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過了才又說道：“那你就把你的一般和皮毛給朕看看吧。”

小九兒松了一口氣，忙又起身，這次加了小心，總算沒再摔。再見殿上已經放了兩面羯鼓，花奴站在一面鼓著拿好了架勢。小九兒綁好衣袖，站在另一面鼓前，側過臉等著花奴示下。

花奴輕輕用鼓捶在鼓架上打了一個拍子，就一陣疾風般擂下。小九兒急忙跟上。花奴和小九兒都是音樂天分極高之人，上次合作過，這次更加合拍，簡直就是天作之合，舉手投足間全是默契。皇上看得盡興，拍得手都疼了，一個勁兒叫好。連皇上都叫好了，別人更是跟上，王皇後率先說了一個賞字，那邊武貴妃早就已經備下厚禮，眾嬪妃更不是甘示弱。

小九兒在宮中的第一夜，極盡風光。夜深人靜時，皇上攜王皇後先離席，這一夜宿在王皇後宮中，是必盡的禮儀。眾人恭送皇上離席後迅速散去，想要討好的人都不在了，誰還肯賣力氣。樂工們收拾樂器雜物，宮女們撿去碗碟酒具，小九兒還跟夢游般站在原地，這一夢長得不願醒來。

當夜所有人留宿宮中，男樂工被帶到離宮門近的外殿。樂伎都睡在一個大屋子裏。幾十人擠在一起，雖然開著窗戶依然悶熱，不一會兒小九兒的衣服就被汗水打透了。

她偷著溜到門口，假意去茅房，走到院子裏。清涼的夜風吹在她的臉上，她又想起在月華殿上起舞的時候，不由得仰起臉，迎著月光，在月下翩翩起舞。

原來進宮也是很美好的事。她小九兒，何時想過能在萬人之上的皇上面前起舞呢，還有那麽多的賞賜，她見都沒見過的珠寶，人生繁華如此，這也算是圓了夢了。

李龜年對小九兒的表現相當滿意，連連稱讚，第二日親自送她回府。小九兒更衣出來時，宮中賜的物件都已經堆在桌上。小九兒瞪大眼睛湊上去，一樣一樣查看。李龜年笑道：“還是小孩子脾氣，這東西以後你見得多，都不稀奇了。”

小九兒稚氣地一笑說：“怎麽不稀奇，這是錢啊，以後就不愁生活了，徒弟賺多多的錢，不用師傅養我，我還能養師傅呢。”

李龜年哈哈笑起來，點著她說：“你還真是個寶貝。昨天皇上問話時，我捏著一把汗，只怕你亂講皇上不喜。沒想到你還入了皇上的眼，以後會得寵的，你好好伺候吧。”

小九兒被師傅說得心裏突突亂跳，得寵這個詞離她還有些遠，她想的也只是進宜春院做一個有名的樂伎，至於進宮成為皇上的女人甚至是妃子，這可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妃子，小九兒的腦中突然閃出一個人的名字，她做妃子了，韋青怎麽辦？隨即她又苦笑了，她做什麽，本來和他無關，他要娶個貴族人家的女兒做妻，再娶上幾個中等門戶家的女兒做妾，像她這樣的樂伎，也上不了他的臺面。

李龜年見小九兒看著東西發呆，以為她累了，就起身說：“你好好休息吧，過兩日就是宜春院大考，嗓子還是要練的，不過看皇上的情形，你是不能落選了，就是我們三個不選你，皇上也不答應。”李龜年滿面春風走了出去，小九兒把首飾盒拍的一聲關上，深吸一口氣，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只管向前走吧！

從小九兒進宮起，韋青突然就失蹤了，一連兩天音信皆無。小九兒等著坐臥不安，又沒法讓人去打聽。這日吃過午飯，在屋裏坐不住，就換了男裝，想到門口走走。

又到了下場的日子，這一輪是從十人中決出前三甲。這十人都是原來各場次中的優勝者，實力不俗。小九兒剛到就被告之要抽簽。十人分成三組，其中一組是四人。

小九兒知道寵姐和念奴都在這十人中，暗自祈禱，不要和她們同組的好。誰知抽簽結束出來名錄，小九兒正和念奴一組。

她們並不知道，這是武嫻早就設好的局。阿端雖然也處處設防，卻沒想到武嫻早就打好了算盤，小九兒和念奴一組，以小九兒在皇上面前的氣勢，三個考官不到萬不得已不敢讓她出局，只怕到時念奴只能委屈了。

小九兒心裏不痛快，就帶到臉上。

“哪裏不舒服？”李龜年正巧出來，他對小九兒也算了解，一看就知道這孩子遇到事了。

“師傅，我跟念奴姐姐一組呢。”

“念奴？噢，我知道，她的唱功了得。”李龜年暗自惋惜，他是惜才之人，若講私心，他是一心想要小九兒得歌魁，可如果完全講公心，歌魁非念奴莫屬。

“九兒啊，你跟師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世事無常，都是有因果的，你只盡力就好了，嗯？”李龜年說著拍了拍小九兒的肩，小九兒點點頭，有了師傅的話，心裏豁然開朗。

寵姐那組，自然是她勝出，沒有爭議。奇的是念奴本來在的一組，突然去了一個念奴，把一個叫淩仙仙的便宜了，意外勝出。

從考場出來時，寵姐和念奴遙遙相望，二人點頭示意，就再無交集了。

第二組剛唱名號，突然太常寺大門洞開，忽拉拉進來一隊儀仗。李龜年等三人早得了通傳，跪出來接駕，原來是皇上聽說小九兒今天下場，特意來瞧瞧。

小九兒沒想到她得這好彩頭，皇上都親自來看她考試。李龜年找個機會囑咐她道：“可別想著讓了，現在是性命攸關的事。”小九兒吐了一下舌頭，其中利害她是懂得。

皇上坐了主考的位置，王皇後和武貴妃分坐左右，小九兒本是第三個上場，現在只能排在第一個。

小九兒的歌是準備好了的，雖然皇上來了有些緊張，上場時端端正正站好，她的心裏就平覆了。開腔第一句很是平穩，李龜年的眉頭一展。

沒想到皇上皺眉了，打斷說道：“不好，打回重唱！”

小九兒和眾人都吃了一驚，小九兒猶豫一下，換了一只曲，沒想到唱一句，皇上還說不好。小九兒有些慌了，向李龜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龜年急得直撓頭。皇上搖頭道：“這些曲子都聽膩了的，你換個新鮮的來！”

小九兒把心一橫，張口來了一段彩鞋曲。這本是鄉間俚調，唱的是一個鄉下女孩去看廟會，鞋被擠丟了，到處找鞋時被一個書生撞見，故意說鞋藏在他的袖中，百般戲弄。曲調輕快，歌詞滑稽。小九兒一邊唱，還一邊比劃，把丟鞋的女兒羞態，被戲弄的惱羞成怒樣，都表演得淋漓盡致。

皇上又是鼓掌又是叫好，看的人也都跟著叫起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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