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籃球比賽中, 除了冠軍其他的都是敗者。

申鷹在更衣室裏歇了會兒就從後門上了大巴車回到指定酒店休息。

酒店裏外都堵了一堆球迷，保安在盡力控制場上有些混亂的秩序。

輸掉比賽，沒人願意擡頭去迎合著球迷笑得歡心, 低著頭挨個進入酒店, 在保安的保護下上了電梯。

沈嘉鳴這次被安排一個人住一個房間, 門一關便把自己與外界隔離開來。

骨子裏的驕傲沒有碎掉卻已然被現實剝開一道口子，感觀漸漸在血肉中撕裂作祟，時刻提醒著今晚的失敗。

勝負乃兵家常事, 卻永遠不會有人真正適應失敗，每個人都渴望著勝利。

他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 可終究是承受不了失敗的滋味。

看著球被對手斷掉再投進, 看著隊友以及自己的三分球偏移再被對手搶下籃板，不斷的失誤和極低的命中率築成了這次比賽的失敗，籃板也很差。

大概沒人會在今晚有一個好覺。

沈嘉鳴走到了窗臺邊擡手打開了窗戶, 房間裏傳進了風的聲音。

電話不知不覺打過去, 剛嘟了一聲便被接通, 呼吸聲順著手機交融, 誰都沒有開口說第一句，任憑沈默彌漫。

許久過後, 沈嘉鳴才說話。

跑動了一晚上，聲音有些幹澀卻依舊悅耳動人：“我輸了。”

邢羽看完比賽就離開了，顧玥一直坐在沙發上看著賽後的新聞發布會，本場比賽申鷹這面數據最高的依舊是沈嘉鳴, 肉眼可見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胡訊批評了本場隊員的表現同時也向球迷們致歉, 沈嘉鳴也沒說什麽，僅以教練的總結作為自己的話術結尾。

發布會後，體育頻道早開始轉播其他的比賽項目, 而顧玥卻一直握著手機一動不動，她在比賽結束那刻就給沈嘉鳴發了一條微信，也知道他不會這麽快就看到回覆，可莫名其妙的感覺卻在告訴她再等等再等等，今晚還未結束。

此時此刻聽到沈嘉鳴的認敗，心裏突然有了些酸楚，他有失誤的成分在卻是在合理的範圍內，這場比賽輸掉的原因也並不是因為他。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沈嘉鳴，我說過，盡力而為便是勝者，你不能輕易就認敗。”

那種緊張感、不安感持續了一整場比賽，看見分差縮小差點站起來尖叫而看見再次拉大分差，心都快揪在一起。

上一賽季的比賽也是如此，可這一場的緊張感卻更加的肆無忌憚湧來，大概是這次賽場上有自己關心的人吧。

“顧玥，我不想失敗。”

沈嘉鳴看著酒店樓下還未散去的球迷，他們還在拉著橫幅站在那裏，橫幅上是激勵申鷹的口號。

“我不想讓球迷們的期待落空。”

“也怕每輸一場，教練留下的概率就會減小。”

“我不想讓天上的親人失望。”

“也不想，讓你覺得我一無是處。”

他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肩上背負著的卻越來越多，每次輸球，他都盡力地使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可回到房間的那刻所有的精力都被抽幹，甚至一整晚都睡不著覺，就像現在這樣，站在陽臺上看著酒店外的風景。

他連什麽時候道上會沒人都知道。

自從打上了職業聯賽，他好像都不記得痛痛快快打球時的感覺了，連記憶都逐漸變得模糊，只剩下訓練場一次又一次的練習投籃、過人……

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而顧玥理所當然成了他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

“顧玥，我其實，沒有大心臟。”

顧玥的眼眶有些濕潤，盡力想著安慰的話使他振奮：“沈嘉鳴，你在我們的心中永遠都是最棒的，這次輸了，那就總結經驗，我們下次再來過。”

“如果你當了逃兵，才是真正讓人看不起的，所以啊，開心點，別把所有的責任都壓在你的肩膀上，等你回了主場，就像咱們小的時候，你打球，我在旁邊看著你，怎麽樣？”

沈嘉鳴想起了小時候的場景，幾乎每次他打球的時候，身旁都會有個小姑娘，只要她在，他就會安心。

他答應下來。

“好。”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伴隨著焦急的聲音，是魏姜凱：“嘉鳴，你在房間嗎？”

顧玥也隱約聽見了聲音，試著問：“你那邊有事嗎？”

沈嘉鳴回頭看向了緊閉著的門，擰眉道：“是魏姜凱，我去看看什麽事，你早點睡覺，明天還得上班。”

顧玥：“行，你去吧。”

電話掛斷，沈嘉鳴把手機扔到床上，走到門口給魏姜凱開門。

還沒等問，就聽見魏姜凱說：剛剛“餘柯和沈晏吵起來了，現在出了酒店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手機也沒帶。”

“因為什麽？你說清楚點。”

