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也不知道該對此作何反應, 只好轉移話題道：“那封印裏的東西，是被江子淵吃……吸收了？”

古靈點點頭：“這力量對於修士有害，淡事對於神魂來說是大補, 現在已經解決了。”

她看向在此鎮守了數萬年的綠色藤蔓，伸手觸摸上去。

心生的藤蔓對於這個給予了它心生的女人很有好感，細小的葉片羞澀地貼過來，在古靈手指上小小地蹭了兩下。

古靈心下卻是嘆了口氣。

底下的邪惡力量雖然已經被江子淵吸收，但是滿江花道尊卻是靈魂已散，只剩這一副已經與靈植合二為一的軀體，而今，連這副軀體中都生出了靈智，滿江花道尊卻是真的什麽也不剩下了。

江子淵看了心情低落的她一眼，微微閉起眼，眉心紅光微微閃爍, 一點靈光從眉心溢出。

他將這點靈光遞到古靈面前。

“這是什麽？”古靈驚訝道。

“殘魂。”江子淵回答道。

滿江花的靈魂是在與這股力量的糾纏中堙滅, 這力量既然能為江子淵的神魂吸收，說明這力量與靈魂有關，其中摻雜著一些滿江花的殘魂碎片, 但是卻並不完整。

“這藤蔓既是滿江花道尊生前契約的靈植，應可滋養些許。”江子淵攤開手掌。

手心的靈光看上去與螢火光輝大不了多少，比起江子淵氣息渾厚的神魂來說，更是天壤之別。

但這光芒卻並未泯滅。

古靈將這點靈光送到藤蔓面前, 輕聲問：“你還認得他嗎？”

藤蔓中生出的靈智已經與滿江花道尊毫無關系, 自然也不記得滿江花。

古靈這麽問，只是心裏難受。

然而讓古靈沒想到的是，新生的藤蔓對這縷靈光意外格外親近，甚至伸出一小根藤蔓輕柔地碰了碰這縷細小靈光。

那縷靈光亦是回應似地微微閃了閃。

藤蔓頓時開心起來, 不用古靈說話，小心翼翼地用一片葉子將這點靈光捧起來，十分喜愛的模樣。

古靈見狀也十分欣喜：“他現在還很虛弱，和你呆在一起會慢慢好起來，以後可能會生出新的魂魄，也可能不會，你願意守護他嗎？”

小藤蔓聞言立即收緊了葉片，將那縷靈光更加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來，顯然很是寶貝的模樣。

古靈松了一口氣，願意就好。

雖然這點靈光覆生成新魂魄的希望很渺茫，但是好歹不算是一無所剩。

謝衡見她安頓好了滿江花道尊的殘魂，這才問道：“江裊清如今死了，你有辦法在緋陽山脈這裏建立一個屏障嗎？”

江裊清是解決了，但是人魔兩族卻依舊在對峙。

魔族這邊有謝衡的指示，加之江子淵有意之下讓出的一半大陸，氣氛還算友好輕松，並沒有主動攻打的意思，但是人族這邊卻不可能就此罷休。

古靈聞言照例看向江子淵。

她的傳承中有相對應的法術，但是強度夠不夠阻攔人魔兩族的沖擊，還要看江子淵的神力。

江子淵如之前一般無言點了點頭。

古靈於是也肯定道：“可以，有一個結界神術可以在兩道之間樹立一個巨大屏障。不過這個結界是單向的，一旦建立想要破壞至少要十倍及以上的力量，就連我也輕易無法破除，你確定要徹底隔開人魔兩族嗎？”

謝衡聞言，神情露出一絲猶豫。

人魔兩族雖說不是一個種族，但是這麽多年來的潛伏，不少離族人早已在人族成家立業，無論是離開人族回到離族還是直接留在人族不得離開，都不是很好的選擇。

“讓我考慮一下。”謝衡最終道。

這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情。

古靈點頭說好。

三日後，謝衡重新找到古靈。

“結界，還是要立。”謝衡緩緩道，“不過，等過一段時間，等我帶著其他人回到離族之後。”

古靈已經知道離族就是魔族，聽聞此言驚訝道：“你要回魔族？”

謝衡如今已是仙體，回到魔族不說能不能服眾，只怕就連修煉都難，畢竟魔族那邊的修煉環境肯定更適合魔族。

“我從小在那裏長大。”謝衡難得笑了笑，“何況，神穹宗太懶散了，我實在不想管。”

謝衡意有所指地看向曾經的神穹宗宗主、主張無為而治的江子淵。

江子淵面不改色，冷靜回望過去。

謝衡說：“我已經安排好了，神穹宗不會再有宗主，宗門將由長老會共同管理，反正在我來這裏之前，江子淵也沒管過神穹宗。”

古靈聽著，突然想到：“月關情呢？”

這位月師姐雖然有些壞心眼，但是膽子實在小得出奇，也做不來什麽大事，但倒是在管理宗門上有些本事，江子淵這些年能這麽省心，對方也是有些苦勞的。

謝衡看了古靈一眼，意味深長道：“難為你還想著她。”

他記得，月關情最開始還試圖擠掉她的親傳弟子之位。並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江子淵將古靈扔出神穹宗之前，還對江子淵有些男女之間的想法。

“我大度嘛。”古靈理直氣壯地誇獎自己，緊接著又得意道：“何況師尊他大公無私，如今一步都離不開我，月關情算什麽。”

