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做……救活江心澄？”謝衡打破了幾人之間短暫的凝滯, 他皺著眉，目光在江子淵身上猶豫地徘徊。

江子淵卻沒有他的驚訝，看了眼渾身僵硬的古靈, 反而冷靜道：“我的靈魂，不完整，是麽？”

古靈驚訝地看過來。

“看來是的。”江子淵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他原本在渡天劫之前便有所感應，感覺自己靈魂有些不完整，這種不完整，並非靈魂與肉.體的不嵌合，而是一種大道上的不完整。

他的道始終無法圓融自然，但是卻並非修煉之故，而是與最終的大道始終有一層隔膜，這層隔膜並不影響他渡過天劫飛升成神，但是卻讓他在道意上始終有所欠缺, 仿佛他的道天生便缺少一部分。

江子淵曾以為是道之故, 然而在渡過人劫的時候，發覺是魂之故。

他的靈魂，完整, 卻又不完整。

就像他的道一樣，能成就大道，但道意並不圓融。

古靈先前以“江心澄”三個字出言試探，辭清真人又說她是為尋人而來, 以及古靈最近陡然熱切起來的視線, 他並非一無所知。

他本就是極聰慧的人，在江裊清點出“救活江心澄”這幾個字的時候，江子淵基本就猜出了事實。

恐怕他的靈魂完整之後，才是古靈要尋的人, 而一直到與謝衡兩人換回身份，她才確定自己就是那個完整靈魂的某一部分。

江子淵再看古靈時，眼神便重新恢覆了之前的平淡。

古靈一下子就察覺出來了其中的差別，這關節眼上怎麽能讓上一世界的覆轍重演？

她當即心裏默念“誰惹禍誰背鍋”，一個猛虎撲蝶就抱住了江子淵，同時大吼：“江裊清你這樣我們也不可能幫你！”

毫無動作的江裊清：？？？

“放手！”江子淵的耳朵一下子紅了，並且熱度很快從臉頰蔓延到脖頸，玉面敷上了粉妝，比三月的桃李還艷。

江子淵何等通透，一眼看出古靈並非□□控而為，然而在他準備將人甩開的時候，江裊清陡然控制住了他的身體，讓她一動不能動。

顯然，她明白這要是一松手，那就是一萬年。

謝衡真以為江裊清不要臉地借著古靈的身體直接撲人，有心想分開兩人，卻見江子淵即便如此也不肯對古靈施展法術，竟也一時也不敢妄動。

“古靈，你放手。”江子淵盡量平靜道。

“這不是我想抱，是江裊清太狡猾！還有，無論師尊剛剛在想什麽，你肯定是誤會了！”古靈死也不撒手。

“沒有誤會，放手。”江子淵眉頭緊皺，同時心底不免想起古靈的尋人之舉。

以及古靈在確定自己是江心澄後熱切起來的目光，心裏莫名閃過一絲不悅，神色越發冷淡。

古靈剛要解釋，卻突然接觸到江子淵冷淡而淩厲的目光，這一瞬間，她頓時意識到，他不是真的想聽她解釋，而是在給她挖坑套話！

江心澄上個世界就經常幹這事兒！

古靈臨到嘴邊的澄清頓時拐了個彎，大聲道：“師尊誤會我不要緊，我很清楚我自己，我喜歡師尊！”

江子淵下意識反駁：“你喜歡的不是我。”

緊接著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我說我喜歡師尊！”古靈堅定重覆道。

江子淵的眉頭皺起來。

古靈繼續道：“看，這就是誤會！師尊以為徒兒喜歡的不是師尊，但其實徒兒最喜歡師尊，也只喜歡師尊。”

“你喜歡我？”江子淵似乎對這個詞感到困惑。

“對，而且是男女之情的喜歡。”古靈看他這個表情就害怕他誤會成什麽師徒之情，特意解釋了一遍。

本以為碰一下就會臉紅的師尊在聽到這句話後會害羞。

沒想到下一秒，古靈被毫不猶豫地震開，同時耳邊傳來一句冷漠中帶著薄怒的話：“三心二意。”

等古靈穩定身形，荊棘鐵石旁已不見了江子淵身影。

古靈：……

謝衡還沒有走，他看著一臉懵逼的古靈，皺眉不解道：“你竟然還活著？”

古靈：謝謝啊，我不僅活著，還活得很好。

謝衡見她毫無所動，解釋道：“你知道之前如你這般向江子淵表明心意的人是什麽下場嗎？”

不等古靈回答，他接著道：“被當場扔出了神穹宗。屍體被狼群撕得粉碎，致使宗內五十年來無人敢直視江子淵容顏。”

古靈：有一點點耳熟。

接著，謝衡像是見到什麽珍稀品種一樣，繞著古靈轉了一圈，對她還手腳齊全站在原地展現出了牛頓的精神與祥林嫂般的絮叨：

“你竟然還活著！”

“你剛剛分明向江子淵表明了心意。”

“你竟然還活著？”

“你為什麽還活著？”

古靈原本還在懵逼，這下子也被迫從魔音灌耳中清醒過來，一道攻擊靈決打過去，總算打斷了謝衡瘋魔般的喃喃自語。

“你和他有心靈感應嗎？他在哪兒？”古靈不知道江子淵去了哪裏，張嘴喊江裊清她也不再回應，只能詢問謝衡。

?輕?吻?最?萌?羽?戀 ?整?理?

