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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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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昔這一整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

自打從崇華池回到養心殿後,殷承景便人模狗樣地對奏疏批批改改,仿佛之前亂發脾氣的不是他。

阮昔渴望能在角落裏躲躲清閑,可周福海偏調了她的崗位,安排她就站在皇帝身後,方便隨時伺候。

石春曾和她提過幾嘴,周福海原本是服侍先皇的老人,算是看著殷承景長大的。

經歷過更朝換代,看了不少人世滄桑,隨著年歲漸增,這位總管公公也起了告老還鄉的心思,便不再像年輕時那般使盡解數,壓制那些想冒頭的後輩。

拋卻那些心術不正之輩,但凡有稍合聖意的,周福海就往皇帝跟前送送,暗自考察。

若真能為陛下挑著個機敏中用的接班人伺候,也算了了他一樁心願。

故此,每每看見總管公公那大有深意的目光,阮昔都倍感糾結。

看來在找到真正的阮喜之前,她都得整天在狗皇帝眼前晃了。

殷承景倒是沒再有什麽特殊舉動,只是偶爾阮昔為他端茶倒水時,總感覺有股子視線盯在身上,沈甸甸的,還銳利如刀。

真難熬啊……

***

用晚膳時,石春臨時被殷承景派去跑了趟腿,到安寧宮詢問下德妃娘娘身體是否安康。

昨天德妃似乎與皇帝發生了些許不快,據說回宮後便病倒了,一整天派宮女來傳了三、四次信兒。

殷承景每次聽完都當耳旁風,也沒打算親自過去瞧瞧,直到天都黑了才派人問候。

阮昔有心跟石春一起去,沒準兒還能在安寧宮中找到那位神秘姑姑的蹤跡,可惜狗皇帝沒應允,讓她接著為自己布菜。

這差事原本也不是她的活兒。

天可憐見,方才宮人們傳膳時,阮昔剛對著滿桌佳肴偷偷咽了下口水,殷承景便故意把她叫到近前來幹看著,自己還吃得倍兒香。

奪筍吶。

這半天差搞得阮昔身心俱疲,以至於換班時刻一到,她腦內便開始自動循環“好運來”。

天已黑,外面又飄起雪。

層層交疊的烏雲將天遮得密實,偶爾零星的月光能從難得的縫隙中透出來,沒多大功夫,風吹流雲動,便又給全蓋上了。

都說現代空氣被汙染得厲害,還是過去好。

阮昔跟同僚排隊走在宮道上,還盼著能透過沒有霧霾的天,欣賞下漫天的星辰,如今也徹底泡湯。

和所有疲憊至極的上班狗一樣,剛回住處,阮昔便暈頭脹腦地倒在榻上,半根手指都不想動。

“呦,這誰啊?直眉瞪眼的就往裏闖,招呼都不打一聲兒。”

旁邊忽然響起不滿的質問聲,阮昔費力側過頭去,只見榻的另一端還躺著兩個人。

這屋裏就一張榻,供同住的四人休息,雖沒什麽私密空間,但地方還算夠用,人躺下後只要睡姿別太差,誰也擠不到誰。

石春還沒回來,估摸著正在路上呢,阮昔曾記得他曾抱怨過,說屋內的另外兩位難纏得很,能少搭理就少搭理。

阮昔並未打算和他們深聊,只盼著能先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明天再想怎麽應付狗皇帝。

誰知聽她自報家門後,那兩位先微微一楞,隨即立刻興奮起來了。

“阮喜?昨兒個宮宴上馴虎的阮喜?!”

“瞧這事兒鬧的,可不是咱哥倆兒眼拙了!!”

這兩人年紀和石春差不多大,一位眉骨高的叫曹亦,另一位下巴尖的叫張為,因幼年同期進宮,相互扶持至今,所以關系甚好,比親兄弟還親。

“黃公公只說房裏要添新人,卻沒說是誰,咱家也不敢瞎打聽,不曾想原來是您啊!”

黃公公便是他們的帶班公公,平日裏話不多,能蹦一個字兒就絕不蹦倆。

曹亦、張為屢屢為方才語氣不善道歉。

阮昔原本睡在榻的最左邊,和他們中間還隔著石春的被褥。

如今這兩人全都湊到她身邊趴著,激情討論她昨日在宮宴上的英姿,弄得阮昔避無可避,只得一句句敷衍著。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二位嘴裏“爺長爺短”地叫,阮昔也冷不下來,覺得自己被叫得都快長胡子了……

熱絡閑聊半晌,那兩人忽然用眼神捅捅咕咕的,滿臉跑眉毛不說,還往門口的方向歪了下嘴。

“爺,您和‘他’是一個班的?”

阮昔知道,他們指的是石春。

盡管院內顯然沒人,曹亦還是刻意壓低了聲,見阮昔點頭後,嘴撇得更加厲害:“哎,有些話咱家也不好明說,畢竟和您也是頭次見面,說得多了,倒顯得咱家嚼舌根兒。”

“咱哥倆別的毛病沒有,就是熱心腸兒,有些腌臜事兒眼睛看見了,心也咽不下去。”張為在旁也跟著欲言又止。

嗯?有瓜?

