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內，飛魚隊剛剛結束訓練，正到場邊拿著訓練的用品準備回休息室。

兩支球隊就這樣在路上遇到了，說到底兩支球隊不過是平均年齡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有的未曾脫離校園的年輕氣盛，彼此遇到免不了說幾句爭氣的話來挫挫對方的銳氣。

顧玥從進場地那刻便回到了攝影師的身邊，坐在原來的座位上看著兩邊如何放狠話。

其實球隊之間乃至球員之間的關系並沒有外界傳的那麽糟糕，很多人既是對手也是朋友，甚至有幸進入國家隊還是需要默契配合的隊友。

放狠話也和平時的打趣沒什麽區別，大概率就等同於小學生的“這次考試的第一肯定是我的”，權當是賽前的一種娛樂和消遣。

飛魚隊的隊長是個剛從大學順利畢業的小將，與沈嘉鳴一樣均是通過大學生聯賽被球隊看中且簽約合同，飛魚的前隊長因為傷病退役，他也就成了新隊長，也是聯盟年紀最小的隊長。

年齡不小但是脾氣還挺沖的，隊內不失威嚴，在外也不會讓隊伍受氣。

鄭元思帶著隊伍與申鷹正面相向，嘴角扯出抹笑容，帶著些少年的放蕩不羈，說起話來也是幹脆利落：“我對於今晚的比賽已經期待很久了，雖然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季前賽，但是吧，舊人要是被新人打敗了，我怕是申鷹的面子也掛不住。”

楚豐和沈嘉鳴懶得與其搞這些幼稚的文字游戲，倒是餘柯和沈晏總是按耐不住，總想著上前回幾句嘴。

這次，他倆倒是很和諧，選擇了一致對外。

餘柯背著包冷哼了聲：“就算我們球隊主力一個都不上場，你們飛魚也絕沒有機會贏。”

沈晏對餘柯說的話很讚同：“咱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們的自信，小元思，你還是多回家練練球再來和我們這麽說話吧，實力永遠是賽場唯一的資本。”

誰都沒有提及上個賽季彼此的最終成績，他們都知道，過去的輝煌代表不了如今的實力，而過去的低谷不管是對於運動員還是球隊來說都是結痂的傷。

只有如今賽場上的結果才能證明實力與過去一年的努力。

鄭元思習慣了沈晏無聊的稱呼，話說到這個份上，嘴上的熱身也就結束了，訓練了半天，他也著急帶著球隊回去休息休息，好迎接晚上正式的比賽。

“行啊，那我們就晚上再見。”

鄭元思帶著隊伍從申鷹的右方經過，而沈嘉鳴剛好站在最旁邊的位置，擦身而過的瞬間，挑釁的話落入耳中，不是打趣也並非玩笑。

“沈嘉鳴，我們再來較量較量。”

沈嘉鳴聽到這句話無奈地搖了搖頭，而鄭元思也沒停留便率隊消失在了申鷹的視線裏。

剛到走廊，鄭元思身旁的球員便急不可耐地問他：“隊長，你剛剛和沈嘉鳴都說了什麽？”

鄭元思輕笑：“我說啊，我說我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從大學到現在，他不知道有多渴望這一天的到來。

他的大學在蘭州，是大學生聯賽蟬聯多次的冠軍球隊，他也是那裏的一員，卻從開始就被人排擠，連正式比賽時也只能是幹巴巴看著隊友在場上帶球奔跑的板凳席。

不是因為他能力不足，只是因為不公的世道和可笑的現實。

他比沈嘉鳴小上一歲，也同樣低一級。

到現在他也記得大二時在現場親眼見證了大學生聯賽，蘭大如何擊敗沈嘉鳴帶領的隊伍取得最後的勝利，只不過對他來說，那場比賽的意義僅僅是有了個想超越的目標。

沈嘉鳴在決賽那天，發揮一如既往的優秀，球風變化詭異，令蘭大的種子選手頻繁招架不住，只可惜隊友的能力實在太差，他一個人帶不動全隊，最後以一分的差距惜敗蘭大。

那場球還有一個焦點，沈嘉鳴扣籃。

比賽場上，後衛扣籃，難得一見的場景。

許多職業選手司職後衛，在其職業生涯中可能都未曾有過一次扣籃。

更別說彼時的沈嘉鳴僅僅是一名大三的在校生。

194cm的個頭在職業賽場上並不算高，卻擁有著十足的爆發力與沖擊力，兩人防守籃下，都擋不住他的扣籃，此鏡頭早就在網上傳了千萬遍，至今還是一段經典。

有了值得超越的目標，他的幹勁也就起來了。

在蘭大籃球隊隊長為了考研而退隊後，他讓蘭大的教練第一次看到了他身上煥發出的光彩，後來他如願以償當成主力再走到今天。

本來想著簽約了飛魚可以很快就與沈嘉鳴在場上交鋒，結果天不遂人意，沈嘉鳴受傷去美國治療康覆，導致心裏最最期盼的交手留到了今天，盡管這只是一場季前賽，但這場比賽對於鄭元思的意義卻不僅於此且意義重大。

鄭元思拍了拍那小子的後背，笑著說：“今晚都好好發揮，就當作是一場正式的比賽去面對，贏了我請客。”

