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眉梢一笑，“你以為他真的殺不了你？鳶紫？”

聽到彌生說的最後兩個字，妖怪艷麗的眉角瞬間憤怒得有些扭曲，她眼光怨毒地盯著彌生，字字銳利地說道：“閉嘴！孽種！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妖怪的名字當然是從夢中知道的。

彌生可以確信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地在千年之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以前的夢中只能看到那個叫“彌姬”的少女的剪影，但這次因為鳶紫的附身，銘刻在血脈和靈力中的記憶逐漸覆蘇，將一幅千年之前的畫卷緩緩地展現在她的腦海裏。

正如名取周一之前跟田沼要所解釋的——

西園寺家源自九清華之家，並非是陰陽師的後裔。

“陰陽師可以為她獻出生命，你為她做過什麽？”彌生冷笑一聲，“你連她的血脈都認不出來，你——真——的——愛——她——嗎？”

聽到彌生的話，被稱為“鳶紫”的妖怪怔忡了一瞬，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你是……你是……是……彌姬的孩子？”

終於聽到了這個總在夢中被一遍遍呼喚的名字。

和她一樣出生於初春三月的美麗少女。

以“無雙姬”之名冠絕平安京的大納言之女。

但鳶紫並沒有因為彌生是“彌姬”的後代而驟然幡然悔悟神馬的，她原先是被佑生的祝禱之力所迷惑，以為這個少女是那個陰陽師的後裔，被彌生這麽一說，她凝神感受了一下，盡管相距千年，血脈早已稀薄，但是彌姬的氣息對她來說太過熟悉，只消幾秒鐘，她便判斷出了這個少女所言的真假。

她將手擡起放在胸前，精致的袖擺在身前搖晃，與她艷麗的容貌交相輝映，這種美貌是現代任何一個女明星也無法演繹出的，彌漫著平安時代的紙醉金迷和妖譎迷幻。

她紅唇如血地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那又如何？彌姬不過是被那些愚蠢的人類逼迫才嫁入了藤原家，她不愛那個所謂的夫君，她不會愛那些男人的！這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冷酷無情！無論是藤原家的那個男人，還是那個可惡的陰陽師！彌姬的孩子？不！那是害死她的孽種！不是為了生下那個孩子，彌姬怎麽會死！怎麽會死！”

彌生的聲調十分平穩，她瞥了一眼講到彌姬就有些情緒失控的鳶紫，開始淡定地陳述事實：“你愛她？除了‘鬼姬’之名，你給過她什麽？”

“無雙姬”之名，是在“鬼姬”的詛咒被初出茅廬的佑生打破之後才傳揚開來的。

幼時的彌姬早就顯現出了不俗的美貌，但沒等她開始絢麗地綻放，就被冠上了“鬼姬”的惡名。

凡是接近大納言家的那位姬君，就會遭到惡鬼的詛咒。

一時間，除了彌姬的母親仍舊堅持竭力去請陰陽師來為她退治妖怪，就連彌姬的父親也很忌諱談到這個曾經以為會出落為絕世美人的大女兒。後來因為陰陽寮的陰陽師屢屢狼狽而歸，一時間，談及“鬼姬”和那座開滿鳶尾花的別院，平安京內幾乎人人色變。

鳶紫的眼中閃過一抹迷醉，幽紫色的光芒籠罩在她的四周。

“我愛她，我會永遠愛她，只有我會永遠陪著她。”

Chapter .23千年紀（下）

平安京，藤原氏府邸。

燭光搖曳。

長發披散在白色的被褥上，她的臉色如同一張新制的雪白箋紙。唇色也已近蒼白，兩頰瘦削，散亂的額發貼在額頭上。

他卻看不到她彌留之際雖蒼白卻依舊美麗無雙的容色。

跪坐在十步遠的距離，透過輕薄卻緊密的竹簾，他只能看到簾內隱隱約約的消瘦身影。她已近彌留之際，已經不用再顧忌諸多，侍女已經被她屏退，但他卻始終沒有勇氣去掀開那層薄薄的簾幕。

“佑生。”

