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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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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像拂柳的清風, 搖曳著柳條輕輕點觸在平如古鏡的水面。

帶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一圈圈蕩漾而去。

池虞不禁露出微笑,唇角揚起, 臉頰上就留下兩個快樂的酒窩。

她把手小心翼翼伸進霍驚弦的手心,立即就被他的手裹起。

粗糲的掌心溫熱寬大, 輕而易舉包裹著她的手掌。

像是夜晚被花瓣收起的花萼,安然地被保護在中心。

如果,沒有李孝懷在旁邊突然一聲驚叫。

池虞本應該一直保持嫻雅姿態、明媚笑容,安靜地站在霍世子的身邊, 接受旁人對她‘世子妃’這個身份的矚目。

而不是突然反腳用力一踩, 將五殿下沒有出口的話語化作一陣悠長的痛呼。

“啊——”

“你、你!他、他他……”李孝懷抖著被踩疼的右腳,還不忘一會指池虞, 一會又指霍驚弦, 把他說不出口的話都化作他的表情。

見了鬼一樣。

“怎麽了殿下!您沒事吧?”

城守見狀頓時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公主世子什麽都不打緊, 但這位五殿下可是皇帝寵妃的兒子, 最是金貴!

他連竄前幾步, 緊張兮兮圍著李孝懷轉了幾圈,忙不疊問:“殿下您沒事吧?”

又揚聲對著外面招呼:“來人啊!快、快請大夫!”

李孝懷在靴子裏暗暗活動被痛擊的腳趾, 撥開城守的手道:“小事小事, 不用大夫。”

要是讓人都知道,他被女人踩一腳就要看大夫,這臉還往哪裏擱?

不過他被池虞踩了一腳後,嘿!忽然腦子清醒了。

他瞪了霍驚弦一眼。

這個霍世子究竟是有什麽神通能出現在燕都又神不知鬼不覺地瞞住通州眾人, 難不成他會分身術?

池虞踩他這一腳, 分明是知道他要問什麽,而又不想他問出來。

李孝懷去瞄池虞, 池虞眼珠轉到眼角,從眼角無辜地瞅著他。

“腳沒事?”

忽然聽見霍驚弦關懷的聲音,李孝懷準備擡頭冷嘲熱諷一番,卻發現人家壓根不是在問自己。

池虞也是一楞。

霍驚弦又指著她腳下的雪面道:“雪天路滑,小心些。”

將她的有意蓄謀硬生生說成了腳滑。

李孝懷眼睛都要瞪直了,青天白日,當別人眼瘸了麽?

城守用眼睛偷瞄起霍驚弦和池虞,然後把嘴巴牢牢閉上。

霍世子他也得罪不起啊!

這可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是?

柳秀靈在這時上前來,渾然像是剛剛神游歸來,全不提剛才發生在李孝懷和池虞身上的事情。

她朝著霍驚弦歉意一笑,款款欠身,姿態優雅就宛若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是秀靈思慮不周,望世子不要介懷。”

她一開口,提得還是適才她說要以霍世子之名捐糧的事。

霍驚弦並沒放在心上,於是道:“公主不必放在心上,公主也是一心為民。”

“是啊!是啊!公主淳善,乃我大周之福。”城守緊跟著溜須拍馬。

“世子能這麽說,當真是太好了。”柳秀靈兩手和袖而握,交於身前,長長的袖擺拖垂而下,上面金線繡成的金鳳栩栩如生。

她揚起比金鳳還璀璨的笑容,奪人心魄。

城守一見她的笑顏,頓時連話都不會說了,兩眼直勾勾看著她,嘴裏車軲轆一樣反覆念叨:“大周之福、大周之福。”

柳秀靈餘光瞥見城守的迷離神色,眼眸下嫌惡之色飛快掠過,又見霍驚弦的目光並沒有如期落在自己臉上,那笑容就略略淡去。

她又轉過半個身子對著霍驚弦。

“對了,我此次來,還帶來了王爺贈予家父的後羿弓。”她神色無辜,“家中奴仆粗笨,竟弄壞了,世子殿下可能修好。”

霍驚弦知道那弓,那是他父親的舊物,聽到柳秀靈竟專門帶了過來,遂點頭,“勞煩公主送來就是,我盡力而為。”

“匣子厚重,雪天濕滑,怕下人笨手笨腳再弄壞了,世子若無事,我可命人給世子帶路。”

霍驚弦再點頭,“也可。”

池虞在一旁,越聽越不是個味。

燕都有多少兵器名匠,還能修不好一個弓。

至於千裏迢迢背到通州來讓堂堂世子來修?

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池虞拉拽了一下霍驚弦的手,然他卻只是稍用力握住她,轉頭又去吩咐護衛維持周邊秩序。

“虞虞,回神了!”李孝懷用手指敲著桌子,發出噠噠的聲音。

“你肚子都在叫了,也不知道吃飯。”

池虞‘哦’了一聲,回過頭,用瓷勺攪了一下大碗裏的肉粥,顯然神還在外頭飛著。

李孝懷瞟了她一眼,清了一下嗓音,“說來也奇怪,我在燕都池府見了一個男人,說是你的侍衛,長得居然和霍世子一模一樣。”

池虞目光逐漸集中,落在他臉上。

他擡起手,指著自己的左眉骨,“連這裏也有一樣的傷。”

他又放下筷子,把手往胸口一盤,一副‘今日你不說個明白我絕不放過你’的神情,挑著眉道:“你沒有什麽要解釋道嗎?”