“就是今晚不是輸球了嗎，誰的心情都不太好，他倆也不是一個房間的，但是等會兒不是按例去教練房間開賽後總結會嘛，他倆就在走廊遇到了，沈晏那脾氣沖，就說了餘柯兩句，餘柯就跑了，隊長讓我來通知你，他去找教練了。”

沈嘉鳴都能想到那時的場面。

如果放在平常，餘柯斷然會回擊。

可今晚，正常比賽的節奏確實是由餘柯的三次犯規打亂的，後來還貢獻了好幾次的失誤，自然是沒臉面反駁。

沈嘉鳴剛要跟著去教練的房間，想起來手機沒拿就折回去取了。

他到房間的時候，楚豐和幾名隊友都出去找餘柯了，胡訊正在罵著沈晏，沈晏不吭聲就往旁邊一站。

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令胡訊更加的惱火：“沈晏，你要擺清楚你的位置，輸了一場球就可以隨意訓隊友了嗎！賽後總結是用來幹什麽的，訓人還輪不到你，你這個樣子永遠都不會有進步，輪今晚的比賽，難道你就比餘柯強哪裏去了嗎？和對方起爭執的不是你？被吹技術犯規的不是你？你先反省自己的問題再去對別人指手畫腳！”

胡訊很少會被氣成這個樣子，沈嘉鳴和魏姜凱站在旁邊沒說話，靜靜等著胡訊把對沈晏的火發完。

“優秀的苗子難得見，你捫心自問一下，餘柯的能力如何。”

“沈晏，我說過很多遍，餘柯是你要信賴要並肩作戰的隊友。”

“常規賽，一場的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總結問題，這次輸了下次再打回來，而不是窩裏橫。”

胡訊嘆了口氣，懶得繼續教育，終於把視線轉到了來了許久的二人身上。

沈嘉鳴先開的口：“教練，這附近也不清楚有沒有蹲著的記者，上次您下軍令狀的事兒就在比賽前被公布出去，我建議聯系公關部去打聽下消息。”

“我知道，剛剛已經打過電話了。”

胡訊臉色不算好，派出去找餘柯的人也遲遲沒有消息傳來。

“餘柯不是當地人也沒怎麽來過濱海，我真怕他出事，你也去找找吧。”

沈嘉鳴點頭：“我這就去。”

沈嘉鳴剛要轉頭的瞬間，胡訊又叫住了他：“今晚的賽後總結先暫停，你要是找到了餘柯直接帶他回房間，他聽你的話，你好好安慰安慰，保證他的心態，後天還有比賽要打。”

沈嘉鳴對於濱海也不算熟悉，但他猜測餘柯應該也沒有走遠，估計就在酒店附近的某處蹲著思考人生呢。

沈嘉鳴繞著酒店轉了兩圈，最後隔著大道在酒店後門對面的一家包子鋪門口找到了餘柯。

後門這塊並不是人們容易註意到的地方，連包子鋪都掛著“此屋出租”的廣告牌，比起主路，說不上有多荒涼。

沈嘉鳴走到了餘柯面前，俯身看著他：“這麽喪？還怎麽繼續打球？”

餘柯聽出來了是誰的身影，也沒有擡頭讓他看見狼狽的樣子：“哥，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廢啊。”

“自暴自棄了？”沈嘉鳴坐到餘柯旁邊，低頭看地上什麽也沒有，還不如擡頭看著面前的酒店，“犯規多說明你缺乏實戰經驗，教練讓你上，說明你是可以的，你看看板凳上還有兩場比賽出場時間都為0的球員，但他們不也一直在堅守著，不停努力想要超越我們嗎？”

“可……”

“沒什麽可是，你要是現在不想回去就在這裏再坐一會兒。”沈嘉鳴打斷了他的話，拿起手機給胡訊報平安。

顧玥還沒有睡覺，一直守著手機。

沈嘉鳴從酒店出來的時候給她發過微信說了餘柯的事兒。

餘柯，顧玥有挺深的印象的。

和沈嘉鳴差不多的年齡，卻是他的另外一個極端面，人很活躍也夠開朗。

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事。

沈嘉鳴告訴完胡訊後就給顧玥發了微信。

沈嘉鳴：[我找到餘柯了，沒什麽事兒，就是有些喪，你也別擔心，我們等會兒就回酒店了。]

顧玥松了口氣。

顧玥：[那就好，誒，那是不是你在開導他呢？]

沈嘉鳴：[嗯。]

顧玥：[把你開導餘柯的話記住了，下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多開導開導自己，做別人的心靈導師多沒意思啊。]

沈嘉鳴知道顧玥這是在調侃他剛剛在房間裏喪氣的樣子，嘴角彎了彎。

餘柯看著沈嘉鳴笑了，不難猜測此時此刻這對面的聊天對象是誰。

突然間，餘柯並不想繼續坐在這兒了，他也成年了卻沒有女朋友然後本來挺難過的還要在這裏吃狗糧。

就挺無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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