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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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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原本翰林院負責館選的官員們是真的有考慮過時遷的。

館選不似會試殿試那樣嚴格,且全由翰林院負責,可操作空間極大。

每年都有這樣的人, 已經是常例了。

原本負責館選的翰林官們是想過低調一點,拉拔一兩個農家學子上來的, 選的剛好是本屆傳臚時遷,畢竟名次在那擺著。

所以說, 時遷在考試這條路上運氣真的很順。

偏生時遷招了秦學士的恨, 秦學士對時遷自然是極盡貶低, 翰林院裏頭大家就都明白了時遷怕是得罪了秦大人。

翰林院一向清高自傲, 同時也護短團結,既然秦大人這麽極力反對, 大家便一致免了時遷的名。

偶爾有一兩個出聲反對,倒不是他們多麽正直善良,而是覺得時遷這個名次是皇帝欽點的傳臚, 不錄取他萬一皇帝註意到了怎麽辦?

還有農家出身的一個都沒有, 真的好嗎?

這樣的顧慮沒用旁人出馬, 全叫秦大人一個人擺平了。

秦大人說了, 農家子出生, 本來見識就淺薄, 能考上進士的就極少,夠不上管選自然也是正常。

再有, 時遷那個傳臚,雖說是天子欽點,但誰都知道,不過是因著時遷家鄉出了件奇事叫皇帝註意到了。

再加上,時遷長得好, 叫皇上入了眼,傳臚這種出風頭的名次自然需要撐門面的人。

這才點了時遷。

沒聽說館選也要長得好的啊?

這麽一說,大家覺得好像也對,便將名單整理一下,呈了上去。

人人都覺得天子不靠譜,沒人相信天子同時也是看重時遷才學才會點了他做傳臚。

至於不相信天子,也是有原因的:

天子做皇子時便不大靠譜,能有今日,全憑運氣,只因先皇只剩他一個兒子,迫於無奈才叫他做的皇帝。

因而,誰都沒覺得天子能有啥見識建樹、覺得時遷跟天子一樣,全憑運氣出人投地。

因著這份誤會,翰林的官員們便再無顧忌把時遷踢了。

秦學士把事情辦好之後,便回家跟夫人說了。

當父親的為女兒出了口氣,他頗為驕傲,悄悄在秦夫人面前說了。

秦夫人一臉的感動,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了淚水,哽咽著道:

“老爺是個好父親,咱們姑娘有你這樣的爹,定是上輩子修了大功德的。”

原本秦學士心下還有些惴惴,聽了自家夫人的話倒是立馬覺得自己形象高大起來,也不心虛了。

秦夫人又道:

“女兒知道了定然高興,只是,老爺你插手了之後那時遷雖然定是入不了翰林院了,但他還可能在京城做官嘛!”

“若是那時遷知道他入不了翰林是老爺插手的,他定要伺機報覆,若他在京城胡說八道倒打一耙,說是老爺挾私報覆,壞了咱們姑娘的名聲咋辦?”

