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朵剛剛渡過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任誰這時看到蘇朵，都會驚詫，一個女人可以美成這個樣子，蘇朵的身上像罩著一團光環，把壽王妃那樣的絕色美人都比了下去。原本有些清瘦的面頰經過調養，又變得豐腴了，沒有一絲瑕疵的臉從裏往外透出光亮，玉一般圓潤。她的眼眸不再是冰冷的紫，顏色變深了，像從裏面能發出光來，火辣辣的望到別人的身上，都不禁躲一下，那是連女人都受不了的誘惑。她的眼睛裏是赤裸裸不掩飾的欲望，愛的欲望，滿心的愛裝不下了，溢出來，想分給所有人。

這愛是花奴給予的，她愛這個男人愛得要瘋狂了。

深夜，兩個人纏綿之後，花奴沈沈睡去。蘇朵借著月光細看他的臉，他也在變化中，最近瘦下來，眉骨看著更高了，長長的睫毛深到陰影中，靜靜的，下巴上隱隱有粗硬的胡茬冒出來，蘇朵張開嘴，輕輕把他的下巴咬住，花奴哼了一聲醒過來，把蘇朵用力霸道地摟住，蘇朵吃吃笑著，把臉在他的胸膛上蹭著。花奴被徹底從睡夢中喚醒了，翻身把她收到身上，蘇朵嚶嚀一聲，嬌喘起來，花奴恨不能把她融進身體中。

然後夢再美，也總歸要醒。

花奴接到聖旨，隨駕去東都洛陽。要是平時，這本不算什麽事，皇上一向對這個親侄子寵愛有加，帶到身邊是常事。可現在的花奴一步不想出府，想辦法想要推掉洛陽之行，被寧王叫到前面狠狠訓斥了，這才不情願地被押著上了路，因為這一個插曲，走得匆忙，都不及跟蘇朵告別。

蘇朵知道了消息，並沒有十分擔心，她只要安靜地繼續過原來的生活，等著花奴回來就好了，不管是一朝一夕，都是她賺來的，她要的真的很少很少。

因這段時間蘇朵想盡辦法不見客，她幾乎從眾人的眼中消失，連采薇都來得少了。壽王妃碰了幾次軟釘子，對蘇朵有了怨念，索性就不再登門，兩個人說好的做姐妹，也不過而爾，府中的人看得明白，在蘇朵身上的熱情冷下來，蘇朵倒樂得如此。

花奴走的最初兩天，蘇朵使勁補足了覺。原來每夜春宵，身體消耗還是很大的。睡過昏天暗地的兩天後，蘇朵才起來重新打量她的生活。這段時間趕情是住在神仙洞府，不食人間煙火，不見人間日月的。

這一看，蘇朵大吃一驚，最大的變化是麥子。原本就瘦的麥子幾乎變成了紙片人，整張臉都脫形了，簡直就是一個骨架蒙著一張皮。蘇朵想跟麥子好好談一下，可麥子閃閃爍爍不接她的眼神，讓她好生無奈。

這天下了一場雨，突然就把暑氣驅散個幹凈。蘇朵洗了澡，換上夏布右衽袍，散著頭發坐在窗下，被夜風一吹，很是舒爽。忽的一念間，就想起花奴不知在做什麽，也許正在夜宴中，身邊美女如雲。這個小小的想法像只蟲子，嗑得蘇朵心癢癢的，就扯過枕頭去涼席上躺。

雨後蚊蟲多，麥子把窗紗都檢查了一下，這才在香爐裏重添了香，屋子只點了一盞油燈，被香氣繚繞得朦朦朧朧。麥子見蘇朵躺著沒動，以為睡著了，過來放帳紗，不提防被蘇朵一把拉住了手。

“娘子快睡吧。”麥子的語氣冷冷的。

“睡飽了，一點不困呢，你來跟我說說話吧。”蘇朵說著，用力攀住麥子的胳膊不放，麥子吃不住勁，跌坐在她的身邊。

“娘子，別鬧了。”麥子也不看蘇朵，語氣中略有哀怨。

“我知道，你是怪我的，這件事啊，太任性了。”蘇朵坐起身，從後面抱著麥子的脖子，爬在她的背上，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麥子用力扒了一下，沒能掙開，也就不動了。

“麥子姐姐，我這輩子活得值了，不騙你，有他這麽一個人，就是現在讓我死了，我也願意。”蘇朵輕輕在麥子耳邊說著。麥子的肩膀動了一下，眼淚突然就從眼中迸出來。

“麥子姐姐，別哭，我都不怕死。你哭個什麽？”蘇朵說著來擦麥子的淚。

“你不怕死？別人都不怕嗎？如果事發了，只是死你一個？”麥子的聲音很低，可是語氣重得像千斤的鐵捶，一下一下砸向蘇朵。

蘇朵的胳膊松下去，人軟軟跌坐在榻上。她怎麽沒想到？如果她的事發了，豈止是她一個人的事？麥子，包括這一院子的人，甚至采薇都可能受到誅連，她這是做的什麽事？

麥子見蘇朵驚成這樣，反倒笑了，扭過身，看著蘇朵，輕輕伸出手，在蘇朵光滑的臉上摸了一下。

“我總想，如果我生了你這樣的一張臉要怎麽活。我不知道。”麥子的眼睛望向前方，穿透過蘇朵，不知落在何處。

“從小我就長得醜，進了王府就已經是很榮幸的事了。什麽嫁人生子，對我都是遙不可及的事，更別說有人喜歡我。這次我是開了眼，小娘子豁了命去爭一把，雖然我只是個看客，沒有我一絲關系，可總覺得，這樣看過一次也痛快了，也不白活。”

蘇朵已經淚如雨下，把麥子摟到懷中，泣不成聲。

“麥子姐姐，你不恨我嗎？”

“為什麽恨？就當你是替我去活的吧，總比我這一世淡得沒有一點味道的好。”麥子輕輕拍著蘇朵的背，兩個女人緊緊抱在一起，瞬間達成了體諒。

雖然麥子說得好，蘇朵心裏還是覺得歉疚。本來是自己覺得理直氣壯的事，突然就沒了底氣。原來她還是自私的，只顧著自己愛了，沒想過別人。就拿花奴來說，他的消瘦不是沒有原因，不止是因為體力過勞，還應該有心理的郁結，畢竟壽王是他心愛的兄弟。原本天天數著手指盼花奴回來，現在不知為什麽有點怕見他。

花奴的歸期無期，另一個麻煩找上來。

麥子心事重，身體弱，只是淋了一場雨，就弄個小風寒出來。本是暑熱的天，人體火氣重，她弄了一個寒癥，不好調理。這次終於輪到蘇朵報恩了，她把麥子搬到屋裏，親自煎藥服侍。麥子只怕過了她的病氣，想撐著搬出去，蘇朵只是不肯。

煎藥的爐子支在走廊下，蘇朵拿著蒲扇，一下一下煽。火苗舔著陶罐的底兒，不緊不慢，不溫不火，藥湯輕輕冒著泡，滿藥子的藥香，略略帶著苦味。屋裏不時傳來兩聲音咳嗽，麥子壓著氣，也不用力。

蘇朵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好，不溫不火，不急不燥。她攏了一下身上的實地紗襦裙，用布墊著手掀起陶罐的蓋向裏面，熱氣噴了她滿臉，眼前都模糊了。這時就聽院門口有人聲，她直起身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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