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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蹈死不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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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蹈死不悔(二) ...

李晟皇宮的湖心亭。

李璠特意沒選在壓抑嚴肅的正殿見言斐,??而言斐也沒有換回官服,只是穿著一身慣常的青衫。

聽到身後的人聲,??李璠微微回頭,“小言大人來了?”

“賀聖上大喜。”言斐遙遙行禮,“言斐來遲了。”

瞧見言斐一身青衫,李璠眼神一滯,“小言大人的氣色,瞧著不大好。”

“太醫說過,??言斐的弱癥來自娘胎,時好時壞也是有的。”言斐默默頷首,“恐今後也不能再為陛下和朝廷效力了。”

李璠本欲上前扶起言斐,但看見那個單薄的身影後退一步,??他眼神寥落,??只擡手讓身邊內侍代勞,??輕聲道:“你還是恨朕。”

“微臣不敢。”剛剛起身的言斐又是一揖,“朱夫子曾教導言斐,??這天下,??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國法律例在上,??言斐不敢有所怨懟。”

“那你為什麽還是要走?”李璠痛心道。

“待景思去了,??我要送他回鄉,在光霽公子身邊安葬。”言斐垂眸,??“他們叔侄一場,情同父子,生生分離已是憾事,身後總該作伴。”

“小舅舅?”李璠聞言不由詫異,“他……”

“光霽公子已去一年多了。”言斐輕輕應道。

李璠震驚不已。

他知道是林煜的書信請來了寧遠大軍的勤王之師,??卻萬萬沒有想到,林煜留下這一切籌謀之前,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天妒英才啊……”他扼腕嘆息。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光霽公子一生磊落,走得也安詳。”言斐輕聲安慰道:“陛下節哀。”

“那你呢?小言大人一生可有愧怍?”李璠死死地盯著言斐,見對方頷首垂眸,默默不言,良久後才接著問道:“若是戚景思不死,你可願留下來幫朕?”

“若陛下問的是言斐願不願意用自己交換戚景思一條生路——”他說著再行一大禮,“言斐願意。”

他躬身不起接著道:“若陛下問的是言斐的心,那言斐不願再涉朝堂。”

曾經,他也對官場的所謂規則不削一顧,自認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只是他現在才發現,深陷其中,無時無刻不需要做出選擇。

他註定是和林煜一樣的性情中人,聖賢教化在上,他們願意肩抗天下,但本心其實閑雲野鶴,不容世俗。

只是這一切林煜在十九那年就已經看透,他略略晚了兩年;但即使如此,他也已經不想繼續留下,在以後的感情和所謂大道間做出選擇,生生將自己撕裂。

這朝堂,歸根結底只適合常浩軫或是言毅那樣天生理智冷靜的人,只有他們永遠能在權衡利弊後做出最優解。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李璠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言斐,“這些,小言大人都忘了嗎?”

“朱夫子的教誨,言斐永記於心。”言斐仍然跪地,卻挺直了脊背。

“朱夫子去後有光霽公子,光霽公子辭官,也還有常大公子,常大公子之後有言斐,言斐之後有言毅;這朝堂天下從不因為我們某一人而興盛,也不因戚同甫一人而傾頹。”

“只有越來越多的人受聖賢教化,明是非道理,無論是入朝為官還是織席販履,只有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恪盡職守,才可以開濟這天下,萬世太平!”

“好!好……好……好一個萬世太平……”李璠連連點頭,“那若朕放你走,你想去做什麽?”

言斐淡然一笑,“言斐想去做當年光霽公子想做,卻最終未成的事。”

“小舅舅?”李璠疑惑道:“這天下還有他做不成的事?”

言斐輕笑點頭,“光霽公子當年——”

“只想做個教書先生,就像朱夫子一樣。”

朱夫子可以教出林光霽與常彧之,而林光霽也教出了言斐;天下從不因一人而興盛,也不因一人而傾頹,萬世太平,最需要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種傳承。

李璠微微蹙眉,似有不解,“那你大可以留下替朕興辦官學,那本也是翰林院的差事。”

“可那不是光霽公子想要的書院。”言斐肯定道。

當年的林煜想要人人都能讀書,想要有教無類;除了詩詞歌賦,時政策論,他還想教每個孩子學他們感興趣的別的東西,想要因材施教。

“所謂的萬世太平,是萬民的太平,既要有賢相良將,也要有飽食無憂的百姓。”言斐深深一揖,“只有這樣,才不會有下一個戚同甫出現。”

李璠聞言並不答話,也不喚言斐起身,他長身對月,思忖良久。

“言斐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朕今年三十二歲,正值盛年,朕可以等著,等著看你的學生出將拜相,也等著看他們即使街頭巷陌,也依然正直純良。”

“陛下……”言斐擡頭看著李璠的背影,眼底的震驚與疑惑間也藏不住一絲期望的欣喜。

“你跟戚景思……”李璠轉身看著言斐,尷尬地清了清嗓,“你們……”

“是。”言斐倒是坦然地直言不諱,“我與戚景思有斷袖之實,白頭之約。”

“白頭之約?”李璠微微蹙眉,“可他是死囚。”

言斐以頭觸地,“生不能同衾,死定要同穴。”

“死生契闊,與之成說。”李璠默默頷首,“戚氏滿門其罪當誅,從此以後,他姓‘言’了。”

