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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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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做了這個望春樓的頭牌這一年八個月, 特別是在知府的宴會上得了巡鹽禦史林大人一聲好,鸞兒一直都是被人追捧, 哪裏有這般狠心對待的時候?原本欲掉不掉的眼淚,一下子就奔湧而出。

“這眼妝畫的可以啊!”林瀾見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落淚又不毀妝容,就是後世很多姑娘都犯的雷區,這個鸞兒姑娘看來是個人才?或許望春樓有高手?應該讓玲姐姐趕緊學一下,這絕對有發展前途……

鸞兒一落淚,徒燁熙就將林瀾拽到身後,卻在聽到林瀾的話之後, 沒忍住下意識的掃了對面原本看也不想看的女人一眼, 就見她看著自己哭的更加傷心了?便又厭煩的移開眼。

“你什麽人啊?怎的這般不憐香惜玉, 枉為讀書人?”一個原本就幾輪敗在徒燁熙之下的書生,見狀, 忍不住脫口而出。

徒燁熙直接諷刺道:“讀書人難道要靠憐惜一個妓子體現?孤……我姑且記得‘但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 媒合人減一等。若官員子孫(應襲蔭)宿娼者,罪亦如之。’”

還有一句就是狎妓飲酒亦坐此律,考慮到便是林如海也不得不在宴席上附和了知府關於□□的追捧, 後面這句話, 徒燁熙就沒有說, 但是林瀾還是明白的。

‘煙花三月下揚州’,揚州青樓妓館諸多,屢禁不止,不少讀書人更是喜歡文會上,邀請幾個出名的妓子陪同, 作為美談,要想在江南官場上混下去,就得漠視這些,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徒燁熙此話一說,眾人啞口,畢竟律法明明就是這個設定的,雖然私下不遵守但卻沒人敢鬧在明面上。都是想要走科舉路的學子,哪裏敢頂風作案?頓時都看也不看往日裏投擲千金,只為一親芳澤的姑娘。

鸞兒見狀,更是癱軟在地,泣聲哀嚎:“奴家原也是好人家的千金,可家道中落,為了給弟弟買救命的湯藥,自己賣了自己,自此淪落風塵,難道這是奴家所願?公子便是瞧不上鸞兒,又何苦如此想逼?公子說律法?可否漏了一句‘狎妓飲酒亦坐此律’?如此看來,公子定是覺得這江南官場全是貪官汙吏?”

果然能做頭牌,並不是個傻缺的,這個鸞兒補上了徒燁熙故意漏掉的一句,而她能夠如此出名,其中一個名聲,就是得了巡鹽禦史林海的誇讚,所以徒燁熙若是承認,若他只是普通書生一個,定然走不出這揚州城,定然有人會對付他。

林瀾歪著頭看著坐在地上哭訴自己命苦的鸞兒,開口道:“姑娘好本事、好口才!我兄長的話被如此歪解也是令小生佩服得緊,不過背條律法,就被姑娘歪解至此,但姑娘是不是還有話沒說完?一旦姑娘口中話傳出去,我們在場所有的人都絕了科舉的心思?”

“公子你在混說什麽?奴家哪裏有這樣惡毒的心思?”鸞兒沒想到林瀾反應這麽快,就將問題又踢回到自己身邊,今日的事情便是傳出去,到時候自己也不會落好。原是想用話讓著二人怕了,莫在提什麽律法不律法的事情。看著身邊原本還憐惜看著自己的書生們,此刻都避自己如蛇蠍。

鸞兒自嘲擦擦眼淚,面紗不經意的落下,露出絕美的容貌,她好似沒有註意到一般,只是哭訴道:“奴家卑賤,有如今的日子,不過是諸位公子擡愛,奴家雖身在賤處,但是傾慕讀書人的品質,今日是奴家錯了,奴家沒有管好身邊的人!花無百日好,奴家輕狂了。”

“姑娘沒有錯,是小爺錯了,應該在姑娘丫鬟指責的時候,就該閉嘴!”林瀾看著身邊的少年書生們,又因為這幅沒人自責落淚圖,反過來對自己跟徒燁熙怒目相對的時候,徑直道。

說完便直接就要拽了徒燁熙離開……

“對不住了,若非我,您也不必失身份跟她們對上!”林瀾真的聽指責,這個時代的男子大都有些大男子主義,便是兄長聽到某位窮書生做的詩被評價跟自己差不多的時候,還會上心,更何況自己身邊這位太子爺,竟然因為自己跟跟她們接觸。

徒燁熙伸手壓住林瀾的肩膀,繼續看著地上的鸞兒,又看看周圍的書生們,徑直道:“我確實有意露了那句‘狎妓飲酒亦坐此律’,可此話便是當著林如海林大人的面,擋著知府知州的面,我也會這麽說!大慶律法之所以存在,就是不容侵犯,不管任何理由,任何人都不得違背!江南官場這些狎妓飲酒的事情本就是錯的,你們身為書生,讀聖賢書,難道不讀律法?那日後如何為官,如何為皇上效忠,為百姓謀福祉?”

