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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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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秀秀把孟庭松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好,說心裏話她並不想太去香港。

蘇廣茂向來能算計,他覺得讓蘇秋萍頂替她去香港,是讓他家孩子過去享福了。

可事實上,蘇秋萍到了香港,也未必全是好事。

當年,蘇秀秀的外公帶著大舅舅到了那邊,靠著祖傳的本事開了一家制藥廠。

30年後,那家小廠越做越大變成了章氏制藥公司。外公又先後娶了兩任妻子,還有情人和知己若幹,那些女人又給他生了四子一女。

大舅舅十幾歲就跟外公一起東奔西走,為章氏制藥立下汗馬功勞。本來有他壓著,那些章家子女也不敢太過折騰。

只可惜19年,大舅舅出了車禍,從此下肢癱瘓,只能坐輪椅。表兄們又太年輕,擔當不起重任。

一時間,章家其餘諸人開始鬥得你死我活,子一輩都想爭取家族的主事權。

數月前,派人來接蘇秀秀的其實並不是她外公,而是她大舅舅決定的。

說白了,蘇秀秀的外公那麽多兒子孫子,根本就不在乎她這個留在老家的外孫女。

上輩子,蘇秋萍頂替她到了章家,很快就深陷內鬥的泥潭中,被各房拿來利用得很慘。她頂多也就是在外面頂著章家千金的名聲,在家裏卻沒少受氣。

後來,還是大舅舅提了,章家為了顏面才送蘇秋萍去外國念書。

只可惜那也沒念完,她中途放棄學業,投身娛樂圈。

曾經跟一位導演交往,接連拍了幾部電影,也算名聲大噪。後來,她卻聽從家裏安排,嫁給了一個年齡比她大一倍的美國華裔富商。再後來,就消失在大眾視線之外。

蘇廣茂一直期盼著,女兒功成名就衣錦還鄉,順便接他們一家去國外享洋福。只可惜見過世面的蘇秋萍,卻不沒想認她那個土裏刨食的親爹了。

蘇秋萍一到香港,就只把自己當作章家千金了。

所以說,此時的章家雖然有錢有地位,看上去花團錦簇,實際上烈火油烹,也不過是一潭泥沼。

以蘇秀秀的手段若是去到了章家,說不定也能渾水摸魚,改變章家局勢。

只是她上輩子已經活得很辛苦,今生實在不想去趟那邊的渾水了。

何況比起待她如母的五奶奶,有心把她當閨女卻總是鬧別扭的容五爺;早已把她拋在腦後,子女環繞,盡享天倫之樂的外公,其實並沒有什麽值得她惦記的。

至於章家的財富,她並不會看著眼饞。想要錢她可以憑自己的本領去賺,想要事業,她也可以自己開創。

上輩子,蘇秀秀唯一遺憾的是,她成名之後大舅舅早已去世,兩人到底無緣見面。

這輩子,如果可能的話,她倒想去看看那位唯一還在惦記著她的親人。

這些事蘇秀秀自然沒辦法跟孟庭松說,只得在信中寫道:

“我現在過得很好,就不過去給外公他們增添麻煩了。只是蘇秋萍這事,卻不能繼續欺瞞下去,總得找機會讓外公他們知道真相才好。只是一時間,卻沒法聯絡上他們了。”

孟庭松很快也回了信,安慰了她一番。又說他已經寫信給丁向榮,讓他註意那邊的動靜了,倘若章家再來人,勢必把真相告訴他們。

兩人就靠著通信不斷聯絡。

另一邊,容五爺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套中學教材交到蘇秀秀手裏,叫她沒事的時候先自己準備著,等開春了他再辦法找個補習班,或者找個老師來教蘇秀秀。

這老頭子自打認定了蘇秀秀,還真是處處都幫她打算好了。

他行事細致又穩妥,只是嘴上卻偏偏不肯認,硬是推說都是孟庭松來信催他,他才肯花心思幫蘇秀秀的。

蘇秀秀心話說,她可一直跟孟庭松通信呢,怎麽沒見孟大哥在信裏提過這事?

