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睡了個好覺, 夢裏全是沈嘉鳴的模樣，時而在賽場上打球，時而就站在她身旁, 醒來的時候嘴角都是帶著笑的。

從前, 她也曾想過喜歡上一個人會是什麽樣的狀態, 卻總覺得會和小說裏電視劇裏相差甚遠，畢竟生活與戲劇是兩碼事，前者多帶苦, 後者多帶甜。

可現在的她還沒等戀愛就已經沈浸在了蜜罐裏，根本出不來。

在那天超市意外被打斷的暧昧沖動後, 她仔細考慮了很多, 沈嘉鳴或許是對她有意思的，但為什麽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不清楚也不想細究。

她給她自己的期限是將這種暗戀藏到沈嘉鳴本賽季最後一場比賽結束後, 到那個時候, 她會將一切都說出來。

大年初一不用守歲, 她睡得早第二天起來的也早, 吃完早餐後出外慢跑了兩圈，說巧不巧, 又碰上了那鄰居。

顧玥這次長了個記性，半點停頓都沒有就忽略掉這個大活人，繼續向前跑去。

中途接了個邢羽的電話。

邢羽過年也是一個人過，顧玥本想著今年讓她也跟著來家裏過,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劉珍和顧謬石也喜歡熱鬧。

結果邢羽早早就對這個春節有了個充分的計劃，提前向報社請了兩天假就坐上了去北城的飛機，她說, 她想體驗一下一個人的旅行，不隨團也不跟隊，也不住什麽連鎖酒店，青年旅館就好。

北城是旅游勝地，同時青年旅館的產業鏈也被拉的很長，有些青年旅館是跟風開設，還有一些是最原滋原味的青年旅館，那裏不分季節不論節日都向著所有來往北城旅游的青年人開放，那些人匯到一起，故事都能寫成一本書。

這也是吸引邢羽的地方之一。

邢羽在電話中說，她在青年旅館遇到了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男孩兒，皮膚有些黝黑，性格卻是極好，男孩兒的家庭與她類似，父母不管他，他的學歷也不高，高中畢業後便四處游走，錢不夠了就到處找活賺錢，北城是他的這一站地卻不準備多做停留。

男孩兒給她講了很多他在旅行的途中遇見過的奇聞異事，所謂奇和異也就是不常見的，英語說那故事從男孩兒的嘴裏講出來仿佛活靈活現浮現在了她的眼前，那一刻，她的心狂跳不止。

顧玥靠著右側的健身器材，手指一圈一圈纏著耳機線，語氣多調侃：“邢羽，你這是碰見愛情了？”

“大概是吧。”邢羽那邊很安靜，偶爾有風吹過的聲音，枯枝也跟著作響。

“可是，玥玥，我們的志向不同，或許我也想著可以如他那樣去遍中國的每一個角落，不用考慮死亡和未來，但現在的我只想要繼續工作留有存款，可以養活自己並邁向更好的物質生活。”

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那他呢，喜歡你嗎？”顧玥慢慢停下來圈著耳機線的手指，她聽得出來邢羽認真了。

邢羽沒多猶豫：“在我確定喜歡他的那一刻我就找他表白了，我們現在是戀人，但明天我從北城走後就不是了，準確地講，我們都不願意放棄我們現在的生活。”

顧玥微微仰頭，擡手擋在額頭處瞇著眼去望日光：“那挺好的，至少你們的遺憾少了點。”

不知道怎麽，她現在非常想見沈嘉鳴。

邢羽笑：“明天就初三了，後天我們就該上班了。”

“是啊，不過我還好，球員還在放假階段，但這過年期間估計民生新聞可會不斷，小心跑斷腿。”

“還有寫斷手。”

大年初二和大年初三這兩天，顧玥一直陪著劉珍到處走親戚，好不容易回到家想著休息一會兒，門鈴就又響了起來，部分輩小的也來走他們家了。

初四那天報社春節假期正式結束，都有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報社新來了幾個實習生，被分到各個部門由資歷深的編輯帶著。

劉敏沒接新人，反倒是平常一直不願意接實習生的王萍自願帶了一個，王萍也算是報社的老人，算起來，比劉敏的工作時間還長。

聽說是她的丈夫得了癌癥，需要化療急需用錢，報社規定帶實習生的員工每月會有額外的獎金，其實並不多，面對昂貴的治療費用只是蜉蝣。

可王萍還是為了這幾百元低了頭。

這個年，有人歡喜有人憂。

如顧玥所料，沈嘉鳴那天的語音發完後主編再也沒找她談過窗口期的相關事情，但對她的臉色卻日見的黑。

而邢羽分手回來後就一直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和她照樣會談起那幾天她聽到的故事但口中再沒有那個曾讓她提起是語氣裏都蘊含生機的男孩。

