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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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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母陰惻惻一笑,譏諷道:“我明白了。那玉氏從前就是出了名的絕色美人兒,想必沁水公主也十分美貌,你從小和她一起長大,早就動了心思對不對?你喜歡她……,呵呵,我的兒子,居然喜歡仇人的女兒!!”

“不,不是那樣的。”祁明夷掙紮著要起來,卻扯著胸口的傷,忍不住輕輕“噝”了一聲,咬牙道:“我只是覺得……,冤冤相報何時了。”

祁母哈哈大笑,淒婉反問,“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可是娘……”

“不必再說了!”祁母止住冷笑,打斷道:“我勸你清醒一點兒!不說咱們跟著攪和了這麽些年,便是一開始入局,就已經不能抽身了。你這會兒想要反悔,且問一問,宮裏的那一位會答應嗎?要是小公主不出亂子,阻撓了她的大事,到時候死的就是祁家滿門!你心疼那個小狐媚子沒關系,只想清楚了,到底值不值得賠上全家性命,去成全你那無辜的阿沅,呵呵……”

祁明夷臉色慘白如紙,驚駭道:“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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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內,明黃色的帷幕高高掛垂落下。

武帝一臉怒色,將奏折在禦案上面拍的“啪啪”作響,朝著靖惠太子罵道:“你到底有沒有點腦子?你身邊的人又是做什麽吃的?讓你去江南走一趟,原是叫你見識見識外省的意思,省得整天窩在宮裏頭目光短淺。結果呢?你倒好,跟著那些酸腐文人聚在一起,惹得他們鬧事,弄得荊州一團亂!”

靖惠太子今年二十四歲了。

比之七年前,除了身量更微微富態一些,面容更成熟一些,性子還是沒大改變。從小在父親的喝斥下長大,越被喝斥,就越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低頭解釋道:“那荊州刺史領了朝廷撥發的銀子,說好要造一座惠民橋的,結果偷工減料,竣工的當天,因為過去圍觀的百姓太多,竟然生生把橋給壓塌了,而且還死傷了好幾個百姓。”

“所以呢?”武帝反問道:“你就跟著那些酸才子們一起忿忿不平,縱容他們聚眾鬧事,洋洋灑灑寫什麽進聖萬言書,鬧得全國上下都知道了。不僅如此,你還跟著在後面落了自己的款!”質問兒子,“這是一個儲君該做的事嗎?!不說快點把事態壓下去,反而越鬧越大,是嫌朕還不夠生氣是嗎?”

“不,兒臣不敢。”靖惠太子在心中腹誹,父親這麽生氣,不就是因為潑了他的面子嗎?去年朝中有會阿諛奉承之輩,提出建議要在全國修一千座惠民橋,將皇帝的恩澤廣施百姓,用意祝福皇帝身體安康、萬壽無疆。

結果荊州惠民橋偷工減料榻了,弄出人命來,這哪裏還是國君恩澤的惠民橋?簡直就是勞民傷財的不祥之橋!如今父親年紀大了,只喜歡聽順耳的,好聽的,一點點不愉快都聽不得。荊州惠民橋的事,鬧得他臉上很不好看,自己又不小心捅大發了,所以才會惹得他如此惱火吧。

“給朕滾出去!”武帝大袖一揮,喝斥道。

“兒臣告退。”靖惠太子後退了三步,方才轉身,一溜兒低頭出了大殿,沿著外廊急急離開,剛走到頭要下臺階,擡頭便看見玉貴妃立在下面,像是早就到了,因為避諱所以在此暫時等候。心中猛地緊張起來,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玉母妃好。”

玉貴妃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因為保養得宜,衣衫又不愛穿重顏色,淡掃蛾眉、薄施脂粉,看起來仍是一個傾國傾城的花信少婦。華貴的瑤臺望仙髻,鬢發如霧,斜簪三枚同款碧玉花簪,端莊中帶了三分嫵媚,眼含水、眉含情,便是不言不語,亦是一派儀態萬千的風采。

她打量著靖惠太子的蒼白臉色,問了一句,“又惹皇上生氣了?”

