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禦書房之中，李倓和宮九面面相覷。

宮九看著李倓的目光十分的淩厲，顯然是今天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是不會松口的。

李倓又怎麽會不懂宮九的意思，就算有些許不同，他的宮九，永遠都是他的宮九。所以他很清楚宮九不是那種說謊話可以糊弄過去的人，所以他決定說實話，選擇性的說一部分實話。

所以，他故作深沈的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輕聲道：“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昔時佛祖拈花，惟迦葉微笑，既而步往極樂。昔日佛主首席弟子金蟬子不悟，故被貶下凡為唐玄奘，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取得真經。

宮九不會覺得李倓和他說什麽禪意和佛心，他微微皺眉，隨後道：“鏡花水月？莊生夢蝶。”

李倓點頭，對宮九的悟性表示了讚揚。

宮九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顯然不懂為何這種堪稱神奇的事情會遭遇他身上。而李倓顯然是理解的，所以他繼續道：“朕初醒也甚是不明，這個世界沒有大明王朝，只有前朝的明朝。歷史上沒有宮姓的皇族，歷史上沒有朕更沒有你。”

聽了李倓的話，宮九的內心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想他宮九也算得上是一代梟雄，就算最後被陸小鳳搞亂了計劃，那他也是輸給了自己而非陸小鳳，而如今……卻無人知曉。宮九難得內心一動，嘆息道：“……呵，人死如枯骨，不管是亂臣賊子也好，賢明君王也罷，世後，又有誰會記得誰？”

李倓卻搖了搖頭，道：“朕乃天子。”

“你想怎麽樣？”宮九似乎不是很明白李倓這個時候為何說這種類似於宣示主權的話語。

李倓看著宮九的目光十分的深邃，在他差點給宮九看毛的時候，突然道：“這塊土地……在被人侵略。朕既為帝，便不能看著朕的江山被蠻夷侵略糟蹋。”

“誰人敢犯，殺了便是。”宮九雖然心裏叛逆，但是對外族也十分不喜。他無法忘記他的娘親當年就是外族派來的奸細，但因為愛上了他的父親，最後選擇自殺。可他卻一直都以為是父親殺了母親，直到最後才知曉真相的他，恨著父親，也恨著那些利用他母親的外族。

宮九的憤怒和殺意讓李倓很滿意，所以他趁著這個機會繼續道：“可大清朝安逸太久了，兵力甚微且沒有名將，之前外戚掌權，國庫虛空。朕雖禦駕親征取得了一次戰役的勝利，但卻也全憑運氣，多來幾次，朕怕是也守不住這國家。”

“……”宮九沈默，他可不是什麽沖動的少年，李倓幾句話他自然是明白了李倓的意思。

見宮九不語，李倓索性直接把話說明白了：“九兒，朕需要你。”

一直都冷冰冰的宮九卻突然笑了起來：“可笑，你是皇帝我又不是，我為何要幫你？你難不成忘了我之前還想要你的江山？”

李倓突然覆雜，他的九兒輔佐他那麽多世，卻第一次索取回報。他不覺得悲哀，反而覺得有些有趣，於是他神色堅定的對宮九道：“你若能助我守護大清國泰民安，這江山給你又如何？”

宮九顯然被李倓的爽快嚇了一跳：“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李倓神色堅定，這江山……若是能換你回到我身邊，就算給你又如何？

李倓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和宮九看到過的一本書。

書上講的是兩個勢均力敵的帝王的故事。其中的一個帝王愛上了另一個帝王，愛上的那個為了另一個甘願奉獻國家，委身為後。世人皆說那為後的帝王種種不堪，就連李倓當時也說，喜歡就搶過來為何委曲求全。而只有宮九意味深長的說，愛一個人就是為了他付出一切，畢竟搶回來的愛情，是不會幸福的。

那時候的李倓似乎還不懂這種奉獻的愛情，如今，卻好像懂了些。若是你能記得我同我相濡以沫，就算是把這江山拱手相讓又如何？

但是他不能這樣做，一旦失了這江山就等於什麽都沒有了……他只能安慰自己，現在的宮九不是他愛的九兒，所以他可以利用他達到目的，他是為了他們未來的幸福，為了……

為了什麽來著？

明明當初陷入這個怪圈是為了李沁，為了長生不死。

如今他卻好久未曾想過李沁，就連長生，似乎也比不得和他相守。

和他一起平靜的死去，還是長生不老萬世孤獨？

這個問題他沒想過，他怕一想，就忘記了最初的目的，甚至懷疑自己的選擇和作為都是瘋子。

愛也罷，恨也罷，長相廝守也許卻比不上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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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之後，李倓為喚醒大清八旗子弟那最初的野性，舉行了好久未曾舉行的圍獵。

