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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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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20)

拒絕,而是給晚上的宴席多加了兩個位置。

入夜,明月如鉤,清輝似水。

深藍色的夜幕之下,皇宮裏面一片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因為掛了紅錦,看來頗有幾分節日喜慶。長長的宴席上,武帝強打精神出席坐了正上方,慕容沅陪在一旁,玉貴妃和範貴人居右側,定國太夫人和莫赤衣居左側,上官太後和郗皇後一個真病,一個假病,都沒有出席。

夜風裏,有淡淡的桂花香氣幽幽襲來。

大家吃著月餅和瓜果點心,賞著月,席間幾乎都是慕容沅和莫赤衣在說話,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加上武帝和定國太夫人有意附和,氣氛還算不錯。玉貴妃還是一貫清冷疏離的神色,範貴人則是木呆呆的,----在後宮之中無子無寵,依附的皇後也不行了,這都還不是最慘的,現在居然要國破家亡了!

怎一個慘字了得?!不過這種時候,誰也沒有心情顧及她一個小小的貴人。

慕容沅忙著主持大局,一面要時刻留心照顧父親的身體,一面要搞好氣氛,心底忍不住有意思悲涼,或許……,這是今生最後一個中秋節了。

忍不住仰望清輝如雪的明月,遙想皇宮之外,憂心忡忡的靖惠太子,無力回天的姬暮年,還有哥哥、嫂嫂、侄兒小玄,和追隨哥哥而去的祁明夷,以及在和東羌對抗的端木雍容。這些人,勾勒出自己這一世在皇宮外的記憶。

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

阿蘭若,你還好嗎?或許,我們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

“聽說今天在朝堂之上,你的神色,有那麽一些焦躁不安。”幽幽靜靜的大殿內,傳來一個蒼老婦人的聲音,雖年老,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她問:“阿蘭若,你是在擔心沁水公主嗎?”

宇文極回道:“孫兒聽說燕國朝廷已經支撐不住了。”

東羌皇室一共兩個太後,端木太後和陳太後。

端木太後從羌國老皇帝的太子妃做起,一直做到皇後、太後,在深宮之中浸淫幾十年歲月,積威之重,差不多就是垂簾聽政的標準。她只有一個親生兒子,因為立了霍皇後,最後被臣子們打跑到西羌去了。

當初西羌皇帝不聽話,端木太後第一個要求廢掉霍皇後,之後攻打西羌皇帝,滅掉自己的親生兒子,她也同樣毫不猶豫,沒有半分手軟。所以即便出了西羌皇帝的事,端木太後憑借著多年以來的積威,以及端木嫡系和姻親們等龐大勢力支持,在皇宮中的威望仍然非常高。就連現今東羌皇帝和宮女出身的陳太後,見了她都要退讓三分,就更不用說其他人等了。

宇文極在這位積威甚重的皇祖母面前,自然是恭恭敬敬的。

大殿內香煙繚繚,端木太後的容顏在後面模糊不清,她已經五十好幾了,但是從小就是養尊處優,一輩子精於保養容顏。雖然不是玉貴妃那種絕色的美人,面相卻比實際歲數年輕很多,模糊看起來,仿佛只是一個四十餘歲的深宮貴婦。

“還學會避重就輕了?”端木太後對長孫的回答不滿意,但也不見怒容,只是眉宇之間帶了一絲淩厲,悠悠道:“你別忘了,自己的兄弟們可有三十幾個呢。你若是執意要去送死的話,哀家也不在乎,重新再養一個聽話的便是了。”

宇文極回道:“孫兒不敢。”

端木太後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香爐前,用細長的金箸輕輕撥著香屑,很有技巧的劃了劃,殿內的沈水香味道便更濃郁了。她轉身,衣衫跟著卷起一陣氣流,那深紫色的寬大群擺上,金線刺繡的花紋,在燦爛的陽光之下光芒流轉。

“哀家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她放下了金箸,轉身看向長孫,語調不疾不徐輕緩道:“若是沁水公主真的躲不過這一劫,哀家便允你祭她三杯清酒,也算全了你們相伴八年的情分了。”

“是。”宇文極沒有多置一詞,躬身告退。

出門回宮沒走多遠,他就在半道遇到妹妹宇文真兒,一身緋色衣裙,看起來明媚鮮妍又不失嬌憨,她甜甜笑道:“皇祖母找哥哥說話了。”

