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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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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27)

大去提親?她一個姑娘家,身處亂世,哪裏能夠離得開男人的保護?以王爺現在的身份,配她……,誰高攀誰還不好說呢。”

意思是說,慕容沅高攀了自家主子。

端木雍容卻道:“就算趙煜不是燕國老皇帝親生的,小公主也是他的同母妹妹,況且他還要顧忌名聲,一直頂著燕國皇室的名頭給天下人看。認真說起來,小公主可是名正言順的後燕長公主,皇帝胞妹,只是她不肯認罷了。”

“這……”衛謙怔了怔,“王爺的話倒也沒錯。”轉而道:“可是趙煜心思難測,況且天下人都知道沁水公主死了,便是小公主相認親,趙煜不認怎麽辦?冒認公主之名可夠她死上十回的了。”

端木雍容冷聲道:“我可沒興趣做燕國駙馬!”

“那王爺的意思……?”

“你的話有道理。”端木雍容撣了撣袍子,站起身來,目光沈毅堅定,“想娶她,又不是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成與不成,總歸把我的誠意先擺出來,問過她,也省得這麽牽腸掛肚的。”

他推門出去,衛謙卻在主子身後搖頭低嘆,“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吶。”

果不其然,端木雍容找到慕容沅以後,到底還是沒能說出,“我要向你求親”,或者“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這種話,----因為在乎,所以才會患得患失,害怕被拒絕。

月華清涼如水,照得他的影子長長的拖了老遠。

慕容沅正準備睡下,卸了釵環,松松的挽了一個發髻出來,“天色晚了。”本來就有些猜疑他,越發要避嫌,“若是沒有十萬火急的事,還是明兒再說吧。”

怎麽不急?端木雍容在心裏啞然一笑。

慕容沅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不言語,覺得頗為尷尬,“你不說話,我先回去了。”

“小羽。”端木雍容的聲音低低響起,“你等等。”他將腰間的彎彎佩刀摘下來,雙手捧到她的面前,“這個……,送給你。”

在這一刻,慕容沅終於不用再反覆確定他的心意了。

“小羽?”

“王爺,我不能收。”慕容沅低垂眼簾,纖長的睫毛宛若鴉翅一般,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聲音清淺,“從前我不知道東羌男子送彎刀的含義,可是後來,我因為心裏疑惑去問過人,我……,已經知道了。”

又清又脆,一字一句恍若昆山碎玉。

果然還是被拒絕了嗎?端木雍容卻沒有收回手,他正色道:“沒錯,我想把彎刀送給你,就是東羌風俗的意思,想要求娶自己心儀的姑娘。”

慕容沅的臉上頓時發燙,心也跳的快了。穩了半晌,才緩緩擡眸,宛若一對璀璨星子明亮升起,清澈照人,她凝望著那個高大的身形,歉意道:“我一心只想覆仇,生死難料,別的……”

“不會的。”端木雍容的目光驟然明亮,“嘩——”的一聲,拔出了厚重佩劍,右臂橫平一揮,像是要擋住所有的山呼海嘯似的,“小羽。”他的聲音沈穩篤定,“只要你願意站在我的身後,在我死之前,都不會有任何人傷到你一絲一毫!”

“叮!”像是有清脆的聲音敲在慕容沅的心房,餘音久久不散。

意思是說,只要做他端木雍容的女人,他就會……,保護自己一生一世?亂世硝煙之中,面對鐵血硬漢做出這等柔情承諾,要說沒有一絲震動,那是假的。

可是……

慕容沅覺得腦子有一點亂。

“小羽,你聽我說。”端木雍容徐徐善誘,輕聲道:“你有血海深仇,我也有,所以你心裏在想什麽,我全都知道。”話鋒一轉,“但是你不討厭我,對不對?”