池虞盯著他,眨了幾下眼睛。

“霍世子有一個影衛。”

“你騙人。”

“我還沒開始呢!”

哪有第一句把人揭了的!

“我不信,你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肯定都是騙我的!”李孝懷還是很了解她的,“你一個勁摸耳朵,不是心虛是什麽?”

池虞搓揉著耳垂的手指一頓。

“我如何騙你,那你說說霍世子如果回燕都的話,沿路這麽多城池,城守都是瞎了嗎?”池虞放下手,又神定氣若道:“他是守疆的大將,怎麽可能離開通州?而且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我大婚那日,世子還在打仗呢!”

大婚,這兩個字可真紮心。

李孝懷板直的脊背寸寸彎了,眉頭越蹙越緊,形成川字。

她說得好有道理,可是他還是覺得是在騙他。

池虞勺起一口秋菊瘦肉枸杞羹,暖洋洋的羹熨貼著她冷颼颼的心。

霍驚弦去修弓,已經修了一個時辰了。

難道是那弓身斷了,他得從種樹開始?

等著兩人用完膳,李孝懷就帶著侍從趕回城守府,池虞婉拒與他同行,執意留客棧裏。

這時候趕過去,倒是像不信任世子,趕著去捉什麽一樣,實不符合她的性子。

雖然面上很大度,可是還是揪心呀。

因為她不知道柳秀靈究竟要做什麽,也不清楚她還能做什麽?

她都已經是禦封的公主了,難不成還能抗旨不遵,說服霍驚弦私奔嗎?

池虞連忙自個搖了搖頭。

霍驚弦決不會做這樣的事,更何況她還在這裏呢……

她又伸手轉動了一下掩在袖子裏的陽鐲。

有這個鐲子在,他們註定只能湊在一塊。

客棧的客房在大堂後呈回字形布置,中間圍著的是一個幾十步見方的中庭院。

庭院裏種了幾棵枝條舒展、造型別致的矮松,如今被大雪壓在枝頭,仿佛是在樹上長出了白皚皚的雲一樣。

池虞就揣著手抱著暖爐站在掛著一圈大紅燈籠的回廊邊沿,欣賞那幾棵雪松。

撻雷在後面圍觀她半響,站不住了,就搬來一條凳坐在了大堂通往內庭唯一的入口處,自發當起了門神。

霍驚弦進來時,撻雷正剝著花生,哢嚓哢嚓的,花生殼在他的大手下活不過一秒。

“她呢?”霍驚弦解開大氅,抖掉落雪,拿在手中。

撻雷連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生皮,把頭撇向門外,努了努嘴,“外面看雪呢!”

“世子妃好雅興!”關律忽然從後面探出頭來,“這麽冷的天看雪,真是心靜人也靜。”

霍驚弦聽出關律語氣中的陰陽怪氣,瞥了他一眼。

關律也不等人問很自覺繼續說道:“世子呀,您跟著公主去修弓,我瞧世子妃心裏就不大樂意的。”

“她沒說不樂意。”霍驚弦皺了皺眉。

“嘿,世子你不懂,說出來那是情分,自行體會那才是本事。”關律撣了撣霍驚弦肩上零星落雪,語重心長道:“我看公主居心叵測,世子要是不想世子妃往後都生氣,就悠著點。”

霍驚弦體會了一下,“她這會是生氣了?”

關律點頭如啄米。

霍驚弦一臉沈思。

關律伸出一根手指,“這關鍵一個字,哄。”

一簾之隔,外面天寒地凍。

池虞沒披大氅,只穿了一圈帶著毛領的襖子,手裏捧著手爐倒也不覺得太冷。

她正在認真地看著雪堆裏兩只你追我趕的兔子。

看了有一會了,並且擅自把其中一只灰兔子命名為冷吃兔,另一只灰黑的兔子叫麻椒兔。

那兩只兔子一跳一個坑,可見這裏的雪有多麽厚了。

池虞走到沿邊,手握拳,企圖勾引兔子靠近她,“小兔子快過來,有東西吃哦!”

兩只兔子支棱起耳朵,看著她的方向,忽然耳朵一抖,逃得更遠了。

池虞納悶,自己難道看起來不可親嗎?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天氣冷……”

霍驚弦信心滿滿地大步走來,離著還有幾步就把手裏的大氅擲了出去,妄圖披在少女單薄的身子上。

紅袖添香、雪中送衣。

關律說得很有道理。

“……別著……???”

然而’別著涼‘的涼字還沒脫口,霍驚弦視野中倏然就少了一人。

待他定睛往下一看。

池虞面朝下。

被他的大氅蓋在了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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