宇文極知道妹妹性子古怪,“嗯”了一聲,不欲多說。

“哥哥,你在心疼那個燕國公主?”宇文真兒卻攔著他的路,冷笑道:“就算你現在奔赴燕國,也是救不了她的!反倒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宇文極沈默不語。

宇文真兒又道:“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皇祖母是一個非常能狠得下心的人,就連兒子都可以不要,何況孫子?我好不容易才給你搭上這條線,是希望哥哥能好好的,將來繼承東羌皇位大統,而不是去給鄰國公主送死,白白浪費我的一番心血。”

“你搭上的線?”宇文極狹長的鳳目微凝,冷冷道:“難道國師不是看在炎光之心的份上,而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跟皇祖母進言的?”

當初離開了燕國之後,才發現小公主的古玉掉在車上,自己當個念想收起來,沒想到,命運卻因此而開始轉折,----國師在一次宴席上,不經意看到炎光之心後,便神神秘秘向太後保薦了自己。

“那又如何?!”宇文真兒頓時氣得跳腳,著惱道:“就算如此,要是沒有我從小在皇祖母身邊服侍,告訴你她喜怒愛好,你能從一開始就討得皇祖母的歡心嗎?若是沒有我指點你應對宮裏的人,你能過得像現在這樣如魚得水?哥哥你想過河拆橋不成?!”

“真兒。”宇文極打斷道:“你是我的妹妹,這一點不會變,但是我也希望你以後不要幹涉我的事,該怎麽做,我自己心裏清楚。”

“哼。”宇文真兒緩了緩怒色,臉頰還帶著一抹淡淡霞紅,勾起嘴角一笑,又是甜甜的嬌憨少女模樣,“好呀,既然哥哥不打算跑去燕國送死,那我就等著,等著哥哥繼承東羌江山社稷,封我一個長公主當當。”

宇文極離開妹妹回了寢宮,對空擊了三下,喚了晨午暮夜四個暗衛死士出來,“沁水公主有難,你去速速去燕國一趟,如果燕國皇室被攻破的話,務必救出她來。”又怕這四人不盡心,補道:“我知道任務很危險,所以請你們做一個選擇,要不要在我這個東羌嫡皇子身上賭一把。”

他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如果你們能夠救出她,而我……,將來能走到最後那一步的話,願傾國之力,達成你們一切願望。”

“是。”四個暗衛退了下去。

十天之後,暗衛們走到哪兒還不知道,宇文極便得到了燕國叛軍攻破京畿防線,直抵京城之外的消息!“哢嚓”一聲,他手上的酒杯捏碎了,碎片紮入掌心溢出鮮血,一滴一滴,在潔白的碟子裏聚成一個血團兒。

----彼此竟然是這樣的最終結局?

宇文極看著一望無盡的碧空,阿沅……,我眼下無力控制東羌朝廷的大局,甚至沒有親自前去燕國救你,想必你一定在心裏怨恨於我。

怨恨……,也是應該的。

如果不能將你救出生天,那就但願我能好好活下去,活到那一天,然後用我宇文極一生之力,為你斬盡一切仇人吧。

☆、84一國儲君

此次攻打燕國京城的大軍共分兩派,一派是長沙王慕容承泰的反叛逆軍,號稱十萬大軍,實際上大概有七、八萬左右;另一派是與之勾結的西羌大軍,左、右兩位將軍,分別是淳於化和傅如晦,各自領了八萬人和四萬人。

三路大將,統領兵卒加起來一共有二十萬之多。

燕國州郡中,單獨的一州一郡沒有這麽多地方駐軍,之前朝廷的三十萬大軍,被打得七零八落,睿王和代王又不肯出兵,所以誰也不敢主動伸頭出去送死。反倒助長了逆軍囂張的氣焰,一路壓往京城,地方駐軍不是投降的、就是棄城的,偶爾有幾個骨氣硬的將領,但也架不住敵多我寡敗下陣來。

如今逆軍已經將整個京城給包圍起來,形成甕中捉鱉的局勢。

正在他們得意洋洋之際,突然意外情況!