她伸出手，唇角有一抹溫柔的笑容，聲音微弱，卻如同多年以前那樣，總讓他瞬間就能心神皆安。他很想像初見時那般，就那樣只憑直覺，毫不猶豫地握住她的手。

掀開竹簾的那一刻，他們的目光交匯在一起，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中那溫柔的歡欣和眷戀，可是沒等他握住她早已枯瘦的手，那曾經纖長如玉的手臂卻兀的無力垂下，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

他這才毫不遲疑地疾行到她的身旁，一把緊握住她已經開始冰涼的手。

身體的溫度早已開始流失，瞳眸中的溫暖卻始終不曾散去。

“請代我看他長大，佑生，拜托你了，務必保重，還有……”

“……抱歉。”

她笑著闔上雙眼，神色柔和，如果不是因為生產後久病而浮現的病容，她好像只是在心愛的人懷中，心滿意足地睡了一個安詳的午覺，她握著他的手，就像很多年前她伸出手的那一刻。

她這一生，曾向兩個人這樣伸出過手。

就再也沒能放開過。

三月而來，彌月而落。

八原。

想及夢中的那個美麗女子，彌生對眼前這個妖怪的心情也很是覆雜，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解決危機，否則一直耗在這裏肯定不是辦法，先不說如果天明之前無法回到藤原家會產生的麻煩，就現在來說，貓咪老師幾個人也全都掛了彩，尤其是柊的狀況，肯定算是不容樂觀。

彌生一咬牙，聲音冷淡地說道：“你愛她？就算給她帶來的全是痛苦？”

“痛苦？”彌生對她的質疑讓鳶紫心中暴怒，千年之前她就是帶著無盡的憤怒被封印的，千年之間，那股怨恨一直都不曾消失。“我會陪著她，只有我能理解她……”

盡管發生在千年之前，但彌姬的痛苦，對彌生來說並不是全然陌生的。

鳶紫認為只有她能給予孤獨痛苦中的彌姬永恒的陪伴，她認為自己是真正愛著彌姬的，但她從來沒有想過——

“她所有的孤獨和痛苦，都是你一手造就的，再以施恩者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身邊，這世上還真的很少有比這還殘忍的事情了。”

所謂的惡鬼的詛咒，擊退甚至擊殺陰陽寮的數位聲名顯著的陰陽師，就是被封印了千年仍舊妖力強悍的平安京大妖怪鳶紫所為。

她也曾經愛上過一個人類男子，隱瞞了妖怪的身份，只想要與他白頭偕老，甚至不惜重重困阻想要去尋找成為人類的辦法，但卻在被知道了妖怪身份後，被拋棄，被退治擊殺。

她憎恨男人，也憎恨人類，每一個走到那片鳶尾花田的人類，都會被她用厲風割斷喉嚨，用他們的鮮血澆灌那片妖冶的幽紫花田，這樣吸飽了人類血液的鳶尾花，從根到花瓣都浸潤著沁入皮肉的劇毒。

只有彌姬偶然間從花田間看到了她，她還沒來得低揚起袖擺。

那個女孩伸出手，笑容甜美純凈。

“你真漂亮，下次能來找你嗎？”

無盡孤獨中唯一的亮色，抓住了就再也不願意放開。

從此之後，她就一直跟在彌姬的身後，剛開始還只是或有意或無意傷害到或者碰到彌姬的人會被她以厲風擊退，後來嫉妒成狂的她忍受不了任何接近彌姬的人，只要靠近彌姬，就會遍體鱗傷並且身中劇毒。

雖然不能使用靈力，彌姬的眼睛如同的笑容般純凈，大多數情況下，她是看不到妖怪的。彌姬能夠與人類交談，和她們一同歡笑，卻總是看不到她，看不到她的愛意和歡欣。

——不能忍受！不能饒恕！

身負“鬼姬”之名，家裏所有人都對彌姬諱莫如深，彌姬的父親親自下令將她放逐到郊外的別院裏。

別院裏只有彌姬和她，只有她們，再也沒有那些愚蠢的人類。

彌姬再次看到她的時候，是被陰陽寮中排擠，而被派到大納言家的別院來送死的佑生將符咒甩到她身上之時。

那個少年神色堅定，雖然年齡尚小，但符咒的威力卻絲毫不遜於那些曾被她擊殺的大陰陽師。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來送死的，實際上，他更想來報恩。將他從餓死的邊緣救起，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淪為仆役而特地將他送入陰陽寮中學習，為了報答當年那個女孩的恩情，他自認為自己不是陰陽寮中最有才華的，但絕對是最勤奮的一個。

