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大包小包地到了往常琴酒教（毆打）她的那個健身房下，果然已經有一輛車在那了，她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氣氛很壓抑，伏特加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她打招呼，琴酒看著窗外，嘴角叼著煙。

玩家小心翼翼地從他右邊伸出腦袋，“大哥，要試試這個嗎？”

她舉著一包紅色的煙，“大中華，聽中國人說味道很好的。”

琴酒抽著煙，沒理她。

玩家腦袋往右邊去了點，“來一根嗎？伏特加？”

伏特加咳了一聲，“那我就……”

琴酒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伏特加吸了一口，有點陶醉地瞇了瞇眼，轉過頭才看見大哥的表情，叼著煙不知所措。

玩家立刻蕩回了左邊，小心謹慎地舉起了一根，“那個……”

琴酒偏頭看她，像是從喉口中逸出一絲冷笑，“莓酒，你抽煙嗎？”

“不抽啊，”玩家張口就吹，“是專門給你們帶的中國特產噢——”

她的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因為琴酒夾起了她手指間的煙，塞進了她嘴裏。

她下意識咂巴了一下。

他簡短地命令：“點火。”

怎、怎麽回事，這種好像電視劇裏面的，無辜可憐國中生無意撞進吸煙青年團夥，被逼著一起抽的感覺……！

玩家額間冒出一絲冷汗，她捏出嘴裏的煙，想說點什麽吸煙有害健康的話，又想起自己給他們倆帶了兩條煙，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半天，她才憋出一句，“我不會。”

“不會？”琴酒瞇眼，“你給我點煙倒是很快。”

有時快到他都反應不過來，打火機就被她摸走了。

“真的不會，”玩家結結巴巴地，“我、我只會點火。”

“自己點，”他說。

“……”玩家鼓起勇氣，“但是我，不喜歡。”

“你當然不喜歡，”琴酒緊盯著她，他的瞳孔是墨綠色，眼白多，像某種獸類鎖定獵物時的眼睛，冷峻而充滿壓迫感，低沈的聲音中似乎蘊含了冷意，“你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做任務，你可笑的愛好就是在陽臺擺弄那些弱小地依賴著人類，脆弱的東西。”

“難道是同類之間的相互吸引？”他哼笑一聲，“你和它們一樣。”

“這樣的你，進入組織，究竟是為什麽？”

玩家在拒絕他的時候就已經迅速降低了同步率，防止自己冷汗狂冒，或者露出恐懼的情緒，這使她的面部表情呈現出一種懵懂的神態。

其實最初審訊時，她已經被問過這樣的問題。那時事先準備的回答是：

[因為我有著這樣的才能，總要展現出來。]

一個天真而殘忍的，肆意濫用能力，即使是在犯罪也沒關系的形象。

她沒來得及回答，琴酒似乎也覺得每次都這樣問沒有意義。

莓酒已經歷經了不止一次審訊，沒有表現出破綻過，關於這個問題的回答，似乎也顯得很合理——從機器的測量結果看，的確如此。

但他並不相信。

“不管是為了什麽，”他冷冷地註視著她，“忠誠，服從，或者去死。”

玩家忽然產生了一種類似直覺一樣的感覺，驅使著她下意識拿出打火機在煙尾一點，然後叼著煙茫然地看著他。

壓迫感稍稍減弱了些。

總算有一次她糟糕的悟性發揮了作用。

琴酒警告，“用你自己的。”

玩家乖乖把打火機放回了他風衣裏。

[可是我沒有打火機啊。]

她叼著煙發呆，也不吸，時不時趁他不註意拿出來，抖抖煙灰。

又被送到了審訊室裏。

例行審訊其實沒有什麽折磨的環節，起碼肉/體上沒有。

關小黑屋對她而言其實不算什麽懲罰，往常這種時候她都是直接登出，或者幹脆下調同步率讓系統接管身體。

她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時，忽然又想起出發前發生的事。

公寓。

西川簡短地說，“你登出游戲試試。”

玩家試了試。

{是否登出？}

[是。]

{游戲愉快。}

黑發女人倒了下來，西川接住她，把她放到一邊電腦椅上，自己往床上一躺，安詳地登出了游戲。

片刻後，兩人在各自房間營養倉中睜眼。

西川摸索了一下，拉了燈，房間剎時亮起，他摸了摸光滑的墻壁，不太驚訝。

得知世界融合後，墻壁上用刀拉了一道劃痕，現在果然沒有出現在“登出”後的“現實世界”中，畢竟游戲世界和現實世界可是已經重合了啊，登出還怎麽能從一個現實前往另一個現實呢？

依照這個游戲操縱意識的手段，這裏恐怕是他們的意識空間，且依舊受游戲規則約束。

但不是他的。他不受意識操縱。

這樣推論，因為他們之間的賬號關聯，認證了姐弟身份，他登出後應該是來到了……

外面有人敲門，他打開門，不出意外，果然是秦冬。

“登出了，然後呢？”玩家有些摸不著頭腦。

“最近會很危險，”西川冷靜地說，“你知道的吧？”

