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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導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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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牧對租房一事很不上心。徐青馳越俎代庖,擬了一份租賃合同。

夏牧看完前面,沒什麽問題,正準備簽字,忽然瞄到最下方的同居守則,“這是什麽?”

徐青馳說:“在我租住期間,你不可以帶人回來轟趴、過夜,畢竟我要負責家務,這會增加我的工作量。你對我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在橫線空白處寫上。”

夏牧尋思這經過文字粉飾顯得和平友好的要求,實際上和約炮亂搞就在外頭滾遠點也沒什麽區別。他還沒說他邋遢,他就嫌他濫交了?還有他怎麽就濫交了?

“行,”夏牧皮笑肉不笑地說:“那請你以後穿衣服記得翻領子,卷褲腳別一高一低,總之,把自己掇拾得像樣點,太有礙觀瞻了。”說完不待徐青馳反應,一把拉住他歪歪扭扭能逼死強迫癥的領帶。

徐青馳被他這麽突然的一拽,踉蹌了一下,勉強穩住身形,忽覺一陣微熱的氣息輕輕拂在了臉上,只見眼前是一雙白凈的手,正靈活地繞圈,再稍稍擡起頭,就能看見夏牧低眉垂眼時,上挑的眼尾彎成了漂亮的弧度。

“順眼多了。”夏牧退開幾步瞧了瞧,評價道。

徐青馳活動了一下脖頸,勒人的領帶松了些許,“沒其它問題,就把合同簽了吧。”

夏牧拿來水筆和鑰匙,補完內容再簽好字後,將其中一份合同和剛拿的鑰匙遞給徐青馳,“你合同上的時間寫著七月一日,反正離七月也沒幾天了,鑰匙就先給你。你有時間,這幾天也可以慢慢搬一些東西過來。”

徐青馳最終還是聯系了搬家公司,在周末一次性將東西搬了過來。

他過來時,夏牧還在睡覺。

被外面的動靜驚醒,夏牧又躺了一會兒,發現實在沒了困意,只好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房門,直接和擡著紙箱的徐青馳打了個照面。

“抱歉,吵到你了。”九點多,夏牧還沒起,徐青馳並不意外,讓他有些稀奇的是他頭頂上翹起來的那撮頭發。這人對儀表挑剔講究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一覺醒來卻也免不了頂著一頭鳥窩。

夏牧原以為是隔壁傳來的響動,睡衣還沒換就走了出去,看見徐青馳才反應過來,忽然他註意到徐青馳的視線往他頭上飄了一下,夏牧瞬間猜到自己現在是什麽形象了,沈著臉一言不發地走進衛生間。

徐青馳鋪完床,聽到身後傳來敷衍的敲門聲。

夏牧捯飭了一番後,懶洋洋地倚著門,問他要不要幫忙。他這天沒用發膠,半長的黑發服帖地垂落下來,再配上簡單的白體恤和牛仔褲,看上去居然還有幾分無害。

徐青馳想了想他上次的表現,沒讓他做覆雜的活兒,“幫我把這些放到上面的抽屜裏,還有那些書放到架子上,謝謝。”

“不謝,你這邊早點收拾好,我也早點安生。”夏牧接過小箱子,裏面堆滿了各種型號的針管筆,還有速寫本和三角尺。

徐青馳將衣服理好,夏牧才開始放書,封面和書脊上滿眼的“Architect”和“Design”,“你學建築的?”

“室內設計。”

“哦,那邊箱子裏的東西擱哪兒?哇噻……”夏牧湊近了才看清箱子裏全是樂玩游戲機,“這麽多?這臺是十多年前產的,早已絕版了吧,還有那臺初代,古董中的古董。”

徐青馳揚了揚眉,還挺識貨。

夏牧有些心癢和手癢,“咳,我們打個商量,你借我玩一玩,本月房租減一百,怎麽樣?”

徐青馳猶豫了一會兒,決定不和錢過不去,“你別玩壞了。”

“玩壞了我修。”

徐青馳:“……”到底是不放心,徐青馳放下擰幹的毛巾,跟著夏牧一起去了客廳。

夏牧輕車熟路地連上液晶顯示屏,選擇了徐青馳最喜歡也最拿手的一個游戲。

“這個像素風,還真是讓人懷念啊。”夏牧嫻熟地操縱十字方向鍵,一路吃金豆、打怪獸,輕輕松松地破了徐青馳刷了N年的通關紀錄。

徐青馳:“……”不爽!非常不爽!

夏牧感覺到他如有實質的目光,心想只顧著自己玩把游戲機的主人晾在一邊,好像是有些說不過去,他切換了游戲模式,將另一個手柄遞給徐青馳,“來來來,一起!”

一局下來,夏牧包攬了大半金豆,幾乎玩成了單人模式。

徐青馳:“……”更不爽了!