更何況他的確是最有才華甚至是天賦異才的那個人。

一舉重傷並驅逐了纏繞大納言長女的惡鬼，這個出身微賤的少年頓時名揚平安京，並受到了陰陽頭的重視和栽培，憑借才華和努力，成為備受讚譽的少年英才。

但他們卻漸行漸遠。

時隔多年再度出現在人前，彌姬的美貌首先驚艷了京都。

國色無雙。

權傾朝野的藤原氏一族的長公子也為她的美貌所傾，父親曾經對她冷漠無視，但母親始終不曾放棄過她，為了母親，她只能穿上藤原氏的嫁衣，嫁入藤原氏的府邸，成為那座重重深宅中的精致人偶。

這並不是一個陌生的故事。

只不過發生在彌生身上時，那個帶著萬般無奈而與愛人訣別的人，是彌生的父親——西園寺光治。

而彌生之所以對這種孤獨和痛苦很熟悉，也正源於她的父親。

彌生的話的確激怒了鳶紫，其實這些道理並不是很難懂，她也並不是不能想到，只是她心中並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事實，被彌生這麽一說出來，她開始拼命的回避這個事實，以至於又開始狂暴地釋放妖力，已經接近了理智崩潰的邊緣。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這個害死彌姬的孽種！”

彌生趁熱打鐵地咄咄說道：“害死彌姬的不是她的孩子，她為什麽會身體虛弱？為什麽會在產後身體迅速惡化？你不知道嗎？還是你也不願意承認？”

風與毒，早就在鳶紫所謂的陪伴中滲入了彌姬的身體。

彌生這樣自然不是把鳶紫惹毛了，想要撞到槍口上去找死，她還沒有這種速速去死的奇葩愛好。

聽到這話之後的鳶紫果然已經開始暴走，妖力雖然狂暴卻非常紊亂。這時，如彌生所料，從樹林深處飛出一支帶有符咒的利箭，猛地射到了鳶紫的身上，因為妖力紊亂，等她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因為符咒上的沖擊向後倒去——

雖然僅僅只觸到了一點點。

但法陣的金光在接觸到鳶紫之後迅速地閃耀，很快就擴大範圍，將鳶紫罩入陣中。

雖然知道這法陣非常棘手，但鳶紫以為這法陣和千年以前一樣，也不過是能重傷她而已，還沒有擊殺她的威力，沒等她帶著暴怒想要掙紮，就發現自己的妖力開始大量地逐漸流失，不，是被法陣強行奪走。

怎麽會這樣？！

到這個時候，她才深深地感覺到驚恐，這不是千年前的那個法陣，比那個有著神之子之稱的可惡陰陽師所繪的法陣還要霸道。

“你真的以為他沒辦法殺你？”

也在法陣中的彌生緩步走到鳶紫的身前，夏目貴志想要阻止她，卻看到她擺擺手，仍舊自顧向前走去。

“為什麽要繪在地上？畫好了直接帶在身上豈不是更方便，而且事先繪好的——也能減少差錯的幾率，畢竟這種以天書書寫的法陣，是一絲錯誤也不能有的。”

彌生想起了那個叫做佑生的陰陽師在夢中的身影。

狩衣的袍袖從地面劃過，好似無意地拂去了陣中的一個文字。

“他始終沒能下定決心，所以才臨時在林中繪出了這個法陣，後來狀似無意地拂去了一角……你之所以能夠死裏逃生，只不過是這個原因罷了。你從他年少力不足時所用的封印中掙脫出來時，彌姬已經去世了，你想知道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鳶紫怨毒地盯著彌生，她是真的想舉起袖擺，用厲風割斷這個少女的喉嚨，但此刻她完全被法陣轄制，根本無法動彈，更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力量與生命都在不可抑止地流失。

彌生在所有人驚嘆的眼光中握住了鳶紫的手。

就連鳶紫自己也沒料到她居然會這麽做。

千年前的思念透過交握的雙手傳入鳶紫逐漸渙散的意識中，她狂暴的情緒逐漸平覆，先是震驚和哭泣，最終竟帶著痛苦與悔悟的笑意踏上了黃泉之路。

“……放過鳶紫。”

