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隨後便不再多言，恭敬的退了下去。

此刻，溫酒迎新正進行到興起之際，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註意力，除了皇上、皇後、太子季乾等少數幾個人，很少有人註意到程笑笑這邊。

見她沒有立刻喝藥，這少數的幾個人不禁神色各異。

玉秀等了大概半刻鐘，才將藥端給程笑笑道：“郡主，藥已經涼好，可以喝了。”

“嗯。”

程笑笑接過藥碗，看都沒看一眼，就一口氣將一碗藥喝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暈開來，程笑笑的精神不禁振作了幾分。

玉秀接過空碗放在一旁，關切的說道：“郡主，您要是覺得太苦，就吃個點心，這樣就不苦了。”

程笑笑擺了擺手道：“不用，苦一點正好清醒一點。”

玉秀聽得有些心疼，卻也沒有辦法。

在宮裏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一個小小的丫鬟，也做不到給郡主任何安全感。

思及此，玉秀便低下頭不再多言，安靜的站在一旁。

心裏卻是在默默的祈禱：主子，您趕緊看到屬下的信回來吧，郡主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禦花園裏，溫酒迎新已經進行到一半多。

六人桌一共有十二桌，基本上大部分人都已經參加過一次溫酒迎新，除了其中一桌只有五個人的。

程笑笑的目光，不覺便朝那一桌多看了兩眼。

無意間發現，那一桌有個人挺眼熟，正是之前拿著拜帖，來拜訪過郡主府的青年，羅際。

這個羅際是禮部尚書之子，本人也能力非凡，官拜四品，擔任大理寺少卿一職。

大理寺少卿，相當於最高法院副院長，諸如禦史臺、刑部等幾個地方，都只有權利審問的犯人，至於最後該如何判決，還是得交給大理寺做最後決斷。

所以說，這個大理寺少卿的職位，還是很有分量的。

當時他會跟其他人一起來郡主府拜訪，程笑笑還覺得頗為意外——畢竟其他二十來人雖然身份地位也看似跟他差不多，但真正掌握了實權，在朝廷上說話能有分量的卻基本上沒有。

不過那天此人言語間對她頗為友好，因此當時她的註意力反而沒放在他身上，而是更多的關註了幾個對她多番打探的人。

心念轉動間，程笑笑已經將目光移開，看向了與他同桌的四人。

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唯有一人看著有點面善，仔細一想，竟是跟李暮雲有幾分相似，不過那人的面相沒有李暮雲那般的溫潤瀟灑，而是有些冷硬，看上去給人一種剛正不阿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這種大好的日子，李暮雲居然沒來？

據她所知，李暮雲已經二十出頭，但至今尚未娶親，連個妾侍都沒有，也算是京城裏比較少見的情況了。

她哪裏知道，李暮雲往年是想盡辦法不願意來，今年卻是想來都來不了——

之前因為偷拿金牌令箭，他被丞相一怒之下動用了家法，屁股上的傷至今都還沒有好全，萬一去宮裏折騰一番，傷口重新崩開了倒是其次，若是又流血並且浸了出來，那才是真的搞笑了！

靠在桌子上又休息了一陣，喝下去的退燒藥便開始起作用了。

昏沈的腦袋逐漸清明，身體似乎也輕松了幾分，雖然還是免不了有些頭暈腦脹的感覺，但至少能堅持得住了。

這時候，溫酒迎新在一片熱鬧的氛圍中，又如火如荼的進行了兩次。

揉了揉太陽穴，程笑笑想了一下，便不再慵懶的靠著桌子，而是重新坐直了身子，頭也不回的輕聲問道：“玉秀，你知道這溫酒迎新的彩頭是什麽嗎？”

這時候，她這個單人坐席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因為坐的是單人桌席，即便是最臨近的左右兩桌，也隔著不近的距離，因此盡管有人看到她開口，卻並不知道她在說是什麽。

除非有人會唇語。

不過根據程笑笑的了解，這個時代似乎還沒有開始發展唇語這種偏門的交流方式。

當然，即便有也沒什麽，她問的又不是什麽聽不得的話。

玉秀猶豫了一下，微微傾身上前，小聲說道：“郡主，奴婢聽說，先前這些溫酒迎新只算是小打小鬧，稍後正式進行溫酒宴的時候，還會有一個大的正式的溫酒迎新儀式，單是盛酒的器皿就有爐鼎那麽大，到時候是作一首詩添一把柴薪，或者畫一幅畫添一把柴薪，沒有彈琴這一項選擇，詩詞畫卷則必須都是跟辭舊迎新有關的。最後誰將酒煮沸了，誰就有機會跟皇上或者是皇後提一個要求。”

聽到此處，程笑笑不禁挑了下眉：“任何要求都可以？”

“額……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奴婢以為，若是太過分了，只怕皇上皇後表面上答應下來，心裏也會生氣。”

“求賜婚不算過分吧？”

程笑笑問著，目光一轉，便看向了遠處的夏晚晴。

恰好夏晚晴也正朝她這邊望來。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都濺起了火花。

玉秀聞言先是一楞，反應過來後，以為程笑笑要借此幾乎向皇上請求賜婚，眼底不禁劃過一抹喜色，語氣中也不覺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連忙道：“不過分，這個要求再正常不過了！”

“嗯？”

聽出她語氣中那一絲激動，程笑笑不禁微微挑了下眉，收回視線，有些意外的轉頭看了她一眼。

這丫頭在激動個什麽？

以為她會跟皇上請求賜婚？

不是……

即便她跟皇上請求賜婚，對象也只可能是守明，所以玉秀這麽高興，是不是……說明了某個她一直想要深究的問題？

見程笑笑忽然轉頭朝她看來，玉秀心中一驚，急忙收起了臉上的喜色。

但顯然已經太晚了，只見少女明眸含笑，眼底仿佛透著一股洞悉一切的光芒，將她所有的秘密都收入了眼底，讓她無所遁形。

玉秀努力低著頭，腦袋都快埋進胸口裏去了，心中欲哭無淚。

早知道郡主不僅聰明過人，感官還如此敏銳，她只是稍微流露出了那麽一點情緒，就被她註意到了，她說什麽也不會如此大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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