方才父親咆哮那麽大聲,她都聽到了吧?靖惠太子滿心尷尬不已,偏偏是這副懦弱樣子,偏偏趕上她瞧見,只怕越發的看不起自己了。

有些不甘心的解釋,“是因為荊州的惠民橋塌了,所以父皇生氣。”

玉貴妃幽幽嘆了一口氣,“你呀。”不免想起自己的哥哥,前大蜀王朝的廢帝,也是和太子一樣的性子,養於婦人之手,優柔寡斷、偏聽偏信,以至於最終亡了國,連性命都跟著葬送了。

“玉母妃……?”靖惠太子聽出她語氣裏的憐惜,不由一喜。

玉貴妃卻沒有多話,只道:“好好做你的儲君,往後別再惹你父皇生氣了。”她提了重重疊疊的華麗衣裙,上了臺階,與靖惠太子擦身而過。

“玉母妃!”靖惠太子不知道中了什麽邪,那一瞬,壓抑了多年的情感,被一句平常的關切之語撩撥,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趕在後面宮人上臺階之前,在玉貴妃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玉母妃放心,你說的話我一定放在心上。”

他目光灼灼,難掩對心中女神的多年仰慕。

玉貴妃側首看了他一眼,靜了靜,漸漸領悟到了一點什麽,----自己還是無雙公主的時候,裙下之臣何止上百?美貌是一則,才情是一則,身份尊貴又是一則,可以說滿京城的王孫公子,沒有幾人不為自己折腰的。

似這樣帶著期盼、渴求,還隱隱有一點貪婪的明亮目光,再熟悉不過了。

玉貴妃先是意外震驚,繼而惱怒非常,流波妙目折出寒冷的光芒,揮袖朝身後的宮人大聲喝斥道:“止步!”然後語調轉瞬冰涼,輕聲道:“太子殿下想作死沒關系,別連累我。”這還真是……,真是一個人面獸心的小畜生!

靖惠太子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褪去,嗓子幹啞,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看著那魂牽夢縈的身影遠去,看著宮人們從身邊一個個低頭過去,這才想起自己有多麽的沖動,有多麽的荒唐,----居然當面說出了那樣的話!

比起早已習慣的武帝雷霆怒吼,玉貴妃輕輕的一句譏諷,給靖惠太子帶來的打擊要大的多,他像是丟了魂兒,失了魄,魂不守舍的茫然下了臺階,心中悔恨萬千,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斷!自己剛才怎麽會那樣沖動呢?!只怕往後,她都會避自己猶如蛇蠍一樣吧?再也聽不到她的關切之語了。

悔不該……,一時沖動,毀了原本平靜美好的一切。

☆、48雷聲陣陣

靖惠太子性格內斂,他對玉貴妃那一腔隱隱愛慕心思,很難被人發覺,即便是玉貴妃本人,也是今天聽到那句沖動之語,才領悟過來。

然而事有湊巧,這後宮之中卻另有一人洞悉隱秘。

傅婕妤坐在梅花香寒的銅鏡面前,看著宮女為自己緩緩通頭發,還要再過幾年,自己才得半百之齡,----卻早已是華發盡生、鬢角染霜,襯著一張保養不錯的臉龐,有一種未老先衰的荒謬之感。

梳頭的宮女見她一直盯著白發看,怕主子傷懷,忙道:“今兒這次配的烏發膏用料特別好,何首烏是人形的,黑芝麻又大又飽滿……”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又笑,“聽說固色的蠶寇子有豌豆那麽大,很是難得,想必染這一次能管上一年呢。”

傅婕妤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心中想的,都是三月三踏青那一天的安排,只要那件事情一出,汙了小公主,就能徹底的毀了靖惠太子!毀了郗皇後和整個郗氏一門!先有隆慶公主和河間王亂*倫,試圖謀反篡位,後又太子亂*倫玷汙小公主,太子無德,皇後教導子女無方,難道還能再繼續做太子和皇後?更不用說,還有太子愛慕玉貴妃的荒唐事,一盆盆的油澆下去,不愁皇帝不會雷霆震怒!

郗氏……,你就等著血債血償吧!

只因為你生了一個窩囊兒子,就不信別人的兒子生得好,折了自己一個兒子不夠,還要再折一個,自己所承受的痛必將十倍奉還!

說起來也是巧了,偏偏讓自己瞧見太子在禦花園揀了一個小首飾,然後沒幾天就聽說玉貴妃丟了一枚翡翠耳墜。呵呵……,揀了庶母的耳墜藏著,心中所想什麽自然是一清二楚,郗氏……,可還真是生了一些好兒女呢。

至於玉氏,沒有她之前皇帝待自己如何恩愛,有了她,便就對自己棄之如敝屣。男人喜新厭舊原是平常事,自己雖然傷心,卻沒有太過傷懷,只悉心撫養兩兒一女,盼著他們平安長大,便就心滿意足了。

可恨,上天連這樣謙卑的願望都要打破!