“……抱歉。”

雖然當年的佑生退治了糾纏彌姬的鳶紫，但他當年畢竟年少，只能將鳶紫暫時封印，並且由於鳶紫最後的掙紮，封印也不知所蹤，很可能不隔幾年就從封印中掙脫，並且會找佑生和彌姬的孩子來覆仇。

彌姬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請求佑生放過曾給她帶來無邊孤獨與痛苦的鳶紫。

——抱歉，請原諒我的任性。

——雖然看不到，但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一個人的陪伴和……真心。

雖然曾經猶豫掙紮過，但他沒有背棄彌姬最後的請求，還是放過了鳶紫。但是為了保護彌姬的孩子，他沒有聽從彌姬所囑托的好好保重自己，反而是請求彌姬的夫君把彌姬生下的兒子交給他，為彌姬的孩子進行了祝禱的祭祀。

以他之血，神所眷顧的血，祈求祝禱長存。

這就是祝禱能夠延續千年的奧秘。

他終究沒有登上平安京陰陽道的頂點，彌姬的夫君執掌朝政之後，將他存在的痕跡從史書上全部抹去。十幾年之後，又有一位身世成謎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出現。再過許多年之後，許多關於他的民間傳說也被安到了安倍晴明的身上，他的存在，徹底地湮沒在了歷史的洪流中。

那個曾被譽為神之子的少年大陰陽師，護佑蒼生的佑生。

唯有這凝結著濃烈愛意的祝禱，在藤原氏的血脈中續延了千年。

最終還是保護了，彌姬的孩子。

她敬佩彌姬最後的寬恕，但她終究和那個上善若水的女子不同，她一步步將鳶紫引入法陣之中，就算最後選擇了握住鳶紫的手，卻不會改變她把敵人送入黃泉的意志。

感到疲倦不已的彌生最後也閉上了眼睛。

千年之思，終於落幕。

Chapter .24業餘球水平

“那早點回來哦。”塔子搭上門把，準備替彌生打開門。

“嗯。”彌生笑著應了一聲，就推著腳踏車準備出門去，沒料到門剛打開就迎面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外，手臂剛從半空中放下，很顯然剛才想要叩門，“忍足君？”

站在門外的正是前來探病的忍足侑士，他穿了一身靛藍色的運動裝，顯得非常隨意，手上拎了一個裝水果的袋子，看到彌生推車準備出門，就又擡起手打了聲招呼，“還想今天來探病的，看來夏目桑恢覆得不錯？”

由於忍足侑士的特征比較明顯，塔子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那天送彌生回家的男生，“啊呀，是你呀，你是彌生在東京的朋友吧？那天真是謝謝你了，可惜太忙，都忘記問你的名字了……”

忍足侑士毫不在意地笑笑，把手上的水果袋子遞到塔子的面前，“您好，我叫忍足侑士。今天本來是買了些水果來看夏目桑，請先收下吧。”

以探病為由送了些水果，禮物不算貴重，又是一番好意，如果推拒的話才是有點尷尬了，塔子就接了過來，又是一番道謝。

忍足侑士看著同樣一身運動裝，甚至是同色系的天藍色運動裝的彌生問道：“夏目桑是準備出去轉轉？”

“本來是這個打算，因為悶了三天了……”彌生推著腳踏車站在原地，“感謝忍足君的好意了，要不要進來坐坐？”

忍足侑士非常體貼地直接回道：“不用打亂夏目桑的安排了，今天本來就是合宿休息，正巧夏目桑要出去轉轉，不介意一起吧？”

當然不介意，她本來就是準備出去舒展舒展的，如果不是隨身帶著把刀，即使是木刀也很驚悚暴力的話，她還準備就帶著自己的刀出去找個地方好好運動一把。

彌生靈光一閃，“忍足君是冰帝網球部的？”

“哎？是的……”沒料到彌生突然這麽一問，忍足侑士很好脾氣地解釋道：“這次的合宿，就是東京地區三校網球部出來訓練的。”

“出來訓練，這麽說就在這附近練網球？”彌生握著車把的手點了幾下，精神很好地說道：“網球場不遠吧，忍足君有沒有多出來的網球拍可以借我一用？”

“網球拍當然有……”

