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淵趕到皓月殿時, 偌大的一條白龍正馱著一個青衣的女子在皓月殿大廳遛彎。

皓月殿左側，房門的門框上半透明的雪中玉上有多條裂縫，隱隱有碎裂的痕跡。

正中央的大門上, 那圓潤的破洞顯示著他們是如何興奮地直接從房間暴力突進了大殿裏玩耍。

大殿裏，白龍背上騎著人，長須被人抓在手裏當韁繩，白色的龍角上掛著一串紅色手鏈，脖頸處穿著一件披風，帶子則系在那被稱作逆鱗的頸腹處，毫無作為一名神獸的尊嚴。

江子淵看著那飛得神采飛揚的二人，尤其是白龍一雙黑黝黝的龍眼裏毫無排斥的歡快，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沈思，隨即隱沒。

他看著準備直接飛出皓月殿的白龍，冷聲道：“皓。”

白龍被古靈一番真情實感的彩虹屁吹得忘乎所以, 根本沒聽到江子淵的聲音, 連江子淵的靠近都沒有察覺。

古靈騎在龍身上，第一次體驗到飛天坐騎的快感，也是興奮不已, 一邊瘋狂給白龍吹彩虹屁，一邊抓著他的兩條須須使勁擼，完全沒註意到大殿裏多了一個人。

一人一龍愉快地無視了江子淵，準備飛出皓月殿玩玩。

結果剛擡起頭, 古靈身下一空, 迅速跌進在空氣阻力的作用下鋪展開來的紅色披風裏，緊接著屁股上傳來直擊靈魂的酸爽痛感，古靈“嗷”的一聲疼得齜牙咧嘴。

“不準動。”江子淵眼簾下垂，視線微微向右下方瞥去, 聲音冷淡。

脖頸處，銀色的龍紋掙紮了一瞬，在江子淵堪比萬年寒冰的聲音中默默隱進了皮膚裏。

江子淵這才看向坐在地上齜牙咧嘴的古靈。

“師尊、師尊您來了，原來這是您的龍，怪不得我看它長得如此豐神俊朗、矯健多姿，原來是繼承了您的風采，寵似主人形，此言果然不虛！”古靈顧不得屁股痛，連忙爬起來給師尊吹了一通彩虹屁。

可惜江子淵與白龍皓完全不同，不僅對她的彩虹屁視若罔聞，眉頭還微微皺起。

“伸出手來。”江子淵淡聲道。

古靈不明所以地伸出一條手臂。

江子淵伸出手，露在衣袖外的手背白皙光滑如美玉，骨節修長，指甲圓潤，泛著淡淡的粉色，格外好看。

他駢起兩根手指，虛虛從古靈手臂上方拂過，古靈只覺一道略帶涼意，但並不冰冷的氣息從手臂上拂過，那手便收了回去。

江子淵收回手，眸中閃過一絲訝意，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再看向古靈時，依舊是一貫的冷淡。

“此丹藥服下，以後每月一粒，每日午時來和曦殿找我。”江子淵手掌朝上，掌心出現一個白玉的小瓶子，遞給古靈。

古靈伸手去接，剛擡起手，江子淵便迅速收回了手，白玉瓷瓶懸浮在了空中。

古靈拿丹瓶的動作一頓，疑惑地看了一眼江子淵的手，將丹瓶拿到手，倒出丹藥吃了一粒。

不知道那丹藥用什麽做的，聞上去有一股花香，味道也十分不錯，冰冰涼涼又帶著一點回味無窮的清甜，讓人不禁想要再來一粒。

“一月一粒。”淡淡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古靈這才晃過神來，發現自己不自覺又倒了一粒出來，在放進嘴裏之前被江子淵驚醒。

“師尊，這丹藥用什麽做的？味道怎麽這麽好？”古靈依依不舍地收起了丹藥，好奇道。

“清心丹。”聽到古靈說起味道，江子淵銀灰色眸子微動，眼睫毛輕顫了一下，隨口說出一個答案。

“清心丹不是這個味道吧……”古靈嘀咕著，被江子淵冷淡的目光看得咽下了後面的話。

算了，反正告訴她她也不認識。

“可是師尊，下午我要帶弟子們練習法術，午時時間可能有點緊，能晚上再去嗎？”古靈記得親傳弟子每天下午要去辭兮閣教導弟子們法術要領，同時練習宗門心法。

江子淵輕輕搖頭：“午時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古靈丹田處，那裏，正是古靈金丹所在的位置。

古靈如果內視，能看到本來已經被金曦瓊光修覆好的內丹又開始出現裂痕，卻奇異地沒有任何痛感，金丹本身也沒有停止運轉，只是在裂縫處，細微的黑色靈氣緩緩逸散著，肉眼幾乎看不見。

而在江子淵收回手後，那金丹的裂痕被修覆少許，黑色的靈氣也微微收縮，但肉眼可見，還在不斷擴散著。

而在古靈吃完藥後，黑色的靈氣慢慢收攏，被一股金色靈光包圍，不再向四周擴散。

古靈只得點頭答應，見江子淵交代完事情就準備離開，古靈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他衣袖。