孝平王出事的那會兒,正好趕上小公主身體抱恙,皇帝整日整夜的守著她,駐足泛秀宮不肯出來,一切都撒手交給皇後安排。若非如此……,若非皇帝對兩個親生兒子疏忽,又怎麽會讓郗皇後鉆了空子,連折自己二子?!

自己的兒子,堂堂正正的大燕國皇子,文武雙全、屢立戰功,竟然比不得一個前朝餘孽生下的小丫頭!皇帝的心裏,只有那個寡婦再嫁的玉氏,那個便宜兒子,還有那個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

這些人……,全部都統統該死!自己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婕妤你……”梳頭的宮女看著鏡中人,那個目光猙獰、面目扭曲的主子,不由自主嚇了一跳,“啪”的一聲,手中的象牙梳墜地碎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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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赤衣用劍不當,先是險些刺傷沁水公主,繼而刺中同伴祁明夷一事,惹得武帝大發雷霆,即便慕容沅再三求情,還是叫人打了他二十板子,然後勒令回家閉門思過三個月,暫時不許進宮!

對此結果,莫赤衣忍不住有些郁悶,“那天不知道怎麽了?手上沒力氣。”

宇文極客居他國,一向都是心思細密、疑心很重,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吃了什麽不幹凈的?或者用了什麽不幹凈的?”他懷疑,祁明夷是故意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好趁機獲得小公主的芳心,因而再三追道:“你再仔細想想。”

再想想?莫赤衣倒是真的想了想,那天明夷帶了兩塊精巧的點心過來,說是他娘親手做的,特別酥脆,特意留了兩塊給自己。

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了啊。

不,明夷肯定不會害自己的,再說他也受傷了,這一切不過是碰巧罷了。但自己要是說了這件事,豈不是讓人懷疑明夷?!特別是宇文極,他本來就嫉妒公主對明夷溫柔客氣,要是聽了這事兒,肯定沒有陰謀也要編出陰謀,在公主面前惡意中傷明夷的!斷不能中了這小子的奸計!

因而撇嘴道:“那倒沒有,許是頭天晚上沒有睡好吧。”

宇文極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卻也無可奈何。

“叫你笨手笨腳!”慕容沅在旁邊嗔了一句,看向莫赤衣問道:“你還好吧?我跟人說了‘著實打’的,應該沒有傷到筋骨。”

“沒有,沒有。”莫赤衣趕忙用手去捂住屁股,“噝”了一聲,“謝謝臭……,不,謝謝公主殿下。”有那麽一點點不好意思,“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就別一直盯著我的屁股看了,只是皮外傷而已。”

“呸!”慕容沅笑斥道:“誰稀罕看你那猴子屁股?惹我生氣,叫人再打一頓。”不過是恐嚇之語,轉而吩咐宮人們,“把我拿過來的那幾瓶金瘡藥都帶上,回去跟莫家的人好好交待,一天三遍的給他換藥,多到院子裏面透透氣,好得快些。”

莫赤衣笑嘻嘻道:“我這屁股,好像變成了一個寶貝疙瘩呢。”

“快走吧你!”慕容沅瞧著他那幅欠揍的樣子,就好氣好笑,揮手讓宮人們擡著莫赤衣去了,回頭與宇文極嘆道:“胭脂嫁了人,宛宛病著,明夷受了傷,赤衣又被打爛了屁股,學堂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宇文極嘴角微翹,“挺好的。”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慕容沅瞪了他一眼,然後上了鳳輦,那孤傲的少年老實不客氣的跟了上來,微笑不語在旁邊坐下。

----氣氛變得有些溫馨旖旎起來。

車輦開動,宇文極目光昭昭的看著她,看著那個伴著自己長大,宛若明珠美玉一般的清靈少女,在心中輕聲呢喃,“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可是心底卻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終究還是要回到羌國,面對自己該有的人生!母親的枉死,妹妹的煎熬,自己不能一輩子這樣逃避,就是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會有什麽契機,而自己……,又會以什麽樣的身份回去。