慕容沅目光訝然,不自禁搖頭,“當然……,我為什麽要討厭你?是你救了我,還為我做了那麽多的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了。”

端木雍容眼睛裏含著笑,“傻丫頭,我不用你報答。”神色十分認真,“既然你不討厭我,那麽不管你想什麽,要說什麽,都先裝在心裏不要說出來。等著你殺了淳於化,報了大仇,在你還有精力想其他的時候……”一字一句,像是某種承諾,又像是某種誠摯請求,“到時候,再來考慮我的誠意就可以了。”

慕容沅擡眸凝視過去。

他救自己於危難之中,有一命之恩;他帶自己去戰場殺人,保護自己,磨礪自己,化解自己的心頭陰影,有照顧之情;他驍勇英武、有情有義,正當年富力強的年紀,不失為一個好男人;他是亂世稱雄的出雲王,手握重兵二十餘萬,讓諸國皇帝忌憚,卻用最真誠的方式,願意等自己一個弱女子的答案。

不論怎麽想,都想不出拒絕他的理由。

“小羽。”端木雍容以退為進,將彎刀重新掛回了腰間,替她做了選擇,引導道:“一切都等你報了仇再說,好嗎?”

慕容沅半晌緩緩擡頭,看著他,終於說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好。”

端木雍容展顏一笑,笑容璀璨明亮,竟然壓倒天上那一片皎潔月光。

他聲音醇厚,“我等你。”

☆、94青梅?竹馬?

夜已深沈,幽靜皇宮之中,樹枝在窗戶上投下鬼魅一般陰影。

風聲呼呼響起,仿若千軍萬馬踏了過去,又仿若天上雷電霹靂閃爍,在趙煜的耳畔不停叫囂著,夢境之中則是一片明亮火光,熊熊大火、烈焰焚天!武帝滿身鮮血躺在地上,目光猙獰,大罵道:“畜生!白養了你二十年……”

“父皇啊……”妹妹伏在地上大哭,不停搖頭,淚珠兒傾瀉而下,一道道沖開她臉上的鮮血,在紅光映照之下,有一種令人觸目驚心的美麗。

母親玉貴妃站在烈火中亭亭玉立,面帶微笑,“吾兒,勿以母為念。”下一瞬,倒在了血泊裏面,手伸向自己,緩緩閉上了眼睛。

“母妃、阿沅……”趙煜情不自禁的大喊,想要走過去。

“趙煜,我跟你不共戴天!!”妹妹目光冷冽、容光懾人,像是一朵悲情迷離的黑暗之花,而那層層疊疊的華麗宮裳,無數金線蹙成,又襯得她好似一只金色的蝴蝶,她淒厲尖聲,飛了過來,“我要殺了你!!”

下一瞬,她手中的利劍刺入自己的胸膛,血光飛濺!

“唔……”趙煜從噩夢之中驚醒,額角微微生汗。

睡在旁邊的謝琳瑯聞聲醒來,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想要看個仔細,“皇上……?”卻被皇帝反手一撥摁下去,“躺好,別動。”他自顧自下了床榻,隨手披了一件寬大的寬袖長袍出去,不許人跟,“離朕十步之內者,死!”

謝琳瑯披散著一頭黛色青絲,眼波盈動,……皇帝又做噩夢了。

趙煜一手拿了佩劍,緩緩走到寬闊寂靜的庭院當中,遙望皎潔的明月,清冷月華籠罩在年輕的帝王身上,好似染上了一層素白霜華。那俊美無匹的容顏,墨玉一般深邃濃黑的瞳仁,神光熠熠,讓皇宮的琉磚璃瓦都黯然失色。

“阿沅……”他輕聲呢喃,“你恨我,所以才會這樣時時入夢。”

夜風寂寂,黑暗裏悠然冒出一個影子,“皇上,有消息了。”

被允許不受時間限制的消息,只有一個,趙煜緩緩轉身,那眉眼像是帶了某種蠱惑的力量,嘴角微翹之際,勾勒出一抹華麗陰鶩的氣質。不再是當初驕陽一般的英武無雙皇子,而今已成心思難測的帝王,他往前走了幾步,帶起一陣強大迫人的無形氣流,聲音金振玉聵,“可別叫朕失望才是。”

那暗影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低頭回道:“近日得報,端木雍容身邊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喚叫小羽,是近幾個月才冒出來的,之前並沒有聽說過這樣一號人物。”

“哦?”趙煜問道:“可有人見過?”

