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搖搖頭，看著賈赦，她確實將大哥送給她的字帖送給二哥，可那是因為二哥的字寫的不好，受到了先生的敲打，想著大哥不缺這些東西，所以沒有在意。

很多大哥送的二哥喜歡的，她都給了二哥，可他們是一家人不是麽？

至於大哥送給她的禮物很多確實鎖在箱子裏。

並非不喜歡，只不過每次惹了母親生氣，他都用這些東西來哄自己，想讓自己幫著說好話，看到母親那麽傷心，她心裏就有了埋怨，也就不想說。

可是時間長了，長大後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但是大哥沒說，偶爾見到給自己的東西二哥在用，也沒說什麽，她就不在意了。

賈敏知道這件事自己做的不對，看著賈赦道：“我亦不該講大哥送的禮物給二哥，可我們不是一家人麽？大哥得了祖母所有的家私，二哥什麽都沒有……”

“因為幼時弄壞了太太準備給老二當擺件的玉雕，太太訓斥我，說她的嫁妝與我無關，都是老二的……後來祖母也就生氣了，故而將所有家私都給了我，這件事老爺也知道。”賈赦坐在那裏，有些淒慘道。

“為何我們都叫母親，大哥非要叫太太，這樣多不親近？為了全大哥的面子，讓我們也改了稱呼，叫老爺太太。”賈敏忍不住繼續問。

賈赦深吸一口，一口幹了一碗茶，才自嘲道：“幼時我也叫母親，但是她讓我叫她太太，說我不規矩。不過就是因為我沒給老二引薦給太子，所以找個理由發作我而已。”

賈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賈赦，母親不喜歡大哥，生他的時候難產，差點兒沒了，可大哥被祖母教導的不喜母親，母親背地裏哭了多少回，她都是見過的，所以比起大哥，她一直親近的都是二哥。

“既然說到這裏，我索性說開了，從小到大，你可見太太誇過我幾回？不管我做什麽換來的都是訓斥。是呀！我知道我無能，沒什麽本事，嬌氣又貪玩，也比不上老二能說會道會讀書。這些都沒關系，就是太太讓許氏立規矩，也是應當的，婆媳之間自古以來都是如此。這些年來許氏若有一分不敬太太，我饒不了她。太太生我生的艱難，差點兒送了命，我都知道，所以便是太太再為難我，我都能忍。”

“但這些年許氏怎麽做的，你難道看不到？可即便如此太太對她也……當初許氏生璉兒的時候，若非三皇孫找瑚兒，我的瑚兒可能就沒了，瑚兒沒事，可正在生產，還是難產的許氏如何得知瑚兒出了事？若非太醫來的及時，她跟璉兒能有什麽結果，我不敢去想。我想查，可太太查手攬了過去，結果不過是幾個奴才遭殃，一個像樣的結果都沒有，只說我們禦下不言，說她善妒……”

“瑚兒既然沒事，璉兒也平安省下了了，便是許氏傷了身子，但起碼人還在。這些我都可以放下，可如今……許氏她已經那樣了，我不過是想帶她在這裏休養幾年，可太太老爺無一不斥責，我能怎麽辦？”

“當初想害瑚兒的人至今不知道是誰？當日在難產的許氏耳邊說了瑚哥兒的事情，主謀是誰？我依舊不知。太太一貫規矩多，許氏回去能好好靜養？我是求了太子，將那個庸醫抓住，可我連問都不敢問，他為何如此？”

賈敏聽著賈赦的內心話，想要反駁說不是這樣的，可卻不知道說什麽，聽到這裏，驚訝道：“你懷疑家裏？懷疑母親？”

“我現在什麽都懷疑？我的娘子油盡燈枯的快死了，庸醫卻說她沒事？當初生璉兒之後，許氏就不能生了，可那庸醫說什麽，只說她恢覆的很好，只是婦人病，我卻如今才知道。以本這幾年因為大房沒有子嗣，太太說許氏善妒，我才讓府裏那個太太賞的還算老實的通房有了身子。”

賈赦靠在椅子上，他算是豁出去了，不管妹夫在不在場，就直接說了心裏話。說實話這話他憋了很久，他一直不明白為何從小到大，自己這個在外面無限風光的榮國公府的繼承人，就是皇上也親自賜了字恩候，保了自己以後的身份。

可回到府裏，卻不被待見，嫡長子繼承爵位不是祖制麽？自己為何要覺得對不起老二，有本事生在自己前面啊？

幼時他不懂事，確實做過幾件讓太太不喜傷心的事情，但是太太又何嘗給自己改過的機會？

太太是他的生母，就算不喜歡自己，也有一份生恩在，但是老二憑什麽總覺得高人一等，自己是廢物點心，他又是什麽？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記得當初他拿了老二的文章給太傅看，卻得到的結論，他心中就無限鄙夷。