“你之前沒有發現吃了避水珠就可以從水下走吧?水下金豆多,怪獸少,通關容易多了。”

徐青馳心道發現竅門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無非是他沒有那麽多游手好閑的時間罷了。“這游戲裏其它的隱藏要素也設計得很巧妙,讓游戲的變化豐富了很多,玩家發現後也自然而然地會產生驚喜感和成就感。”

夏牧驀地笑了起來,是那種很開心的笑,烏黑的眼眸像星空,落滿了光。

徐青馳並不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誇讚他的地方,想來想去,最後又印證了一個新結論:Gay的腦回路果然異於常人。

“啊,外賣到了!”夏牧掏出振動的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我下去拿一下。”

夏牧點單時幫徐青馳也叫了一份,“喏,給。”

徐青馳皺著眉,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在傳達對眼前這碗炒河粉衛生情況的質疑。

“不吃拉倒。對了,先聲明一下,冰箱裏可沒有食材。”

徐青馳無語道:“小區對面就有一家大型的綜合超市吧?”

“我又不做飯,買來幹嘛?”

徐青馳自我催眠不幹不凈吃了沒病,敷衍地吃了幾口,就回房繼續收拾東西了,托夏牧的“福”,本來打算上午做完的活兒都拖到了下午,做完後剛想歇一歇,又在夏牧三言兩語的慫恿下跟著他一塊出門去超市。

“走吧。”

“去哪兒?”

“超市啊,你不是不高興吃外賣嗎?”夏牧一臉這還用問和真難伺候的表情。

“等會兒。”

“再遲就沒菜了。”

徐青馳沒好意思說“你自己去吧”,就聽夏牧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喜歡或拿手的菜,挑來的食材也難以保證能讓你滿意,不然我就自己去了。”

行吧,走吧,還能說什麽呢?

夏牧大概是太久沒買過菜了,打算這次全補回來。

徐青馳看著手推車裏快堆成一座山的食材,十分擔心冰箱能不能放下,“別再拿了,這都好幾天的量了。”

夏牧嘀咕:“牛肉都賣完了,就該早點來的。”

徐青馳沒有回話,推著車去了日用品區,準備買塊洗碗布,可能是走得太快錯過了貨架,走到底都沒能找到洗碗布。

跟在他身後的夏牧擡眼一看,面前的貨架上擺滿了各種型號和口味的套套,好不震撼,“你要買這個?”這人還有臉扣他濫交的帽子,好個賊喊捉賊!

徐青馳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冷靜,別和以己度人的家夥計較,這人以為誰都和他一樣有這方面的需求嗎!

這天夏牧自告奮勇地來廚房打下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青馳高度警惕,用餘光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從消毒櫃中拿出一個瓷碗放到臺面上,又從冰箱中揀出兩個雞蛋,而後拿起其中一個雞蛋對著臺邊看似頗為得心應手地一敲,蛋殼紋絲不動,再卯足勁用力一敲,蛋殼應聲而碎,裂痕瞬間從彈性碰撞點向四周發散開,數十瓣大小不一、形狀迥異的碎片相繼脫落,粘稠的蛋白和蛋黃攜手投向了地磚的懷抱。

夏牧幹笑了一聲,“一時失手……”

徐青馳當機立斷,將作妖的人攆出廚房防止其它雞蛋再遭此等迫害。

夏牧掙紮道:“我其實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我工作後沒多久就離開蓮城了,算起來有十多年了,不太清楚蓮城現在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徐青馳打斷道:“十多年?誇張了吧?”

“沒有。”

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Gay可真夠註意保養的。“你幾歲了?”

“二十九。”

徐青馳本來已經腦補了一個快奔四的年齡,沒想到他比自己還小一歲,這樣算起來他高中畢業就工作了?

“哎這不是重點,”發現話頭被帶偏的夏牧趕緊扯回正題:“我同事也是前室友,這周末會過來,到時麻煩你帶我們四處走走?”夏牧見他陷入沈默,又補了一句:“待會兒我洗碗!”

徐青馳想,那還是算了,但夏牧特別堅持。徐青馳在房間裏搜攻略時還得分神留意廚房的動靜,生怕夏牧再度失手來個“碎碎平安”。

蓮城有什麽景點,徐青馳覺得自己可能還不如夏牧熟悉,他小時候在鄉下長大,長大到不高興出去玩的年齡後才第一次來蓮城,好在網上有景點推薦人數排名,從中挑幾個總不會離譜。

結果幾乎都被夏牧駁回了。

“明天去哪兒定了嗎?”

