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有些狼狽的退後一步，頭都不敢擡起來了。

他失態了，因為聽餘瑤那麽說，他把她當成瑤瑤了。

可她不是。

餘瑤眼睛還是濕的，倒也沒嫌棄已經把她緊緊護在懷裏的秦鳳，她此刻情緒波動有些大，有秦鳳這樣一打岔挺好。她一邊擦眼淚一邊悄悄平覆心情，眼睛卻不著痕跡往趙淑琴看去。

趙淑琴跌坐在地上，整個人的神情楞楞的。

餘智本是站在她旁邊，見她坐下了覺得好奇，就也屈膝坐下，甚至還往她跟前湊了湊。

趙淑琴看著兒子，腦海裏出現的是從前餘江山對餘智厭惡至極的神情，再想想剛剛餘瑤的話，她真的不想信，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那很可能是真的。不，那的確是真的，她的瑤瑤的確是餘江山害的，她的丈夫瑤瑤的親生父親，他是親手要殺死瑤瑤啊！

趙淑琴忽然淚如雨下，捂著胸口嚎啕起來。

周衍冷眼看著，走到她面前蹲下：“姐，離婚吧！”

趙淑琴哭聲一頓，慢慢擡起頭道：“可是離婚，我拿不到照山啊，我甚至該得的那份都得不到。但是我走了，卻騰出了餘太太的位置，餘江山就會娶潘佳穎，就會把他本該有瑤瑤和阿智的一部分，全部都給潘佳穎生的那個私生子！”

周衍眼一閉，有些厭惡的低吼：“你不離婚就能拿到嗎？瑤瑤已經是這樣了！”

瑤瑤，瑤瑤！

趙淑琴突然一把推開周衍，猛地爬起來沖向餘瑤。

她形容瘋癲，餘瑤怕她傷到秦鳳，忙從秦鳳懷裏出來，擋在了前面。

趙淑琴死死抓住餘瑤的手腕：“瑤瑤，你幫我問瑤瑤，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如果是從前，餘瑤可能也會支持趙淑琴的行為，畢竟趙淑琴沒能力工作，而且也要照顧阿智，再說的確沒道理把本該他們的拱手相讓。可是經過餘江山想殺她的事件，她徹底明白了，一個男人狠毒起來連親生女兒都忍心殺，你還能指望這個男人什麽？

“離婚！”她道：“他連我都敢殺，何況是你，何況是阿智？”

趙淑琴神情大震，低聲喃喃道：“不，不會吧……”

有些話餘瑤說不出口，但是周衍卻能，他一把拽過趙淑琴，冷冷道：“不會？你忘了他有多厭惡阿智了？他以前還算疼瑤瑤，想著瑤瑤能聯姻，可是瑤瑤惹惱了他，他說下手就下手，一個對他有用的人都如此，你和阿智又能有什麽不同？你們倆加起來，都不如瑤瑤一個人在他眼裏有用！”

真相被這麽毫不留情的道出，猶如遮羞布被赤-裸-裸扯開。

趙淑琴一句話也說不出了，恨不得現在有個地洞，她好鉆進去，永久躲起來。

“媽，你還有我啊，還有小舅舅啊，你別怕。”餘瑤忍不住抱住趙淑琴。

秦鳳眼淚也下來了，不是感動的，是怕的。

她小心抓著餘瑤的衣角，哭道：“瑤瑤，瑤瑤你快回來，你別嚇奶奶啊……”

青青在旁邊看著秦鳳的模樣也跟著紅了眼睛，她催促道：“餘瑤，你快清醒點！別再說了！”

這世上有太多的人，可那些人又怎麽能比得過媽媽？

即便媽媽有錯，有不好，可她就只有這一個媽。

只要不是犯了天理不容的錯，她都能原諒。

“離婚！離婚！不要再和餘江山有關系了！”

餘瑤說道，本是想做出清醒過來的模樣，誰知青青誤會她真的怎麽了，著急的忙沖過來想拉她。誰知道就這麽從她的身體慢慢穿過，等徹底穿過去時，餘瑤已經身子一軟，緩緩倒下了。

“瑤瑤！”秦鳳尖聲喊道。

周衍離得近，忙眼疾手快的再次抱住她。

·

已經晚上六點了，餘瑤還靜靜躺在床上沒醒來。

周衍捏了捏眉心，走到秦鳳跟前：“餘奶奶，你中午就沒吃飯，現在還是去吃點東西吧。”

秦鳳冷眼看著他，話也同樣冷硬：“不吃！我瑤瑤還沒醒，她沒吃，我吃不下！”

周衍不敢再勸，只能轉身問一邊的蘇銘：“銘子，苗大師到哪兒了？”

中午餘瑤昏倒後，蘇銘立刻就聯系了苗安平，此刻苗安平正在趕來的路上。

蘇銘看著微信裏苗安平共享的位置，道：“最快也還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周衍皺眉，可是卻無可奈何。