徒燁熙的氣場,跟他的話令在場的書生們都啞口無言,林瀾看著他即便是青衣加身,都盡顯威儀,霸氣無比的樣子,乖乖的站在他身後!

徒燁熙說完才拉了林瀾離開,穿過這群書生,往前走。林瀾跟在他身後,眨眨眼睛,扭頭看了眼原本想去的目的地,然後低聲道:“咱們先去吃了西湖醋魚可好?雖比不上杭州的,但是也別有一番滋味嗎,您不想嘗嘗麽?”

徒燁熙一頓,看著林瀾伸手指的酒樓,就坐落在那群書生後面不遠處,所以自己走錯了方向?

雖然走錯了,但是看著林瀾眼中的渴望,徒燁熙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又拽了林瀾往回走,再次穿過那群原本議論紛紛的書生們,還有回過神來的望春樓打手們,往酒樓走。

侍衛們很盡責的將他們保護在中間,打手們哪裏是侍衛的對手?沒有讓書生跟壯漢打手們侵擾,徒燁熙順利的帶了林瀾來到她所指的酒樓,吃上了據說不比杭州西湖的醋魚差的揚州醋魚。

“我沒說錯吧?這魚味鮮美,菜品色澤透亮,酸甜適度,真的很好吃!”林瀾點了醋魚、大煮幹絲、爆炒軟兜跟兩個素菜之後,歡快道:“一會兒吃完了,我再帶你去嘗嘗揚州最好的灌湯包還有獅子頭!”

徒燁熙見她吃得好,也跟著品了品,確實比之前吃的多了幾分舒適,因此點點頭,柔聲道:“你帶我來的,定然好吃!”

林瀾原本吃的挺開心,但是見他這麽柔情,頓時就覺得嘴裏的魚不香了,特別是他吃了一口就開始夾了一筷子魚,笨拙的挑完刺夾給自己的時候。只覺得想要趕緊躲開,這要命的誘惑,她有點兒抵擋不住。

這人如果不是太子就好了?不看清女人,為人又體貼,更重要的是長得好看!林瀾重活這一世不容易,上輩子太累,這輩子並不想去勾心鬥角,只想舒舒服服的鹹魚,背靠著自己有大能耐的兄長,找個順眼的小郎君,一輩子輕輕松松悠悠閑閑的不香麽?

“孤若不是太子,早就死了!”徒燁熙看懂了林瀾沒有說出聲的話,自嘲道:“孤出生前母後就在遭人算計,所以孤帶著劇毒出生,若非身為太子嫡子,有天下的珍奇藥物吊命,哪裏能活到現在?”

“當然你也可以說,若非孤投生在母後腹中,也不會遭算計,但是一樣不知道會經歷其他什麽,是否跟瀾兒你相遇?世間萬物之事,哪裏有個準頭兒!”徒燁熙吃了口幹絲,覺得不錯,也給林瀾夾了一筷子,繼續道。

林瀾不知不覺就將他夾的東西吃了下去,聽著他的話,也覺得確實如此,沒忍住給他順便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徒燁熙覺得很是神奇,他親眼所見,這姑娘沒有一點兒多餘的動作,可就是給自己倒的茶香的很,而且更重要的是那股子熟悉的束縛感讓他覺得渾身無比的輕快。

“我這人最是不慣拘束,素日在家裏,兄長憐我沒有爹爹疼愛,最是寵我,萬事由著我。娘親也是,她常言道,我是她活下來的牽掛,心中唯一所願,不過是讓我一生順足平安。家中嫂嫂、姐姐,甚至是侄女侄兒,都對我倍是關愛。更何況,跟一堆女人搶一個男人有什麽意思?”林瀾言盡於此,她想徒燁熙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徒燁熙聽了林瀾的話,筷子夾的魚塊一個不小心都掉回盤子,他重新若無其事的夾回去,道:“可長大了,總是要離家,總是要有自己的日子,不能為了家裏人安心,就勉強自己,明明不喜歡,卻也不拒絕,難道這就是令兄令母所願?”