雪色的衣袖在即將被古靈碰到的一瞬迅速遠離，金色的祥雲隨著衣袖的翻飛游移滾動起來。

江子淵負手側眸，皺眉道：“以後莫要近我七尺之內。”

接著才轉過身來：“何事？”

“師尊，我以後能找小白玩嗎？”古靈盯著他光潔的脖頸，雖然跌倒的時候很忙亂，但是還是看到小白龍消失的一瞬間江子淵脖頸上亮起來的龍紋。

“它是神獸，有護宮之責。”江子淵回答道。

“哦……那我能在它守護宮殿的時候跟它玩嗎？”古靈又問。

“等你修為達到元嬰期。”江子淵淡道。

古靈一算，自己已是金丹大圓滿，距離元嬰也就是臨門一腳的事，而且江子淵那金光那麽厲害，隨便漏一點點她就能突破了，應該也不是很久，頓時高興起來。

江子淵見狀又要離開。

古靈又是下意識伸手。

江子淵目光橫過來，古靈連忙縮回手，又道：“師尊，我不知道和曦殿在哪兒啊。我今天找一天了，也沒找到睡的地方……”

江子淵皺了皺眉，顯然沒想到古靈作為親傳弟子連裊清宮的路都不認識，本想喚來月關情，但是想到古靈的金丹，還是按下，微微思索後，竟是一時找不到人。

“讓謝衡和你一起過來。”

“啊？”古靈傻眼了，謝衡剛被他她一腳踹進河水裏，而且臨走前的眼神還那麽可怕，讓他帶路？

“還有什麽事嗎？”江子淵見古靈沒有多餘的問題，點點頭轉身離開。

古靈在原地楞了一會兒，突然道：“等等……謝衡又在哪兒啊！”

裊清宮，和瓊殿。

謝衡坐在一張寒玉床上，臉色蒼白，額頭冒汗，身體隱隱顫抖。

頭頂的迷榖天娑簪子早已重新化作樹枝，盡職盡責地牽引著周圍的靈氣。

然而，不知為何，謝衡的周身好似有一道屏障，讓靈氣的進入顯得尤為滯澀，十分靈氣牽引過來只吸收得了五分，另外五分環繞在他身周，形成了一道靈力霧障。

眉心的紅痣隱隱分裂出三根細線出來，呈抱蓮姿態舒展開來，若隱若現。

謝衡閉目調息了許久，眉心細線才收縮回細小的紅痣，周身靈氣一松，迅速被吸入體內。

他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枚帶著花香的紅色丹藥，迅速塞入口中，片刻後，才緩緩睜開眼睛。

漆黑的瞳孔裏，一點殘紅迅速隱去。

他神識散出，繞過和曦殿附近，迅速掠過大半個裊清宮，遠不止月關情所說百裏之遠。

確認四周沒有人之後，他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只黑色的竹笛放到唇邊，嘴唇輕動，一曲低沈而迷亂的笛聲在和瓊殿內響起。

那曲調時而悠長如絲，時而短促如雨，不似一般笛音的婉轉悠長，但卻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人如癡如醉，入顛入魔。

神穹宗數十萬裏外的海域，島上植被豐富，樹木高大得遮天蔽日，正中央的一棵大樹下，一個長得長眉細目，皮膚異常蒼白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衣，正靠在樹上打呵欠。

他的半邊臉上布滿紅色的紋路，不過並不難看，反而有種難言的美感。

突然，一道時急時緩、曲調詭異的笛聲自耳邊響起，打呵欠的男人整個人一個激靈，連忙靜下心聽去。

等到笛聲結束，男人不再在這裏停留，立即向海島的某個方向跑去。

皓月殿裏，古靈疑惑地摸了摸耳朵。

“怎麽感覺好像聽到了笛音？”古靈仔細聽了聽，那聲音又沒了，想到裊清宮裏莫名其妙的植物那麽多，也懶得探究，再度思考著自己該不該去找謝衡。

和瓊殿。

謝衡剛放下竹笛，眸中瞬間一冷。

“謝師叔，是我，月關情，我是來找您問一些事情的。”急切的聲音傳來。

紅色的長劍直勾勾地抵在月關情面前，之差一寸便要刺穿她的頭顱。

月關情看向眼前閃著寒光的長劍，臉上冒出一絲汗意。

謝衡收回了劍，目光依舊很冷：“誰允許你進我的寢殿的。”

他的視線從月關情身上掃過，看到她腰間多出來的圓形玉墜，眸子微頓。

怪不得能躲過他的神識，原來身上帶著這等法器。

不過，他記得這東西原來是江子淵的，竟然，給了月關情？看來他對這月關情確實是不錯。

至少，他在古靈身上從沒看到過這種東西。

想到這裏，謝衡心裏莫名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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