秦老爺臉色一僵。

他倒是沒想到這頭。

說到底秦老爺在翰林院待久了,多是跟詩書筆墨打交道,心眼子沒長幾個,不然他也不能在翰林學士上待了好幾年不動彈。

聽秦夫人這麽一提醒,秦老爺有些心慌。

不單是為閨女,更多的是為自己的前途。

若是時遷真的查探出來,知道真相,定然不會瞞著,到時他的名聲定然會壞掉。

翰林院極為註重清明,屆時自己肯定是再待不了翰林了,說不得還得影響自己歲末的考評。

於是,秦學士決定先發制人。

現在時遷頂多只能算懷疑。

他要趁時遷查探出真相之前,將他打發出京去。

秦大人說做就做,趕緊寫了一封帖子,請了一個在吏部任職對官員調度方面有權利的好友一道去知味摟用飯。

席上,他一定要讓好友幫忙把時遷外調出去,絕不叫他留在京城。

外調地越遠越好。

秦夫人還給補充了一下,說是既然已經得罪了他,索性將它按死在下面,讓他再也爬不起來,否則等待他們家的就是惡狠狠的反撲。

頂好是將時遷發放到極其偏僻貧瘠的地方,這樣的地方民生未開化,時遷自己受苦受難,也難做出政績來。

說不得得在那邊多任職兩屆,之後他再回京,便不用再看信他了。

秦大人自然無有不允。

男人大多有個事業心,雖然秦大人爬不上去,但是在翰林院熬著慢慢總能升上去。

現在,有了威脅自己事業的存在,秦大人自然要將其按死下去,叫他一輩子不能翻身才好。

秦夫人枕頭風吹到了,又拿了銀子叫秦大人出去打點後,便滿臉笑意地同女兒說了。

她這麽千方百計把時遷一家調出京去自然怕往後時遷家裏的那個鄉下女人瞎說,說出真相來,到時候她和她閨女的名聲只怕要臭。

秦夫人一向算計在前頭。

至於秦小姐,她不清楚具體的事情,但她知道那個冷心冷肺的男人往後一輩子都只能在小地方受苦受累,當個小官爬不上來。

還有那個見識過自己醜態的鄉下女人在京城也待不下去,要跟著一起去受罪。

秦小姐高興極了。

至於府裏那幾個見過她那模樣的人,早在那天回來晚上,她就報給她娘叫處理了,遠遠地發賣了。

以後,她還是那個美好純真的秦小姐,她娘會再給她找一戶好人家,送她好好出嫁。

秦小姐再也不哭不鬧,反而伏在秦夫人肩頭撒嬌。

那邊秦家其樂融融,時母跟時父卻在家裏卻七上八下。

打那日時遷回家跟家裏人說過之後,二老的心就沒安下來過。

時父還好,總歸是男人,還算穩得住,時母卻在家裏把秦家罵了個半死。

從老到小,一個都沒放過。

時遷倒是公正,聽他娘把秦大人也罵進去了,還幫著解釋一回。

說那日他去見秦大人,並沒有提及那些有的沒的,感覺他並不知情。

時母惡狠狠地瞪著眼睛,只道萬一是那人故意放任她家媳婦孩子幹缺德事,只是裝的好呢?

就算他真的不知情,有這樣的媳婦孩子用著他帶來的身份便利惡心人那也是錯!

時遷:“……”

時母在那邊罵人,錦歡也沒攔著,看時母罵得久了,就去端一杯白水過來,給時母潤潤口。

婆媳兩個搭配得倒是挺好!

時遷&時父:……

等時母罵累了,躺床上休息時候,時遷才摸著鼻子,問錦歡:

“媳婦你咋不勸著娘一些?”

時遷倒不是問責,他知道自家媳婦平時對娘很孝順的,他就是單純的好奇。

錦歡笑了笑道:“娘心裏有氣,不叫她罵一罵出口氣,憋在心裏那不得生病啊?”

時遷:“……”想想好像挺對。

“那以後娘再罵人我都由著,別勸?”

錦歡點了點頭。

***

後來,果然傳出信來,館選的名單裏面沒有時遷。

時遷前頭科考太順,哪怕知道得罪了秦大人,心裏還抱有一絲期望。

這回,名單出來,時遷在房裏關了一天,時母急的嘴上要起燎泡,哪裏還有心情罵人?

知道兒子兒媳感情好,時母叫錦歡去屋裏勸勸。

錦歡搖了搖頭,說有些事不是勸就能行的,道理相公都明白,他現在最需要的還是安靜,自己想想清楚。

時母果然就不再說了,只在心裏把秦家那幾口子罵了個半死。

在母親心裏,自家兒子都是最棒的,何況時遷一直以來都特別優秀。

所以,在時母心裏,肯定是那秦家糟老頭子使的壞!

要不是兒媳攔著,說哪怕現在館選失敗,後頭時遷還得派官,現在去罵上門,只怕後頭派官又得被難為。

時母這才被勸住了。

錦歡把婆婆攔住了,她心裏不氣嗎?

怎麽可能?她都要氣死了。

但是她還有理智,她的天雷大禮包早準備好了,只等時遷派官離京那日,保準叫秦家吃不了兜著走,還找不到苦主。

就抱著這股子信念,錦歡才能冷靜下來,照常做事。

時遷在屋裏沈默了一天,再出來情緒就好多了。

見著爹娘媳婦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時遷笑著說他想開了。

也是前頭科考太順,導致他心境確實有些飄,有點浮躁,不次不中也挺好的。

時母一臉懷疑:

“老三你別騙我,照你這麽說,落選還是好事了?”

時遷笑道:“可不就是,剛好磨煉一下我的心性,再說,我要不落選,哪裏能聽到娘你那些絞盡腦汁誇獎我的話?”