驕陽漸漸升起,碧空如洗,幹凈得沒有一絲雲彩,金色陽光之下,是熙熙攘攘、紅塵喧嘩的人間大地。在那最最勾心鬥角的皇宮中,一輛青金色的五彩祥雲鳳輦,正在緩緩行駛,車上坐著一對年輕的璧人,少女裊娜可人,少年豐神雋朗,兩人背影籠罩在薄薄的綃紗之中,漸漸遠去……

微風起,到底吹動了誰的一腔幽思?風卻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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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舉國上下踏青的好風光、好日子。

慕容沅卻是心事重重,從前幾天開始就一直各種安排,反覆再三確認,再三找人來細細交待,方才覺得差不多妥當了。

但……,還是有一點隱隱不明。

這一次祁明夷胸口受傷的事,其中透著古怪,一則那傷看起來十分兇險,實際上並無大礙;二則那天莫赤衣明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是想起什麽不願說?還是和祁明夷一起合謀?不怪自己多心,就算是宇文極自己都有懷疑過,也一樣叫人緊緊盯著,不願有任何無法掌控的人事。

可是疑心歸疑心,安排歸安排,卻不能直言告訴父母兄長,將來發生什麽。

----因而一直心事重重的。

特別是,想不明白……,就算祁明夷對自己有心算計,是故意受傷,但是胸口重劍是不是太兇險了?還是說,莫赤衣故意手下有分寸的?況且他受傷了,莫赤衣也因為責罰不能出門,他們倆還能做什麽呢。

難道一切都是自己猜測錯誤,只是單方面碧晴喜歡祁明夷,和前世的陰謀並沒有任何直接聯系?畢竟曾讓人去調查過祁明夷的身世,並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到底是他隱藏太深,還是……

可是碧晴的身世也沒有問題啊,那她還和傅婕妤勾勾搭搭,這裏面水太深,單憑自己琢磨完全看不透,大概只有等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慕容沅靜心凝神,盡力讓自己安靜下來,再摸了摸藏在帕子裏的藥丸,稍稍安心了一些。小公主被強行XXOO的可能性很小,一是心甘情願,二麽……,多半是被人下了藥迷*奸了。

放眼望過去,護國寺的桃花園裏面人影重重,嬪妃們、王妃們三三兩兩分開,或坐或站,或在花樹前,或者在池塘邊,各自含笑說著家常閑篇。要說護國寺的桃花,肯定沒有皇家園林來得精致,但是勝在自然野趣,最難得是能讓宮中之人出來透透氣,不過是占了“新鮮”二字。

今兒皇帝沒有來,皇子們也在宮中陪著君父,和一些大學士、少年才俊,作詩吟賦喝點酒什麽的,就連宇文極都被留下了。護國寺是女眷們的天下,郗皇後上了年紀,在花樹下坐著和範貴人、太子妃細細說話,周宛宛也在旁邊跟著,----因為原東羌皇後之死,宇文極沒了著落,她對宇文極的興趣也淡了,倒不似小時候那樣愛纏著不放。

上官美人沒有來,因為上官太後最近身子不適,所以留在宮中照顧,畢竟她是太後的娘家侄孫女,推脫不了。

說起來,重生以後很多人事都有變化。比如前世的這個時候,範貴人和上官美人早就不在了。不知道是不因為葛嬪死得早,沒人挑唆,所以這兩位年輕嬪妃沒有互咬,一直活到了現在,倒也頗為稀罕。

而傅婕妤今兒倒是來了,不過面色淡淡,神情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玉貴妃是一貫冷情高傲的性子,不和人說話的,只偶爾和旁邊的睿王妃說幾句,再不就是問自己幾句,囑咐道:“等下別亂跑,外面亂糟糟的仔細走丟了。”

慕容沅淺笑,“母妃放心。”

睿王妃姜胭脂也笑,“公主已經是大姑娘了,哪能還和從前一樣淘氣?”為了討好婆婆,又道:“貴妃娘娘放心,今兒我好好的看著她呢。”

慕容沅打量著姜胭脂,這個性格爽朗的姑娘,還是和前世一樣做了自己的嫂嫂,記得前世再過一個月,她就該被查出有喜脈了。怕她累著,微笑道了一聲,“嫂嫂坐著說話吧,又沒外人。”

姜胭脂朝婆婆欠了欠身,方才坐下笑道:“公主真是好貼心的小姑子呀。”

