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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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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逸循著草木葳蕤的青石小路向前走, 繞過一道長長的雕花懸廊,停在幽靜的言蓁殿前。

殿門緊閉,唯有窗口隱約的燭光顯示了主人還未歇息。

因是一時意起, 也未帶仆從, 衛逸思忖片刻,自己親自上前去叩門。

一陣小聲的交談後, 很快有人開了門,暖色的燭光撲灑了滿地。

“陛下。” 看清來人的面孔, 開門的小丫鬟笑容僵在嘴邊, 當即跪了下去, 嗓音直打顫。

衛逸看著膽怯的婢女,眼中掠過一道冷意,不知想到什麽, 又淡了怒氣。他身著深紫常服,微微擺手,隨著動作,袖口銀線繡著騰龍在燭光掩映下幾乎要活過來般氣勢逼人。

小丫鬟屏住呼吸, 生怕自己一個不當心,便要被這位喜怒無常的陛下給下令拖出去斬了。

宋蓁蘭坐在裏間的軟榻上,雙膝擱著繃條繡布, 正垂首細細穿針引線。

“娘娘,陛下來了。”隨侍的婢女走近低聲提醒道。

指尖傳來些微刺痛,宋蓁蘭低頭去看,白布上映上枚血色汙跡, 她將刺繡擱到一旁。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溫和靜美的面孔。

膚色白皙,眉眼細致,算不得極美,卻別有一番溫柔韻味。仔細去看,卻又有幾分說不出的別扭,原是這般柔和的面上卻生了一雙極嫵媚的眼。

格格不入,又教人難以忘懷。

衛逸在門口默立了片刻才踏進去,看著立在殿內的宋蓁蘭溫和喚道:“蓁兒。”

聽著熟稔的男子聲音,宋蓁蘭身子微僵,在婢女一齊的“陛下”聲中轉過身,長睫微垂,朝來人露出淺淡微笑。

衛逸見狀唇角笑意愈深,旁若無人的走過去摟住宋蓁蘭。婢女紛紛低頭,很快退了出去。

“福哥兒呢?”衛逸對自己著這唯一的兒子很是喜愛,關切問道,“幾日本不見,可長大了些。”

宋蓁蘭轉頭往一旁看去,衛逸會意,順著她目光去看。

李嬤嬤抱著福哥兒,正在一旁坐著。福哥兒不過兩歲大,長大白白胖胖,剛學會走路不久,這時也看見了衛逸,撲騰著從李嬤嬤身邊跑過來,小手抓住紫色衣角。

“爹爹。” 福哥兒奶聲奶氣的喊道,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甚是討喜。

衛逸眼底浮現真誠的快意,一把將福哥兒抱了起來,低呼一聲,“喲,沈了不少。來,福哥兒,再叫父皇一聲。”

“爹爹。”福哥兒乖巧地應道,閑太高了,心中虛的很,蹬著小胖腿要下來。

衛逸親了口兒子肥嘟嘟的臉蛋,將他送到李嬤嬤身邊。

小孩子總愛犯困,衛逸不過逗了福哥兒一會,福哥兒已打了好幾個哈欠。宋蓁蘭見狀朝李嬤嬤做了個手勢,李嬤嬤便行了個禮,抱著福哥兒下去休息了。

屋裏只剩下衛逸和宋蓁蘭兩人,氣氛實在有些別扭。衛逸看著面色泛紅的宋蓁蘭良久,方才走過去抱著她上了床榻,卻沒什麽動作,只是摟著她,看著她的眼睛發呆。

“蓁兒。”他低低喚道,滿腔情意幾乎壓抑不住。

“陛下,你怎麽了。”宋蓁蘭敏銳地察覺到今兒個衛逸的古怪。往日他雖說對她也溫和,可看她的眼裏哪有此刻這般深重的情意。

“叫我小九。”衛逸沒給宋蓁蘭解惑便罷,反倒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小九。”宋蓁蘭微闔眼,從善如流的喚道。陛下還是皇子時確實排行第九,只是誰會喚他小九,如此親昵又隨意。

“蓁兒,真好!”衛逸將宋蓁蘭摟的更緊了些,這才滿意地睡了過去。

夜色已深,言蓁殿內一片寂靜,本是萬物沈眠的時刻,宋蓁蘭卻毫無睡意,身側的男子呼吸均勻,顯然是睡熟了。

宋蓁蘭右手支在床側半坐起身,凝視著男子俊邪的眉眼,細弱的指尖僵在半空,猶疑許久,方才艱難的落在男子目上,輾轉至尖削的下頷。你到底……

“蓁兒。”衛逸低喚一聲,驀然伸手攬住身側女子。俊面上雙眉緊皺,似有難言的隱痛。他間斷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囈語,末了淚水的從眼角滑落,浸入錦被中,須臾不見。

扣在腰間的臂膀如此用力,在這靜好的午夜,宋蓁蘭幾乎要產生種錯覺,衛逸是如此愛重於她。

可她卻又清楚的知道不是,想象與現實各占一端,巨大的落差讓宋蓁蘭惶惑不已。或許她所猜疑的才是真相?

望著在睡夢中仍帶痛楚的俊面,宋蓁蘭忍不住捂住嘴,滿腹悵然化作兩行清淚,順著白皙的面頰滴落。

陛下,你到底……愛著……誰?