因為眼下逆軍已經深入燕國腹地,加上行軍速度又很快,從西羌一路運糧食過來經常跟不上,所以西羌大軍基本上是打到那兒,就吃到那兒。就連長沙王的兵馬,也是自己補給一半,就地解決一半,一路二十萬的大軍,所經之處簡直有如蝗蟲過境。

眼下駐紮在京城外面,自然也是打開京畿附近州縣的糧倉補給,不料那些糧食全都出了問題,全都被人用水淹過、泡過,加上慪了好些天,全都黴變了。長沙王等人下令多洗幾遍再做飯,結果一吃,士兵們就開始上吐下瀉,----十幾萬人鬧起肚子來,醫藥根本就夠不上!

負責去檢驗糧食的官員戰戰兢兢,低頭回道:“京畿附近十二個州縣的糧倉,已經檢查出七處糧食黴壞,還有五處沒有趕回來稟報,但估計……,也是一樣。”

淳於化上火道:“怎麽回事?你們燕國是怎麽保管糧食的?!”

長沙王在旁邊眉頭緊鎖,搖了搖頭,“我們一路開糧倉供給都沒有問題,單單京畿附近州縣的米面有問題,多半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腳。最近天氣晴朗,不可能好端端的潮濕黴壞了糧食,只能是……,有人故意潑水。”

傅如晦咬牙道:“看來皇宮裏的人下定決心,準備和咱們魚死網破了。”

“那要怎麽辦?”淳於化眉間戾氣浮現,一聲冷笑,“等著從西羌那邊運夠糧食過來,就算動作再快,也得囤上十天才行。”他忿忿拍向桌子,“十天不吃飯,這仗還用繼續打嗎?!你們燕國的人可真是夠狠毒的!”

傅如晦心下譏諷,你的大軍都打別國的京城來了,還不狠毒?只是此時利益聯盟尚未破裂,不好翻臉,只能冷聲道:“他們想跟咱們耗下去,咱們就早點結束!”看向長沙王,“那些有問題的米面不能再吃了。這時候你也別藏私,把你的那些糧食都拿出來分了,夠吃幾天算幾天!”

長沙王皺眉道:“單靠我的那點供給,就是自己的兵卒都吃不飽,何況再添十二萬張嘴巴?只怕解決不了問題。”他不想和西羌的人分糧食,對方可是整整十二萬人!這一分,十天的糧食最多只夠吃三天!

淳於化冷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要讓我們西羌人都餓死了?”重重冷笑,“就算我肯答應,底下的人也不會答應的!”

將領可以打罵將士,甚至殺幾個都沒有問題,但是讓所有人都吃不上飯,任憑你有百般本領、武功高強,底下兵卒也是要為了肚子造反的。

長沙王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雖然不像分糧食,但是這十二萬人餓得慌,立馬就要跳起來跟自己拼命!再說都打到京城了,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因而雖然心痛肉痛的緊,最後還是應允了,“好,分就分!可惜不夠幾天吃的。”

淳於化著惱道:“不夠吃,也得先應付幾天!”

長沙王都已經應下分糧食了,索性做的大方一點,安慰眾人道:“既然他們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那麽就肯定在京城裏面儲備大量糧食,咱們只要攻打進去,就可以解一解燃煤之急。到時候,再派人去更遠一點的州郡調糧食,問題迎刃而解。”

到時候整個江山都是自己的,做什麽不行?

當然了,這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是建立在五、六天攻破京城的前提之下。

可惜這一次京城的禁軍,根本就沒有打算正面迎戰,全都龜縮在城裏面,並且將護城河的吊橋徹底斬斷,準備武器都是防守型的弓箭、巨石、火油等等,數量之多,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樣。

長沙王等人的逆軍打了三天三夜,死傷無數,連城門的邊邊都沒有摸到。

西羌大軍因為大部分人都在鬧肚子,甚至出現了燒熱狀況,只有少數人參與了攻城戰,這幾天損失的一萬多人,基本都是長沙王的兵卒,這叫他有些坐不住了。要是再這麽損耗下去,就算攻破了京城,自己憑著一些殘兵剩將,只怕難以和傅如晦、淳於化談條件,甚至還會有性命危險!