玉貴妃也聽得笑了,“你們和睦,我瞧著也覺得歡喜。”

婆婆、兒媳、小姑子三人正在說笑,宮人們端上花茶來,白嬤嬤幾人在旁邊忙著服侍倒茶,笑著說道:“說是去年梅花上面攢下來的雪水,茶是今春的含松抱翠,雖然不是什麽金貴的東西,但勝在有幾分雅致情趣。”

玉貴妃端茶抿了一口,“尚可,略浮了一些。”

樂鶯端了一盞過來,“公主請。”

慕容沅則是先聞了聞,再看了看,最後用嘴唇沾了一點兒,似乎……,這茬並無什麽問題。不過繼而想想也對,且不說今生自己學醫人人皆知,單說大庭廣眾之下,估摸碧晴也很做什麽手腳,更不敢做手腳。否則被發現了,她要被打死不說,後面的事也就進行不成了。

於是面上只做平靜無波,淺淺嘗了一口。

“公主……”碧晴腳步輕巧走了過來,神色有些著急,附耳低聲,“剛才外頭有人送來消息,說是祁公子不小心下臺階摔倒,胸口的傷裂開了,流了很多血,聽說情勢兇險的緊……”她那聲調,仿佛祁明夷馬上要就死了似的,“公主……,祁公子怕是兇險的緊,還是快帶太醫過去看看吧。”

慕容沅明眸之中光線一亮。

----原來,如此。

原來祁明夷不是單單英雄救美,而是要……,借著胸口劍傷裂開危險,把自己騙的離開眾人的視線!那一瞬,心頭一塊懸疑的大石落下,繼而是說不出的失望、傷心,以及難以言喻的背叛之痛。

他果然一直都在算計自己。

“公主……?”

慕容沅猛地一擡頭,像是被方才的消息震驚了,才醒悟過來似的,“我知道了。”起身對玉貴妃道:“母妃,我去前面一會兒就回來。”祁明夷為了自己而受傷,又為了自己命懸一線,怎麽能不去呢?呵呵……

☆、49當年事

慕容沅在宮人們的簇擁之下離開護國寺,上了鳳輦,前頭是引路儀仗隊伍,後面是數十名侍衛,赫赫攘攘的朝著出事地點趕去。等待了多年的事馬上就要發生,哪怕是自己準備充分,也免不了有些心情緊張,繃緊了弦。

剛走了沒一段兒,就聽見後面傳來“得得得”的馬蹄聲。

按理說,平民百姓不允許靠近公主的依仗隊伍,但那馬蹄聲不但沒有停止,還像是被人放行,反而越來越近了。慕容沅正在疑惑,就聽那馬蹄聲到了鳳輦跟前,接著便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公主殿下,方才下官聽說祁明夷胸口的傷裂了,帶上下官一起前往,多多少少能夠幫上一些忙。”

慕容沅伸手掀開車簾,看向對方,“你是從哪兒聽說的?”

姬暮年一襲玉牙白繡襕邊的長袍,騎在高頭大馬上,少了幾分儒雅,多了幾分平時不常見的淡淡英氣。馬兒隨著車輛前行,他微笑道:“剛好下官也在護國寺。”將之前交待太子妃的話,巧妙的潤色了一下,“說來也是碰巧了。”

“原來如此。”慕容沅緩緩放下車簾,勾了勾嘴角,……還真是挺巧的。

他已經入了仕途,不去陪著皇帝爹他們吟詩作對,反而跟著後宮女眷,來做什麽臨時太醫,又剛巧……,聽說了祁明夷受傷的事。並且沒有選擇在護國寺門口跟上,而是半路追來,如此辛苦勞累,自己怎能拒絕人家的一番好意呢?真是機關算盡。

姬暮年,也是想去抓奸夫的吧。

早年自己對他有幾分花癡的心思,畢竟儒雅飄逸的男子,本來就是自己喜歡的那一款。可是猜出他有可能是重生以後,整天想著他會不會報仇,會不會算計自己,就足夠費盡心神的了,那一點點小心思早就泯滅過去。

