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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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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些時日便是上元節,宮裏宮外的又開始忙活起來。

石春在周福海的指揮下險些變成陀螺,整日腳不沾地來回跑,剛尋了個閑暇躲到石階臺上歇歇,身邊忽然也坐了個人。

擡眼一瞧,正是阮昔。

為著她這幾日腸胃不適,殷帝特意恩準她不用隨駕上朝,可好好將養,旁人聽了,還以為她已經得了什麽臥床不起的重病。

可他左望右望,也看不出阮昔哪兒有病色,精神灼爍的模樣,倒比他們這些快累垮的宮人們還要強上幾分。

哎,上哪兒說理去?

“石春,你聽說過‘小安子’這個人麽?”

阮昔知道他最近累,特意從禦膳房要了幾塊粉蒸排骨出來,打開油紙包,那蒸騰熱氣還沒散盡呢。

石春眼都看直了,接過也懶得道謝,吃得心裏美開了花兒:“這宮裏重名的多了,哪個小安子啊?”

“就靈靜宮裏那個唄。”

阮昔上次在宮門外,聽得其他宮人喚了這麽一聲,應該就是和嫻妃玩游戲時當“鬼”捉人的那個。

石春鼓著腮幫子,望天皺眉苦思一會兒:“我和靈靜宮的人不太熟啊,那宮裏出來辦事的,好像都是宮女,太監似乎不常走動……誰知道呢?內務府大概有資料吧!”

如今靈靜宮的人,恐怕有不少眼線正盯著阮昔,貿然去內務府查事,未免太惹人耳目。

阮昔思忖片刻,決定召喚位八卦小玲瓏。

“靈靜宮的小安子?這我還真聽說過,不是去年三月份入宮的麽?嘿,皮膚那叫一個白凈,跟你差不多,眉眼都秀氣得很,和咱們這些糙老爺們兒不一樣!”

“摸魚王者”孫侍衛巴不得能有機會開閑差,阮昔剛提個名字,這嘴就絮絮叨叨個沒完:“他是哪兒的人?這咱也不知道啊!你若真好奇,我就托人問問……放心,孫哥辦事兒還能不牢靠麽?嘿嘿,這酒香得很,我可真捧走了啊……”

望著孫侍衛大搖大擺離去的背影,阮昔心中稍安,卻也沒閑下來,前前後後又找了不少信得過的情報源詢問。

最後終得出個結論,這靈靜宮去年三月、四月、五月分別引入了三位太監,各個都生得水靈,嘴又甜得很,慣會哄人。

可奇怪的是,每逢嫻妃出行,隨侍在側的卻是靈靜宮內的掌事太監袁公公,並都沒有這三人的身影。

時間長了,宮內的人逐漸的都忘了這三人的存在,只暗猜怕是些羞手羞腳、上不得臺面的生瓜蛋子,恐貿然出去給嫻妃丟人,才一直藏著。

阮昔原本並沒太將這小安子放在心上,不過想著尋個突破口好方面日後調查嫻妃,可聽到的情報越多,疑慮也就越重。

想她那日敲門的時候,院內分明有不少太監的嬉鬧聲,怎的等她被放進入,就只剩宮女伺候了?

就算再上不得臺面,也不至於如此避著人吶。

況且聽嫻妃與他們玩笑的語氣,想來應是關系很親近才對。

按理說,受主子寵愛的下人,基本都會被下意識的帶在身邊。

就像狗皇帝那樣,除了見太後,走哪兒都想帶她和周福海,若非這次借病有機會修養修養,根本很難得閑。

奇怪,當真奇怪得很……

嗯?

阮昔心中忽然一亮,似乎抓住了什麽。

這嫻妃將他們三人藏在宮中的原因,會不會和殷承景不想帶她見太後一樣,采取的都是種保護措施?

阮昔倚著朱紅色的殿柱,手中不斷擺弄著柔軟的楊樹葉,折來疊去半晌,這可憐的葉子終於一命嗚呼,爛掉了。

石春剛過來,就瞧見她滿臉鐵青,一時還以為她胃痛又發作了,嚇得急忙想再去請衛太醫,剛想轉身,被阮昔手疾眼快抓住。

認識這麽久,對方想做什麽彼此幾乎都能猜得到,阮昔好不容易從鬼門關逃出來,只願這輩子都不再見太醫院的人。

“做什麽?”

阮昔瞧見他肩上搭了條白巾,又捧著個小木盆,隨口問道。

“洗澡去啊!我方才特意問過上洗司的管事,今兒人可少了!”

石春樂顛顛地搭著她的肩:“最近忙,我十幾天沒洗,身上臟得很,咱倆一起去唄,你好幫我搓搓背!”

阮昔立刻將他的手拿掉:“什麽?!”

“離這麽近還聽不清?洗澡啊!上洗司的小廝力道太小,搓背一點都不爽!嘿嘿,你肯定不會糊弄我,快回去取換洗衣物,我等你!”

石春說完,還在殿柱上蹭了兩下後背,又覺得不過癮,遂背對著阮昔:“哎,說來勁兒就來勁兒了,你快幫我撓撓!癢死了!”

阮昔想想他那幾乎能和泥的後背,實在下不去這手,連忙將他推開:“你好歹註意些,大白天的就在這兒寬衣解帶,嫌命長了不是?”

