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古澤琛怔楞了幾秒,童彤趁著這個時間趕緊把話說了出來。

“對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太任性了。”

古澤琛傻掉了,說對不起的難道不應該是他嗎？昨天做錯的難道不是他嗎？這是什麽情況？

“Zoe,昨天是我的錯,我太著急了所以……”

“阿Sam,我知道你是擔心小敏,她的case你跟了很久了。Anyway,昨天是我不好，就讓它過去吧,好嗎？”

童彤舉起酒杯懸在半空，這件事她不想再去分析判斷了,不論它應該是怎樣的，就讓它到此為止吧。繼續糾結下去,只會讓阿Sam發現她的自私和矛盾。

古澤琛舉起酒杯，輕輕一碰，“OK。”

接下來的氣氛好了不少，他們似乎都已經把那件事放下了，把它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盡情的享受著二人世界。

一直到古澤琛將童彤送到家門口，kiss goodbye 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氣氛一如往常，只是稍微多了些沈默。但那並不算什麽，至少他們兩個都沒有覺得難以接受，不是嗎？

古澤琛滿懷心事的回到家中，長嘆一聲才在沙發上坐下。

“怎麽了，問題沒解決？”高彥博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解決了。”

“解決了你怎麽還悶悶不樂的，難道Zoe提出了什麽過分的要求？”高彥博心裏卻想，以她的為人，不至於吧。

“沒有，就是沒有我才擔心。”古澤琛弓著背，手肘撐在膝蓋上，臉上帶著困惑和擔憂，“我本來是打算吃飯的時候跟她道歉的，沒想到她居然主動跟我說對不起。我當時就傻眼了，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你說她這是怎麽了？”

高彥博挑眉，“她怎麽說的？”

古澤琛將當時的場景還原了一遍，希望高彥博能給他答案。

“你認為呢？你才是她男朋友啊。”

“我就是不確定啊，”古澤琛擼了一把臉，“你說一般女生生氣之後難道不是等著男朋友去道歉的嗎？Zoe這樣做，到底是真的覺得她自己錯了呢，還是在變相的責怪我啊？”

“那我要恭喜你找到了一個不一般的女朋友了。”放下手中的書本，高彥博認真的說，“從Zoe在工作中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她是個很理智的女生，而且非常註重邏輯關系。還有一點，你還記得那個滅門案吧，當時所有人都義憤填膺的時候，只有Zoe還能保持理性，很快的就從那個案子中脫離出來投入下一個案子了。這樣的女生當然不會像一般女生一樣，纏著你無理取鬧。不過……”

“不過什麽？”古澤琛緊張的追問。

“不過我也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還是壞事，”高彥博站起來，感情的事情第三方還真不好說什麽，“我只能祝福你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啪嗒”，客廳立刻陷入黑暗。

手順著開關滑落到沙發上，古澤琛第一次在交往中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古澤琛就成了體貼的代名詞，他似乎對每個人都是那麽的體貼和關心，連對接頭陌生的老婆婆都很熱心腸。也正是因為這樣，前幾次拍拖都被女友讚，說他各種好。可是最後分手的時候，也正是因為他對所有的人都那麽好，讓女友不快。曾經有一個大學時代的女朋友說過，她沒覺得做他的朋友和女朋友有什麽差別。

他曾經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助人為樂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習慣，並且他並不認為有需要改正的地方。如果女友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行事，或是接受不來他將很多精力放在輔導夜青上面，他想也就沒有繼續拍拖的必要。因為這是他會堅持一生的事情。

不過這次小小的矛盾讓他尤為在意，他以為童彤是可以接受的，沒想到她也會不開心。當然，這件事雖然童彤已經說了是她任性，但是古澤琛也知道的確是自己當時做的有欠妥當。而且童彤說她太任性了，卻沒有說她不應該生氣。所以，其實從心底裏，她還是因此而不高興了吧。

把童彤的道歉看做一種妥協，古澤琛覺得，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而且聽完高彥博的分析，古澤琛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困惑。童彤對待他們的感情，也像對待案子那樣理性嗎？他現在算是有點明白那位前女友的抱怨了。這種感覺，真的並不是很好。

不過，從最近童彤的表現來看，古澤琛還是能夠發現作為她的男友，自己的確是多了很多“特權”。這讓他多少有些安慰，同時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他為對方做了什麽，給了她怎樣的“特權”呢？

黑暗中，沙發上的人影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連思維都停留在了這一刻。

童彤回到家裏，覺得今天真的很不像自己。像攪混水一樣把事情糊弄過去，然後對此三緘其口，甚至用了社交手段來應對男友，這一切太脫離她的正常舉動了。可是沒有辦法，她告訴自己，為了不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她別無選擇。無論如何，都過去了，就像以前所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不愉快，都過去了。

得到大哥指示的Frank並沒有幹預二姐的情感問題，只是安分了一些，加強了對二姐的觀察並且將蛛絲馬跡都告訴了大哥。帶著另外的任務的他在忙了又一個星期之後，被召回了美國。在回去之前，糾結了很久，Frank還是決定單獨跟古澤琛談談。