眼下糧食就要吃光了,後方補給遠遠供不應求,逆軍兩派很快就糧食問題開始爭執起來。長沙王嫌十二萬人吃得多,又偷懶不幹活,傅如晦和淳於化嫌他給的少,明顯是在藏私,以至於停了一天沒有攻城。

慕容沅聽到暫時停戰的消息,不由冷笑,“不過是狗咬狗罷了。”

只是也無法因此而高興起來,轉目遙望北方,----哥哥,你現在到哪裏了?城外的逆軍已經是餓扁了老虎,至少有十萬人暫時不能參戰,而再往後拖幾天,只要你截斷了他們的糧道,逆軍整整二十萬人都沒有東西吃,肯定不戰自敗!

這種時候,你還不肯伸出援助之手嗎?

******

睿王在收到妹妹的信之後,就已經出兵了。

與此同時,代王也聞訊帶著十萬大軍往京城開撥。他這人很是識趣,知道自己不是打仗的料子,無法與睿王抗衡,幹脆走到半路就跟睿王匯合了,若是能打贏就分一杯羹的念頭,若是打不贏,就腳底抹油趕緊往回撤。

睿王和代王的二十六萬勤王之師,從北面開始向京城包圍,並且按照妹妹血書裏的辦法,斜刺裏派出幾萬人,徹底截斷了逆軍後方的補給糧道。

這讓馬上就要彈盡糧絕的逆軍更加著急上火,以至於不得不出一部分兵力,趁著勤王之師還沒抵達,去更遠一點的州郡搶些糧食回來,但也是治標不治本。

可是叫他們意外的是,勤王之師分明已經壓了過來,卻只是在周圍打打殺殺,並無大規模的正面進攻。淳於化等人先是瞧著不解,後來還是長沙王先醒悟過來,“睿王這是要吊著咱們一口氣,為了活命,只能京城裏的人拼個魚死網破,到時候他就能夠揀個漁翁之利了。”

淳於化瞪大了眼睛,怒道:“那就先打了睿王!!”

長沙王苦笑道:“他們就是從北面趕過來的,如今又切斷了西羌和我的補給線,我們這些人餓著肚子,還病歪歪的,怎麽跟他們殊死一拼?包子揀軟的捏,和睿王拼,還不如攻破京城來的現實一些。”

傅如晦是在睿王手裏吃過大虧的,此刻氣得五官扭曲,“這小野種肯定不是燕國的皇室血脈,所以等著咱們攻破京城,殺了老皇帝和太子,把黑鍋背了,然後他再趁機滅了咱們,以此好成就他的一番大業!”恨得牙齒咯咯作響,“論狠毒,咱們都比不上這個野雜*種!”

幾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還是只能先攻破京城找糧食,先緩解燃眉之急,然後再捉住玉貴妃和小公主,用以威脅睿王!不過長沙王卻覺得形勢不樂觀,頭痛道:“睿王若是著急母親和妹妹,早就打過來了,哪裏還會拖這麽久?只怕難吶。”

雖然難,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畢竟眼下一大半的兵卒都因醫藥跟不上,糧食跟不上,有氣無力的無法繼續強勢作戰,若是再長途奔襲去對抗睿王的話,只能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傅如晦在一旁沈默不語。

自己現在已經是喪家之犬,此次雖然被西羌任命為右將軍,不過是西羌皇室給自己掛一個名頭罷了。淳於化回回都讓自己的人當前鋒,擺明就是拿自己當槍使,就算死光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這一次自己只有打下燕國江山,才能分到一杯羹,如果失敗了話,天下之大,再無自己的容身之處。

魚死網破?!哼,那就一起拼了吧!

******

“又有新的動靜了?”慕容沅心急如焚,但面上卻強作鎮定問道。

“是。”姬暮年一襲江水連雲的素面長袍,神色有些凝重,回道:“下官才從城門頭上下來,逆軍將死去士兵的屍體都丟入了護城河,全部堆在北城門門口,看起來打算填平其中一段,用屍體做橋好讓活人沖過來。”

“用屍體填平成路?”慕容沅又震驚又惡心,一陣反胃。

“公主殿下。”姬暮年的眉宇間盡是憂色,目光閃爍不定,皺眉道:“聽說睿王和代王的勤王之師已經抵達京郊,但卻……,遲遲不肯正面攻打逆軍。”

“為何?”莫赤衣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

姬暮年長嘆道:“這種時候,再瞞著也沒有什麽意義。”他目光無奈的搖頭,“因為外間一直都有傳言,說睿王殿下並非陛下親生之子。”

靖惠太子原本一直坐在旁邊的,聞言忽地擡頭,“不是父皇的親生之子?暮年,你是說,那個七月傳言……”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慕容沅,“是真的?”