古靈不屑地揮揮手。

誰讓江子淵腦子進水要在她成神時獻祭，如今沒能化作力量融進她體內，反而成了不能離他一米開外的背後靈。

她現在想起江子淵沒有任何退路地執著於獻祭還有點害怕，她以為江子淵是有什麽別的打算，結果他的打算就是身死魂消。

江子淵淡淡看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謝衡聞言不由得看了看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狀態，心裏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江子淵真的是那種無私奉獻的人嗎？

古靈按照謝衡的要求，在一個月後，在人魔兩道之間豎起了一面巨大的水幕結界。

結界以緋陽山脈為基，深入地底數千裏，就連海水都被一切為二。

瀚海大陸地形與地球不同，並非球形，而是一張表面積比地球還大的巨型陸地，周圍被一片海水包裹。

海水邊緣倒不是空氣墻，而是一道不知誰人所設、連古靈也無法破壞的回環禁制，一旦超出範圍就會從另一側回到原點，與地球的繞一圈回到原點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此古靈這一切，可謂是一刀兩斷，徹底將瀚海大陸及其海洋一分為二，一半人族一半魔族。

結界形成之後，人族自然大為光火，然而這道結界太強，即便是集人族所有大能全力一擊也毫無所動，甚至還能自動吸收兩邊靈氣修覆自身，難纏之計。

而造成這種局面的人族罪人，一人帶著自己的間諜大軍回到魔族，一人變成背後靈天上地下不知所蹤。

各宗門的怒火無處宣洩，只好對發出讓人族遷至緋陽山脈這個命令的神穹宗，但是神穹宗的裊清宮不知為何突然被激發了神力，威力之前大了無數倍，烏龜殼一樣攔住了各路攻擊不說，其中重新長出的各類天材地寶更是讓各宗門十分眼紅。

最終，各個宗門還是放下了對神穹宗的成見，憋（gao）屈（xing）地與神穹宗交易起來，畢竟那些天材地寶實在是太香了。

古靈與江子淵在修真界待了近千年，在大約一百年的時候，江子淵基本便能化出實體，與古靈之間的距離也能稍稍拉開，但是依舊是一個不能離開古靈太遠的背後靈，且無法反抗古靈任何明確下達的命令。

古靈以為江子淵會感到憋屈，但是從平日的相處中古靈又覺得對方對這種狀態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抗拒。

在能夠化為實體後，古靈試探著恢覆之前的相處方式，江子淵果然並未拒絕。

而且可能是因為新身體的原因，又恢覆了之前碰一碰就臉紅的模樣。

但是江子淵依舊沒有拒絕過古靈的親近。

甚至就連做到最後一步，江子淵也沒有露出過不情願的表情，雖然算不上熱情似火，但也並非毫無回應。

只是始終不太積極的樣子。

古靈問過許多次江子淵對她的感情，但是江子淵始終避而不答，偶爾被她逼得狠了，就會重新化成靈魂狀態，讓古靈沒辦法碰到他。

古靈沒辦法，只好默認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態。

成神後壽命實在漫長，古靈在數百年後終於放棄讓江子淵給她一個明確說法，直接問他願不願意跟著她走，她要去另外的世界了。

“你要去找他？”

讓古靈沒想到的是，江子淵竟然主動問起江心澄的事情。

古靈點點頭，瞞也不可能瞞下去。

她其實之前就問過江子淵這個問題，但是江子淵那時候的表情很奇怪，分不清是失望還是失落，沒有答應。

“若我應了，是否不會再記得自己是誰？”江子淵輕聲道。

古靈其實也不知道當江心澄活過來之後，還會不會記得這些世界的事情。她誠實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江子淵深深看了古靈一眼，目光落向別處，才緩緩回道：“我答應你。”

古靈本以為這一次又要無功而返，沒想到江子淵竟然同意了：“你答應了？”

“嗯。”江子淵點點頭，目光又看向忍不住露出喜悅的古靈，輕聲道：“我會記起來。”

“什麽？”江子淵後面這句話聲音太輕，古靈沒聽清。

“沒什麽，你要現在走嗎？”江子淵有恢覆了之前冷淡的模樣。

古靈搖搖頭：“再去一個地方就走。”

江子淵了然。

千百年後，瀚海大陸的人早已習慣大陸正中央的這塊水幕，只知道對面住著的是千年前有生死之仇的魔族，但是這些仇恨對於千年後新出生的年輕一代來說，都是一些紙面上虛無縹緲的文字，早已沒有了實感。

甚至有不少年輕人開始好奇起水幕另一面的模樣。

水幕另一面。

古靈從神穹宗來到魔族，這裏並非人族想象中的血氣滔天，魔氣四溢，反而比人族更為興盛繁華。

謝衡將這裏治理得很好。

古靈來到一座爬滿彼岸的祭樓。

據魔族人所說，這是魔族最高掌權者、也是魔族唯一一個異族族長——彼岸道尊生前最喜歡的植物，所以魔族人在他居住過的祭樓旁種滿了妍麗的彼岸花。

謝衡估計也沒想到千年後他會風評被害，不僅死亡之地長滿了最討厭的彼岸，就連尊號也成了非常不爺們的彼岸道尊。

古靈假模假樣地上了炷香，也沒多說什麽，只在這裏待了一會兒便直接離開了。

離開魔族後，古靈也沒回人族，而是直接對系統說了離開。

江子淵似乎感覺到什麽，微微轉頭看向古靈。

隨即，他牽起了古靈的手。

古靈驚訝地看過去，剛想說些什麽，可惜靈魂已經被抽離。

再睜眼，古靈感覺手腕處奇痛無比，低頭一看，紫黑的傷口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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