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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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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這兩日在這裏住的還好嗎?”一道細細的聲音傳來,昏暗中娜琪動了動自己的手腕,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臉上那道疤痕已經凝固了,她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不知幾日。

“嗬嗬——你是誰?”娜琪的聲音微弱,她緊閉著雙眼,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那人的聲音玄幻空靈,就好像從天際破空而來,他呵呵一笑,“我是誰重要嗎?公主不如想想要如何逃出去。”

娜琪緊咬著嘴唇,她緊繃著身體,雙眼中迸發出的恨意無比灼人。

“你的條件?”

她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天,腦子混混沌沌,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麽要來招惹這個毒人,但是她也恨,她恨為什麽一個□□能得到那麽多人的喜愛。

她思考了很久,若是能夠出去必要將程粵碎屍萬段,區區一個平民,怎敢如此對她!

“小人怎敢與公主談條件?”那聲音忽遠忽近,娜琪迷迷糊糊之中就感覺一道氣流在耳邊盤旋,她猛的睜開雙眼。

一張獠牙面具放大在眼前,咧著大嘴巴,露出尖利的大牙。

她蜷曲著身體,那人將她身上的束縛解開,倏地一下松了身上的禁錮,娜琪還有些呆楞,她哆嗦著手撐起身體,卻“啪”的一下摔回去。

她渾身發冷,“我的臉,我的臉……”

沾了灰塵的手變得臟汙,她顫顫巍巍地去碰臉上的疤痕,身穿白袍的獠牙面具就在一旁看著。

“嘶——我的臉!”娜琪怨毒地看著緊閉的大門,她漂亮的裙子早已變得皺巴巴,她一個草原公主的臉都丟完了。

“公主不想報仇嗎?”獠牙面具頗為悠閑,一撩袍子坐在地上。

報仇?

娜琪猛然攥緊手,雙手卻不自覺地松開,她的手腕松松軟軟的,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雙手雙腳的傷口裂開,細小的一道傷口裏噴出一點血沫。

“哈哈哈——報仇,我恨不得啖其血肉,扒其筋骨哈哈哈……”娜琪的眼裏大笑著,她跪趴在地面上,濺起的塵土往她眼裏去,酸澀的眼裏就流下眼淚。

“你!”娜琪突然轉頭,大眼睛裏閃爍著不同以往的驕傲光芒,滿是怨恨,“你的條件是什麽!”

她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在草原極其尷尬,番邦的使者此次進貢是為了探查晉國的實力,她是偷偷跟來的,不會有人知道她橫死在這,那些使者不會聽她的話。

只要靠著眼前的這個人,才有可能為自己報仇,若是她自己逃回草原,說不定也活不了。

娜琪心裏百轉千回,臉上神情變幻莫測,青面獠牙看得有趣,他只當不知道這人心裏打的什麽小算盤。

“我不要公主的任何東西,小人不過是欽佩公主,自願幫忙罷了。”青面獠牙笑笑,他這話說的好似真心實意,娜琪氣得發抖,這人如此敷衍,但她卻不能反駁。

青面獠牙起身,他的衣擺沒有沾上一點灰塵,衣袂翩躚。

“公主,得罪了。”

青面獠牙抱起娜琪,她扭曲著手肘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長夜漫漫,清冷的長街上只有一個單薄的影子,灰色的手臂裏抱著一個小小的人。

乞巧節後,番邦的使者啟程回往草原。

程粵的禁閉也結束了,被迫上早朝的他一臉不耐,幾日番邦使者離京,需要幾個大臣引路,正好他禁閉結束,德安帝順便就讓他去做這個引路人。

清晨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彎彎的月亮還掛在天穹,程粵瞇著眼睛爬起來。

長街上已是哄鬧一片,程粵穿戴好暗紅色的官服,在不甚清晰的夜色之中上面的暗紋在游走。

“嗤。”

短促的笑聲從頭頂傳來,程粵疑惑地看去,趙浮斜靠在樹幹上,一條腿屈起來,她穿著黑色的短打,與這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

她闔著眼,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懶懶頭發飄散在空中,她揮了揮手算是給程粵打個招呼。

程粵不自覺露出一個笑容,趙浮只能看到他露出的白牙。

“這麽早?”

趙浮點點頭,指了指小閣樓的位置,“大半夜阿芙和王韶找我說話,看她們聊的起勁,我就出來曬會月亮。”

看了看天色,程粵心道還早,一個旋身踩著樹幹跳上了樹枝,他坐在旁邊,晃了晃自己的腳,“我要上早朝了。”

“哈——”趙浮瞇著眼打了個哈欠,隨意地點點頭,“我知道。”

默了一會兒,程粵開口說道:“這幾天我將暗衛都派出去調查於雁聲販賣罌瑤的證據,已經有不少官員被查到了,但是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趙浮懸在空中的一條腿晃晃悠悠的,聽到於雁聲的名字就一頓,她的目光跟隨著程粵,想聽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他把人都撤走了。”程粵抿唇,薄如蟬翼的睫毛卷翹著,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趙浮眼裏沒有什麽情緒,只能看到一絲困倦。

“就沒有留下一點人脈?”她問。

“於雁聲有所察覺,人撤的很快,黑市上僅剩的罌瑤不多,他把人撤回,等於是斷了那些人的財路。”程粵說。

趙浮:“那我自己去查。”

