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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時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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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鼓三撾,夜闌人靜時分,歡喜以前往禦膳廚房為皇後娘娘提取熱水的名義溜出中宮殿,蓮花小步徑直向西行,穿過西華門,來到了萬象宮。

此地,是懷真率三千眾僧歇息之所。

畢竟在宮中也住了一段時日,歡喜早就打聽清楚各個宮門落鎖時刻,亦掐準了時間趁宮中巡視的神武禁軍仍未至,不聲不響地從萬象宮後門溜入。

若沒猜錯,懷真應居於萬象宮主位,阿難殿 。

不知為何,瞧見“阿難殿”三個遒勁的大字,歡喜竟莫名覺得好笑。

在歡喜記憶裏,一襲素白僧袍的懷真總是擁有一張清心寡欲的面容,和她說話時的遣詞也總是太爾雅,以至於常常被她腹誹鄙視,但,這並不妨礙她對於懷真良好的感觀。“純凈剔透”這四個字,確實僅能用在懷真一人。

而佛法中,阿難受摩登伽女之.誘.惑,對摩登伽女一見鐘情,並向佛祖坦白心跡:“吾願化身石橋,忍受五百年之風吹,忍受五百年之日曬,忍受五百年之雨打,只求她從橋上緩緩過。”

皇後安排懷真居於阿難殿…… 莫非,皇後她在借用阿難與摩登伽女的愛情典故,向懷真暗暗獻媚討好?

皇後還真是下足了苦心!

只可惜啊,有她歡喜在,皇後娘娘不止得不到心上人,還會將自掘墳墓自找死路!

朱唇不自覺勾起一抹狠絕的笑,歡喜以指輕叩緊閉的殿門,“篤篤”的敲門聲在清靜的月夜稍顯突兀。

回應她的,是一片安靜。

難道,懷真已經早早睡下?歡喜心中略感納悶,但為避免被巡夜太監發現蹤跡,她索性推開殿門門不請自入。

只不過推開殿門的那一剎,歡喜在心中暗暗嘲諷了一番自己:不請自然,以.色.誘.僧這件事…… 用在懷真身上,真能成功麽?

藉著殿內被夜風吹佛的忽明忽暗搖擺不定的燭火,歡喜在阿難殿內四下張望尋覓懷真。搜尋的目光流轉,終於,瞥見到西北角——

禪坐於蒲團,手結定印於臍下,與一尊釋迦牟尼佛像面對面相視,口中低誦經文的…… 正是懷真。

歡喜看得楞了。繼而,啞然失笑。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懷真一人能夠做到心無旁騖,縱使身處紅墻綠瓦宮闈之中仍不被外力所動,由始至終一心向佛。

這樣一個心思純正的人,如何能被利欲功名之類外物所打動?歡喜剎那間打消了以.色.誘.人的念頭,然而這一刻,她心情甚好。

動了動唇,她想呼喚懷真,最終,沒有喚出聲卻先朝懷真邁出一大步。莫名地,她的想法變得很純粹—— 僅僅,只是想讓懷真早點看見她。

但低沈疏離的話語在寂靜的殿內響起,“女施主,夜已深沈,貧僧明日清晨再前往謁見娘娘。”冷淡且防備的意味,驟濃。

歡喜怔了怔,看著懷真一動不動禪坐的背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誤以為她是皇後娘娘身邊的貼身侍女?

看來,皇後娘娘不止一回兩回深更半夜時分派人傳召懷真?

歡喜“噗嗤”笑出聲來,甜膩柔媚的嗓音在寂靜的殿裏打擾得燈燭都搖擺得淩亂了許多。

懷真仍是一動不動禪坐於蒲團。

倏然有了捉弄他的念頭,歡喜故意不答,踩著輕細的步子又往前邁開三兩步。

“女施主,貧僧精神倦怠,恐不能應詔。”懷真低啞的嗓音再度響起,平靜,卻更加冷淡疏離,“娘娘若擬旨怪罪,貧僧亦無可奈何。”

歡喜馬上收住腳步。因為,她聽出了懷真隱藏在他平穩語調背後的隱隱難過。

她不是傻子,她太懂得被外人強迫就範時的懊惱痛恨—— 想花傾城一次又一次欺侮她,皇後,是不是也一次一次多番打擾懷真?