當初自己回府想要告訴老爺太太的時候，卻被先是老二倒打一耙，挨了太太的訓斥跟老爺的板子，他就沒有說出口，這麽多年老二果然像太傅所說的那樣，他心中就忍不住譏笑。

賈敏從沒有想過，素來只要母親或者她給一個笑臉，就能盡量滿足他們的大哥心中有這麽多的怨言，一時之間實在不知說什麽好，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太太為了他糟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埋怨，哭了多少回……

“四妹妹，我知道我學問不成，貪玩好色，愛好金玉之道沒甚出息，太太老爺怎麽訓斥都無所謂，我就這麽沒本事，但是我是有底線的……你大嫂跟兩個孩子都是我的底線，那是我在家裏唯一擁有的。”

留下這句話，賈赦就直接瀟灑而去，走之前還給林瀾了一塊玉雕的小兔子。

極品羊脂白玉雕成女童巴掌大的小白兔，觸手圓潤，兔子活靈活現，一看就是下了些功夫的，林瀾看著哥哥這個大舅哥的背影，覺得他好似也不是那麽憨，起碼心裏明鏡吧？

賈赦走了留下一臉懷疑人生，傷心難過的賈敏，在看著拽著自己的衣衫不松手的妹妹，林海只能將林瀾繼續抱在懷裏安慰賈敏。

“幼時我見過，因大哥不學好，在外惹禍，父親給人賠罪，母親傷心落淚的樣子！也曾見過大哥一大早跑去十幾裏地給祖母買火燒，卻忘了母親也是愛吃的。這種事情多了，我便就覺得大哥不孝順，對他有了意見，便是他精心準備的禮物，我也不甚在意，見他沒生氣，我以為大哥不在意，卻未曾想大哥心裏有了這麽多心思。”

賈敏忍不住喃喃自語，母親跟大哥之間，到底是誰是非？誠然大哥說的可能對，母親對他確實嚴厲，但是難道不是大哥一開始就傷了母親的心麽？母子之間鬧成如今這般？讓母親怎麽活？

林海是知道賈赦一落地，就被祖父母養在膝下，所以跟父母不甚親近，但是這麽多怨言跟隔閡並非一朝一夕，在他看來許是都有錯，也是一個警惕，日後自己有了孩子，可不能跟孩子之間這般……

“岳母跟大舅兄之間的事情，給他們一些時間，等大嫂的身體好些了，大哥心裏沒有那麽悲憤的時候，你再從中調和看看。但是敏兒……”

林如海看著賈敏認真道：“你確實不該將大舅兄的心意糟蹋，不管他跟岳母之間如何？誰對誰錯，但沒有對你不起的地方？自你嫁人我們家，逢年過節，大舅兄總會單獨備上厚禮。便是賜婚之後，也多次找我，讓我日後善待於你。”

賈敏低頭垂淚，相公的指責也讓她覺得難堪，她沒辦法說出大哥這些年的荒唐事，她更不願相信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的母親是大哥口裏那樣不慈的人。

“瑚哥兒落地的時候，母親高興的不行，原以為養了孫子，跟大哥之間就能親近了，結果大哥不願，母親難過但也如了他的意。珠兒一落地，就被二哥送到母親身邊，母親才日漸開懷……母親是偏心一些，可真的沒有大哥想的那樣見不得他好，得知大嫂的身體狀況，定然不會讓她再受累……”

“敏兒！”林海伸手抓住賈敏的手，再次強調：“如今說的是你跟大舅兄之間誰對誰錯的事情，並非他跟岳父母之間的誤會跟隔閡。大嫂病重，大哥最是傷心不安的時候，現在翻舊賬不合適。”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呢？可是……可是……我跟大哥不合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他不孝順母親啊？如果他們之間和睦，我怎麽回對大哥有這麽多的不滿？”賈敏搖著頭，使勁流淚。

“不以惡小而為之，不以善小而不為。做錯了就去道歉，不是嫂嫂你給瀾兒說的麽？”林瀾覺得自己的美美嫂子今日有些不討喜，明明平日裏是那麽聰慧的人，就是不喜歡管家，但是自從接了管家的事情之後，都很少能夠出錯，所有事情都處理的很好，可為什麽在家事上卻有些糊塗呢？

賈敏看著林瀾天真好奇的眼睛，覺得無所遁形，她可以欺騙任何人說自己沒錯，都是大哥不孝順，是他頑劣，是他想多了……當初瑚兒的事情不過是巧合……可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因為她確實錯了，比起京城，在姑蘇養病對大嫂好，即便是仍然覺得母親不是大哥心裏那麽不講理，但她欠大哥大嫂一個真誠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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