“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上早朝。”

說著趙浮就飄然而下,慢慢走回燈火亮堂的閣樓裏,也沒回頭再看他一眼。

趙浮很少生氣,她慢慢走回去,天色一點點大亮,她猛的回頭一看,程粵已經出門了。

她握緊拳頭。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將人撤走時,趙浮突然就生氣了,這些天她沈淪在歡愉裏,無憂無慮,腦子裏什麽都不去想。她甚至覺得,報仇的事可以放放。

被沖昏了頭腦的她居然真的忘記自己背負的是什麽,直到方才她腦子才有一瞬間的清醒,這是她背負的血海深仇,她卻交給了程粵。

她十年如一日,不曾停歇的鍛煉是為了什麽,不是為了在修築的高樓裏做賢良淑德的女郎的。

趙浮聽見房間裏傳來的笑聲。

我的……劍呢?

她往腰間摸去,那裏只有一條光滑的絲帶,她張了張嘴,只吸到了一嘴的涼氣,口腔裏充斥著涼絲絲的空氣。

她被這花團錦簇的歡樂迷了雙眼,慢慢的喪失了自己野獸的本能,過了這麽久她才發現連武器都丟了。

偌大的程府,開滿了七七八八的花,此刻在她眼裏,就像是一個戴著面具的牢籠,不僅困住了她的心,還困著了她的人。

趙浮看了一眼閣樓,轉頭往門口走去,卻沒想到被幾個暗衛給攔了下來。這幾個人她還挺眼熟。

“夫人。”其中一人說道。

趙浮腦子一震,夫人……這麽自然的語氣和用詞。

這些暗衛不敢下重手,趙浮出手招招制敵,幾個暗衛無奈將她放出,其中幾個跟蹤趙浮卻在幾條街後跟丟。

另外一人跑進內城通風報信。

另一邊程粵下了馬車,站在了宮門前,早已到達的官員都自覺地站在了他的身後,有些人想要上前來搭話,看到他陰沈的臉色就退縮了。

倒是於雁聲心情頗好,微笑著與程粵打招呼,他雙手捏著笏板,點頭道:“左相看著精神不濟?”

程粵瞥了他一眼,沒作聲。

朝堂上德安帝還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隨時就要從金燦燦的龍椅上滑下來。入了夏,有些地方的旱災嚴重,德安帝撥了幾個人將賑災糧發下。

數道金光照進金鑾殿,本就困頓的程粵幾乎是在大殿上睡起來,就好像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樣,他等著下朝。

就聽到德安帝低沈的聲音傳來,“程愛卿,番邦離京,你和於愛卿帶著幾人自去引路。”

程粵應下這差事,忽略了周圍傳來的艷羨目光,這差事比之他們不知輕松多少,也有不少嫉恨的目光看來。

還未出宮門,一個戴著珠釵的小宮女氣喘籲籲地跑來,小臉紅撲撲的站在程粵面前。

“程大人,我家公子有請。”

程粵上下掃視了下這個宮女,他眼光毒辣,身上的一些首飾都不是一般妃子能用的起的,宮中的皇子早已成年搬出去了。

這個公子……

“不去。”程粵一口回絕,那模樣要多無情就多無情。

那小宮女抿著唇,她道:“前不久聖僧親臨,如今在為秦太後蔔算。”

聖僧。

蘇卻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程粵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宮女,小宮女被他看得後背冒汗,一臉心虛。

“帶路。”程粵擡了擡下巴。

前朝後寢,過了中和殿再往前走就進入女眷的地方,前朝的官員沒事不能隨意踏足。宮女好像也知道這點,她帶著程粵走過彎彎繞繞的小路,將他送入一片密林之中。

密林裏只有一間屋子,空曠而又單調。

宮女低頭說:“聖僧就在那裏。”

她說完就要溜走,卻被程粵手疾眼快地抓住。他拖拽著宮女往密林深處走去,那宮女瞪大著眼睛什麽都不敢說,雙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咚!

宮女直接被他摜在房屋的木制欄桿上,兩眼一翻白就暈了過去。

那木門倒是直接開了,程粵狐疑地往裏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灰衣老頭正在喝茶,神情悠然自在,那模樣仿佛真的是聖僧。

老頭擡眼,他滿臉褶子,一笑還能看見嘴巴漏風,空蕩蕩的缺了顆牙。

“年輕人,進來坐坐。”老頭開口說。

程粵環胸,他一轉眼珠子,這個小屋子的環境極其簡陋,一覽無餘。這麽小個地方他卻聽到了一點小小的動靜,非常細微。

“不用。”程粵異常冷漠,眉毛都不曾動一下。

老頭不惱,呵呵一笑,他將整壺水灌下肚,滿足的喟嘆一聲,“年輕人,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

還不等他說完,程粵就一臉不耐煩地出聲,“我並不準備問什麽。”

“呃……”老頭已是卡殼,反應過來變道:“人生十之八九皆是苦痛,你就不想知道自己前程如何?”

“不想。”

“那你總該想知道陪你這麽久的人有沒有那個命繼續陪你?”他慢悠悠嘖嘖舌,果然看見程粵臉色一變,如墨眼珠死死盯著他。

“你什麽意思?”

“命裏帶煞,孤獨終老。”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了空蕩蕩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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