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維爾特還有著少許正能量, 她的室友凱琳身上就只有滿身的負能量了。用冷水心原來的世界的話語來說，凱琳可說是佛系青年, 也可說是喪。

觀她外貌必然是不出眾的, 不然早不在這地下待了。但仔細看去, 冷水心還是能從那張五官端正的臉上看到些許青春靚麗的模樣, 奈何這人將自己過成了一個老婆婆。

但作為室友, 她還是不錯的。

想到這點, 冷水心便停下了腳步，轉移路線前往餐廳——凱琳已經持續打了大約十二個小時的游戲了，以那懶人的脾性, 她要是不幫忙取餐, 凱琳可能會這樣活活把自己餓出病來。

和這裏的其他大部分人一樣，凱琳一天絕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了游戲上，幾乎不怎麽外出進行其他娛樂活動。一是因為其他娛樂活動, 比如健身, 旅游等，都需要耗費金錢，並不屬於地下區域的免費項目；二是因為這地下的娛樂活動實在太單調, 太無趣了, 要真的想要娛樂，只能去地上，而不是在這個被不見天日, 用燈光代替陽光的封閉地下區域；三則是因為有一小部分游戲是免費的, 他們可以盯著這幾款游戲肆無忌憚地玩, 其他收費游戲都是地上玩家的天下，地下的人連門檻都夠不到。

其他人冷水心不知道，凱琳她可是看在了眼裏：這個人絕不是沈迷游戲，而是已經對生活絕望了，所以把大把時間都耗在免費的游戲裏好虛度光陰。

想著，冷水心忍不住幫她多要了一道甜品——餐廳的飯菜是一天免費供應三次的，但只限定特定種類，甜品之類的必須加錢。

好在，也並不貴。冷水心要了兩個小型的巧克力蛋糕也才1比特，這點小錢她還是花的起的。

輕輕咬了一口，甜膩滑嫩的流質奶油在口中散開，咀嚼時那酥脆的口感和香甜到微微發膩的味道讓人頓感愉悅。

忘了是從哪兒看來的，書上說，吃甜品會讓人愉悅一點。看來，此言不虛。

冷水心爽快地拿著兩人份的餐點離開了。

凱琳收到免費的早餐時並沒有太過興奮，也沒有道謝，而是看都不看地將早餐放在了一旁，準備打完手上這局游戲再吃。

“我幫你買了一個巧克力蛋糕。”冷水心忍不住提醒道，將蛋糕放到了兩床之間公用的那個床頭櫃上。

“多少錢？太貴的話我可能就要不起了。”涉及跟錢有關的事，凱琳一下子就放下了手中的ID卡，任由游戲裏的角色死掉，“你知道的，我又窮又懶。”

這樣說著的時候，她還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聳了聳肩。

冷水心不喜歡她這樣自暴自棄的態度，但還是按照原來的打算告訴她，這是她贈與她的，不需要金錢交易。

“噢，這真是太感謝了，”凱琳不好意思地拉了拉有些雜亂的及肩棕色長發，“你對我真好，但是我還是不習慣你這樣無償的付出。”

意料之中的糾結和回答。冷水心用自己早已準備的好的話語讓她安心，內心卻又另外盤算起來。

其實她第一次幫凱琳帶飯時是有些欠考慮的。那時候她只是單純的好心，卻忘記了這個世界是只講錢，不講關系和人情的。很可能打餐的人不會因為一句她要幫室友帶飯就讓她白白貪了便宜，帶走兩人份的飯菜。

要知道，這裏凡是免費的東西都是限量定量的，畢竟要養活這麽多人也不容易。

果不其然，那個負責打飯菜的阿姨聽到她要兩份飯菜的時候皺眉問了出來：“你怎麽要兩份？多於一份可是要加錢的。”

“我想幫我室友帶一份午餐，”冷水心這時才想到了這個世界的不講人情和關系的規則，“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