“那好，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彌生很坦然地直接就推車走了出來，朝著身後拎著水果袋的塔子招招手，“塔子阿姨，那我就出去了，晚飯之前回來。”

雖然之前在青春學園附近的那家飲品店裏，也是彌生開口邀請他共進晚餐，不過那時畢竟是他自己主動上前搭訕的，但這次彌生的做派未免也太豪放直接了點——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了了了……

出門之後才發現忍足侑士好像是走著過來的，總是被女生搶奪主動權絕對不是忍足侑士的風格，他幹脆直接從把手伸了過去，“夏目桑，還像那天一樣，我騎車帶你吧，不會摔的，絕對可以放心。”

彌生沒多說，直接松開一只手，忍足侑士順勢接了過來，動作流暢地踏上車，彌生食指向前一伸，示意忍足侑士可以先騎起來，然後她疾走幾步之後，直接跳上了後座。彌生的個子不算矮，來到八原後也比原來多長了些肉，但是她坐上去之後，忍足侑士還是感覺後座輕飄飄的。

“夏目桑會打網球？”

“不會。”

回答之幹脆利落，讓忍足侑士差點把車把扔掉。

好在夏目彌生不算完全不靠譜地繼續說道：“沒怎麽打過，不過體育課上有教過基本的發球和規則什麽的，現學不可以麽？”

好吧您還真是瀟灑啊。

忍足侑士心裏的小人撫額嘆氣，覺得自己跟夏目彌生爭辯這種問題根本沒意義，就會像那時西園寺清介和她爭執時的慘敗一樣，幹脆換了個話題說道：“前幾天是怎麽回事？夏目桑是發燒了吧？”

“不。”彌生又是很幹脆地回了一句，“是妖怪附身了哦，忍足君。”

雖然看不到，但忍足侑士能聽出夏目彌生的聲音實在是再真誠不過了，雖然那天她的手的確很冰，但是手腳冰涼對女生來說並不是罕見的事情，至少他家大姐忍足惠裏奈在冬天裏就暖手寶從來不撒手。

忍足侑士很想再問一句：是個像文車妖妃一樣的大美人妖怪吧。

幸虧他沒有問出來，不然就會自取其辱地得到一個天真無邪的——“對呀”。

他們合宿的地點離藤原家並不是很遠，騎車大概十分鐘左右，彌生就在腳踏車後座上看到了網球場。大概因為今天是休息時間，球場上現在並沒有人。忍足侑士今早打過球之後就把球包放在了網球場旁邊的休息室裏，正好取出兩只球拍來，將不常用的那只遞給了彌生。

“可能會有點重，夏目桑用岳人的應該還好，可惜他的包被帶走了。”

彌生完全不在意地接了過來，作為一個純業餘人士，她還沒高端大氣到這麽講究的地步，彌生不客氣地從忍足侑士的手上拿了一個網球，回想了一下以前聽過的內容，擺了一個還算標準的姿勢，將網球向上一拋，看準之後非常利落地揮拍擊球。

她並沒有把握網球落地的準頭，但忍足侑士看到球落地時的那個力度，不得不感嘆到這個手腕瘦弱的姑娘倒是有一把的好力氣。等到反應過來時，才意識到這個家夥好歹是曾被王者立海大派上場的人物，至少不會是個水貨就是了。

彌生是真的只寥寥地聽過關於網球的課，說起握拍也只有一次，這還要感謝立海大附中的教育的確很全面負責，幾乎把所有的主流運動項目都普及了一遍，八原這邊的中學裏，體育課也就是大家一起運動運動而已。

雖然不知道彌生究竟是什麽態度，忍足侑士還是帶著自己慣用的球拍走到夏目彌生的對面，把球撿起來之後準備遞過去，“夏目桑，規則不用說了吧？不如你先發球……”

夏目彌生瀟灑地張開手，嘴角一勾，“不用麻煩了，直接扔過來吧。”

迎面而來——

忍足侑士的準頭非常好，彌生隨意地伸出手，腳步都沒挪動一下，球就穩穩的被攥到了手上，她朝忍足侑士咧嘴一笑，話沒多說一句，虎口握緊球拍，擊向被拋到上空的黃色小球。

忍足侑士沒費太大力氣就將球打了回去，對於冰帝的其他正選來說，這球實在不成難度，不過對於純業餘人士夏目彌生來說，這人生中第一個被打回來的網球，她雖然跑了過去，不過沒等揮拍，球就彈出了場外。