玩家還算冷靜，“沒關系，我下調同步率就好了。”

“不，”西川意味深長地說，“交給我就好。”

玩家猶豫片刻，“難道你要……”

“我來操作你的號，”西川說，“這段時間，合作應該就要開始準備了，這次事情是組長在負責，我只是附帶的，你登我的號，實在不知道怎麽做的話，就不要說話，假裝自己聽不見就好。”

“登你的號嗎？”玩家一時激動，“可以嗎？我早就想試試高武力值的感覺了。”

他嗯了一聲，沒有和她說出自己的打算。

組織存在一天，她就危險一天，但讓她立刻抽身，整容了再躲躲藏藏地過一輩子，也不是他希望的，最好是乘此機會，看看能否從組織那裏獲得部分信息。而且由他操作的話，總是安全一些。

對了，還有一件好事。

他微微一笑。

讓她看看那個男人平時是怎麽說話的，也很不錯啊。

回放結束。

雖然不能猜到老弟具體會怎麽操作，但也能猜個大概。

審訊室在安全據點內，他恐怕會利用出小黑屋後這段時間登入據點內的電腦。她不懂電腦技術，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但應該有他的理由。

玩家一口氣把同步率下調到最低，被迫登出，安心地讓系統接管自己被關小黑屋。

關小黑屋的時間計算的非常嚴格，既不會太長，以致於將人逼瘋，也不會太短，否則沒有任何效果，上次被關完出來，組織的醫生還開了治療精神衰弱方面的藥物。

但這一次，她恐怕沒有機會再親自接一次藥了。

她躺進了老弟的營養倉。

成為另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這具身體與你的精神完全契合，就像你本人一樣，但有時看到鏡中的自己，或者凝視一眼自己的手，總會覺得很古怪，有種荒誕感。

可惜體驗期只有半天，太遺憾了。

玩家美滋滋地給自己打了領帶，在落地鏡前來回走了幾圈，確保自己的姿勢沒有娘娘的，又對著鏡子給自己吹了個帥氣的發型，才輕咳一聲，自言自語。

“帥哥上場。”

她拉開門走了出去，桌上居然已經貼心地放好了早餐。

玩家叼著油條出門，下了樓，忽然發現自己不會開車，也不會騎單車，好像只能去坐地鐵的樣子。

她往地鐵走的時候，兩個人正好從小區門口走進來，手裏還捏了豆漿，顯然才從外面吃完早餐回來。

栗色短發的青年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張先生。”

玩家回想了一下老弟的反應，故作平淡地回，“早上好。”

她在內心默默補充：早上好啦，大強，今天早餐吃了啥呀？

蘇格蘭旁邊的安室透卻忽然笑出聲，意味深長地說，“西川君換發型了嗎？”

玩家下意識想摸摸自己親自吹的頭，又憋住了，學著老弟平時的樣子微微點頭。

“還不錯。”他輕飄飄地說。

看不出來西川還有這種奇怪的審美和愛好。

玩家在心中自信地笑了笑，還要裝作謙虛平靜的樣子，“東野也這麽覺得。”

“是嗎？”安室透微微收斂笑容，“她恐怕不能欣賞這樣的發型。西川君確定她真是這樣覺得的嗎？”

這個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忘記挑釁啊。他想。

玩家：“……”

不，我超欣賞！

“事實如此，”她仔細斟酌了一下語言，以圖貼近老弟的說話方式，“這也是她推薦的發型，因為她覺得這樣很帥氣。”

“也許如此，”安室透平淡地說，“雖然她很喜歡，但好像不太適合西川君。”

[明明很合適。]

玩家感覺自己的時尚選擇被他鄙視了，學著他的語氣反駁，“如果是她專門為我挑的呢？安室先生可不要太自信了。”

[沒有人比我更懂我自己！]

安室透噢了一聲，“但我自認還是很了解她的。”

“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她。”對方這樣說著，灰瞳與他對視。

“恐怕西川君的認知與現實有些偏差，”安室透露出嘲諷的笑容，“在我印象中，她的審美可沒有這麽糟糕。”

[糟、糟糕？]

玩家大受打擊，他還在接著說，“說實話，看起來有點像沒有泡開的海帶。”

[……沒有泡開的海帶？]

“抱歉，”安室透微笑，“只是一點好心的小提示。”

他顯然還記得當初西川也給了他一個“好心”小提示，建議他去睡橋洞的事情。

玩家恍惚地看著他插著兜瀟灑離去的背影。

[難道我的審美真的很糟糕？]

其實她是個有眼無珠的人？

[……可是我以前還覺得，他是完全符合我審美的大帥哥。]

那他到底是嫌棄了她，還是嫌棄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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