“見過,但並不是畫卷上沁水公主的容貌。”

“不是她,你們也敢稟報於朕?”趙煜的聲音已經帶出隱隱殺氣,冷聲道:“你最好說點讓朕感興趣的,覺得有價值的,否則……”話沒說完,意思卻是不言而喻。

“不敢無故驚擾皇上。”那暗衛聲線緊繃繃的,飛快道:“那叫做小羽的女子,年紀十五、六歲,雖然長得不像公主,但身量差不多,氣質也不像是草莽江湖之人,而且會劍術,會醫術,和公主殿下對得上號。”悄悄咽了咽口水,“所以很有可能,她是做了易容術改變容貌。”

“這樣啊。”趙煜微微頷首,“倒是的確有幾分像她了。”

----果然還是被端木雍容救了麽?為什麽?端木雍容和妹妹並無交集,或者……,他是看上了妹妹的美貌?又或者,想控制妹妹來要挾自己?

暗衛補道:“還有,她跟著端木雍容一起去了東羌。”

去東羌了?阿沅,你這是要去殺淳於化嗎?趙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妹妹,可一定要是你啊,你要好好活著才行。

“請皇上示下。”

趙煜一陣沈吟不語,不管那小羽是不是妹妹,她跟在端木雍容身邊,又是去了東羌帝都,直接抓人檢驗的難度太大。繼而靈光一閃,輕輕笑了,“不要緊,讓人緊跟著那個女子,若是她去刺殺淳於化,就把她帶回來見朕。”

暗衛重聲應道:“是。”

趙煜加重聲音,“記住。”他眼中光線森然清涼,“在確認那女子的身份之前,務必要護好她的周全,若是她真是朕的妹妹,出了事,朕要你們九族一起陪葬!”勾了勾嘴角,“至於淳於化,你們先不用急著動手,等那女子行刺,淳於化就不必再留了。”

----阿沅,是你嗎?

你想殺淳於化為父報仇,不過小事一樁,何須親自動手?你忘了,在燕國你還有一個哥哥嗎?只要你回來,哥哥都可以幫你的啊。

這世上,唯有哥哥的性命和江山不能給你。

******

慕容沅去東羌皇宮裏參加了一次宴席,毒蛇咬了常壽公主,死了十四公主,廢了餘姚公主,還“傷”了寧王和出雲王,----短短一天時間,可謂血光重重。

但她在端木雍容的刻意培養之下,已不畏血光,一夜安睡無夢。

次日起來,精神奕奕,去了前廳跟大家一起用早飯。

這也是端木雍容的一點私心,總不好單獨去她房間裏,兩人吃飯,幹脆就光明正大叫了聶鳳翔等人,大夥兒團團圓圓坐一桌。因為昨天表白心跡很順利,慕容沅和預期的一樣答應下來,心情十分愉悅,更是自然而然已經把她當做自己的女人對待,所以關懷程度也隨之增加。

具體表現,今早就特意吩咐人做了幾份小點心。

不知道她到底愛吃哪一種,只管讓人多做幾樣,玫瑰糕、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松瓤鵝油卷、金絲油塔,林林總總差不多有十來樣。看得曹三虎等人眼花繚亂,一個個伸了筷子,不知道改往哪兒下了。

還是聶鳳翔反應最快,和蔣小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都不著痕跡,朝著那兩位打量過去,一個臉上的冰山開始融化,一個微垂眼簾有點不自然,分明就是八字有了一撇的跡象,不由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曹三虎還在為難,“哎呀,哎呀,這麽多……,到底先吃哪個好呢?”

聶鳳翔用筷子拍了他一下,“是給你吃的麽?”

曹三虎瞪圓了眼睛,“我為什麽不能吃?!”

“吃自己面前的!”端木雍容打斷了他們,免得再說下去,她就羞惱離席了,然後自己揀了面前的栗粉糕,吃了一個,“唔,還行。”略有一點甜了,不過小姑娘應該喜歡這種吧?往後多觀察觀察就知道了。

慕容沅夾了一個鵝油卷兒,嘗了嘗,與邵棠說道:“還行,你不嘗嘗?”

邵棠只覺滿心堵得慌,微笑婉拒,“我已經吃飽了。”

慕容沅被聶鳳翔他們鬧得渾身不自在,本來嘛,幾輩子加起來也沒正經戀愛過,做不到大大方方被人打趣,現在連端木雍容都沒法直視了。見邵棠起身,趕忙放下手中筷子,“我也吃飽了,跟你一起回去。”

端木雍容見她兩人都走了,方才回頭,喝斥道:“你們是不是少根筋?!嘴上也沒個把門?趕緊吃完走人!”