不過一個純業餘人士根本不在意規則和分數神馬的，彌生的本意也只是想要做一個比較消耗體力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註意力而已，原先的計劃是準備騎著腳踏車瘋狂地繞八原飈幾圈，不過看來忍足侑士這個小夥伴也不錯，至少她的目的是完全可以達到的。

彌生從地上撿起球，又換了個體育老師教的另一種發球方式，放手，擊球。

當然又被忍足侑士不費勁地打了回來，不過這次她也沒這麽好對付，雖然回擊過去的球仍然被忍足侑士打了回來，不過也算是個進步了。

打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忍足侑士就再也沒出現一擊得分的情況了。等到坐在一邊休息了一會兒，再上場時，忍足侑士不得不說對面的這個家夥現在已經光榮地脫離了業餘人士的隊列——除了把規則當做一坨翔以外。

當然，被稱為冰帝天才的他也不至於現在就如臨大敵，不過難纏的是夏目彌生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累一樣，除了剛才休息了一會兒，現在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卻根本不見她有絲毫停止的意思。

忍足侑士現在更加相信那場劍道比賽的真相其實是西園寺朝香怕被夏目彌生給砍死才會出那種損招——

夏目彌生的運動神經的確很不錯，而且反應非常靈敏，積累經驗的速度更是異常的快。她剛開始那標準卻生硬的動作如果顯示她的確是初學者，那麽她現在絕對是愈挫愈勇，以至於到了後面，冰帝天才忍足侑士也不得不收起純指導的心思，認真地來一次次打敗夏目彌生。

等到夏目彌生終於放下網球拍時，忍足侑士竟然有種和跡部大爺的圓舞曲大戰三百回合的感覺。

夏目彌生把網球拍扔給忍足侑士，接過忍足侑士從包裏拿出來的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現在已經是春天了，劇烈運動這麽長時間當然會很不美觀地大汗淋漓。

“是個不錯的運動哦，忍足君。”

忍足侑士摘下自己的眼鏡，擦了擦鼻梁附近的汗水，非常好心地回答道：“我們還有一星期才回去，隨時奉陪。”

“我記得忍足君好像是東京地區的中學網球界非常有名的大人物……”

“別說的這麽直白，夏目桑，我會不好意思的。”這種語氣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跡象。

彌生把紙巾投到附近的垃圾桶裏，轉而坐到了球場旁的長椅上，姿勢非常閑適地說道：“忍足君很喜歡網球吧？”

“對。”忍足侑士對這點毫不矯情，“這是種經常會讓人熱血沸騰的運動。”

“我沒記錯的話，忍足君應該國中時也是網球部的吧，升上大學之後，還會繼續參加網球社團嗎？”

沒想到夏目彌生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忍足侑士只楞了兩三秒，手上擦汗的動作也沒停止，非常坦然地回答道：“不會了。”

沒有加“大概”、“或許”這樣的詞，而是一個極其肯定的回答。

原因不用解釋，他也相信夏目彌生完全能夠明白。

彌生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這其中的原因並不難猜，實際上不止忍足侑士，冰帝網球部的所有正選，在升學之後，應該都不會再進入網球部了。

不僅在關東地區，甚至在全國，冰帝學園都算得上是網球名校。但很少會有網球方面的職業教練或者職業記者把精力放在冰帝學園的選手身上，這個原因不言而喻，就算跡部景吾的網球水平在全國首屈一指，他也絕對不會曾為一名職業的網球運動員。

他未來的戰場，絕不僅僅在紅土場之上。

不過年少時總會有這種熱些沸騰的沖動，能夠在現在為自己所喜愛的事物奮力拼搏一場，這大概也就是年少時的特權了。

有時候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可還是有不能控制的沖動。

彌生把手放在額頭上方，春日的陽光透過指縫落在她的臉頰上，她瞇著眼睛說道：“很久沒有這種暢快的感覺了，忍足君能陪我到現在，謝謝了，”她放下手，又掐著下巴想了想，“好像又欠了忍足君兩個人情，不知道這下該怎麽辦了。”