林瀾張口剛要說自己並非不喜歡,但是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卻有些說不出口,都承諾只自己一人了,這讓她有些亂,扭頭道:“總比日日揪心,一世不得相見的好!”

“誰說一世不得相見?便是相像今日這樣游玩,你要你說,便是可以的。只要你想回家,想要見兄長母親,隨時都可以,且你又如何知道還有別人,只你一個不好麽?你不信,無非只是……只是你無心罷了!你怕麻煩,你不相信能夠長久,不相信孤一世不會變罷了。”徒燁熙直接反駁道。

林瀾低著頭,心中有些絮亂,徒燁熙說得對,她確實有這樣的擔心,這世上又有誰是一成不變的?更何況他是太子,又如此年輕,餘生很長,自己為何要去賭這個?

徒燁熙知道林瀾明白自己的心思,同時也知道她年紀小,更重要的是,她對自己無心,能有今日這般兩人親密同游,他已經很滿意了,若非林瀾挑起話題,他是不會主動說什麽的。

草草吃完了醋魚,林瀾能夠感受到小太監眼中的委屈跟憤恨都已經藏不住了,身邊的侍衛們看自己的眼光也有些不對,縮縮脖子,只覺得自己好似一個渣女,負了他們的主子一樣。

但如果徒燁熙在強硬一點兒,她拒絕起來也沒有這麽軟綿,但這人好似能看到自己的心一樣,知道自己的底線在那裏,自己不想說,他就不提,一切好似依舊平常,但卻有種暗流潮湧的感覺。

吃完飯,林瀾又帶他去逛了揚州城,城中商鋪林立,繁華得很,但是也會偶有小乞兒被驅離的情形……貧富差距頗大。

“為富不仁!”剛好走到鼎豐軒的時候,徒燁熙看到一個小乞丐在偷酒樓後面的泔水,被活計打走的場景,咬牙道。

“人家富貴人家的富裕是自己憑雙手掙來的,為何要仁?你看那小乞丐有手有腳,年紀也不小,寧願食泔水,也不願幫著跑腿賺幾個銅板……”林瀾瞥了他一眼,鼎豐軒是王潛家裏的產業,畢竟是同窗一場,所以又將他帶到正門,看到有幾個衣服整潔的小孩子,拿著食盒小心翼翼的去給別人送飯,回來還食盒的時候,會有幾個銅板的打賞,甚至還有幹凈的剩菜剩飯吃。

徒燁熙沈默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可如今看來眼見也未必為實。

“蕭公子,您來了,快快快,裏面請!”王潛的兄長王酒剛好送貴客出門,然後看到林瀾,就趕忙上前,熱情道。

林瀾也不推辭,直接拱手道:“我今兒有貴客,就點李師傅的灌湯包,劉師傅的獅子頭,其他的你撿了拿手的讓人送上來,還要壺最好的茶。”

“得嘞!”王酒聽他這麽一說,下意識看了徒燁熙一眼,直覺面前這個陌生的公子很是不凡,於是連忙更加熱情道:“還是二樓雅間,蕭公子,您看如何?”

“就做堂廳,我兄長好不容易來揚州游玩,坐堂廳敞亮!”林瀾搖搖頭,笑道:“後面的侍衛麻煩單開幾桌,上一樣的飯菜。”

“那感情好,今兒全托您惠顧了!”王酒看著身後這十幾個人,心想還分成幾桌,心中就更是慎重,想著蕭公子這般慎重,這人身份定是不一般,打算最好一會兒將這些人安排到蕭公子他們周圍,堂廳也不能再進客人了。

林瀾跟徒燁熙被安排到了堂廳最好的位子,王酒很是激靈,除了前面的戲臺,他們左右身後,都是安排了自己人坐著。

常安坐在他們身後,看著林瀾的背影,看著自家主子殷勤的讓林瀾坐到他身邊,不禁嘟了嘴,心道幹爹可是說錯了,這人真真一點兒姑娘家的樣貌都沒有,這人長成這般,動作有這麽粗魯,可偏偏太子好似就是認定了她是太子妃,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指不定自家主子日後還怎麽被其他王爺編排?心中發堵,便是飯菜用著也香不起來!

特別是看到主子給林瀾親自夾了一個獅子頭,還怕她嘴小咬不開,又拿了筷子幫她分成幾個小份兒之後,狠狠的夾了一個獅子頭塞到嘴裏,頓時燙的齜牙咧嘴淚流滿面。

林瀾不知道身後小太監的覆雜心理,只是看著徒燁熙這般細心的模樣,有獎自己照顧的這般妥當,只覺得心中更加綿軟了。甚至感覺這人再多一些照顧,指不定自己心一軟,也就同意了。

王酒親自拿了一壺最好的茶水過來,看著蕭公子看向那個陌生公子的眼神,只覺得怪怪的,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麽,臉色巨變,青紅交加的將茶水放下就走了。

這蕭公子莫不是個雙兒?怎的跟男人這般親密?