秦鳳也沒辦法，但是她心裏很氣，氣周衍的心意可能不單純，也氣餘瑤為了救人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她就這麽一個孫女，前頭十幾年沒能好好疼，如今疼都來不及，偏要叫她看見孫女受罪，她這大半天心就跟被刀子一下一下割似得，疼啊！

她決定跟周衍好好談談。

擡頭看向蘇銘，她道：“銘銘啊，你去吃點東西吧！”

蘇銘也很擔心，作為除了餘瑤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她的擔心甚至比秦鳳還多。她知道餘瑤現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青青當時偏偏就在屋裏，萬一沒有想好對策兩人就互換了身體，最後是餘瑤醒不過來怎麽辦？

他哪裏吃得下去飯，他搖頭道：“奶奶，我不餓。”

秦鳳是一定要支走他的：“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怎麽可能不餓？去，你先去吃，吃完了隨便什麽給我帶一份來。瑤瑤這裏有我就行了，等一會那位苗大師到的時候你在就行了。”

聽話聽音，蘇銘明白了秦鳳是要支開他，只好起身出去。

周衍也兩頓沒吃了，眼看著蘇銘走了，他便道：“餘奶奶，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秦鳳眉頭死死皺著，不客氣道：“吃什麽吃，瑤瑤都這樣了，你還能吃得下去？”

周衍被她這不客氣的語氣訓斥的一楞。

然後到底理虧，畢竟餘瑤是他請來的，於是只能陪著秦鳳留在了屋裏。

秦鳳還是知道顧忌人面子的，畢竟周衍不是一般人，她親自出去看蘇銘進了電梯，這才反鎖了門快步走回。直截了當的問周衍：“我問你，你對我們家瑤瑤是不是真心的？”

周衍：“？？？”

他對餘瑤是不是真心的？

這話是怎麽說的，他和餘瑤什麽關系也沒有啊！

他的疑惑讓秦鳳誤會了，一瞬間臉色黑如鍋底，她喝問道：“這麽說我沒看錯，你真的對你那沒有血緣關系的外甥女，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在這樣的時刻，秦鳳的聲音聽來讓人覺得震耳欲聾。

周衍驚得一下子站起，聲音都變了腔調：“餘奶奶，話可不能胡說啊！”

胡說？她才沒有胡說！

她原先只是覺得不對勁，但卻還有猶豫。但當瑤瑤被他那外甥女上身的時候，他慌亂的撲上去抱住瑤瑤，秦鳳敢肯定周衍那一刻心疼的是他外甥女！

“要我一點一點給你點出來？”秦鳳冷道：“你問瑤瑤你外甥女哭沒哭的時候，她說你外甥女就在你身後，你當時神情就很不對！再之後餘瑤覆述你外甥女的話，不知道怎麽回事被她鬼上身，她說起被推下樓流血時你沖上去抱住她，你是抱的你外甥女，心疼的你外甥女！還有現在，你更是猶豫了，你根本不是真心對瑤瑤的，你是把她當成你外甥女的替身！”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年紀，甚至是一樣的出生年月日。

她的孫女明明漂亮那麽多，憑什麽當別人的替身？

不對不對，就算她孫女不漂亮，那也沒道理當別人的替身！

秦鳳惱的簡直想給周衍一巴掌。

周衍卻先是被嚇到，後是被說懵了，瑤瑤是他外甥女，是他的晚輩，他再怎麽也不可能會喜歡上瑤瑤啊！至於餘瑤，那就更沒有的事，難道一直以來不都是餘瑤和秦鳳太過主動的嗎？

他正要解釋，餘瑤卻突然咳嗽了一聲。

兩人顧不得別的，忙匆匆走向床邊。

餘瑤是被吵醒的，然後就被秦鳳的話驚得咳嗽出聲了。周衍喜歡她？開什麽國際玩笑，怎麽可能啊，他可是她的小舅舅！雖然沒有血緣，雖然他對她特別特別特別的好，雖然她崇拜他，依賴他，可……餘瑤可不出來了。

小舅舅是真的喜歡她嗎？

所以才對她特別特別特別好？

他明明很不喜歡媽媽，可卻一直都在照顧媽媽。

他明明想為外公外婆報仇，可卻為了能帶走已經變成植物人的她，而把股票讓給了餘江山。

這些，都是因為喜歡才做的嗎？

餘瑤心裏亂如一團麻，可卻下意識去看他。

還沒看到，就已經被秦鳳擋住了，秦鳳看著虛弱的孫女兒淚如雨下：“瑤瑤啊！瑤瑤啊你嚇死奶奶了啊！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和你爸交代，我可怎麽活下去啊！”

這是來自長輩最真切的擔心。

餘瑤被她哭得心裏難受的不行，忙安慰道：“奶奶我沒事，我就是太累了所以睡了一覺。我沒事，我身體好好的呢，你別哭了，別擔心啊。”

秦鳳哭聲停下，可眼底卻是不信：“真的嗎？”

“真的啊！”雖然身上虛弱沒力，可餘瑤依然用最大的聲音說道：“奶奶，我都餓了呢。”

秦鳳一抹眼淚，忙道：“餓了？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弄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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