容五爺卻只默默地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又過了一會兒,電視劇主題曲響起。容五爺喝了一口茶,微微品了品,就把杯子放在桌上,這才淡淡地開口道:

“我容五的閨女,以後不用這麽費勁心機地謀算。因為凡是她想要的,我容五一定會幫她弄過來!我閨女只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就好,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這當爹會在背後給她撐腰。”

這還是容五爺第一次自稱是蘇秀秀的父親,因為還沒有辦下手續來,所以他們的稱呼也就暫時沒變。

他說話時聲音並不大,卻帶著一種震人心魄的力量。

蘇秀秀聽了這話,眼淚一下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與此同時,她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懊惱,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的感動。

原來,她自以為沒人發現的背後小動作,卻並沒有逃過容五爺的眼。

可即便是五爺已經把她看穿了,卻還是願意把她當女兒看,還是想要幫她,照顧她,甚至是縱容她。

上輩子,從來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蘇秀秀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甚至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由於蘇廣茂這個大伯的存在,使得蘇秀秀一直對男人沒有好感。

之前,她願意當容家的女兒,只是為了五奶奶。她對容五爺也不過是藏一半露一半,只有一般真心。

可容五爺一直都用真心對她。

蘇秀秀感到愧疚的同時,也是第一次心甘情願地想當容五爺的女兒。

蘇秀秀一邊哭一邊含糊地說道:“我從來不是那麽好的人,也不是你們想象中那種純良的好小孩。

被孟大哥救了以後,在火車上我就反反覆覆地想著,回家之後我要怎麽跟大伯奶奶說話,我要怎麽把我大伯引到外面去,才能讓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們一家子都對我幹了什麽事!

我就是要讓我大伯母坐牢,我要讓我大伯也去坐牢,我就想要他們一家名聲盡毀,再也擡不起頭來。如果沒有人幫我討回公道,那我就自己動手討回公道。”

蘇秀秀第一次當著五爺五奶奶的面敞開心扉,可是說完這些話,她心裏藏著的委屈和怨恨卻也按耐不住再次爆發出來。她的眼淚那麽多,根本就止都止不住。她就像是受了欺負的傻小孩似的。

容五爺一看她哭得那樣慘,就拿起毛巾給她擦眼淚。

這時,五奶奶也扶著助行器,一步一步走過來。容五爺趕緊扶她坐下來,自己卻挪到旁邊椅子上坐了。

五奶奶伸手就摟住了蘇秀秀,蘇秀秀則是把頭深深地埋在她的懷裏,嗚嗚地哭。

五奶奶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溫柔地安慰著:“這並不是你的錯,壞人本就該受到報應。你也不必太往心裏去。你做的事情小松全程都看見了,村裏人也都看見了。大家都不覺得你是壞孩子,你自然也就不是什麽壞孩子。”

容五爺看著她們娘倆,忍不住也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誰又願意變得滿腹心機,步步算計呢?

想到這裏,容五爺也說道:“哪個想要老實巴交的傻孩子做女兒來著?我容五大半輩子也沒做過什麽好事,也算不上什麽聖人。頂多就是一個鐵石心腸的老狐貍,我自然還是喜歡腦子清醒又能算計的小狐貍給我當女兒。”

聽了這話,蘇秀秀停止了哭泣,卻仍是趴在五奶奶的懷裏。

這時五奶奶也說道:“我本來就嫁了一個怪老頭,再養一個怪小孩,這才像是一家人吧。只要我爺們,我閨女不出去做什麽天怒人怨的壞事,我管其他幹嘛。正好我這人心寬,沒什麽思量,你們爺倆都心眼多,正好以後多幫我盤算著就是了。”

蘇秀秀也沒想到,真正暴露出本性來,容家老兩口卻還願意接受她。

一時間,她反倒有些百感交集,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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