好家夥,她娘為了安慰他,連說一百多句好話都不帶重樣的。

就連“乖寶”都叫出來了。

時母聽他還有心情開玩笑,心知就沒大礙了,一時也放下心來。

一家人只耐心等著時遷的任免。

秦學士那邊也都打點好了,館選結束後一個月之內,就會把時遷派到那鳥不拉屎的偏遠窮苦之地做縣令。

再說,天子拿到了翰林院陸大學士呈上來的館選名單裏面,果然沒有時遷。

天子皺眉。

通篇看下來,他發現不僅時遷不在,便是自己看好的另外幾個官員,一個都不在。

他眼光就這般差,一個都選不進來?

天子的臉色越看越黑。

太監總管小心翼翼地奉茶,之後便老實地退到一邊站著,恨不得整個人完全隱沒才好。

天子端起茶抿了一口,卻怎麽都咽不下去,重重地放下杯子,吩咐了一聲:

“把上次查的本屆學子的資料找出來。”

總管太監趕緊去找,這些平日都是他收著的,很快就找了來。

天子將名單一對,氣得腦門上鼓起青筋,差點就繃不住!

這名單上不單單記載了學子的成績,還有家庭門第,以及一些人際關系。

當然不可能齊全,不過看下來已經能看出其中門道了。

這是有人暗箱操作,不,不能暗箱操作,可以說是明箱操作了。

將有關系想捧的人捧進去,扶持自己人,把有能者擠了下去,真是能耐大發了呢!

翰林院的館選本朝向來是由翰林院的官員自己選拔,怕是就因為如此,翰林院沒人監督,加上天子執政不久,權利未收攏好。

天子從沒大張旗鼓動過這些臣子,才叫他們生出了這樣的膽子。

一想到這裏,天子恨得直接摔了手邊的茶碗。

天子震怒,立時禦書房便跪了一地的奴才。

查,必須查!

天子發了狠要查,誰敢攔著?

而且,這事情也確實好查的很。

端看那些被錄取的人員近期給誰送過禮或者是誰的親戚,誰給打的分,錄取理由是啥,一套查下來便能查個七八成。

翰林院館選暗箱操作這事突然被天子翻了出來,一時間,翰林院的官員人人自危。

腦門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掉。

翰林院的掌院更是被宣進宮裏,直挺挺跪在禦書房,一連好幾個時辰,連口水都得喝。

天子端坐上位,一言不發,只等結果。

在天子這般強硬態度下,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沒人敢包庇,連章院大人都去天子面前跪了一天了,誰的面子大得過掌院大人?

牽涉收受賄賂、徇私舞弊的一眾翰林官們全被牽扯了其中。

這其中有一半只是冷眼看著,不參與但是也不管的,天子被讓其歲末述職的報告中計一次大過;

其它的像是收禮的,徇私的,打擊報覆的全都嚴懲。

視罪名輕重處罰,有奪職的,有降職的,還有打板子的……

秦學士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有那消息靈通的,跟宮裏能搭得上關系的,知道這次引得天子大怒的一大步原因還是因天子欽點的傳臚沒在館選名單裏,這才引來這場腥風血雨。

一眾翰林官們差點兒沒把秦學士咬下塊肉來,誰還為他隱瞞?

不僅將秦大人打擊報覆時遷的事給供了出來,竟是連秦大人去找熟人將時遷調去偏遠窮苦之地做縣令的事也被抖了出來。

時遷也因禍得福,他的任職直接定了下來,留在京城任戶部主事兼禦前行走。

不過,這個“兼禦前行走”,時遷有些懵,他不知這個是天子給他的考驗了。

拿得起,自然後有重用,無限榮光,拿不起,就只能錯失良機了……

天子做事,向來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憑個人喜好的確有,但是他還是更註重真本事。

至於原先想去翰林院鍍金,若是天子都不在意翰林院了,那麽這個鍍金的說法自然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了……

這一回,翰林院算是丟了個大醜,在朝中那超然的地位也受了影響。

翰林院全體被天子批了一頓,哪怕其中大部分沒有參與館選,而是主管編修國史,記栽天子起居錄,或是講經史,以及草擬有關典禮文件。

這些才是翰林院中的清流。

卻統統受了牽連,翰林官全體待遇降二等。

誰叫經由這次之後,天子對翰林院的不待見明晃晃的表現了出來。

於此同時,不受待見的還有秦學士一家了。

先是秦學士的惡行暴露,而天子的處罰也很有意思,就將秦學士安排給時遷的去處“好去處”又賞給了秦學士。

而後,秦家母女也別想討得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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