慕容沅心情覆雜,艱難道:“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靖惠太子十分震驚,“難怪老六一直都不肯勤王,孤就說他又不像老七,沒打過仗,沒有道理害怕才對。之前孤一直都想不明白,原來……,竟是因為這個?”

莫赤衣聞言勃然大怒,“就算他是不是皇上親生的,又如何?難道貴妃娘娘不是他的親生母親?阿沅不是他的妹妹?怎麽可以連親人都不管了!簡直就是……”看向慕容沅,將那一句臟話給忍了下去。

慕容沅見他這會兒還顧及自己的心情,不由一陣心酸。

靖惠太子忽地沈默了。

如果睿王不是親生的,那麽他這番作態,除了不想消耗太多以外,更是要等著整個皇室覆滅,然後再以勤王之師剿滅逆軍。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背上弒父弒兄的罪名,就可以清清白白的登上帝位!

聽說當年父親殺光了趙駙馬一家,但就算睿王恨他,父親也已經年邁多病時日不多了。他所顧及的,主要還是自己這個儲君吧?那麽……,只要自己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奪嫡,是不是就會馬上攻打逆軍了?

說起來自己這個太子真是無能,太平時不能治國,戰亂時不能打仗,的確是不配再忝居儲君之位,要是早一點退位讓賢,或許就沒有今天的禍事了。

靖惠太子偏了偏頭,看向妹妹。

十五、六歲的大好年紀,一張清麗絕倫的素臉,即便不施脂粉,亦是眉蹙春山、眼如秋水,玉容映著斜陽,宛若二月初的碧桃初初綻放。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美過人間任何j□j,就連霞光都被她的殊色壓了下去。

這樣明珠美玉一般的年幼妹妹,還有母親、父親,還有……,那個癡心妄想了半生的麗影,一旦國破山河碎,他們肯定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靖惠太子喊了一聲,“阿沅……”

慕容沅擡眸看向他,“怎麽了?太子哥哥。”

一聲太子哥哥,叫靖惠太子心中酸澀難當,以後……,再也聽不到了。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說,又怕被妹妹識破端倪,只能忍住站起身來,低聲道:“你們先聊,我去裏面看看。”

慕容沅心中百事繁雜,也沒留意,只當他是驚懼累了,“行,你去吧。”

靖惠太子先去看了姬月華和孩子們,同樣不敢多說,只是眷戀的挨次摸了摸兒女們的頭,感受著那粉嫩柔軟的溫暖,心中痛不可擋。最後握了妻子的手,歉意道:“月華,跟著孤……,讓你吃苦了。”

姬月華雖然心中一片苦澀,也無法在這種時候埋怨丈夫,搖了搖頭,“夫妻本來就是應該同甘共苦的。”

“嗯。”靖惠太子微笑,“你好好看著孩子們,我……,去看看父皇和母後。”

姬月華覺得氣氛怪怪的,可是三個孩子更是驚恐,紛紛摟著母親,沒有給她細細思量的機會,只匆忙道了一句,“去吧,別走遠了。”

靖惠太子找到武帝,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向父親道歉,“父皇,是兒臣辜負你了一番教導和希望。”心中酸澀難當,“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儲君。”

武帝軟綿綿的躺在床上,病榻纏綿、老態盡顯,揮了揮手道:“罷了,這種時候還提這些做什麽?要怪,也怪朕當初沒有嚴厲磨礪你,朕也有錯。”

靖惠太子掉下眼淚來,“不,都是兒臣的錯。”

他伏在父親的跟前哽咽良久,追悔莫及,若是自己也像睿王一樣能征善戰,何至於像如今這樣困在危城?辭別父親,最後一個去看了母親。

郗皇後在皇帝盛怒之下,被挑斷了手筋、腳筋,還被灌了啞藥,如今躺在床上,哪兒都去不了,什麽都說不出。眼下情勢危急,皇室成員都集中到了皇帝寢宮,靖惠太子去了偏殿,找到母親,不言不語先磕了三個頭。

