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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異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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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鱗。”

“金鈴?你也是在躲追兵嗎?”

格桑塔娜性格和她張揚的容貌一般熱烈,大概覺得兩人互通了名字,關系就不一般了,自然而然地跟她搭起話。

當然,在這個羊圈裏,除了她倆,也無人可交談。

池虞從她的‘也’字裏聽出了患難與共的感覺。

她輕輕點頭。

雖然那幾人的目標並不是她,可是她確實也在躲著那幾人。

霍驚弦受了重傷,她不能冒險把自己送到他敵人的手裏。

格桑塔娜歪頭打量她的臉,盯得池虞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時她才又咧嘴一笑,“你們大周也有意跟北狄聯姻?”

池虞露出茫色,這又是從何說起?

“我阿爸想讓我嫁給北狄的合罕,我偷跑出來的。”格桑塔娜吐了吐舌頭,“我聽說他喜歡大周的女人,就是像你這般皮膚像羊脂一樣潤,像雪一樣白的。”

她欣賞地看著池虞的臉,像是在觀賞一朵罕見的花。

“而且你給我的感覺,又格外親切,大概這就是美色的力量。”

池虞都要覺得遭不住這樣□□裸的目光,微微側過頭。

格桑塔娜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於放肆的目光會嚇壞內斂的大周人,才收斂了起來又問道:“你是被送來和親的公主嗎?”

和親公主怎麽可能流落羊圈。

“……當然不是。”

格桑塔娜點頭,“那便好,要是大周和北狄關系好了,轉過頭來就要對付我們西丹了,幸虧你不是和親公主。”

她拉長了尾音,帶著一種慶幸和釋然,眼睛還朝著她作怪地眨了一下。

池虞聽出了一絲微妙。

“如若我是呢?”

格桑塔娜咧嘴笑了,蜜色的膚色襯得她一口白牙皎潔如瓷,她伸出手指從脖頸處一劃,笑瞇瞇說:“殺了你。”

剛剛還誇她長得美,還親切。

要殺起來也分外不手軟。

池虞咽了咽口水,相信她能做得出這樣的事。

她連連搖頭否認,“我不是公主,更不是來和親的。”

格桑塔娜彎眉燦笑著說:“美人,你說什麽我都信你。”

那邊抓羊的北狄漢子很快就一手拎著一只大肥羊走了出去。

羊圈裏的羊叫聲逐漸激烈,其中夾雜著幾聲十分慘烈急促的叫聲。

兩只羊被宰了。

刀斬斷骨頭的聲音透耳而來,池虞臉色隨著一聲聲利落斬下的聲音越發蒼白。

心中不禁為那兩只枉死的小羊感到難過,要不是遇見這幾個北狄追兵,它們今日就不會死。

就好比如果不是遇到他們,自己也不會落入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面。

宰羊的聲響並沒有持續多久,不一會帶著濃郁香料的肉香就飄了過來。

池虞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叫。

她聞著烤羊的香味,吸了吸鼻子,又沮喪地抱住肚子。

“你真有意思,剛剛還一臉憐憫和氣憤,現在卻一副嘴饞的模樣。”格桑塔娜托著腮看著她,像在觀察一件很有意思的東西。

畢竟在這片土地,很難遇到一個落單的大周女人,還是一個精致漂亮又有趣的。

池虞嘆了口氣,“同情是真的同情,香也是真的香啊……”

格桑塔娜搖晃著自己耳邊的孔雀石串垂珠。

她好奇地看著她,“我聽說大周的膳食種類特別多,做法也千奇百怪,更有許多殘酷的手法。”

言下之意,她為這兩只羊散發的憐憫實在有些矯情。

“大概是因為沒有親眼目睹殺戮,所以能心安理得的享受。”

食物還是擺在精美的盤子裏更讓人食指大動。

如果見過它們垂死掙紮的模樣,恐怕就沒有那麽美味了。

不過池府老夫人信佛向善,所以池家沒有那些需要虐殺食材的菜式。

池虞饑腸轆轆,還要在這噴香肉味之中飽受摧殘,實在是可憐。

她想起自己路上還撿了一個蘑菇,因為無從判斷它的毒性才一直沒有下決心吃,她從袖兜裏拿了出來,問看起來就很有見識的格桑塔娜:“這個可以吃嗎?”

格桑塔娜看了一眼,說:“當然可以吃——”

池虞正欣喜。

格桑塔娜就低聲哼了起來:“黃傘傘,紅竿竿,吃完一起扔山山,扔山山哭喊喊……”[1]

哼著哼著,她又笑出一口白牙,“我們那兒的曲兒,好聽吧?”

“……”

手上的蘑菇,黃傘、紅竿。

池虞頓時失去了吃蘑菇的勇氣。

她把毒蘑菇放在腳邊,啪唧一下踩進土裏。

反正餓一天,是餓不死人的。

格桑塔娜彎著眼睛笑,一臉壞樣,看她實在是餓得可憐了於是說:“我有馬奶酒,你要不要?”