顧玥坐在看臺上將剛剛的一幕看的一清二楚，包括鄭元思最後與沈嘉鳴的秘密交談，只不過距離有些遠，口型也沒太看清。

沈嘉鳴目光往看臺上掃去，看見小姑娘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心裏不斷地泛起癢意，和楚豐遞了個眼神便往看臺走去。

職業生涯第一次在正式比賽前的訓練上分了心。

“想什麽呢？”沈嘉鳴在她身旁落座。

“啊？”顧玥還陷於自己想象的世界裏，被人拉回來仍是有些不適應。

“啊什麽？”

“我是在想，剛剛鄭元思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距離太遠，她也怕是自己多想什麽了。

沈嘉鳴低笑了聲：“好奇？”

顧玥輕輕地嗯了聲。

她確實挺好奇的。

她看過所有有沈嘉鳴的比賽，但無一例外，就是這麽巧，他和鄭元思沒有成為過一次對手，兩個人生活的城市包括所讀大學都不同。

實在是想不到兩人間會有什麽糾葛。

“他是個挺好的苗子。”沈嘉鳴慢悠悠地說，“當年我和他所在的球隊在大學生聯賽時交過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都沒上過場，後來決賽那天我才註意到的他，主要是他看我的目光就像是一匹狼鎖定了獵物那樣，其他的我也形容不出來什麽。”

後來他在美國養傷的時候看見飛魚簽約鄭元思的新聞時，才知道這人的名字。

也在網上看過幾場比賽，鄭元思好像有用不盡的精力，只要教練派他上場就可以不斷輸出，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懈怠。

沈嘉鳴其實也挺期待與鄭元思的交手的。

顧玥沒頭沒腦地說：“這難道就是來自強者的吸引力，沈嘉鳴，你其實也挺厲害的，我估計這麽多年，鄭元思對你也是念念不忘。”

沈嘉鳴無言。

其實被一個大男人念念不忘這麽久，也挺可怕的。

申鷹都開始熱身了，準備進場打球，顧玥胳膊肘碰了碰沈嘉鳴：“你也快點去熱熱身準備訓練吧，我再在這裏坐一會兒，等會兒去采訪采訪你們隊長。”

沈嘉鳴被推著起身，又欠揍地伸手揉了揉柔順地頭發：“我就在你身邊，你怎麽不來采訪采訪我，去采訪我隊長多沒意思啊。”

顧玥冷哼聲：“我個人認為采訪你才沒意思，可別我一采訪，你的答案只有‘嗯’‘哦’‘是這樣’‘拭目以待’，你這是在增加我後期的工作量。”

“是嗎？”沈嘉鳴回憶了下之前零零碎碎接受過的采訪。

好像確實是這個樣子的。

顧玥按耐住心裏想揍人的情緒，耐心地幫助他回憶：“你還記得每次賽後你隨著教練參加發布會時被記者提問的時候，你總共加在一起都很難說到二十個字，我都很佩服你，你說說你每次還來參加什麽發布會，直接休息得了唄。”

沈嘉鳴被逗笑了：“沒辦法，誰讓我數據夠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隨教練參加賽後的發布會，參加是有門檻的，球員整場數據涵蓋得分籃板助攻，這三項必須有一項在隊內是最高，才有資格跟隨教練接受媒體采訪。

很多球隊對於這項提議多有不滿，但是規則依舊是死的，只要規則在一天，每支球隊都要按照這項規則實行。

其實每次接受采訪的時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虛空的話他不愛說，太驕傲的話說出來又怕媒體亂寫，討厭被一群攝像機和記者圍著的感覺，發布會的時候總是想著少說點然後早點結束回去休息。

如果比賽輸了，他更不想參加這個發布會了。

也許是骨子裏的心高氣傲但實力與規則也是擺在那裏。

顧玥覺得他有些凡爾賽了，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怎麽就不學點好呢。

申鷹的球員都開始持球練習上了三分，胡訊早就不知道往看臺上看了幾眼。

顧玥也並非沒有察覺到這抹瘆人的目光，胡亂推著沈嘉鳴讓他趕緊過去訓練，她有理由認為，如果此時此刻站在她旁邊的是餘柯等人，胡訊估計早就過來河東獅吼了。

從小不變的理念如今依然使用，成績好的學生會得到老師較為放肆的偏愛。

沈嘉鳴開心了也懂得分寸：“那我去訓練了，你就在這兒乖乖坐著看著我，對了等會兒你們是不是要去球架兩側坐著？”

顧玥點頭：“是啊，記者攝影師都在那邊。”

“如果不適應的話可以告訴我，隊伍那裏後排會有位置。”

沈嘉鳴的顧慮不僅在舒不舒服身上，球架後排容易被飛來的籃球或者是沖過來沒控制好的球員撞到，安全隱患還是挺大的。

而球隊替補席後面那裏是球隊自己安排人過去坐，球隊的家屬朋友或者是輪休沒進入大名單的球員都可以坐在那裏。

顧玥連忙搖頭：“不了不了還是不了，我是在工作。”

“行，看你。”沈嘉鳴也沒有過多的強求，“我去訓練了。”

看著沈嘉鳴在替補席那裏脫下套在球衣外的衛衣，隨便挑了個籃球便走到胡訊身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顧玥翹著二郎腿，手心拖著下巴忍不住笑了笑。

說不定是去承認錯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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