這倔老頭又在口是心非了。他的性子實在有些像老小孩了。

蘇秀秀自然不會當面笑他,老老實實地就把書收起來了。

隔天早上,容五爺離家之前,還不忘囑咐蘇秀秀。“你有空時就先好好看書,別等到了明年開春,你去了補習班又跟不上人家進度。你不是打算考夜大麽,別只嘴上挑著,總要多花些心力才行。不管怎麽說,多讀書才能改變命運。”

蘇秀秀只得點頭道:“您放心,我明年一定會考上的。”

“成,那你先看著,不會的我再幫你找人問去。”

自那以後,蘇秀秀陪著五奶奶的時候,就把毛衣針給放下了,反倒開始看起課本來。

五奶奶生怕自己影響到她學習,就想打發蘇秀秀回屋看書去。

蘇秀秀卻說:“在哪看都一樣,我耳背受不著什麽影響。”

話雖這麽說,那五奶奶仍不放心,最後連白天看電電視的習慣都給戒掉了。

娘倆仍在一間屋裏,一個坐在桌旁讀書,一個坐在床上做活,仍是安然相處。

蘇秀秀每隔一段時間,或者看到一個段落,就會過來陪五奶奶聊天說兩句話,順便給她端茶倒水的,並不嫌麻煩。

五奶奶只覺得這小姑娘實在體貼。相處得越久,她心裏就越是愛蘇秀秀。

偶爾,她也曾想過五爺說的想要收養蘇秀秀的事。

說實在的,五奶奶也曾動過心。只是之前家裏養的那倆孩子徹底寒了她的心。她怕要是真的收養了蘇秀秀,反而帶壞了她的名聲。

將來小姑娘要嫁人了,一聽說有個她這樣的媽,到了婆家也會被人看不起。

就這樣,五奶奶反而壓下了這念頭,在容五爺面前也決口不提收養這事,可實際上,她心裏卻早已把蘇秀秀當女兒愛了。

不管怎麽說,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日歷牌也一天一天的翻。

很快就送走了一九八五,又迎來了一九八六。

一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容家突然來了一位稀罕的客人。

面肉橫生,性必無情呈三角形而眼神不溫和,這是心思奸險之人;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肥碩漢子,他也沒敲門,就徑直走進院裏來。

蘇秀秀剛好提著熱水壺就從廚房出來,就開口問道:“你是誰呀,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

她一看這人面相,正應了那句“矮子頭上三把刀,勾鼻龐腮不可交”。這種人做事出於私心而內心勾曲,奸險而善於算計他人,所以這種面相人沒有親情,沒有義氣。

那人一見這小姑娘長得水靈,很難新生惡意,就開玩笑道:“我進自己的家敲什麽門呀?你這丫頭也真夠有意思。噢,對了,你是新來的小保姆吧,以前沒見過,以後咱們就熟了。”

說完,他就掀門簾子進了屋裏,五奶奶一看見這人,臉色頓時大變。她轉頭就對蘇秀秀說,“秀秀,你先出去,這裏沒你的事。”

蘇秀秀也知道五奶奶有心保護她,可卻不想留她一個人面對這個矮胖子。

五奶奶見她不肯走,只得又對蘇秀秀喊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還不趕緊出去?”

蘇秀秀只得走到門外,就聽那胖男人敷衍地喊了一聲“媽”。然後又說道:

“您這是來什麽勁呀,我爸又不在家,可沒人吃您這一套。要我說,您還是別拿著端著個臭架子了。我爸對您好,您還就真把自己當成正經八百的當家夫人了?人貴在有自知自明,您這樣實在不像話。”

聽了這番話,蘇秀秀就已經下了狠心,要好好收拾那死胖子。

只是她向來冷靜,做事也講究章法,於是就提著水壺,回廚房裏拿了個趁手的家夥,緊接著又悄悄過去把大門敞開了。

都準備好了,這才回到了門口站定,只聽裏面五奶奶罵道:

“五爺早就跟你斷絕了父子關系,我們老兩口怎麽樣都跟你們沒關系。許建章,你趕緊滾蛋,別等五爺回來,你想走就走不了了。”

那胖子卻沒臉沒皮地說:“我爸不待見我們,還不是您老人家挑撥的。只是有一點您可別忘了,我爸為了您,連香火都斷了。您老兩口老無所依,將來要是過去了,還不是要我容(許)建章給捧盆子摔碗,給你們辦身後事。你也想走得風風光光的吧,那就對我客氣些。現在我手頭上實在不方便,您孫子孫女都要上學,家裏要過活,您這邊有錢,怎麽也從牙縫裏擠出一星半點,給我先去應應急。”

合著這人就是來找五奶奶要錢,偏偏他說是來借錢的,可嘴裏卻將槍帶棒的,句句都往五奶奶軟肋上刺。這實在是欺人太甚。

五奶奶氣得破口罵道:“呸,我們兩個,死了放著身子爛了也用不著你這白眼狼管。想要錢,你去找五爺討吧,看他給不給你。許建章,你早就不姓容了。當初是你主動斷了咱們家的關系,是你跑回去找你親爹媽的。你再分有點骨氣,怎麽也不該回來討錢。話都說到這份上,你趁早趕緊滾,別連你最後一點顏面都踩在腳底下。等你兒子女兒長大了,他們一說起來,我爸原來就是個無情無義的畜生!”