徐青馳報了排在首位的石子坊。

夏牧一口否決:“不行,這其實就是一個古集市,翻新後路面鋪了鵝卵石,但巷子還是一樣窄,吃的喝的穿的玩的都賣,周末絕對擠死人。”

“水世界?”大夏天去,清涼避暑,挺適合的。

“我同事怕水。”

“……萬象山。”徐青馳已經幫他想好理由了,去餵蚊子嗎?誰知這次看上去就不愛運動、討厭出汗的夏牧竟然沒有反對。

翌日,徐青馳起來去衛生間,撞上了正在洗臉的夏牧,徐青馳不太確定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星期。

“我同事發消息說他已經下了高速,馬上就到了。”

他一時以為今天要上班。

兩人還在吃早餐,門鈴就響了。夏牧放下撕了一半的土司,去開門。

徐青馳出於禮貌也跟著去了玄關,忽然聽見夏牧非常激動地叫了一聲“寶貝”。

徐青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他管他同事叫什麽?然後他看到夏牧從來人的懷中抱起一只毛色橘黃、根正苗紅的中華田園貓。徐青馳:“……”

“可想死我了寶貝,我前幾天又夢到你了,哎,你是不是又胖了幾斤!”

這是什麽取名品味?

“我就知道你想它,先抱它上來了。”

“它也想我啊,你看它一直在舔我的手,之前都不怎麽黏人的。”

徐青馳覺得那是因為他的指尖沾有面包屑,沒挑明,和夏牧的同事謝思韻互相作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夏牧終於舍得放下橘貓,“你來得好早啊,我們都還沒吃完。”

謝思韻說:“你們慢慢吃,我正好下去把你留在宿舍沒能帶走的東西拿上來。”

“別急,你過來看!”夏牧拉住他,領著他參觀徐青馳為了減租而共享了使用權的樂玩游戲機。

謝思韻十分驚訝,“這些機型哪來的?我記得你自己那兒已經沒有了啊。”

“我室友的。”夏牧說完看向徐青馳,還沒開口,徐青馳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問:“要玩玩看嗎?”

謝思韻點頭,“好啊,謝謝!”

徐青馳幫他插好線,打開液晶顯示屏。

“對了,我之前走得急了這把鑰匙沒還。”夏牧從環扣上取下一把鑰匙遞給謝思韻,“掛在這裏不僅沈,有時還害我用錯開不進門。”

謝思韻被他這麽一打岔,游戲中的小人直接掉下了懸崖,完美詮釋了什麽叫游戲還沒開始就已結束。徐青馳則因此重拾了對自己游戲技術的自信。

三人動身出發時,已經有些遲了,只得放棄乘坐路線七拐八彎的公交,開了謝思韻的車。

夏天萬象山上的植物最是茂盛,高大的喬木在半空撐開一片翠綠,偶有陽光從枝葉間的縫隙穿過,掉落在青石階上。動物則最是活躍,不絕於耳的蟬鳴中間或夾雜了幾聲清脆的鳥啼。

徐青馳本來擔心爬山可能會有些無聊,顯然他多慮了。夏牧和謝思韻聊得起勁,一開始圍繞自然生態,謝思韻羨慕地說:“蓮城這邊環境是真地好,不像雲都那邊只有人造假山。”後來慢慢地聊到工作上去了,是嫌工作日被壓榨得還不夠嗎?

“半年度的報表做得我頭痛,同比環比、月均季均變著花樣比也比不出花兒來,經理看著那一個個下降的指標面沈如水。”謝思韻嘆道:“唉,時運不濟啊,個人電腦高度普及,智能手機快速發展……”

徐青馳聽得雲裏霧裏、暈頭轉向,一不留神,腳下踩空,身體失去平衡。夏牧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沒事吧?”

沒摔著,但一用力,右腳踝就隱隱作痛。

夏牧看他眉心微蹙,問:“崴了?哪只腳?”

謝思韻也問:“很痛嗎?”

徐青馳滿腦子的不科學,他雖然談不上身強體壯,但身體素質也還過得去吧,怎麽就這麽寸!夏牧又問了一遍,他才慢半拍地回答道:“右腳,不嚴重,沒事。”

夏牧沒有參考他的意見,強行擡起他的右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先下山,這樣能走吧?”

謝思韻見狀也上前,準備搭把手。

徐青馳覺得有點丟臉,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讓對方敗興而歸也就罷了,哪好再麻煩人家,“謝謝,這樣就能走了。”

夏牧架著他往下走的時候,徐青馳能感覺到他在有意識地多幫他分擔一些體重,以及他隔著輕薄的白體恤傳來的體溫和心跳,甚至還能感覺到他有些硌人的肩骨,細小卻有力量。

走到某一處,頂上的枝條藤蔓變得稀疏,光斑晃到了夏牧的臉上。

徐青馳看到他因為強光閉了一下眼,還有強光下,他臉上變得清晰的薄汗和淚痣。他忽然想,自己可能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夏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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