沈嘉鳴重新歸隊，上交手機，進行為期一個星期的封閉訓練。

生活又重新歸入平靜。

卻總是會被石子擊打掀起波瀾。

常規賽重新打響，排名靠前的隊伍高枕無憂，排名靠後的隊伍把每場比賽都當成最後一場來打，幾場過後，窗口期如約而來，球員註冊再次成為了眾多球迷以及媒體的重點關註問題。

申鷹的保密工作確實做的很好，直到註冊的前一天都沒有洩露出已與盧霖雨近乎談攏的消息。

那天晚上，沈嘉鳴站在酒店的陽臺上，撥通了顧玥的電話。

“顧玥，盧霖雨的事兒你可以用你們的官微爆料下了。”

“什麽情況？”

“盧霖雨的合同拖到今天下午才簽完，那人的心氣真挺令人捉摸不透的，明天就會註冊，估計下午就能在網站查詢到盧霖雨的註冊信息。”

顧玥還是沒有理解：“那你剛剛說我可以利用官微爆料是？”

“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也就無所謂有無人爆料了，你幫助了申鷹不少，這份禮就算是申鷹還你的。”

沈嘉鳴似乎是料到顧玥準備說什麽了，提前截住了話茬。

“發出去吧，這件事情是教練先提出來的，我沒摻合只是幫著轉達。”

“再說了，你總不能一直面對主編的黑臉工作吧，多影響心情。”

“那好吧！”顧玥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又望了望後面的辦公桌，“我先不和你說了，我要收拾收拾回家了。”

“你還沒下班？”沈嘉鳴回頭瞥了下茶幾上的小鬧鐘，已經將近晚上八點鐘了。

“今天開了一天的會，準備要出的專欄也沒有寫完就留下了會兒。”

“行，那你趕快收拾回家吧，路上小心點。”沈嘉鳴叮囑道。

“知道啦，拜拜。”

顧玥想起剛剛沈嘉鳴告訴她的消息也就沒著急走，微博切換成官微的好，碼了段話又配了張目前申鷹的球員註冊名單的圖片，反覆檢查後，向後推開椅子起身，越過了一排辦公桌朝著那唯二亮著的角落去。

“王姐，幫我看一下這段話有沒有問題唄，這種爆料我沒搞過，對比了下之前官微發過的，應該差不多了。”

王萍把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就挑出了這段話的兩個毛病。

顧玥立刻按照王萍的建議改了又改確認無誤後點擊了發送。

擡頭時，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王萍的電腦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全是掃描上去的，旁邊還落了一堆她剛剛寫好的批註。

王萍註意到身後的目光，手指一直放在鍵盤上未被幹擾分毫。

這是王萍的習慣，沒有經驗的編輯常常是會把記者的稿件打印出來，先用紅筆在上面勾勾圈圈挑著毛病，而王萍則特別會用電子產品，改稿直接改電子稿的，就連這實習生給她送來的稍微改好的稿件，她都要掃描進電腦裏。

“王姐，做你的實習生可真幸福。”

顧玥由衷地誇讚。

王萍笑了笑：“那我也希望從高等院校出來的實習生有一定的業務水準，你看看這份由她改過的稿子，還不如之前記者寫好的呢。”

“你不回家嗎？”王萍問。

“回的，剛剛在寫專欄。”

“你這專欄內容還用劉敏審核嗎？”

“不用了，這次專欄是我提出的，就都由我全權負責。”

王萍保存好批註過後的稿子，用微信發給了實習生，電腦關機後，轉了半圈椅子擡頭盯著顧玥的眼睛。

“好好幹，這也是在給你積攢經驗，你的文章我有看過，還不錯，如果有一天能從記者轉行到編輯，未嘗不是一件好的事情，不能說輕松了，但至少天天坐在辦公室裏就行了。”

前輩對於後輩的期許展露無遺。

顧玥就因為這一晚上簡短的交談，對於王萍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個等級。

王萍和顧玥一起下的樓，到停車場才分別，這一路上，王萍都在和她傳授經驗，怎樣能寫出一篇好的新聞稿，連編輯看了都自愧不如的程度。

在分別時，顧玥主動說：“王姐，希望有機會能成為你手底的記者。”

王萍眼神多在她身上留了片刻，而後把微信碼擺在了顧玥面前：“我一直都很欣賞積極上進有真材實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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