“陛下……”言斐擡頭,眼含熱淚。

“你願為他蹈死不悔,如若他也願用同等的心思待你,便是你們言家的人了。”李璠淡淡一笑,“戚氏罪不容誅,但朕不斬你言家的功臣,今晚之後——”

“無論他作何選擇,這世上都不再有戚景思這個人了。”

今晚之後,戚景思已經姓言,或者,已經是個死人。

言斐顫抖地起身,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天,他和戚景思在晟京重逢,那個晚上,他們第一次在京郊的小院抵足而眠。

那時說起戚同甫,戚景思厭惡地挑了挑眉毛,“那你娶我罷,我不想再姓戚了。”

“好。”當時的言斐答他,“你等著,我一定把你寫進言家的族譜裏。”

少年間的情話沈浸在重逢的喜悅裏,或許當時他們都不知道對方是否只是玩笑一句,只是為了這一句,他們攜手並肩,走過一段漫長的旅途。

*****

戚景思在搖晃的馬車中睜眼,天光已經大亮,而擁著他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柔熟悉。

他微微睜開眼縫,沒有說書先生的嘴裏的油鍋烈焰,也沒有瞧見索命的被白無常,牛頭馬面,反倒是天光正好,懷抱安逸——

死了若是不下地獄,還能活在夢裏,但也算賺了。

他無奈地想著。

“景思……”

連聲音都這樣熟悉,戚景思嚇得閉上眼睛。

既是言毅求他救言斐的,他都甘願赴死了,言毅又怎會讓言斐輕易地殉了自己。

“景思……”言斐的手指劃過戚景思的臉頰,“你若是醒了,就應我一聲好不好?一日一夜了……能不嚇唬我了嗎?”

戚景思倏然睜眼,看著言斐眸底的熱淚,腦中一片空白。

言斐看著懷裏的人,喜極而泣,他帶著戚景思的手覆上自己的臉頰,讓戚景思感受到眼淚的溫度。

他想讓戚景思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戚景思雙唇翕動,渾身顫抖,良久後才哽咽出兩個字:“瘦了。”

言斐也終於破涕為笑。

“除夕過了,馬上就會開春。”他回身抽出身邊的一柄油紙傘,“江南多煙雨,景思,一個人撐傘太累了。”

“你……”戚景思死死地盯著言斐。

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而覆生”,深怕眨一眨眼皮,眼前的人就會消失。

但是看著那柄熟悉的油紙傘,他明白言斐在說什麽——

言斐這是要跟他回沛縣,拋下一切,就像當年的林煜一樣。

“決定了嗎?”

“其實我早就該決定的,只是我終究不及小叔叔看得通透。”言斐把那柄紙傘擱在膝頭,“還記得小叔叔在我弱冠之時賜我的表字嗎?”

鶴守。

“一生空抱一生愁,千年可有千年壽?則合的蚤回頭,和著那閑雲野鶴常相守。”言斐淺淺地吟著,“這是首元曲。”

他伸手撐開膝頭的油紙傘,隨意地打量著,“早在那個時候,小叔叔就批中了我往後的命數。”

戚景思擡頭,看著傘內之前那首詩旁,又新提了一句——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他翻身坐起,一把將言斐擁進懷裏,用盡全身的氣力,“好,我們回家。”

曾經,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戚景思曾把言斐認錯他人,多年後,不管多少次分離,他們都終將重逢——

世間最好的相遇是傾蓋如故,最好的重逢是別來無恙。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番外(明天)將是接著正文的歸隱生活和正式的大婚(婚車bushi!)之後是小叔叔的番外。

到這裏正式完結啦,評論區留言送上紅包,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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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嫌體正傲嬌攻,學霸兼校霸(丁瑾瑜)X溫暖話嘮偽學渣,小太陽受(明皙)

文案:

因為從小寄人籬下,轉學,一直是丁瑾瑜人生的主旋律;直到高二這年,他終於如願回到幼時的老家。

為了未來兩年的安穩生活,他決定這次一定收斂脾氣,在學校做個透明人,卻不想……

開學第一天,就差點在校長室門口把人給打了。

破功也就算了,關鍵是還有人誤會了自己出手是為了幫他,好巧不巧——

這個“他”還成了自己的同桌。

他的新同桌叫明皙,笑容溫暖,墜著酒窩,就是話有點多——

一看就是溫室裏的花朵。

對於註定與自己不是一路人的新同桌,丁瑾瑜敬而遠之,卻不想……

新同桌偏偏對他窮追不舍!

一次意外,讓丁瑾瑜再次流離失所,他陰差陽錯地搬進了明皙家裏。

從小形單影只的他已經把自己活成了一頭領地意識極強的孤狼,卻在不知不覺間,被明皙像陽光一樣溫暖的笑容,攀上了自己窗臺。

明皙和他平時看到的不一樣。

於是丁瑾瑜急了。

明皙被丁瑾瑜按在樹幹上,路燈穿過稀疏的樹影,孤狼咬住了獵物的脖子。

丁瑾瑜眼底紅得像是滲了血,“明皙,我警告你,我是gay,你最好離我遠點!”

“巧了,丁瑾瑜。”明皙擡頭望著丁瑾瑜,笑出酒窩,“那我是不是可以追你了?”

有人即使身處黑暗,卻依舊猶如烈日炙陽。

他用童年治愈一生,也治愈了旁人本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那個童年。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出自《孟子·盡心上》

死生契闊,與之成說。出自《詩經·邶風·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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