郗皇後瞪大了眼睛看著兒子,伸出胳膊去抱他,手卻是軟軟下垂狀態。

靖惠太子一陣揪心的痛,將母親的手放了回去,動作輕柔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很有耐心的捋順了母親的頭發,緩緩道:“每年兒臣過生辰的時候,母後都要給兒臣親手縫制衣衫,一針一線,都是母後的心血。”頓了頓,“對了,母後還會親自下廚,給我做長壽面吃……”

----往後沒有機會再穿了,再吃到了。

靖惠太子絮絮叨叨,講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每一件都是慈母愛兒的一番柔腸,講到最後,忍不住紅了眼圈兒,哽咽道:“母後,兒子對不起你。”

----對不起,兒子不能再盡孝了。

他起身,帶著一縷掩不住的哀傷,“兒子出去了。”

郗皇後雖然身體殘了,心卻沒殘,瞧著兒子又是磕頭又是道歉的,心下不安,伸手去抓他,卻抓不住。眼睜睜看著兒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更加不安,不由情急撐起胳膊要下床,“撲通”一聲,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承明、承明……”

郗皇後嘴裏咿咿呀呀的,聲音含混,根本不能講出任何詞語或者句子。

而外面靖惠太子,最終一點一點堅定決心,走出了皇宮。以他的身份,是沒有人可以阻攔的,不過眼下情況危急,還是有宮人詢問了一句。

靖惠太子淡淡道:“孤去城門口看一看。”去看一看,戰火彌漫、國破家亡,到底是怎樣一種悲慘景象。

----活著不是一個好儲君,死,總要死的像一個儲君。

*******

慕容沅正在和莫赤衣商議城中餘糧安排,雖說有外頭的人員負責,但是心底也得有個數才行,----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吧。

莫赤衣一面說著,一面上火,“睿王真是……,真是,平日看錯他了!”

慕容沅嘲諷一笑,自己都沒有看出哥哥的狠心冷情,何況別人呢?自己都已經為他做到了這種地步,他卻還是不肯攻打逆軍!想來是要等到逆軍攻破京城,讓父親和靖惠太子都靖國了,有人替他背了黑鍋,才會趕進來收拾殘局吧。

哥哥,你真是一塊天生做帝王的好材料!

慕容沅又是憤怒,又是心酸難當,但卻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軟弱,忍了忍,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平覆情緒。

忽地有宮人來報,“太子殿下出宮去了。”

“太子哥哥出去做什麽?”慕容沅先是吃了一驚,他又不能殺敵,又不能指揮,繼而心裏“咯噔”了一下,想到了點什麽,趕忙吩咐姬暮年,“你快出去追上他。”

“是。”姬暮年趕忙佩劍出去找人,匆匆離去。

“怎麽了?”莫赤衣上前問道。

慕容沅臉色慘白慘白,喃喃道:“太子哥哥,只怕……,多半要做傻事。”忽地想起方才大家一起說話的情景,心頭又是一凜,“不好!”她來不及解釋什麽,就將莫赤衣拉出了門外,急道:“你快去,快去,快出去把太子哥哥找回來!”

莫赤衣不解,“姬暮年不是已經去了嗎?”

“快去!”慕容沅急紅了眼睛,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我叫你快去,聽見沒有?!還啰嗦什麽?!”尖聲道:“快去啊!”

“好好,好。”莫赤衣見她神色大變,顧不上再細問就跑了出去。

慕容沅撲在門框上面,看在外面錦繡斑斕的萬丈霞光,看著雲卷雲舒,想象著京城外面的戰火紛飛,回憶起那個溫柔關切的身影,他總是柔柔的喊自己,“阿沅。”從來都是微微笑著,從來都……,把自己當做親妹妹一樣對待。

他不夠強大,不能撐起燕國的一片天,可是作為哥哥,他卻是最好的。

慕容沅心中驚駭不定,搖頭喃喃,“太子哥哥,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可惜遲了。

半刻鐘之後,莫赤衣臉色蒼白緩緩走了回來。

“太子哥哥呢?”慕容沅急聲問道。

“太子殿下……”莫赤衣咬緊了牙關,一雙手握得緊緊的,用力一拳砸在了門框上面,痛聲道:“太子殿下,已經靖國了。”他逆光而站,在五彩斑斕的晚霞映襯之下,周身籠罩上了一層彩色光暈,聲音漂浮似霧。

