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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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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趙浮死死扣著程粵的腦袋,他被迫仰起頭看著她。

“你到底怎麽了。”這話沈重的仿佛是從肺裏吐出來的,趙浮重重吐出一口氣。黑暗之中方能看見天幕之中一輪月亮。

程粵又閉口不言了。

趙浮也沒說話,她拎著程粵踹開門就往外走。

樓裏燈火通明,所有人都轉向他們這邊,眼神裏是探究。

柳娘也等在門外,她心裏發顫,怎麽也沒想到這丫頭找的人也不簡單,她臉上掛著笑道:“這是要走了?”

“姑娘姑娘……”

柳娘話一出口,一旁的丫頭立刻就跪在趙浮面前手裏緊緊攥著趙浮的衣裙。

趙浮微微頷首,“這丫頭我贖走了,賣身契給我。”

“這這這……”柳娘被她搞的摸不著頭腦,怎麽突然就要贖人了。但是這事也簡單,不過……她上下掃了掃這丫頭。

“五百兩。”柳娘斬釘截鐵道,像這種丫頭一般只賣三百兩,但是她看得出趙浮急著要走,應該沒心思在這上面耗。

跪著的丫頭一聽,整個人一楞,有如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冷的她渾身顫抖起來。

程粵把頭埋在趙浮的脖頸間,根本沒擡頭。

趙浮一聽當即冷笑,“二百兩,沒得商量。”說著她就拿出匕首架在柳娘纖細的脖子上,“快點,我可沒什麽耐心。”

人群之中一片嘩然。

柳娘顫顫巍巍地抖著手帕,讓龜公去拿她的賣身契。

這事情解決起來極快,龜公將賣身契還給了那個丫頭,趙浮放了人就帶著程粵走了。

既然程粵人已經找到了,那她就可以離開了。

趙浮先是去城西往崔裕家門縫裏塞了一封信,隨後又買了馬車,雇了個車夫連夜上路。

終於坐上馬車的趙浮長嘆出一口氣,這一天天的真是太累了。

她踹了一腳程粵,問道:“怎麽回事?最好事情給我說清楚,不然今天就讓你曝屍荒野。”

程粵乖順地坐在她身邊,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好像兔子,猶猶豫豫就是說不出完整的事情,氣得趙浮當頭給了他一掌,“你他娘的磨磨唧唧什麽玩意兒。”

“不,不是。”程粵小聲道。

趙浮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瞇著眼催促,“快點,說完我要睡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趙浮這個樣子,程粵心裏突然就感覺所有的事都是微不足道的,他定定著看著趙浮,道:“我在京郊的後山建了一座木屋。”

趙浮點頭,“我知道,那天將我從戰場上救下的應該是你吧……我想想,陸青那天追殺碰見一個弟子掄起鐵棍就給他一棒的人應當也是你。”

她奇怪地看著程粵,“我說你要跟著我,又不現身,是怎麽個意思。”

程粵低頭摳著指甲,突然把衣服上的袖子撥開,伸出雙手,露出發黑的十指,嘆氣道:“我也不想。你還記得我後頸的那個針尖大小的傷口嗎?”

趙浮一看他胳膊上顯現的黑線,歪歪扭扭的向上延伸,她一把扯開程粵的衣襟。

果然,胸膛也布滿了黑色的線,仿佛還在蠕動,讓人不寒而栗。

她下意識就扣上程粵的手腕,半晌道:“沒有中毒……”

程粵苦笑道:“不是毒,是蠱。”

“那你……”

“大概還有一個多月吧。”程粵眨眨眼睛,倏地笑起來,他拉著趙浮的手撒嬌道,“陪我一起嘛。”

趙浮怔楞地看著他,腦子裏一下閃過許多東西,最後都歸於無。

“我……”她張了張口,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只好閉上了嘴。

“於雁聲在晉國的名聲是徹底臭了,九王爺畢竟待我不薄,我能做的也就是讓他幫趙家翻案了。”程粵抿了抿幹澀的嘴唇,他眼睛裏閃爍著熠熠星光,只是也閃耀不了多久了。

“你放心,於雁聲被我藏起來了,吊著一口氣,你可以幫阿芙報仇了。”他反倒放松下來,對於這件事最初程粵是非常不甘,但是三個月過去了,也慢慢接受了。

程粵靠在僵直的趙浮的肩頭,從官場脫離出來就仿佛從沼澤裏爬了出來,身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被卸下,程粵心境變得平和,倒是沒有最先那種陰狠冷厲的氣質了。

“這幾個月我賺了很多錢,這些錢都是你的。我記得你說過喜歡珍珠首飾,等我找人給你開幾個鋪子,坐著就日進鬥金。”

“……說不定會有辦法呢。”趙浮僵硬地說道,這話顯然是蒼白的,毒她尚能解,但是蠱這種東西陰邪,很難說準。

況且程粵自己也說只有一個半月了。

如果找不到解藥呢?

程粵懶懶道:“我想去看海。”

他少有的人生之中沒有見過多麽燦爛的陽光,也沒有見過蔚藍的天空和澎湃的海水,這不是他的心願,只是突然想到所以脫口而出。

“好。”

趙浮找到於雁聲之後,將他帶到阿芙的墳前.