那胖子被她這麽不客氣的指著鼻子大罵,一時間心裏也動了氣,就隨口威脅道。

“我爸現在可不在家,就算他在家老胳膊老腿的,恐怕也奈何不了我。你這不幹不凈的老太婆,也別真把自己當我媽。你配麽,一個老不臉的,別逼我動手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給你兩句好話,就找不著北了。”

說著他就想上前抓五奶奶,五奶奶一躲,兩人就要動起手來。

這時,蘇秀秀卻跑進來,拿起大棒子就往那胖子狠狠地打。

她打人也有個講究,並不只用蠻力,一連打了好幾下子,每一下都打在許建章的麻筋上。

那胖子被打疼了不說,一時間半個身子發麻,也動彈不得,只得急著白臉的罵道,“這又是哪來的瘋丫頭,居然敢打我?”

蘇秀秀卻不等他反應過來,早已跑到院子裏,破口罵道:“你這矮胖子沒有王法了是吧,你是土匪不成,光天化日之下,闖進人家院子裏,欺負一個老太太,還想搶錢打人。我這就去派出所找民警去。”

說完,蘇秀秀就往院子外跑去。

她一說要找民警抓他,許建章也急眼了,他也顧不得五奶奶了,連忙也跑出去追蘇秀秀了。

五奶奶一見蘇秀秀本來就又瘦又小的,根本就還是個小孩子,可卻為了保護她,居然真敢跟許建章這個肥碩的中年人動手。

一時間,她又急又氣,生怕許建章那個混蛋會把蘇秀秀打出個好歹來。

可恨她這兩條腿卻癱在床上,動彈不得,不然怎麽也要拼死護下蘇秀秀來。

五奶奶越想越氣,恨自己軟弱無能,又忍不住狠狠地捶著自己的腿。

另一邊,蘇秀秀一邊跑一邊喊。“來人呀,救命呀,有個壞人跑到我們家裏,搶錢不說,還要打老太太,欺負小孩子。”

她這麽一吵,左鄰右舍的人也就都出來了。雖然這一天是正常工作日,可到底卻有一些人留在家裏倒休。

整條大碗胡同裏,雖然有人背地裏看不起五奶奶的出身;可這些人更看不上許建章這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當年連自己養父母都能狠心拋棄,五奶奶癱在床上受苦的時候,不見他過來看上一眼。現在老兩口的日子總算稍有起色,這人卻還有臉過來討便宜要錢,這不是上趕著等著街坊鄰居來罵他麽?

再者說,容家這小保姆雖然年紀不大點,沒想到卻這樣情有義。為了五奶奶,居然敢對上許建章這個死胖子。一時間,大家都對蘇秀秀心生好感。

那些胡同裏的老爺們一看,許建章那死胖子還在不依不饒的欺負小姑娘,自然也都動怒了,有幾個膀大腰圓的,上前就攔住了那死胖子。

有個那心直口快的年輕人開口就罵道:“許建章,你早就跟容五爺斷了父子關系,這時候你又跑到容家來鬧個什麽勁,真當我們大碗胡同裏沒有爺們了吧?”

另一人也說:“你簡直就是討打!”

蘇秀秀也趁機說道:“這人一進門,就逼著我們五奶奶要錢,嘴裏都是難聽的話。五奶奶不給他,他就上前行兇打人。”

鄰居們一聽,這胖子實在太混蛋了。

有那上了年紀的老先生也大罵道:“許建章,你這個小王八蛋,容五爺都小六十的人了,拼命倒騰著掙了點錢,養家戶口。老兩口怎麽說也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長大。你可倒好,不說反哺報恩他們,反倒還有臉找老人要錢,你還是不是人了?”

那些長舌婦平日裏雖然惹人煩,這時罵起許建章來倒是格外痛快。

“可不是麽,這人再分有幾分逼臉,就該關上房門當縮頭烏龜不出來。”

“這話不對,他做的都是不是人事,畜生哪裏需要什麽臉面呀?”