恰巧一隊巡邏侍衛路過,整裝肅穆的模樣,徹底打消了石春的念頭,連“狗熊蹭樹”的姿勢都不敢做了。

“哎,說這麽多,你倒是去不去啊!認識這麽長時間,咱還從未一個池子洗過呢!傳出去多生分吶!”

石春不甘心地又催了崔,見阮昔眉頭緊鎖的模樣,還以為這小子又會找什麽借口拒絕,誰曾想對方竟一口答應下來了!

“去!”

***

上洗司是宮中專門為太監和宮女設立的澡堂,按照規定,宮人們不可洗得太勤,亦不可太短,洗一次的間隔需在六至十五日之間。

每次來洗,都要在名冊登記,若違反了規定,可是要扣月例的。

石春勉強趕了個時限的尾巴,好在最近天氣剛回暖,還不至於太熱,身上的汗臭味也沒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你這就算陪我來了?”

石春悶悶不樂地瞪著兩手空空的阮昔。

“不是陪你到門口了麽!哎,誰讓你不早說?我昨兒個剛才屋裏洗過,好端端的再過一遍水,這皮就該泡皺了!”

阮昔笑著寬解他,為表歉意,便推他直接進去,自己幫他在名冊上簽字。

櫃臺後的管事認得喜公公,忙不疊地將剛燒好的茶給她沏了一盞,掛著笑臉兒跟她寒暄。

阮昔蘸飽了墨,還算端正地寫下石春的大名後,卻不急著將名冊還回去,反而一邊跟管事閑聊,一邊往前翻頁。

這名冊三月一換,如今記了一半多,厚厚的好幾頁,內容記錄得很詳細。

來此處的宮人們隸屬何處,幾時來又幾時去,均有記載。

管事只當她閑著沒事隨手翻翻,自然而然的,也跟她聊起這名冊上的人來。

無非是某太監臟,某宮女香,某人身上有隱疾,某人私下有怪癖之類的。

阮昔翻了半天都沒瞧見“安”字,心頭疑慮更重:“這名冊記得全麽?可別遺漏了兩三個!”

管事滿臉自信:“哪兒能呢?但凡三品以下的宮人,每十五日內必得來此報道,有缺勤的,小人可都在紅冊上記下了,等月末交與內務府一並處置!”

生怕阮昔不信,管事立刻將紅冊也拿了來。

他心中嘀咕,這喜公公莫不是一時興起過來視察工作的?

萬一哪兒沒做好,沒準還得挨頓板子!

思及此處,管事的手腳登時緊張起來,跟在旁隨阮昔一起看,但凡對方有什麽疑問,便馬上講解。

不曾想千小心萬小心,等紅冊翻完後,阮昔的臉還是沈了下來。

管事膝蓋一軟,險些嚇得跪在地上!

“好小子,咱家眼皮子底下還敢弄虛作假?”阮昔怒而拍案:“別的不說,單這靈靜宮的人數就不對……咱家記得去年還新進了三個小太監,怎的上面全無記錄?!”

管事真跪了,不僅跪,還拼命磕頭。

“哎呦餵,喜公公明鑒,哪兒有這等事……哦,小人想起來了,是那三個人!”

管事猛拍腦門,左右看看,見無人經過,壯著膽子用兩手擋著嘴在阮昔耳邊悄悄道:“不是小人失職,實是靈靜宮的那位主子曾經派人囑咐過,那三人身上有皮癬,來此處怕傳染到其他人,遂留在宮中單獨泡藥浴。”阮昔挑挑眉,冷嗤一聲:“你這般替他們行方便,莫不是收了什麽好處?”

“小人哪兒敢呀,小人……”

“名冊交上去後,內務府的人就不查麽?”

“這,那邊倒是從來都沒問過,想來那位主子應該也打點了……小人只是胡猜,當真沒受賄……”

阮昔板著臉盯著管事,就在他以為自己註定要卷鋪蓋滾蛋時,對方卻又冰消雪融地笑了。

“瞧你這滿身的汗,咱家不過閑著無聊,隨便問問罷了,這麽緊張做什麽?來來,喝茶!”

等石春渾身冒著熱氣,精神煥發的出來,就發現管事倚著櫃臺,臉慘白得很,比那無常還瘆人幾分。

而阮昔,早已不知去向。

阮昔坐在西苑的涼亭中,呆呆地看著手上的楊樹葉,一坐就是半天,動也不動,旁人見了還以為中了什麽邪。

嫻妃那日已然用藥和阮喜完全脅制住了她,憑阮昔如今的地位,讓她透露些殷帝身邊的機密信息,豈不是對她那前朝的將軍哥哥更為有利?

這麽好的機會,卻偏偏讓她將殷帝往靈靜宮的床榻上引,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就算嫻妃有心想用子嗣爭寵,也不必定下“半個月”的苛刻時限吧!

阮昔越想越驚懼,再連上那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太監,手上的樹葉一不留神,又讓她給揉爛了。

不會吧……

嫻妃她,當真如此膽大包天?!

這,這可是禍連家族的大罪啊……

正膽寒著,手中的樹葉忽然被什麽人拍掉,動作之突然讓她全然沒反應過來,身子一瑟縮,小兔似的躥了個高兒!

作者有話要說:  石春:嘿嘿我洗完能輕三斤~

還有一更零點左右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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