聶鳳翔趕忙陪笑,“是,以後註意,註意。”匆匆扒拉完碗裏的東西,幾個人都是一哄而散,出去了,低聲交流道:“不行,小姑娘害羞,往後可別再做出來了。”

蔣小六點頭道:“是啊,小羽臉都有點紅了。”

“怎麽了,怎麽了?”曹三虎插嘴道:“為什麽又要臉紅?還有,那些糕點我為什麽不能吃?可惜了,一大桌子白放在那裏。”說著,忍不住往屋裏看了看。

麻五幽幽嘆氣,“你到老了,很可能沒有在沙場上戰死,而是笨死的。”

曹三虎是個彪形大漢,郁悶耷拉腦袋的樣子,很有幾分滑稽,“你們不說,我去找衛謙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一甩手,氣呼呼的走了。

雷老虎和衛謙都是有家室的人,平時並不在王府。

蔣小六等曹三虎走了,嘿嘿笑道:“我看啊,咱們王爺好事將近了。”眼下在外面,肆無忌憚的擠眉弄眼,“我就說嘛,像我們王爺這麽好的男人,哪個姑娘會不動心?可惜我是沒個妹妹,哎……”

聶鳳翔白了他一眼,“你現在去重新投胎,趕回來,做個小還來得及。”

“呸!”蔣小六上前就是給他一拳,兩人扭扭打打的,麻五在旁邊哈哈大笑,惹得端木雍容聞聲出來,神色肅穆,頓時嚇得一窩蜂作鳥獸散。

******

“我來給你換藥。”慕容沅帶了小藥箱過來,想起早上被取笑,又不自在,立在門口別扭道:“還是在院子裏面換吧,光線好。”

端木雍容爽快應道:“行。”

兩人到了院子裏,慕容沅動作熟練的拆了紗布,看了看,不由好笑好氣,“還真下得去手啊,紮這麽深,就不怕紮壞了?就不疼?”輕手輕腳的,將昨天敷上的藥膏一點點刮走,嘀咕了一句,“自虐狂。”

忽地想到了宇文極,他腿上的傷,其實比端木雍容的更重吧?

在心裏微微嘆息,笑容微斂,只一臉認真的換藥、擦拭、重新敷藥,然後用紗布一圈一圈兒的纏繞起來,工作利落,將紗布末尾掖了進去。

清晨陽光帶著一抹微涼的霜色,照在她的身上,給那纖細窈窕的身影籠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少女眉目秀麗,神色認真,勾勒出一幅美麗迷人的畫卷。端木雍容靜靜的凝視著她,看著那嬌嫩的肌膚,仿似微微透明,不免想到觸碰之下的柔軟,繼而在心底失笑,自己可真是……,離那一天還早得很呢。

“你別一直盯著我看。”慕容沅禾眉微蹙,不滿道。

端木雍容卻聽出了一份軟語嬌嗔的味道,不免有點沈溺溫柔時光,戀戀不舍,又不好叫她就幹巴巴陪著自己,她肯定會害羞不願意。忽地心思一動,咳了咳,“其實我腿上有一處舊傷,總是時不時的隱隱作痛。”

“哪兒?”慕容沅往他身上看了看,嘟噥了一句,“從前你不是不肯說麽。”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啊。

端木雍容覺得自己看上的小女人,在這方面,有點傻的可愛,只是不好在臉上露出笑容,怕她再羞急惱了。轉移了話題,“主要是那時候見你姑娘家,我的舊傷又在大腿上,不太方便,怕你不好意思。”

慕容沅不以為意道:“醫者父母心,哪管傷在哪兒?難不成傷在胸口,就看著病人活活痛死?之前我也給雷老虎治傷了,大腿小腿還不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端木雍容心道,要是雷老虎跟自己傷在同樣的位置,可有點受不了她去親自動手,該怎麽治,讓她在旁邊指導就好了。