“別讓他走,等容五爺回來,知道這雜碎又過來鬧事,指不定怎麽收拾他呢。”

“要我說,丫頭你還是趕緊去找派出所報警吧。我們把這胖子攔下,等民警過來把他抓進去,在大牢裏面拘留幾天,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許建章一聽,這些老街坊人人都在罵他,頓時又羞又燥。

他心裏一急就恨不得上前撕爛了蘇秀秀的嘴。可惜,一個鋼鐵廠的翻砂工人卻硬生生擋在他面前,那人雖然身材精瘦,卻有把子力氣。隨手一推,許建章就倒退出去好幾步。

與此同時,旁邊還站著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虎視眈眈地看著許建章,根本就不允許他行兇打人。

許建章也沒辦法,只得指著蘇秀秀罵道:“你是哪來的破孩子,這樣誣賴別人。我明明就是提著禮物進家門看望我媽的。之前的事,的確是我不對,可我這次來,也是想跟他們老兩口道歉認錯的。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哪裏輪得到你這死丫頭片子胡亂挑撥?你再撒謊騙人,信不信我抽死你!”

說話時,他渾身的肥肉都抖動起來,他那雙眼閃著賊光,惡毒地死盯著蘇秀秀看。

這人的樣子實在有些嚇人。

倘若是普通的十五六的孩子,保不準還真就怕了他。可惜,蘇大師上輩子什麽人渣沒見過?甚至連被亡命之徒,刀架在脖子上威脅,她都不曾怕過,又怎麽會怕許建章這個下三濫。

蘇秀秀紅著眼圈,啞聲說道:

“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要為五奶奶說句公道話。就沒見過你這麽欺負人的,五奶奶好聲好氣地跟你說話,你不肯聽;讓你走,你又死賴著不肯走。還說什麽你家兒子女兒念書需要用錢,家裏日子過不下去了,死乞白賴地非要五奶奶從牙縫裏擠出點錢給你。

五奶奶一直在家呆著,腿又不好,她身上哪兒來的錢?偏偏她怎麽跟你說沒有錢,你就是不肯信。還要上前掐她脖子,動手打她。還說什麽,將來等五爺五奶奶去世了,讓他們屍體放爛了也不管他們。你就是要讓那老兩口活著時候名聲掃地,到死了也丟人現眼,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一聽這話,許建章就知道他被蘇秀秀陷害了。他氣得又想沖過去撕爛蘇秀秀的嘴,卻被那位鋼鐵工人一巴掌拍了回去。

這次那爺們可沒手下留情,他心中大怒,只覺得許建章這人當真是缺德到腳底板流膿。

哪裏有人會這樣跟老人說話?罵許建章是個畜生,都把畜生給糟蹋了。

一時間,街坊鄰居也都被氣壞了。

沒辦法,蘇秀秀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他們再想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

這些年,許建章、趙建紅倆兄妹可不是一直都在大碗胡同散播容五奶奶的謠言麽。

這兩畜生挑撥得胡同裏的老街坊們都不怎麽待見容家那老兩口了。

可實際上,老人們都知道容,五奶奶一向老實又本分,她性格也最是溫柔賢惠。容五爺雖然狂氣,卻從沒做過什麽對不起街坊的事。

反倒是他們這些人都被這狼心狗肺的兄妹當槍使了,沒少暗中排擠容五爺和五奶奶。

想到這裏,眾人難免心生慚愧,又更恨許建章和趙建紅兄妹倆把壞事都做絕了。

這時,許建章好不容易緩過來,捂著肚子強忍著疼,又開口罵道:“你這死丫頭根本就是顛倒黑白胡說八道,你們這些人可千萬別聽她的。”

蘇秀秀卻正色說道:“街坊鄰居都知道我有聽力障礙,若不是你沖著五奶奶大吼,我也聽不清你說的那些話。再說了咱們大碗胡同的街坊鄰居都是有情有義的人,大家也見不得你這麽欺負人。將來就算老兩口有什麽事,大家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不管的。”

街坊鄰居剛被她戳中軟肋,正在心虛愧疚;又被蘇秀秀這麽一捧,那些人頓時也就紛紛說道。“可不是麽,這都是老鄰居了。以後五爺五奶奶的事用不著你管,我們大家夥一人幫一手就管了!”