“當然可以。把你ID卡拿出來。”那位阿姨卻突然答應了，著實讓她始料未及。冷水心奇怪地按照她的要求交出了ID卡。

後來，冷水心經過凱琳邊笑邊解釋的說辭才知道，一切關鍵都在那張ID卡上。

這個世界人手一張的ID卡實際上是地上的那些用於鋪地，建造各式建築的銀色金屬的富集物，所以會呈現白色，還能實現多種附加功能。而這種金屬十分神奇。

“那簡直就像是神的饋贈，居然像人一樣能隨時監督你的行為，不讓你違法亂紀。”凱琳當時是這樣撇撇嘴說的。

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幫凱琳帶飯，順便觀察這張卡的變化。

她發現這張卡具有智能性和生物性。她並未簽下任何合同，只是對打飯菜的阿姨承諾會將多要的一份飯菜送到凱琳手上，這張ID卡卻會將其默認為合同。

一旦她偏離了送飯菜的路線，ID卡上會自動彈出文字提醒。提醒後再不改變路線，ID卡就會發出警告的聲音，和那天在街上聽到的一樣，是電擊警告。冷水心毫不懷疑，如果這時候她執意反抗，這張卡一定會像那天的金屬地面一樣對她發動電擊。

而如果她只是跟阿姨開開玩笑，說了多要一份的話，最後卻並沒有拿走兩份飯菜，ID卡就不會限制她的行動。這些測試讓冷水心意識到了ID卡神奇的智能性：這種智能程度，已經遠超她原來世界的人工智能了。

那麽把卡扔掉呢？

冷水心忍不住這樣試了，而且還是在沒下任何承諾的情況下，裝作自己只是不小心忘帶卡了一樣將ID卡放在了床上，自己跑到寢室的門外。

這時，她必然是要回頭觀察的，然後就發現了匪夷所思的那一幕：只見那張ID卡居然突然從平躺的狀態變成了短邊在下的直立狀態，然後在冷水心震驚的目光下從床上跳了起來，直接跳到地上，並不斷地往冷水心的方位跳過來。

卡，卡……成精了？

那時候冷水心的害怕情緒可能比震驚還要多一點。

“凱琳，這，這是怎麽回事？”

她下意識地向明顯比她更懂這個世界的物品的凱琳詢問。

“哦，沒事，卡在找你呢，你接著就行了。”凱琳瞥了一眼，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還給了冷水心一個撫慰的笑容。

可冷水心哪能接著就行。

她再冷靜、淡定，也只能接受在新世界系統影響下的各種古怪現象，現在這個世界暫時還沒被新世界系統入侵，她怎麽能接受一張成了精的卡呢？

於是她果斷地關上了寢室的門，驚悚地退後了一步，準備看那張卡會不會撞門——這個地下的門的密封性都很好，只要關上，基本上是不會漏掉什麽會讓成精的卡片溜出去的縫隙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可那張卡卻不走尋常路，並沒有暴躁地撞門。

一時間悄無聲息，就在冷水心打算按照凱琳說的做時，門上居然開始慢慢滲出一種銀色的液體，看起來就像是地上那種最常見的金屬的液態。

而這液態金屬也成精了，從門上滲出後就往冷水心這邊匯集，最後沿著她的身軀，像一條蛇一樣纏到了冷水心的右手上，強迫她握住了金屬流。

過了一會兒，大約半升量的液態金屬居然都擠到了冷水心的手心，濃縮了起來，最後化為白色，變成了她那張再熟悉不過的ID卡！

這一詭異過程被冷水心總結為了ID卡的生物性。

她也算是明白了這個唯錢是圖的世界為何還會如此和諧了：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這樣詭異的金屬生物來維持紀律，想犯法都難。

“冷水心，你有沒有什麽需要我付出的？我實在不習慣這樣老占你便宜。”凱琳見冷水心在出神地想著什麽，有些貪玩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像是在檢測她是不是突然瞎了。

冷水心回過神來，看著凱琳那沒清洗的邋遢面上好不容易因為進食甜品而現出一點愉悅的神情，突然就不想打消她的積極性，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我想讓你幫我想想怎麽去地上。”

“這……”凱琳果然為難了，“這有規定的，必須有三百比特。你前段時間好不容易靠遠程當人臉模特，販賣容貌還清了欠債，現在再想這麽賺錢有點難了。三百比特可是巨款啊。”

冷水心也為難了，默默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在想怎麽能快速賺到錢，在這裏幹活一天最多十比特，攢起來耗時太久了……”

她早就發現了一個規律：如果到達的世界新世界系統還未入侵，那麽過段時間新世界系統一般會在她最開始出現的那個地方所在的區域出現。

她一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在地上的市中心廣場上，後來才被帶到了這個遠隔萬裏的地下區域，如果一直待在這裏，肯定是無法得知任何新世界系統的消息的。她只能盡快去往地上區域，而且最好能一直待在那裏蹲守著。