阮昔:你們要嘮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見她來了精神,擺出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曹亦才鬼鬼祟祟在她耳邊道:“留神點兒那位吧,面上是笑臉,扭頭就捅刀子!咱屋裏之前那個小莊子,原就和那位一個班的,您當他怎麽沒的?”

張為兩眼翻白,伸出長舌來。

阮昔頓時睡意全無,看著自己身下的被褥,只覺得渾身冰涼。

她這是頂了死人的位置?!

聽見外面傳來踏著積雪的步聲,那兩人朝阮昔擠擠眼,躺回原本的位置,自顧自地耍藏在枕頭下的骰子,權當沒瞧見石春進門。

“外面雪又大了,真見鬼。”

石春帶進來股冷雪氣息,抖著身子抱怨幾句,閥了門也鉆了被窩,只顧追問阮昔晌午皇帝在崇華池旁都做了什麽,也不搭理另外兩人。

阮昔沒透露偶遇文昭儀的事,雖然宮裏到處都是透風的墻,但話不能從她這裏傳走。

方才曹亦兩人的話,她沒全信,也沒全不信。

日久見人心,有些事兒是藏不住的,至於那個小莊子的事,等先找機會查查。

巡夜梆聲響,該熄燈了。

阮昔親自檢查過門窗的鎖,都是好好的,唯獨她榻前的那扇窗關不太嚴。

石春還以為她怕窗縫會灌風,幫忙用衣服壓了壓,嘟囔這鎖早壞了,一直沒人記得修,明天再幫她換個新的。

比起昨夜監欄院十幾個人震耳的呼嚕聲,這個房間入夜後,倒是安靜不少。

屋子裏不甚暖和,因床榻就在窗根兒下,連外面寒風的呼嘯都能聽見。

阮昔抱怨兩句“冷”,索性將腦袋也縮進被子裏,徹底把自己裹成熊。

待片刻後,身邊人呼吸聲漸穩,她再悄悄挪動身子,將枕頭留在原處,只把頭和腳調換位置。

昨夜她便是這麽做的,睡也沒敢睡踏實,等天快亮時,再趁其他人醒之前,把位置換回來。

阮昔沒死在白虎口中,也許出乎了某些人的意料,至於什麽時候後招會亮出來,她還無法確定。

小心點總是好的。

夜漸漸深了。

半夢半醒間,一雙大手忽然死死掐住了她的腳!

阮昔:!!!

她邊尖叫邊瘋狂踢著兩腿,掀開被子一看,只見榻前竟隱約站著兩個人!

這個朝代的窗戶都是紙糊的,不透光,再加上今夜烏雲重重,兩人的臉都是模糊的馬賽克,壓根兒就看不清。

顯然,她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把那兩位“仁兄”也嚇得不輕,先楞了楞,才後反勁兒朝她撲來!

阮昔動作更快,推開窗直接滾了出去。

“啊啊啊啊救命啊!來人啊!!!”

阮昔這輩子都沒喊得這麽大聲過。

可比坐過山車和跳.樓機時喊得慘多了。

她腳上只有襪子,登時就被地上的積雪打濕了,順著腳踝向上蔓延到全身的涼意與裹挾著小石子的北風,帶走了體內所有溫度。

這些阮昔全然不顧,邊尖叫邊瘋狂地往前跑,當聽見身後傳來重重的落地聲後,她渾身的血瞬間凝固。

殺她的人,也翻窗追來了!

往哪兒跑?

外面是東夾道,位置偏得很,別說守夜的侍衛,連個鬼影都沒有。

宮內雖有不停巡邏的侍衛隊,可誰知現在他們巡到哪兒去了?萬一殺人來時特意避開了巡邏時間,她只要跑出院子就是死路一條!

院裏好歹還有其他太監住,她嚷得這麽大聲,就算這些人反應再慢,撐下去肯定也會有人出來。

和她同屋的那三個人都睡死了嗎?怎麽還沒反應!

莫非他們……

阮昔的腦袋轉得飛快,越想心越涼,院內的其餘人會不會也早就醒了,卻故意躲著不出……

一只粗糙的手從後死死捂住她的嘴,將所有尖叫和希望都堵了回去。

就這麽短短兩步,她就被追上了。

電光火石間,阮昔用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

果不其然,那人的另一只手就掐了上來。

沈重的喘.息聲貼在她耳邊響起,男人鼻.息中噴出的熱.氣更是讓她頭皮發麻。

許是沒料到阮昔會事先護住脖頸,身後那人索性用體重和慣力將她壓.倒在地!

趁著她被摔得七暈八素之際,單用腿的恐怖力量鉗.制住阮昔全身,兩手改變策略,一起捂住她的口鼻。

他想讓她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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