歡喜咽了一下喉,心底,亦泛起一絲淡淡的難過。為她,也為因她而卷入宮闈鬥爭之中的懷真。

在來之前,她告訴自己不可心軟,終究,還是心軟。

懷真卻在這一刻慢慢轉過臉,雅秀的面龐眉間是顯露無疑的抗拒與冷漠,“女施主,汝請回罷,貧僧……”疏離的言辭,猝的,在這一刻止住。

懷真望見了歡喜。

歡喜亦看見了懷真,看見他正襟禪坐於蒲團的身軀沒由來顫抖了一下。

久別重逢,相顧無言,持續了很長很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真明亮清澈的眼眸合了合,仍是動也不動地看著歡喜,宛如一尊無知覺的佛像無悲無喜地凝望著歡喜,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每一處皆極盡詳實的瀏覽。

驀然,懷真厚實胸膛緊繃了一下,他在下一刻緩緩起身,離開蒲團,一步一步,走向歡喜。

歡喜被懷真長時間註視的目光看得蹙窘,不自覺往後退了一小步,她微微紅了臉,抿唇彎出一抹怯赧的笑,“懷真,我……”

話被打斷,只因懷真一貫平靜的面龐終有了罕見的情緒激動,一步繼一步走向歡喜,他倏然張開雙臂,將歡喜緊密地攬入懷裏。

額,親密無間地抵上歡喜的額頭,“明慧,” 懷真低低地呼喚歡喜的名,眼眶忽然泛紅,清澈眸子裏有一抹水霧光華浮現。“吾掛念汝,久矣。”

六個字,每一個字,輕輕地叩落在歡喜的心尖,激起一絲絲酸澀。

“嗯。”歡喜低低的應了聲,伸出小手蓋住懷真觸碰她臉頰的溫暖大手,也濕潤了眼眸, “我知道。”

“不,汝不知。” 懷真第一次急急打斷歡喜,溫暖大手極罕見主動地握住歡喜的小手,撫靠在他的心臟所在之處,“汝不知,汝從來不知。”

指尖,是懷真溫暖的身體觸感,是懷真強有力的心臟跳動。

這是皇後娘娘日夜渴望的東西,她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得到…… 歡喜的心臟猛地瑟縮一下,似是抽疼,又似是為從骨血裏噴湧而出的高興而情難自控。

是的,是高興。盡管她也不懂,她為何如此高興?仿佛是割裂了太久的什麽東西,重新凝結,回歸團聚。

莫非,這是她遺忘的過去?她與懷真的無憂無慮過去?

指尖,在觸碰懷真美好的面龐時不可控制的輕顫,“懷真……”歡喜同樣啞啞低喃,腦海裏有什麽模糊的場景快速閃過,但僅僅是一瞬,便消散得不見,未能把握。

心,又莫名抽痛一下。

為何心痛?為何?為何??!歡喜情難自辨,懵懂不知。

趁理智仍未完全抽離,趁心痛尚未演變成心軟,歡喜仰起頭挨向懷真,無比溫柔地以指拭了拭懷真濕潤的眉眼,在內心深處的黯然嘆息中顰了眉。

她默不吭聲傷害懷真,早已不是一回兩回。

“懷真,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先答應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去,還是懷真與歡喜兩人之間《過去的時光》 :)

“吾願化身石橋,忍受五百年之風吹,忍受五百年之日曬,忍受五百年之雨打,只求她從橋上緩緩過。”

—— 這段話,同樣適用於懷真。 (咳咳,你們喜歡懷真嗎?)

話說,我昨晚寫到淩晨三點,如果工作不那麽苦逼的話,我可能周三OR周四再更一章。(*^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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