群臣也算是激昂，畢竟自打慈禧太後掌權之後，宮中就已經沒有這麽‘野性’的活動了。再加上之前打了勝仗，也算是氣勢不錯。

可美中不足的是期間不知怎麽跑進來一個野獸驚了駕，還好禦前侍衛宮九力挽狂瀾射殺野獸，帝大悅，冊封宮九為護國將軍，為正一品。

群臣皆認為護國這兩個字太嚴重了，而李倓表示他是皇帝，他就是國，護了他就是護了國家。

想到小皇帝的威視，群臣也不敢說太多話惹怒他，就也只能從了這任性的小皇帝，反正只是封一個正一品沒封異姓王不是？

對於李倓這個讓宮九上位的招，宮九對李倓表示了嫌棄的同時卻又覺得有些熟悉，總覺得好像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一樣。

而宮九上位之後，李倓就把大清朝的兵權系悉數交給了他，並囑咐宮九一定要訓練出真正的虎狼之師！

而那些士兵們一開始是看不起宮九的，心想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禦前侍衛因為救駕有功才升官的嗎？也沒有戰場經驗，哪裏可以領導他們這群真正沙場上下來的士兵？都琢磨著怎麽給宮九一個下馬威。

但是當他們真的看到宮九的本事之後他們服了。

服的五體投地，並打心眼裏感嘆皇帝果然是個會看人的，不然怎麽會找到這樣優秀的簡直就是岳飛再世的少年將領？

只有少數人覺得這個宮九肯定是小皇帝在暗中早就培養好，如今，找了個機會特意放出在眾人眼前的。畢竟當初小皇帝被慈禧太後壓制的那麽狠，都能暗中制作兵器籌劃很多事情。

再加上一些人對宮九的身份的調查之後顯示的是一片空白，就更加覺得宮九的出現很微妙了。也不由得想到了雍正帝時期的粘桿處，都想著這個這個新上任的大將軍，會不會之前就是粘桿處的頭頭，現在小皇帝沒什麽可用的人，直接把他從暗處調到明處了。

不管其他人怎麽猜測，李倓和宮九這對‘兄弟’的強國計劃還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開辟新的通商口，強化經濟上的走動，卻也不排斥鴉片等物的貿易，而是直接收繳鴉片，然後想方設法的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同時也舉行了‘閱兵儀式’邀請他國人前來觀看，算是奠定了大清國強的基礎。

但也許真的是大清朝之前的懦弱深入人心，尤其是在換了一個能幹的皇帝之後，其他國家都覺得最好趁著這個小皇帝羽翼未曾豐滿的時候毀掉他。

所以，期間倒是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戰役，但宮九是一個能幹的將領，他也培養出了不少能幹的將士。

直接把那些膽敢作死的國家打的落花流水，雖然比不上大唐盛世，但卻也超越了康乾盛世了。

在這個期間，李倓和宮九見面的機會很少，而宮九就像是忘記了當初要天下的想法一樣，專心的幫李倓打天下，三十年未曾回京，駐守邊關，一生未娶親。

而李倓也未曾娶親，而是直接把同胞弟弟的兒子抱養過來封為太子，好生教導著。

直到李倓覺得自己這個身體不行了，才下旨強求宮九回宮，宮九方才回宮面聖。

宮九回宮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雖然這個小老頭還能看出年輕的時候那英俊的樣子，回想當年的雄心壯志，竟有些恍惚。

李倓坐在龍椅上，他凝視著宮九的臉，他也老了，但是也許是內力深厚的原因，可比他這個身體好得多，畢竟他當年為了覆活宮九，精元受損，之後都不怎麽能使用內力了。

李倓突然道：“你不是說要這個天下，你怎麽不來造反！”

宮九楞了一下，道：“你比我更加適合做皇帝。”

李倓笑了，笑得有些淒涼：“九兒，朕有一件事從來都沒對你說過。”

“什麽？”覺得胸口悶得慌的宮九問道，不知怎麽了，看著對方老了的樣子，宮九覺得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李倓突然問道：“九……你可知朕為何一生未娶？”

“為何？”宮九迫切的追問，似乎心中有什麽破土而出的感覺到了。

李倓輕笑，仿佛釋然般道：“朕，愛的人，一直都是你，朕以為你會恢覆記憶，但你卻整整三十年未曾回宮……”

宮九似被怔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他方才道：“皇兄，我回來了。”

李倓也被這樣的情況給驚住了，然後釋然的笑了：“回來就好。”

閉目，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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