那裏有一座地牢,是專門用來關押於雁聲的,趙浮找人幫她看住於雁聲。

每天讓他跪在阿芙的墳前,手腳筋全部挑斷,舌頭也割掉了。從早跪到晚,如果腰身直起來,她做的機關就會打過來迫使於雁聲彎腰做懺悔姿態。

但是她不讓人死掉。

趙浮留了許多人參和藥,保證於雁聲不能死。

她看著小小的墳,陡然又想起阿芙死之前跟她說不要為難於雁聲。

趙浮冷笑一聲,一陣冷風吹過,山間仿佛有野獸嘶吼,仔細一聽不過是呼嘯而來的風聲。

“阿芙,我將人給你帶來了。”趙浮站在她的墳前,墳前沒有雜草,她總是會叫人過來清理,“我從小就不聽你的話,這回你也不要生氣。”

“等他死了,我就叫人做棺讓他跪在地下也是向你懺悔。”趙浮吸吸鼻子,感覺眼眶裏有什麽在打轉,但其實什麽也沒有。

“我要走了,之後再來看你。”

直到現在,趙浮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心態,但是她明確的知道不能讓於雁聲死的那麽痛快。來年她要帶著於雁聲去京畿,去聽曾經那個讓他角逐的地方人們是怎樣罵他。

她起身往回走,山下有人還等著她。

突然狂風呼嘯,吹的樹枝簌簌作響,枝椏上的花都翩翩落下,開成了一片花海,清風之中仿佛還能聽見阿芙的嘆息聲。

“走吧,帶你去看海。”這回趙浮沒有駕車,她讓程粵坐在前面二人騎馬而行。

“趙玉憬,你放下了嗎?”程粵小聲地在她耳邊問道。

其實二人心知肚明是不可能放下的,但是程粵不希望她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不知道,放不放下於雁聲都要給我們阿芙賠罪。”趙浮哼笑一聲,多年前阿芙過世時她幾乎是絕望的。

有時候殺了一個人是不會解脫的,她想讓於雁聲失去自己最愛的東西,也嘗嘗這種鉆心的滋味。但是於雁聲宦海沈浮那麽多年,早已經沒有最愛的東西了,於是她只能做著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不知是在懲罰誰。

聽說南邊的海更為清澈,趙浮就駕馬帶著程粵趕往南邊。

一路上程粵就像回到了小時候,他小時候得不到的許多東西都在多年後得到了。雖然靠他自己也可以得到,但是趙浮給他確實會讓他感到更開心。

“喏,我找個給你做的。”趙浮牽著馬,手裏變出兩個陶人。

程粵:“這畫的不像嘛,還沒我畫的好看。”說著他就拿出一幅畫,宣紙上只有黑白二色,但是這已經足夠濃墨重彩,沈重的墨繪出趙浮的神情,低斂著眉毛,鋒利的臉龐仿佛出鞘的利劍。

“嗐,你拿著嘛。”趙浮塞給他,這小鎮上忒熱鬧,他們就多停留了幾天。

之後他們又去玩了飛鏢,這東西對趙浮來說沒什麽意思,她閉著眼睛都能射中,不過程粵玩的不亦樂乎。

“你學了那麽久的武,當然覺得簡單了。”程粵說著手上一柄飛刀就飛了出去,旁邊的老板笑瞇瞇地看著,這兩個人明顯的就是肥羊。

趙浮環胸看著他一個一個的飛出去,“絕了,你的武功與我不相上下,怎麽一個飛鏢倒是難住你了。”看他又拿起一個,趙浮上手握住程粵的手,稍稍一使力。

“噔”的一下就中靶了。

老板心裏“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果然接下來的幾個趙浮帶著程粵每個都是百發百中。

老板:“……”砸場子的吧。

之後程粵帶著趙浮去了賭場,雖說賭場裏魚龍混雜,但是沒有誰比程粵更加混了。他玩這個可以說是得心應手,老練的很。

一堆衣衫不整的人起哄,怒罵,呵斥之聲不絕於耳。

有些人色瞇瞇的看過來,嘴裏說的都是一些汙言穢語,程粵以為是老流氓覬覦趙浮,飛出一顆骰子就正中眉心。

這人不死心的還要爬過來扒拉著程粵的腿,嘴裏含糊道:“美人……”

趙浮站在一旁大笑,捂住肚子笑得七倒八歪的。

程粵:“……”

出了賭場,夜裏兩人就喬裝打扮去青樓玩。

趙浮一身男裝可謂是英姿颯爽。

趙浮:“來來來,我給你選的最大的,你肯定能穿上。”

程粵拿著紗裙和披肩無奈地看著趙浮,“倒也不必吧……”

“不行不行,快去快去,你穿上必然比我穿上好看。”趙浮撫掌大笑,推著他。

這話倒是真的,程粵生得陰柔女氣,身上沒了那股陰鷙的氣息後,反倒是更像清秀的大家閨秀,穿上女裝當真是好看。

趙浮:“我敢說這條街上就沒人比你好看。”

程粵:“……求求你別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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