“到底傷在哪兒?”慕容沅捋了袖子,問道。

端木雍容擡腳脫了靴子,把褲腿一點一點的往上卷,越卷越上,直到再也卷不動,然後指了指一處猙獰的疤痕,“這兒,看見了吧?”怕她害羞,趕忙介紹起來,“是有一次被炮火轟到留下的傷,當時炸的血肉模糊,後來雖然治好了,但是每到陰雨天就會隱隱作痛。”

“應該是……,有殘片沒有清理幹凈。”慕容沅說得緩慢,目測了一下位置,那道疤痕斜切整個大腿,尾捎差不多到了大腿根兒上,自己操作起來,很有可能就會碰到他的重點部位,難怪之前他避忌不提此事,的確有點隱密。

如果自己沒和他有過什麽承諾,還不要緊,現在反倒變得有點尷尬起來了。

“方便嗎?”端木雍容猶豫問道。

----不問還好,越問越尷尬。

慕容沅的性子有一點擰,硬著頭皮道:“當然沒問題了。”想了想,“不過我要給你打麻醉。”把大腿周圍都麻醉一下,省得出現“意外狀況”,又怕他不願意,飛快的補了一句,“你放心,不會影響什麽的……”

“影響什麽?”端木雍容先是一怔,繼而反應過來,不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到底沒有忍住笑了出來,“小羽,你……”見她臉上緋紅一片,連連擺手,“好了,我不說了。”

慕容沅繃著一張清秀俏臉,神色嚴肅,親自去準備好了麻沸散、針筒等物,然後舉著針走了過來,“別動,一會兒就起藥效了。”

端木雍容瞧著她的樣子有點糝,小家夥看著像是惱了,打算加重份量報覆自己,遲疑道:“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沒有。”

“等等。”端木雍容抓住她的手,“小羽,你確定?”

“王爺,寧王殿下……”聶鳳翔的身影停在院子門口,瞪大了眼珠子往裏看,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咳咳……,咳咳咳,我什麽都沒看見!”媽呀,這兩人也太……,太那個不避嫌了吧。

端木雍容剛要喝斥他,再解釋幾句,繼而反應過來,“寧王?”松開了手。

慕容沅吃驚的回頭看了過去。

後面站著人的果然是宇文極,年輕俊美的眉目,頎長如玉的身影,即便放在美男眾多的東羌皇室,也是兄弟們中的佼佼者。這一刻,他的眼眸比烏墨寶石還要黑,光線晶明,仿似閃著一道道青白電光,無聲劈閃不停。

----落在那兩個親密的身影身上。

她手上拿著針筒,旁邊有醫用工具,顯然是在為端木雍容治傷,但他不是受傷在手臂上嗎?為什麽要把大腿露出來?一個大男人,居然有臉這樣占人便宜!心下冷笑,卻不便直接露出情緒。

一則端木雍容現在權勢滔天,就連父親都要忌憚,自己區區一介皇子,如何能直接得罪出雲王?二則見她神色平靜,顯然是已經相信了端木雍容,若是斥責,必定會引起她的反感。

於是側首,看向聶鳳翔淡淡道:“難怪你不通報,就要領著我直接進來。”

“等等!”聶鳳翔急了,“寧王殿下你這是什麽意思?”聽他的話,是說大將軍有意脫成這樣,再和自己一起做戲嗎?這可誤會大了。

“寧王殿下。”慕容沅緩緩站了起來,帶著幾分猜疑,將手中的針筒放回了盤子裏面,今兒的事的確有點巧了。

但……,端木雍容應該不至於如此吧。

端木雍容飛快的放下了褲腿,蓋上袍子,然後看向聶鳳翔,沈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寧王殿下來了,你為什麽不通報?”

----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麽?鬧得如此尷尬!!

“我……”聶鳳翔大感冤枉,是,自己的確有點壞心思,想著小羽去給王爺治療手傷,所以才故意帶宇文極進來,誰知道他們會搞成這個鬼樣子?眼下被宇文極一說,反倒變成大將軍的陰謀!自己被誤會還沒什麽,要是害得王爺被小羽姑娘誤會,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因而趕忙解釋,“是我一時糊塗,忘了。”

----越描越黑。

“等會兒再教訓你!”端木雍容喝斥了一句,轉而看向慕容沅,“不是寧王殿下想得那樣。”心下一陣郁悶,怕她不信,不得不說出實話,“我只是……,想讓你陪我多呆一會兒,所以才臨時起意的。”