七年過去了,姬暮年什麽動靜都沒有,還是一如從前溫文爾雅、周到體貼,自己甚至都懷疑是不是猜測錯了。可是今天他卻出現在這兒,如此之巧,如此之準,看來只是隱忍不發啊。

而透過紗簾,還能看見前面碧晴眉頭微蹙的樣子,----姬暮年不是普通的太醫,她是在擔心會影響計劃吧?慕容沅嘴角微翹,今兒這場大戲可是越發得熱鬧了。

只是為何還沒有看到靖惠太子?難道事情與他無關?還是等下另有周折?一時間猜不出太多,只能暫時忍耐。

祁明夷出事的地點在繁華街區,今兒又是三月三踏青,出門的行人特別多,因此一路車行十分緩慢,擾民的攆了半天,才勉強開路到達祁家別院。因為祁明夷是在附近受傷的,怕挪動太遠出血更多,所以臨時安置在了這兒。

慕容沅看著祁家別院所處地勢,背街、人少,門前古樹郁郁蔥蔥,而房子的另一面又是熱鬧大街,聲音喧嘩大過天。這還真是一個成就*□,殺人行兇的好地方,在今兒如此吵鬧的情況下,有點動靜,也很容易就被掩蓋過去。

哪怕明知道對方在做戲,要想知道真相,也得配合演好這一場大戲,慕容沅只做著急萬分的樣子,催促姬暮年道:“走,快進去瞧瞧明夷!”

客房內,祁明夷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原本秀氣的眉皺成一團兒,那樣子……,瞧著真是痛苦極了。

慕容沅看在眼裏,心情真是說不出的五味陳雜。

姬暮年見他胸前隱隱透出血色,小心翼翼剪開了袍子,----果然是血肉模糊一片,傷口震裂!趕緊拿了止血紗布,先替他止血,小心清理傷口,然後問道:“怎麽摔得這麽厲害?”

“都怨我。”坐在床邊的祁母哭哭啼啼,“原本傷口都快長好了,偏生他孝順,非要今兒陪我出來踏青,但是外面游玩的人實在太多了,在湖邊的時候,人山人海險些把我給擠倒,明夷為了扶住我,結果就……”嗚嗚咽咽哭了一陣,“都怨我,都怨我,不然就會弄成這樣了。”

祁明夷艱難開口,“娘,我……”

“好孩子,你先別說話了。”祁母趕緊打斷他,繼續哭道:“你胸口有傷,說話震著了肺可怎麽辦?”那淡茶色的眸子,露出一絲奇異的亮色,“娘求求你了,別說話,啊……,別說話了。”

祁明夷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別開了頭。

姬暮年神情專註,正在仔細的擦拭處理著血肉,“會有一點疼,忍一忍。”

祁明夷“嗯”了一聲,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仿佛是痛得太厲害了,不由自主緊皺眉頭閉上眼睛,又仿佛……,是不敢去看什麽人。

慕容沅的視線在他臉上淡淡掠過,繼而看向他胸前的傷口,血肉模糊,瞧起來的確十分嚇人,但是……,姬暮年很快就有了結論,“幸好只是震裂傷口,加上被石頭蹭破了一些,看著兇險了一些,但應該沒有傷及裏面肺腑,等我清洗了,再撒上藥粉換好幹凈紗布,完後還是慢慢靜養。”

說完,又開了一個靜養調理的方子。

祁母朝著姬暮年說話的方向,連聲感激道:“多謝太醫,多謝太醫。” 又哽咽,“幸虧今兒有太醫在護國寺,離得近……,我可只有明夷這一個,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不想活了……”

離得近?慕容沅心下冷笑,是多年前就選定了這一所宅子吧。

姬暮年動作十分麻利,很快就替祁明夷重新包紮好了,回頭交待道:“暫時不要先挪動,在這邊先住兩、三日再回府也不遲。”

祁母忙道:“知道了,都知道了。”臉上露出一片感激之色,“今兒多謝太醫親自過來了。”吩咐丫頭,“快給太醫封一個大大的紅包,要厚厚的。”又道:“外面倉促,等回了府再上門道謝。”

姬暮年淡聲道:“無須多禮。”轉頭看向慕容沅,問道:“公主是現在就走,還是等一會兒再走?”