面對著毫不掩飾對自己的不滿卻還是一臉正氣的端坐在對面的人，古澤琛想自己將他定位成一個“因為害怕失去姐姐而有些孩子氣的大男孩”似乎並不恰當。幸好現在是坐著，不然光憑借對方身高上的優勢，再加上現在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勢，想必真的會讓他有所畏懼。

“我不看好你。”Frank開門見山，毫不掩飾對對方的不喜。

古澤琛安靜的坐著，並不接話。

Frank也沒想要聽他說什麽，臉上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自顧自的繼續說，“我知道你以前也只是個小混混，現在能有這樣的成就可以說是很不錯了。可是這樣的你想要配上我二姐，還差得遠呢。不過，你是二姐自己選的，既然二姐都沒說什麽，我這個做弟弟也不好多說什麽。但是，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對我二姐好一點。如果只是玩玩兒，那就趕緊結束；如果你是認真的，那麽就要加油了。連我這關都過不去的你，是絕對不會被我大哥和爹地認可的。”

古澤琛放下手中不停攪拌的咖啡匙，金屬撞擊在陶瓷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想，你應該相信你二姐的眼光。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時間會是最好的證明。”

Frank的嘴角扯開一個不算微笑的弧度，和童彤相似的娃娃臉顯得異常邪魅，“希望如此。”

被全家人呵護著的二姐，怎麽能讓外人欺負呢。Frank輕嘬一口咖啡，柔滑的口感讓他瞇起了眼睛，露出了童家人標志性的微笑。相信這位古醫生以後的日子一定不會太無趣了，希望他真的不會讓自己失望。當然，最主要的是別讓二姐失望。

送走了小弟，童彤的日子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偶爾的約會以及每周三四次同爹地媽咪的通話，還有Uncle時不時的邀請。除去那些不間斷的犯罪，她的日子真可以說是安逸的很。

她跟阿Sam之間，怎麽說呢，雖然有了那個小疙瘩，但是她卻覺得更近了一步。阿Sam會留意她的喜好，更加在意她的意見，在她面前提起夜青之類的情況也少了很多。童彤想不出原因，但是這樣的狀況令她很滿意。

也因此，她主動陪著阿Sam去醫院探望了古澤瑤。那個被病痛折磨著的可憐人，在一段時間的化療之後，頭發掉了大半。原本就很消瘦的臉頰整個凹陷下去，不過比上回泛著青黑色看起來要好了不少。聽說是化療比較有效果，這幾天她的胃口都還不錯，沒有了之前的連喝水都要嘔吐的情況，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不過童彤心裏明白，即便是再多的化療，也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古澤瑤躺著病床上不能動彈，連吃喝拉撒這樣最基本的事情都需要別人的幫助。再加上肝癌帶來的影響，童彤看得心裏一陣陣發涼。

如果我有一天也變成了這樣，該怎麽辦？

這種假設大多數人都會看作是杞人憂天，但是童彤真的有很認真的在思考。

古澤琛知道童彤在寫遺囑的時候很驚訝，在看到內容後就更加驚訝了。

這是一份草擬的遺囑，內容不盡完備。與其說是一份遺囑，倒不如說是童彤對自己身後事的交代。裏面清楚地寫明了，若是有一天她躺在病床上，無法自己作出決定的時候，希望家人能夠以結束治療的方式，讓她早日離開。

古澤琛自然立馬聯想到了姐姐，於是問童彤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現在算是明白了，對於童彤來說，攤開來講清楚比按著一般人的心理猜測著來要好多了。

童彤當時正在廚房處理一條魚，雖然魚很滑手，好幾次都逃脫了，但最終還是被她撈回來處理幹凈了。

“奇跡並不是一定會出現的，與其拖著病重的身體飽受折磨去等待著可能連萬分之一都不到的機會，我寧願選擇盡快的解脫。其實我們都知道，現在有很多疾病還是絕癥，在現今的醫學水平下並不能夠治愈。雖然醫生總會采取醫療手段來救治，但那只不過是延長了一段並不算長的時間，而且在這段時間內仍要飽受痛苦。連基本的生活質量都無法保障的話，多活幾個月、一年，又有什麽意義呢？”

古澤琛雖然從未想過放棄對姐姐的治療，但也不得不承認童彤說的有道理。尤其前一天去醫院看剛做完化療的姐姐的時候，那種虛弱的狀態，還有前一刻明顯哭過卻還要對著他和姐夫笑的勉強，這一切都讓他心有不忍。

他不禁懷疑，他和姐夫兩年來的堅持，包括現在堅持要為姐姐做化療，這樣真的對姐姐好嗎？可是一想到姐姐當年在一群人中把他拉出來，用自己的身體護著他，甚至還因此受傷。尤其是那一句“我死也不會放棄你的，弟弟”，讓古澤琛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說出讓姐姐停止化療的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天亮了呢……表示我已經快陣亡了。

很顯然，我打算改一下古澤瑤去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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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專欄·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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