如果一直無法辦到這兩點，她可能得用自己的穿越裝置離開了。然而，她是不喜歡放棄的，在用盡方法之前，她都會不斷嘗試。

更何況，這個世界還有讓她非常在意的地方：像她這種外來人士想去地上肯定不會只想正當途徑，冷水心自然有想過偷跑出去的問題，也正是在那時她發現那個值得註意的點。

那時候，她擔心的ID卡卻沒有限制她，而是任由她走到了地下區域的最上層。

她腳下就是各種集裝箱，裏面居住著各種地下人。而她頭頂，居然沒有遮擋物和其他限制，擡頭一看就能看到周圍荒涼的土地和蔚藍到發光的天空。

她抓緊時間沖刺，準備逃離這個集裝箱區域。卻在跑到集裝箱邊緣時，猛地撞到了什麽，撞得有些生疼。

她再伸手去探，就發現自己前方明明看著沒有任何遮擋物，無形之中卻像是有一堵墻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沿著邊緣不停地試探著，得出了一個結論：這裏不設防是因為集裝箱周圍的空間都被一堵空氣墻攔住了，難怪這裏黃沙漫天，風力強勁也無法影響到她分毫。

這空氣墻十分規整，密不可破。

這與她接觸過數次的新世界系統的空氣墻，會是同一種東西嗎？

其實這點，才是她一直留在這裏的最重要原因。但是……

“300比特，確實不好弄啊。”冷水心也難得喪了起來，難道自己真的要……

一旁的凱琳似乎是吃人嘴短，沒有像往常一樣打趣冷水心自己放棄了長期待在地上的機會，而是保持著沈默。

三分鐘後，凱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像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一樣給了冷水心一個方向：“其實還有另一種付費方式，只不過太坑了大家都不用，所以漸漸的知道的人就少了。如果有三個人，每個人的餘額加起來超過了三百比特，就可以去地上，但是這三百比特都得直接支付出去，供每個人在地上行走三個小時，三個小時結束，人得回去，這三百比特也就清零了。非常不劃算。”

三個小時，三個人，一人一百比特就行了……

這確實讓冷水心找到了方向。

剛好，今天遇見了維爾特，也留了聯系方式……她下意識認為維爾特應該會接受這個合作，畢竟他都能接受那麽昂貴的旅游費用了。接下來，還差一個人。冷水心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的室友：“一定要三個人？”

“對，特殊規則，所以一定要三個人。”凱琳看著冷水心灼灼的目光居然有些害怕，煞有介事的攏了攏自己的衣服。

“……”冷水心按下自己的吐槽欲，首次鄭重地向這位同居多時的室友提出了唯一的請求，“你能不能——”

“不能，我拒絕。”還沒等冷水心說完，凱琳就無情拒絕了，還將自己的衣服攥的更緊了。

冷水心無奈扶額：“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想我跟你一起去地上，第三個人選我也會找的。”

凱琳似乎放松了些，理了理衣服，然而還是不松口：“即使這樣我也不會答應，除非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去地上……”

明顯不能……

冷水心失望地嘆了口氣，轉身蹲坐在床上，雙手抱腿，做懷疑人生狀：“唉……我就是想去看看。看來我一輩子也沒辦法上去了。”

為了防止讓凱琳發現她是故意賣慘，冷水心特意背對著她，還聳了聳肩，看起來就像是在哭泣。

好像應該再逼真一點？冷水心想著，鼻子猛吸了一下，聽起來就像是在啜泣。

“餵，沒這麽嚴重吧？”凱琳似乎在往這邊走。

冷水心立馬逆著聲音的方向換了個方位，看起來就像生氣了不想看到她。

這可把凱琳急壞了，趕忙答應：“算了算了，我答應你，但是我這麽懶，肯定不會去努力賺錢的，大頭都是你們出，別指望我出多少。”

果然，這個世界的人再妥協也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

冷水心笑了，但此時哪能笑出聲。為了憋笑，她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身體也跟著顫動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她哭的更慘了。

“不是，你別哭啦。”凱琳又是打算過來看她，又被那一轉身擋住了目光，“我認輸啦，這段時間我會想辦法賺錢的，反正……我也挺想去上面看看的。”

陰差陽錯，冷水心萬萬沒想到凱琳比她想象的還要有人情味，居然就這麽答應了，還能妥協到這種地步。

接下來，就該是維爾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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