“等回到東京再還吧。”忍足侑士表示自己很大方，又很未蔔先知地說道：“我總覺得夏目桑一定會回東京，不如到時再說吧，不然……夏目桑做我女朋友怎麽樣？”

彌生拿起忍足侑士包裏沒開封的水直接就喝了一口，不過她沒有把喝進去的水以吐血狀噴射出來，慢吞吞地全都咽下去之後，才挑眉說道：“這種玩笑可不好笑啊，忍足君，我要是和你交往，和我父母當年有什麽不一樣？到最後也就是離婚而已，這種註定是虧本買賣的事情，我可不會做的。”

當年的西園寺光治和夏目靜，說來……的確有些像。

才華橫溢的孤女和名門世家的貴公子。

“千萬別對愛情失望啊，夏目桑，給我留點機會吧。”

夏目彌生“哈哈”笑了幾聲，對這種話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可早就聽說忍足君的大名了，而且上次在大阪見到的另一位忍足君可是說你的女朋友可以從冰帝學園排到東京灣，如果我沒瞎的話，這個距離應該是極其可觀的……”

……從國中就被忍足謙也黑出翔的忍足侑士發現自己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在就算解釋自己很純情也會被當做是花花公子的套路吧還是別白費口舌了。

忍足侑士默默默默地嘆口氣，然後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其實我們還是很有緣的，夏目桑，既然這樣，就別總是叫我‘忍足君’了，我們本來就是同級，叫我‘忍足’就可以了，我也可以不叫‘夏目桑’了，這個提議可以接受吧？”

“那叫我‘夏目’？哎？以前在立海大的時候，別人這麽叫我還沒有感覺……不過現在跟我哥哥在一個學校，別人也就算了，如果是熟人叫‘夏目’的話，總感覺像是在叫我哥哥……”想起夏目貴志的那幫朋友，彌生很幹脆地說道：“不介意的話，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把球包重新放回休息室裏，忍足侑士堅持要把彌生送回家去，於是兩個人就像來的時候一樣，忍足侑士騎車帶著彌生，騎得比來的時候要慢一點，邊騎邊閑聊。不過運動之後可沒那麽陽春白雪，彌生坐在忍足侑士的身後，能很清楚地問道他背上的汗味。

不過大家都一樣，誰也別嫌棄誰了。

把彌生送到門口，忍足侑士非常紳士地揮手一笑，“再見，彌生。”

彌生咧嘴微笑，“會再見的。”

忍足侑士沒走出巷口時，還能聽到身後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

“我回來啦！哎？老師？哥哥下課啦？”

Chapter.25 雛祭

“算了，夏目，這個你還是拿給彌生小妹妹吧。”已經走到玄關，穿好鞋子準備走出門的名取周一，很是躊躇了一番，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賀卡，遞給前來送他出門的夏目貴志。

夏目貴志順手接了過來，“哎？這是……”

看到賀卡上的字，他驟然就笑不出來了。

的場靜司。

名取周一也頗為無奈地說道：“本來是不想給你的，不過今天是彌生桑的生日，我把這種東西扣下來好像很刻薄一樣。而且……那捧藍色妖姬是我送的，不過那個蛋糕是的場拜托我送過來的。”

夏目貴志神色糾結地攥著手上的賀卡，“滿打滿算彌生也只見過他兩次而已，的場先生為什麽對彌生這麽……窮追不舍？”

哥哥大人的口氣已經很客氣了他已經放棄使用“死纏爛打”、“死皮賴臉”這種詞了。

名取周一攤了攤手，開始為糾結的哥哥醬分析原因：“其實原因也不難猜，你也不用太擔心，夏目。畢竟的場是沒辦法拉彌生桑加入的場一門的，如果非要說他為什麽這樣吧……可能是彌生桑所擁有的大陰陽師之力實在非常難得，畢竟現在的人很少會有這麽純粹強大的靈力了。或許他也是為以後投資，如果遇到什麽太重大的麻煩，能說動彌生桑幫他吧。”

“但願如此。”夏目貴志回望了一眼半掩著的客廳，現在裏面的聲音非常噪雜，有西村悟笹田純爭搶電視的聲音，還有北本篤史和田沼要聊天的聲音，還有彌生的部員木村和她討論蛋糕及彌生居然認識大明星的聲音，雖然沒有多軌透的聲音，但是聽到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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