“不要。”

若不是那只不由自主伸出來的小手,差點都要信了她。

格桑塔娜挑起眉。

“你們大周人都喜歡欲迎還拒,真不誠實。”她耿直點評道,然後從腰間解下一個牛皮壺遞給她。

“喝吧!這是我家鄉最好的酒了,若以後你到西丹來做客,我請你吃最好吃的烤羊,我親自殺的!”

格桑塔娜的熱情好客讓流浪孤獨的池虞溫瀾潮生。

“……你若去燕都,我也請你吃最貴的雪爐齋。”池虞頓了一下,又豪邁地說:“我付錢,隨便點。”

格桑塔娜頓時兩眼發光,但卻不是為了美食。

“你是燕都來的?那你知不知道你們大周大皇帝給驚弦大哥賜婚了?”

咳咳咳——

池虞被馬奶酒一口嗆住,格桑塔娜連忙用手捂住她的嘴。

“噓,小聲些。”

池虞掰著她的手,猛點頭。

她剛剛摸了地還沒洗手!

“你那麽激動做什麽?”格桑塔娜怪罪地瞟她一眼,“餵,你認識嗎?”

池虞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她不但認識,她還是本尊呢!

“那她……長什麽樣的?”格桑塔娜坐回原位。

女人了解女人,大部分都是從臉開始。

池虞拿出一塊帕子仔細擦了擦臉,擡眸看見格桑塔娜還盯著自己不放,她輕咳一聲,含糊道:“生得好看。”

“你這太籠統了,我一點也想象不出來!”格桑塔娜撅起嘴,用腳輕輕踢了踢她,“詳細點。”

“皮膚白,眼睛大,頭發又黑又亮,身段中等……”池虞越描述臉皮越厚,幹脆破罐子破摔。

反正只要自己不自曝,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個賜婚對象就是自己。

“般般如畫、端麗冠絕……”

還沒等池虞自誇完,剛剛擦幹凈的嘴又被利落捂住了。

格桑塔娜湊到她耳邊輕輕噓了一聲,然後拉起她的手,貓著腰從羊圈地另一頭繞到了屋子後面。

她指著一個登梯比劃往上。

池虞稍稍猶豫,也有幾分好奇,便順了她的意悄悄爬了上去。

這是供牧羊人休息的草廬,屋頂除了原木就是幹燥的茅草,搭得十分粗狂,到處都有支棱起來的草桿。

兩人輕手輕腳地趴在了屋頂,微微壓下豎起來的草桿,垂眼就能看見下頭的情況。

“我們上來做什麽?”池虞幾乎只有嘴形,沒有發出聲音。

格桑塔娜大周話確實不錯,這也能看懂。

她指了指下面的北狄士兵,輕聲道:“我剛剛聽見他們說,他找的人是驚弦大哥,我倒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回頭我讓我大哥砍死他。”

格桑塔娜比劃了一個手刀的姿勢,惡狠狠一揮。

格桑塔娜所說,有幾分道理。

認一認樣子,以後冤有頭債有主。

池虞一副受教了的模樣點了點頭。

下面最打眼的一個北狄士兵胡子拉碴的,一張臉上濃黑粗曠的眉毛下,眼睛幾乎看不清。

他身形很高,寬肩窄腰,身上背著一把看起來就很沈重的黑色巨弓,腰間還挎著一柄大彎刀。

“……那個是他們的頭,你看其他幾人的發辮都沒有他的長。”

這幾個北狄人都是只留一條寬不過一指的發辮在腦後,其餘的頭發被削成利落的短發。

而被格桑塔娜特意指出來的那人,正是池虞最開始留意到的。

他的發辮直垂到腰上,末尾還系著一枚碧綠的環,隨著他轉身的動作總是與他的弓輕輕相碰。

他們在下面滴裏咕嚕用北狄話交談的時候,池虞只能滿頭霧水地扭頭看格桑塔娜,企圖獲得翻譯。

格桑塔娜卻聳了聳肩,“我北狄話學得不大好。”

池虞懷疑她只是懶得翻譯,苦於沒有證據,只好作罷,回頭繼續盯著下面。

“不過,他們肯定是要去找乾北軍的麻煩。”

即便格桑塔娜不說,池虞也早認定霍驚弦受傷與他們有關。

北狄,就是大周北邊的禍端。

這時,一名北狄士兵單膝跪地,握住了那個發辮最長的北狄人,握著他的手輕輕靠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這是北狄人的點額禮,一般是仆從對主人會這麽做。”

格桑塔娜解釋了一句,又說道:“怪了,這個男人是誰?”

“怎麽說?”池虞問。

“在北狄,尋常的上下級軍士是不會行這樣的禮。”

格桑塔娜把腦袋往後一縮,才慢吞吞把餘下的話說了出來。

“只有他們的合罕,才是北狄的主人。”

可是北狄的合罕,會出現在這裏?

忽然之間,池虞察覺到下面的男人擡起了頭。

餘光之中她似乎看見一雙綠色的眸子,冷冽地朝著她的方向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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