兩日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趙意嬋心心念念的伽嵐寺之行終於到來。

沈氏本就信佛,這次又是去給長子求平安符,態度自然更加恭敬。連帶著趙意嬋也被她的虔誠之心感染到了,游玩的心淡下來,開始誠心誠意的沐浴齋戒。

春箏看著趙意嬋心情轉好,不由得放寬了心,她很少出府,對這次伽嵐寺之行也滿是期待。

也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風聲,這次南下剿匪,不少京中兒郎自告奮勇的要去參軍,伽嵐寺的平安符向來靈驗,一時京中夫人小姐紛紛前去朝拜求簽,伽嵐寺裏可謂前所未有的熱鬧。

空隱大師本不管廟中事務,只見有緣之人。可廟中人手不夠,他又是被神話了的人物,亦被方丈請了出來,說是在十五日選一位最心誠向佛之人會面。

說是比心誠,其實就是比捐香火錢的多少,誰捐的香火錢最多,誰就是最心誠之人。

空隱大師威望甚高,會面的機會更是難求,一時湧著要去伽嵐寺的人更多了。

護國公府離伽嵐寺有兩個多時辰的路程,沈氏卯時便出發,足足花了三個時辰才到。

彼時伽嵐山下已擠滿了花花綠綠的馬車,趙意嬋被顛的頭昏腦漲,馬車一停簡直松了口氣,撥開簾子,當先跳了下來。

沈氏靠在軟墊上,嗓中直泛惡心,老天知道這趟行程有多麽難熬,春箏閉著眼,努力壓下胸腔直湧的酸澀。

“春箏,嬋姐兒呢?”沈氏好容易緩過來些,目光在馬車內轉悠了一圈,卻沒見到趙意嬋。

“夫人,小姐已經出去了。”春箏按捺住惡心挑起簾子往外看去。不遠處立著的喜笑盈盈的女郎正是趙意嬋。

沈氏不想一個不提防,趙意嬋已下了馬車,她氣的肩膀哆嗦了下,在春箏的攙扶下匆忙下了馬車。

洛安雖然近年來風氣有所放開,可閨閣少女外出還是有所顧忌。沈氏望著言行無狀的趙意嬋,心中懊惱,走過去拍了下趙意嬋的手,春箏便笑嘻嘻的給她帶上帷帽。

趙意嬋生的美貌,在人群中很是紮眼。來上香的不乏有男子,或明或暗地盯著趙意嬋出神。

沈氏一個一個瞪了回去,伸手籠好鬢發,舉止優雅地將帷帽戴在發上。

趙意嬋看著眾人驚異的目光直偷笑,春箏也憋著笑意。

沈氏卻不以為意,將趙意嬋發上帷帽理好,面上這才露出一絲滿意之色。趙意嬋戴的是她精挑細選的帷帽,不是時下常見的遮幕薄的如同一層紗,而是厚重的能完全掩住容貌。

趙意嬋眼前朦朦朧朧,只能看見一星光亮,人影皆是模糊一片,她無奈的看著沈氏,慢騰騰隨著春箏緩緩向山上走。

她們幾個走在前面,一對暗衛打扮成常人模樣跟在後面,沈氏自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幾名暗衛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個個身手非凡。

趙意嬋閑不住,只是悶了一小會,便覷著春箏和沈氏不註意,偷偷撩開紗幕往外望。

此時已是深秋,伽嵐山上種著的楓樹葉子皆紅了,遠遠望去,瀲灩如火,趙意嬋看的不時低呼。

只要趙意嬋不摘下帷帽,沈氏也就睜著眼閉著眼,由著她做些小動作。

幾個人走了一刻多鐘,總算到了山頂,高大的伽嵐寺主殿足有十丈多高,飛廊若鳥翼揚起,懸著銅鈴,隨風湛然作響。

山門有三道,趙意嬋猶豫片刻,準備走中間的那道進去,卻聽得身後沈氏一聲低喝。

“嬋姐兒,別動。”沈氏拉住趙意嬋,有些難言的隱怒。心中念叨著阿彌陀福,小女只是不懂規矩。

趙意嬋實在摸不著頭腦,春箏也面露不解,沈氏長嘆一聲道:“這古剎的中門一般走不得,你且看看,誰人不走邊門,邊門表示謙卑、不功高我慢。”

趙意嬋往那山門處看去,果然走中門的人很少,幾乎全是走的邊門。

“母親,我錯了,不知這裏面的門道竟這般多。”她恍然大悟的望著沈氏,臉頰微紅,有些羞赧。

沈氏搖搖頭,牽著趙意嬋的手徐徐道:“佛法精深,母親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懂算不得過錯,只是要常懷謙卑之心。”

“過會你註意我的動作,跟著我的步子走。”沈氏走的是左門,趙意嬋認真看了,先邁左步腳,春箏也依樣學了。

進山門之後,有二樓相對。趙意嬋這次不懂便問了: “母親,這是兩座樓是做什麽的。”

沈氏順著趙意嬋指的方向看過去,原是鐘鼓二樓,能學便是好事,她望著趙意嬋柔聲道:“左(東)為鐘樓,右(西)為鼓樓。一般早晨先敲鐘,以鼓相應;傍晚則先擊鼓,以鐘相應。 ”

趙意嬋聽的直點頭,心下卻有些遺憾,她倒是蠻喜歡鐘聲的,只是來的晚了,早過了敲鐘的時辰。

幾個人又走了片刻,總算到了正殿。金色的匾額上書大雄寶殿四字,古樸莊嚴。

殿前大院正中擺放著個大寶鼎,刻有伽嵐寺名。其北則擺放著燃香供佛的香爐。殿前各有旗桿一對,旗桿頂部各有一個幡鬥,設一對雕龍柱。殿內佛像前張掛著許多經幡、歡門及各種法器。

沈氏邊走邊給趙意嬋和春箏介紹,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好容易進了內殿。

居中供奉的的佛像高大雄偉,鍍著層金粉,愈發顯得法相莊嚴,肅穆地讓人由衷地感到驚嘆。

沈氏跪在蒲墊上,雙手疊起,恭敬地跪拜下去。趙意嬋也有模有樣地跪下去,心中祈求此次南下剿匪能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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