“靖—國—了?!”慕容沅一字一頓重覆道。

“是。”莫赤衣紅了眼圈兒,又恨又痛,忍不住哽咽道:“我趕到的時候,便看見太子殿下上了北面城樓,還來不及叫住他,他就……,從上面跳了下去。”

莫赤衣都看到靖惠太子上了城樓,那麽先追出去的姬暮年去哪兒了?若不是他的那一番話,靖惠太子又怎麽會萌生死志?這是他向哥哥遞上的投名狀嗎?果然是……,果然是很不錯呢。

“哈哈……”慕容沅笑得眼淚飛濺,嘶聲道:“太子哥哥,你好傻啊……,怎麽能夠相信那種鬼話?你怎麽不想一想,哥哥要來救我們早就來救了,豈是你一條命哄得來的?哥哥要的,還有父皇的性命啊!”

不!哪有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去的哥哥?

----趙煜,你不是我慕容沅的哥哥!!

慕容沅眼中恨意沖天四射,緊緊咬住嘴唇,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掛在那口潤紅脂的唇角。眼中有晶瑩淚水劃下,浸潤了一雙烏黑寶石般的明眸,淚水劃過她的臉,劃過她的下頜,在青金石的鏡面地磚上跌落,“啪……”,淚花摔得粉碎!

☆、85山河碎

“公主,你……”莫赤衣紅著眼睛,想要勸,又不知道該怎麽勸,最後“嘩啦”一下抽出佩劍,“你等著,我這就去抓姬暮年來見你!要是他真的見死不救,害了太子殿下,我就親手砍了他的腦袋!”

“你給我站住!”慕容沅上前抓他,卻他被狠狠一甩,不由拔劍相向攔住去路,淚痕猶自掛在臉上,冷聲斥道:“你殺了他?他若是心中無愧自然回回來,若是不回來,你去只有送死的份兒!”

不說姬暮年本身的劍術不錯,單說他若變節,身邊必定會有高手護衛,----眼下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哪裏還能再撥出大量人力去殺他?

莫赤衣嘶啞道:“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玩花樣?!”

“只能看著了。”慕容沅的心漸漸變硬、變冷,她止住了淚水,用幾近平靜的語調說道:“不管姬暮年是忠於太子,還是投奔睿王,都不可能來對付我的,更不會、也沒有那個本事發動宮變,咱們得把力氣留著對付叛軍,隨他去吧。”

莫赤衣緩緩沈默下來,片刻後,擡起頭來,“公主……,要是京城被攻破,皇宮也被攻破,你要怎麽辦?”

慕容沅目光清澈似水,堅毅道:“當然是以身殉國!”

莫赤衣凝望著她的眼睛,那張宛若蓮瓣一般大小的素臉,嬌小的身形,柔柔弱弱的外表之下,是利劍出鞘一般的咄咄光芒!想起以前一起讀書的情形,彼此鬥嘴,只拿她當妹妹看待,而此刻……,心弦像是猛然被撥了一下,有點異樣。

晚霞絢爛、五光十色,給那單薄的麗影籠上一層彩色光暈。

----襯得她仿若九天玄女一般神光熠耀。

“阿沅。”這是莫赤衣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帶著赴死之前的傷感,帶了一點點少年情動的熾熱,他道:“若是你和我都還能夠活著,我……,我想向你求親。”

慕容沅擡眸,纖長的睫毛宛若黑羽一般,“求親?”

“是啊。”莫赤衣到底還是情竇初開的楞頭青,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容有些窘迫,“那個……”咳了咳,“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慕容沅不由嫣然一笑,眼眸之中宛若繁星閃爍、月華輝映,她微微偏頭,帶了一點點小俏皮,在他的拳頭上前敲了一下,“好呀,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看著那劍眉大眼、笑容爽朗的少年郎,故作傲慢道:“到時候,就要看你小子表現如何了。”

臨死之前,有一段少年暧昧情愫也很美好。

“那說定啦。”莫赤衣咧嘴笑了,他原本就是十分爽朗的性子,追求女孩兒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臊一下子也就過去了。反正成不成全看對方的心意,再說了,自己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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