“沒有。”謝衡搖搖頭，“心靈感應”一詞什麽意思，但是不妨礙他從話語裏推斷出來古靈的意思。

“虧你們還換過魔紋！”古靈一臉恨鐵不成鋼，踏上飛劍，打算從上方繞過荊棘鐵石去找。

謝衡連忙將她拉住：“等等，這不是術法，是符篆的作用，我們可以追蹤符文氣息。”

古靈只好下了劍，跟著謝衡去尋。

另一邊。

江子淵落在緋陽山脈某處，臉色瞬間蒼白。

江裊清拼著疼痛大吼道：“江子淵！你有病！”

平時她吸魔氣的時候江子淵一無所動，結果不過是被弟子告白了，拼著被金曦瓊光灼傷的痛苦也要擺脫她的控制，就為了捏一張瞬移符篆。

不愧是被抱一下全身都煮熟了的純情小處男！沒出息！

江子淵再無力控制她，好在江裊清也被傷得不輕，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沒了力氣，只希望古靈還在乎她說的話，趕緊找過來。

她不能讓兩人就這樣一走了之。

江子淵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捏符篆離開，只是在古靈堅定地對他說出“我喜歡你”的一瞬間，那種在古靈盯著他時時常出現的古怪情緒再度湧上心間，讓他下意識想避開。

江子淵皺著眉，甚至沒有思索過自己為什麽不是選擇殺掉古靈而是自己避開，反而陷入了另一個困惑：他為什麽會有這種古怪的情緒，這種情緒究竟是什麽？

江子淵沒有思考多久，謝衡便帶著古靈找過來。

他並沒有可以隱藏氣息，之所以使用符篆，只是想逃離剛剛那種古怪的氛圍，並非想要躲避兩人。

古靈過來後，也沒有再提起剛剛的告白，只是不經意間提了一句：“師尊一直是師尊，也只會是師尊。”

江子淵知道他是解釋“救活江心澄”的事情，只點點頭表示知道。

他現在對於剛剛在得知古靈尋的是那個完整的魂魄時突如其來的不悅已經減淡，心緒完全放在了剛剛產生的困惑上：他剛剛為什麽會想要避開古靈？那種奇怪的情緒究竟是什麽？

古靈見他點頭，以為他被自己混淆過去，頓時松了一口氣，同時心思放在了江裊清剛剛的話上：系統有問題？江心澄可能救不活？

江裊清知道些什麽？她是怎麽知道的？與滿江花道尊有關嗎？

古靈思考著這些，也就沒有註意到，江子淵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之後，落在她身上有些深沈的眼神。

“我們還回去嗎？”謝衡打斷了兩人的思考，詢問道。

“當然。”古靈還得問江裊清事情，這麽走了，江裊清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謝衡看向江子淵。

沒想到江子淵略一思索，居然點點頭：“再想想辦法。”

謝衡當即看向古靈，認為是她剛剛莫名其妙的表白改變了江子淵。

江子淵也看了一眼古靈，卻只是一瞥而過，輕飄飄的仿佛只是不經意掃過。

古靈被江子淵的眼神看楞了一下，但是想到江子淵願意回去，這比什麽都好。

於是道：“那我們回去吧。”

於是三人回到了荊棘鐵石處。

謝衡看著眼前巨大的荊棘鐵石，心生感嘆：“滿江花前輩……實乃大義。”

以身化印，鎮壓河下的強大力量足有萬年，非常人不可為。

古靈看著眼前的鐵石，也頗為感慨，又想到江裊清分明也是世界外的人，卻那麽拼命想要覆活，在這個世界熬了上萬年，很可能就是為了滿江花，頓時更加唏噓。

等等，為了覆活滿江花、熬了上萬年。

古靈突然意識到什麽，顫抖著聲音問道：“江裊清，滿江花道尊，就是你要找的人？”

江子淵聞言淡淡投過來一眼，卻沒有多看，顯然已經不再在意這件事。

“是。”古靈的身體自發發出了聲音。

是江裊清的回答，簡潔，卻堅定。

古靈看著眼前巨大的荊棘鐵石，頓時心裏一震。

江裊清執著於留在這裏，只可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她要找的人沒有找到，或者找到了，但帶不走。

而現在看來，情況顯然是第二種。

她找到了滿江花，滿江花……卻不能走！

或者說，他不願意走！

古靈看著腳下不斷流淌金色的河水，頓時感受到來自系統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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