“嗯。”慕容沅輕聲應了一句,“不用解釋。”端木雍容不像是那種齷齪之人,再說專門設計這麽一場誤會,也太明顯了,“回頭再說這事兒吧。”

不用解釋?回頭再說?宇文極越聽越是握緊了拳,強忍著,把萬千起伏情緒壓了下去,轉而道:“十四公主死了。昨兒出事時宮門已經落匙,你們還不知道消息,我特意早點出來……”特意出來通知,卻不想看到這樣暧昧的一幕。

“十四公主死了?”慕容沅聞言一驚,問道:“怎麽回事?”那個挨了一巴掌的小姑娘,最終居然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難道……,也是餘姚公主下的手?或者,是夏貴妃和楚王母子?

端木雍容沈聲問道:“可抓住兇手了?”

“十四公主落水死的,身邊的宮人也都死了。”宇文極簡單的說了情形,然後目光錚錚宛若光束一般,看向慕容沅,“雲郡主,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對你說。”簡直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是有形的,將她拉到身邊。

“好。”慕容沅領他走到了院子另外一角,讓端木雍容聽不見,但是卻能明明白白的看到,----雖說和他不算有婚約,但既然答應了他的等待,多少還是要避忌的,再單獨和宇文極相處一室,終歸不好。

“阿蘭若。”她輕聲道:“就在這兒說吧。”

宇文極的目光刺了一下,就連彼此說話,都要在端木雍容的眼皮子底下才行?他到底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咬牙忍住了,問道:“當初是端木雍容救了你,對嗎?”

“是。”

果然……,宇文極心裏一陣心痛難受,若是救到她的人是自己,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吧?但是沒有如果,誰叫自己手裏沒有五百精甲鐵騎!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只能繼續努力爭取,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是不是答應了他什麽?”

慕容沅聞言一怔,不過也沒打算隱瞞,彼此清楚了更好,因而道:“是,他想把彎刀送給我,我沒答應,他說等我殺了淳於化之後再說,我答應了。”補了一句,“你送我的彎刀在燕國皇宮,那時候我不知道其中的用意。”

宇文極輕笑,“現在知道了吧。”

“阿蘭若。”慕容沅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滿,“我沒有針對你,不管是誰,這個時候來向我求親,我都是不會答應的。”又道:“我來東羌目的你也知道了,你在宮中的情形我也看見了,我們實在不宜有太多交集,往後各過各的好了。”

“各過各的?”宇文極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那素衣素面,身姿娉婷的少女,不僅模樣和聲音變了,性子也完全變了。他忍住心中潮水一般的痛楚,沈聲問道:“阿沅,到底發生了什麽?從我離開燕國,你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變了?”慕容沅目光一閃,帶著濃濃迷霧一般的不解,“我還想問一問你,為什麽離開燕國,除了最初的一封平安信,就再也不聯系我了。”心緒有些不能控制,質問他道:“八年時光,我有哪一天對你不好?有哪一件事沒有護著你?可你……”

說到此,明眸裏不由浮起一層霧光。

“再也不聯系你?”宇文極這次是真的吃了一驚,震驚無比的看著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難道在第一封信之後,你就沒有收到過我的信嗎?”

慕容沅惱道:“難道我還要撒謊?!”下一瞬,卻是怔住,“你的意思,你一直都有給我寫信?那怎麽我再也沒有收到過。”

對質的結果,一個說自己寫了很多信,一個說自己完全沒有收到。

“怎麽會是這樣?”宇文極先是迷惑,繼而目光一凜,冷聲道:“一定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把我的信給扣下了!難怪你給我的回信都是寥寥幾句,而且越來越短,越來越少,到最後就只剩下兩個字‘收到’。”聲音寒冷,“肯定是別人偽造的!”