祁明夷忽地睜開眼睛,嘶聲道:“公主……,你快回去吧。”

慕容沅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覆雜之色。

祁母的眉頭跳了跳,但是很快掩飾了,失聲驚呼道:“公主?!”仿佛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似的,急忙跪了下去,行大禮,“請恕妾身雙目已瞎失禮了,竟然不知道公主殿下駕臨。”

慕容沅擺了擺手,“不必多禮。”又道:“今兒是踏青之日,宮裏的人還在等著,既然明夷暫無大礙,那我就和姬大人一起走吧。”他們有心設計自己,就必定將每一種可能都想過了,倒想看看,到底對方要如何挽留自己。

但祁母卻陪笑道:“妾身送公主殿下出去。”

就這麽放自己走了?慕容沅覺得難以置信,視線偶爾掠過姬暮年,瞧著他的目光也閃了閃,呵呵……,他一樣疑惑著吧。

哪知道一行人往外走,剛剛走到內院連廊盡頭,剛要下臺階,祁母便捂著胸口連聲咳了起來,“咳,咳咳……”像是咳住喘不過氣似的,身子抖了抖,忽然“撲通”一聲暈倒過去,險些從臺階上滾落下去。

“哎呀!夫人當心!”旁邊的丫頭失聲驚呼,七手八腳的,慌忙上前把她扶著坐了起來,一疊聲問道:“夫人摔倒哪兒了沒有?覺得怎麽樣?”

祁母的額角都給磕破了,還勉強笑道:“沒事,沒事。”反倒訓斥丫頭,“不許大呼小叫的……”艱難的喘著氣,“別嚷嚷,千萬被嚇壞了明夷。”

姬暮年上前道:“在下替夫人瞧一瞧吧。”

“那就有勞太醫了。”祁母客氣的道了一聲謝,又道:“明夷是一個孝順孩子,要是知道我摔著了,那怕還受著傷,也必定會掙紮起來看我,再弄壞了可怎麽好?咱們還是別驚動了他,到後面院子去吧。”

慕容沅微笑道:“是呢,還是別讓明夷知道的好。”

一行人又跟著祁母去了後院,姬暮年替她切了一回脈,問道:“這咳嗽是多年的舊疾了吧?”見對方點頭,“一時也是難以根治的,在下只能先開一個方子,慢慢吃著調養,過上三個月看看療效,再換方子。”

祁母忙道:“是呢,老毛病了,不著急。”

姬暮年面色平靜無波,好似真的只是出來看病的,提筆寫了一個藥方,然後又從藥箱裏取了一盒膏藥,交給了祁母的丫頭,囑咐道:“夫人的額角只是磕破了皮,不礙事的,用這膏藥每天早晚兩次塗抹,過幾日就能盡消了。”

祁母一疊聲的道謝,“今兒的事,真是辛苦太醫和公主殿下了。”茫然的在屋子裏四下環顧,“公主,公主……”

慕容沅輕聲道:“祁夫人何事?”

“妾身有一個不情之請。”祁母臉上露出遲疑之色,“剛巧今兒公主殿下來了,不知道能不能耽擱一會兒,有一些……,關於明夷的事情,妾身想單獨跟公主說一說。”說著嘆氣,“哎……,那個傻孩子呀。”

慕容沅溫柔體貼一笑,“姬大人先出去吧。”

先是把宅子選在鬧市區,又挑了三月三人多的時候,公主的依仗隊伍大都圍在了院子外面,用以警戒安全,----是啊,祁母是個瞎子,祁明夷又是受了重傷的人,加上他還是自己的伴讀,誰會想到這一對母子有危險呢?

如此還不夠,祁母還設法撇開了祁明夷,又來了後院,這兒更偏僻、更安靜,現在把太醫姬暮年也給支了出去。可是屋子裏還有碧晴、樂鶯、白嬤嬤,以及服侍祁母的兩個丫頭,等下還得支開這些人才行吧。

祁母開始絮叨起來,“明夷從小和公主一起讀書長大的,公主又是百裏挑一、才貌雙全的人物,所以他就癡心妄想……”忽地一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咳,“底下的話真是叫難以說出口……”

“你們都到外面去候著。”慕容沅十分善解人意,甚至像是猜出了後面的話,臉上還泛起一絲羞赧之色,“好了,祁夫人你接著說罷。”

*******

“三妹妹的人……?”靖惠太子在車輦上疑惑著,擡手道:“停下!過去問問,是不是三公主在裏面?”

侍衛飛快的去了又回,稟道:“回太子殿下,的確是三公主在裏面。這兒是祁家的別院,聽說祁明夷的傷口給摔裂了,三公主帶了太醫過來,正在裏面瞧著呢。”

自從玉貴妃不理會靖惠太子以後,他心裏不免悵然若失,便存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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