鼎豐軒的戲臺子上,有人再說書,說的是西楚霸王跟美人虞姬的故事,說的蕩氣回腸,盡是英雄氣概,美人的忠貞,項羽的‘無顏見江東父老’的話語,說的不少食客都心生感慨。

“我若是虞姬,我絕不會去死,東山再起罷了!”林瀾吃著獅子頭,小聲的嘟囔著。

徒燁熙也跟著小聲笑道:“我若是項莊,也絕不會落到讓自己的沒人自刎的地步!你說得對,東山再起罷了!”

兩人說著便相視一笑。

然後林瀾不自在的扭過頭嗎,徒燁熙眼睛餘光看到幾個小孩進來對著夥計報了幾個菜名,又指著外面說了什麽,那夥計便走了進去,還將別桌客人沒吃完的幾個灌湯包塞給他們,見他們不管包子已經涼透,心滿意足的吃了下去,面帶著幸福的笑意拎著食盒小聲的說著什麽。

“這些孩子是?”徒燁熙見狀,叫了一個夥計過來詢問。

小夥計口齒伶俐道:“那幾個孩子原是東街的小乞丐,我家主子見他們可憐,衣不果腹的。剛好不少人喜歡聽戲的,都喜歡我們鼎豐軒的灌湯包跟獅子頭,就給他們做了衣裳,跟他們說好了,要穿的幹凈,幫著跑腿送飯,每次給幾個銅板,將幹凈的剩飯給他們吃吃,也算是積善行德了。時間久了,其他的客人想要也都送,只要認準了是我們鼎豐軒的小夥計。”

“你家主子還算良善!”徒燁熙點點頭,不管初衷是什麽,一個鼎豐軒就安頓了十幾個小乞丐,一天幾個銅板加上一頓飯,這些孩子就能平安長大。若是天下商戶都如此,那世上的乞丐定然會少很多。

小夥計看了眼埋頭苦吃的林瀾一眼,心道還是這位蕭公子給二少爺出的主意,說是少花幾個錢給二少爺買個好名聲,所以利索道:“都是蕭公子的功勞,蕭公子跟我們二少爺是同窗,他心善,幫著出了主意。”

徒燁熙得意的看了林瀾一眼,然後點點頭,繼續聽書。

從鼎豐軒出來,林瀾看看時辰,就待了徒燁熙去她的小莊子,讓他看了裏面的女工們,見她們盡然有序,一個個幹凈麻利的織毛衣毯子……雖然忙碌,臉上卻都帶著笑容。

“這些工人有被拐買過無家可歸的女子,也有之前哥哥抄了幾個鹽商之後他們培養的瘦馬,還有附近村落的婦人……”林瀾看著這些人,有些得意的看著徒燁熙,笑問:“您知道單憑她們,我每年賺多少銀錢麽?”

徒燁熙看到林瀾得意的樣子,伸手在她頭上輕拍了拍,笑道:“怎麽不擴大經營?你這些……工人……制作的物件不比京裏我莊子上的人做的差……而且北方嚴寒,你便是做了再多,都能賣得掉。”

“您在前面拿大頭,我在後面抓小魚小蝦就夠了!”林瀾握了握拳,然後看著徒燁熙道:“日後,我是說,日後,能給婦人們多一些的掙錢機會麽?我們大慶的女人大都勤勞質樸,她們……她們不該只窩在家裏等著別人供養?”

徒燁熙沒有說話,此時時間不早了,工人們都下工了,村裏的婦人都拿著當日做的給管事的看,然後有成品的直接就能換算了銀錢,她們拿著銀錢喜得眉開眼笑,小心翼翼的藏在懷裏,然後飛奔出去,跟著來接自己回家的丈夫高興的分享著自己的喜悅。

那些丈夫看著自家娘子的眼神也是驕傲的,並未有自己曾經在皇莊上見到的那種鄙夷,徒燁熙不知道林瀾是不知專門挑選了這些家庭和睦的婦人過來,但是看著夕陽西下,他們夫妻雙雙把家還,捏著銀錢暢想未來的模樣心中只覺得無限美好。

“孤不是婦人,孤不知道婦人所求,你能陪在孤身邊,時刻監督教導孤麽?”徒燁熙看著夕陽映襯之下,林瀾雖是男兒打扮,但是無比柔美的臉,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太子終於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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