慕容沅濃濃苦笑,“竟然是這樣。”她靜靜思量了一會兒,“我明白了。”帶著覆雜的神色緩緩說道:“當時母妃要你留在燕國做駙馬,你拒絕了,她很生氣,後來應該是她把信給扣了吧。而你收到的回信,估摸也是她寫的,我的字,本來就是師從母妃練出來的,她要模仿輕而易舉,所以……”

可是隔了那麽多塵封的往事,現在即便知道了,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阿蘭若。”慕容沅心緒覆雜起伏不定,聲音帶著幾分感傷和惋惜,宛若冬日清風掠過樹林一般,透著蕭瑟,“其實……,也沒什麽差別了。”

“什麽叫沒有差別?”宇文極目光清亮反問道。

慕容沅低聲道:“本來從前我就沒有打算嫁你,而你當初也拒絕了母妃的意思,拒絕做我的駙馬,那又何必再糾結我和誰在一起呢?”

“我……”宇文極的心揪了起來,好似有線纏繞,勒得生疼。

----如果可以,我又怎麽會拒絕你?

“現在的我家國破滅,親人死去,一心一意只想覆仇,等我殺了淳於化以後,很快就會離開東羌。”慕容沅神色哀傷,淒婉的好似暗夜裏開到荼蘼的花,擡眸看向他,目光清明似水,“阿蘭若,將來你會娶一個端木氏的女子,而不是我,我們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啊。”

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宇文極在心中輕嘲,眼神一分一分暗下去,褪去華彩,仿佛整個人都灰敗起來,----自己不是一早就拒絕她了嗎?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國為母報仇,將她放在後面嗎?現在又要如何開口,再說一句,“阿沅,你等等我。”

宇文極握緊了拳,難道……,這就是彼此最終的結局?

----不可以!

☆、95誰的圈套?

宇文極看著面前的她,哪怕易了容,換了聲音,仍然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八年相處的熟悉氣韻。她的身姿已經開始長成,褪去從前青澀,窈窕玲瓏,她的眼睛依舊清澈如昔,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和自己的記憶一模一樣。

心底曾經熄滅的那一點溫暖火光,又燃燒了起來。

阿沅,又見到你……,我從前說的那些成全你和別人的話,做不到了。

“阿蘭若。”慕容沅說完那些狠話,心裏也不好受,見他怔怔許久,更是擔心的看了他一眼,“你沒事吧?”不自覺的看向他的大腿,“腿上的傷不要緊吧?以後我的事你不用管了,也不用再讓自己受傷。”

宇文極先是聽她關心生出溫暖,再聽她涇渭分明,不由一涼,----但若論對她性子的了解,別人又怎麽能比得上自己?“沒事。”他低聲道:“太醫已經看過了,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我的話,你明白了嗎?”慕容沅再次確認,“如今我已經不再是沁水公主,幫不了你了,而你眼下在東羌皇室也是處境堪憂,所以管好自己就行了。”

宇文極一襲錦袍,層層反覆花紋,襯出天潢貴胄的驕矜身姿,搖頭道:“阿沅,你不用再我做什麽,我欠你的,已經太多、太多,就連對不起我也不配說,更不配……”聲音艱澀,“說喜歡你。”這句話,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喜歡自己?慕容沅想起那些燕國的歲月,青澀少年的心事,淡淡傷感,“可能我們命裏的緣分只有那麽一點,已經用光了。”

她聲音清淺,說出來的話卻是利刃一樣鋒利,深深刺痛宇文極,----用光了?他在心裏忍痛搖頭,不會的……,阿沅,你和我都還活著,我們又見面了。

“那我走了。”慕容沅緩緩轉身。

“阿沅。”宇文極叫住她,目光濃黑幽深,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千年古井水,倒影她的明眸,猶如點點星光落在井底,一漾一漾的,透出起伏不定的難言心事。他問:“照你剛才所說,殺了淳於化之後,就會考慮端木雍容的心意,對嗎?”

慕容沅輕輕頷首,“是的。”

“我明白了。”宇文極心下一片冷靜,之後……,殺了淳於化之後,很好,總算有一個時間限制,神色幽暗嘆息道:“你好好的,以後……,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慕容沅皺了皺眉,心裏也不好受,可是卻不便再多說什麽。

不遠處,端木雍容見她要走又被宇文極叫住,且臉色不好看,不由自主步伐沈穩走了過來。他的身量和宇文極差不多,但是要年紀大上幾歲,正當年富力強的年紀,看起來寬厚魁梧不少,站在慕容沅身邊,宛若一座只可仰望的高山,將她擋在了自己的陰影裏面,低聲問道:“小羽,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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