蘇秀秀也笑道:“也用不著各位叔叔嬸子爺爺奶奶那麽操勞。我蘇秀秀是個孤兒,在老家被親戚嫌棄,無家可歸。在我最慘的時候,蒙容五爺五奶奶收留,這才有了落腳的地方。

我在容家雖說是個保姆,可五爺五奶奶從來不糟蹋人,吃的喝的上面半點也沒虧待過我。我來了兩個月都胖了。

我今天就臉大,在眾位面前立個誓,將來不管我蘇秀秀走去哪裏,混成什麽樣,我都會一直照顧容家二老。他們身後事也由我一人來承擔。如果將來我要違背了今日誓言,就不得好死!”

誰也沒想到,這麽個不大點的小丫頭竟然當著眾人面,許下如此毒誓,只是為了報答容家老夫妻。

在場的人無不對她心生敬意。

這樣一個15歲的小姑娘都知道感恩圖報,要照顧容家老兩口終老。相比之下,許建章這死胖子也未免太過不堪了。

俗話說,父母養育之恩大過天,許(容)建章和趙(容)建紅這兩兄妹可倒好,不僅不知感恩,反而恩將仇報。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他們怒罵那胖子的同時,不禁開始忍不住開始反思,他們之前有的事做得實在不地道。

許建章實在受不了這些老街坊戳他脊梁骨,他心裏本來就有鬼,此時為了轉移話題,就又罵道。

“這死丫頭說大話也不怕閃著舌頭。任你這時說得再好聽,將來那老頭老太太病了,想上醫院,你都擡不動,還不是要上門去找我這當兒子的。你現在在我面前逞什麽威風呀?!”

蘇秀秀卻冷冷地看著他。“以後容家所有的事都不用你管,我求胡同裏的叔叔大爺們幫忙,大家都會伸出援手,用不著你這個無情無義之人。”

她一說完這話,那些鄰居都紛紛罵道:“可不是麽,我們都會管!”

“趕緊滾,死胖子,以後別往我們胡同裏走,弄臟了我們的地方!”

“這種混賬玩意,就該打他一頓才是!”

許建章被罵得無力還口,眼珠一轉,又罵蘇秀秀:“這死丫頭該不會是貪圖容家的家產吧?所以,才應承下來要照顧那兩個老東西。我可告訴你,你想得倒是美,老兩口將來過去了,財產也都是我這當兒子的。”

蘇秀秀剛要繼續罵他,卻見一個身影扶著門框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此時,五奶奶站在大門口,哭得滿臉淚痕。她聲嘶力竭地罵道:“許建章,我不許你這麽糟蹋小姑娘的名聲。”

眾人都知道她已經癱瘓多年,猛一見她下地走路了,頓時驚得下巴眼鏡都掉下來了。

又一看五奶奶臉都腫了,身上也都是泥土,看上去實在狼狽又可憐。也不知道是許建章把她打得,還是摔了許多次,她才硬生生爬出來的。

一時間,眾人心裏都暗罵,許建章實在造孽。看看他都把五奶奶逼到什麽地步了?

那些老爺們又想爆揍許建章了。

蘇秀秀知道五奶奶身體根本就沒到能走的地步,她站都站不住,不過是在強撐著罷了。於是,顧不得其他,趕忙跑過去想要攙扶她。

許建章一見蘇秀秀走近了,就想把她抓過來狠狠修理一通。可旁邊的鋼鐵工人卻眼疾手快,一伸手又把他推到一邊去了。

蘇秀秀這才得以跑到五奶奶身邊,用身體支撐著她的重量。

蘇秀秀還小聲說道:“五奶奶您出來幹嘛,街坊鄰居都是好人,大家定不會讓我吃虧的。”

五奶奶卻哭著說道:“我再不出來,你這傻丫頭的名聲也要被他給毀了。你還小呢,哪裏懂得這事的厲害。”

說完,她有沖著許建章說道:“我們老兩口養活自己都難,哪裏來的什麽家產?家裏就這麽一套破爛院子,還是當初你們嫌棄不要的。五爺當年回家時,米缸裏一粒米都沒剩下,稍微值點錢的家當早被你們兄妹倆搜羅走了。全賴街坊鄰居好心人給我送口吃的,我才沒活活餓死。

前些年,五爺為了給我治病,帶著我到處跑,欠下了不少外債。他也是實在沒辦法,才給人家當中間人,來回跑賺點小錢下來。我們老兩口這才勉強把日子過下來。這幾年不止要還債,還要給我治腿,也要把日子維持下去。

我哪有多餘的錢借你,可你倒好,不給錢就要打我這個癱瘓的老婆子。我不是你媽,也當不得你媽,只求你高擡貴手,放我們老兩口子一條生路吧。”

五奶奶說完又悲悲戚戚地哭了起來,眾人只覺得她實在可憐。又忍不住紛紛罵起許建章來。

偏偏許建章也不敢當著人面,罵她那些難聽話,口才又不如五奶奶好,一時間也反駁不得。

五奶奶又乘機說道:“你和你妹妹那樣心狠,都不肯我們。好不容易,家裏來了個好心眼的這小丫頭,她心眼好又是個知冷知熱的。一見你對我動手,便不管不顧地跟你對峙起來。她才多大,又懂得什麽人情世故,你就這樣誣蔑誹謗她。

平日裏你怎麽辱罵我,也是我活該,誰叫我眼瞎養了你十多年呢。可你要說秀秀半句壞話,我老婆子豁出去這條命都不要了,也要跟你拼了。”說完,五奶奶又哭了起來。

蘇秀秀也在一旁陪著她哭,街坊們一看這實在太慘了。於是,就七嘴八舌地說道:

“老姐姐,你可別太生氣了,這畜生說的話,我們半點都不信。”

“就是呀,秀秀這丫頭這樣仁義,我們定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別人詆毀她。你就放心吧。”

還有人心懷愧疚,跟她道歉。“之前,我們聽信小人讒言,實在誤會你太多,今個兒也跟你道歉了。”

五奶奶擦著眼淚說:“當年我全賴大家照顧才能活下來,這點小事,我又怎麽會放在心上。”

這邊眾鄰居化解了多年恩怨,那邊大家卻虎視眈眈地看著許建章。

剛好這時,民警接到信也到大碗胡同來了。

許建章想要逃跑,卻被眾人死死攔了下來。

民警詢問之後,也對這胖子的行為十分不恥。直接就把這胖子給帶走了。

許建章還想喊冤來了,卻沒人搭理他。

可以想見,他要在派出所老老實實地呆上幾天了。

事後,眾人又聊了幾句,蘇秀秀趕忙把五奶奶送回去。

到了屋裏,又把五奶奶扶到床上,蘇秀秀連忙給她檢查,嘴裏還說道:“您真不應該現在下床,實在太勉強了,這腿也受罪了。”

又一看,五奶奶的手掌都磨破皮了,蘇秀秀又急著拿藥給她擦。

卻被五奶奶一把拉住了,她看著蘇秀秀的眼睛說道:

“我都一個老太太了,被打兩下就打兩下,又能吃什麽大虧?倒是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怎麽敢跟一個中年男人對峙?下次再出這種事,你就跑出去喊人來,千萬別自己上前動手了,聽見沒有?要是你今天出了什麽事,這不是要讓我心疼死,難過死麽?”

蘇秀秀一時呆住了,也不知道如何回應她才好。

五奶奶卻厲聲說道:“你年紀小,什麽也不懂。那些男人手上力氣大,下手也沒個輕重,冷不丁給你一下,就能把你打壞了。”

蘇秀秀只得小聲說道。“以後我小心些就是了,我不會讓那些人打到我的。”

“小心也不頂用,以後再遇見這種事,你也不用管我,自己先跑去安全地方就好。”五奶奶卻說。

這一次蘇秀秀卻沒有應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悶聲說道:“這我恐怕做不到,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挨打受罪!”

說完,蘇秀秀就放開她的手,出去拿藥了。

五奶奶聽了她的話,不禁呆住了。

直到蘇秀秀離開了房子,她才喃喃自語道:“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

一時間,她心裏又是心疼,又是感動,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歡喜。

原來這些日子裏,她一直真心相待的孩子,也在用真心待她。

她就說麽,算命先生可說了,她的命沒有那麽差。每次遇見波折,總有後福等著她呢。

少年時,她父母早亡,舅父無情無義,不管不顧地把她賣了換酒錢。

她卻遇見了容五爺,那個男人心疼了她一輩子。

中年時,她親手養大的孩子翻臉不認人,還誣蔑她,壞她名聲。

他們都想讓她去死,她偏偏就是不死,咬著牙也要活下去,她就是要等五爺回家。

五爺果然回來了,兩人的日子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好。

到了晚年,老天把一個知冷知熱的小姑娘送到她身邊來。這孩子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比她之前養的那兩個強上百倍千倍不止,給她治腿不說,拼了命也要保護她。她何德何能竟然遇見這樣的孩子。

如今蘇秀秀用自己的方式維護了她的名聲,和街坊鄰居們也化解了矛盾。

那麽是不是說,她也能奢望著,再養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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