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站在瞭望臺瞇眼眺望遠方的伊萊，輕柔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東門。原本分散各處的第一分隊成員，紛紛向城頭趕來。我將貓安置在城下與其他騎士們一處，而後也奔向集合處。戰鬥開始之後，明顯能夠成為戰力的貓，自然也別想獨善其身。

“那個就是……獸潮麽？”站在高達十二米的城墻上，我搭在劍柄上的右手在寒風中微微顫抖。遠處由獸群帶來的滾滾煙塵，與天空只有一線之隔。

“嗯，小艾斯也已經準備好了吧。”羅伊德雙手撐在城墻邊緣，回過頭來向我確認道。“分明都已經使用了陳述句……”我小聲吐槽了一句。不知為何，就在這種萬分緊急的時刻，大家反而輕松了下來一般。

“看來布爾韋爾還挺講信用的嘛，數量確實少了一半。”伊萊一邊說著，一邊占據了城頭的至高點，他伸手從背後拔出一枝足有拇指粗細的箭矢，不慌不忙地開始瞄準。

“那是，畢竟帶隊的是那個天才的勞埃德啊~”羅伊德從墻邊走了過來，然後揉了揉我的頭發，“這個時候再想逃走是來不及的哦~”

“不需要你來提醒！”我撥開對方的手。這個動作令我意識到，自己的右手仍有貫持己道的力量。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了。

“阿雅，其餘的就拜托你了。”

眾人的談話靜止於這一瞬間。因為我們看到，騎士團長萊恩維特將平日裏絕不摘下的手套，塞進胸前的口袋，然後果斷地轉身走下了高臺。凜冽的風帶起了他的衣角，銀色的鑲邊在午後直射下來的陽光下，格外耀眼。

“啊，你們就放心地去吧。”阿雅聞言走到了伊萊的身邊，然後從腰帶下掛著的布囊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看那樣子……大概是宣紙吧？

“艾斯蒂爾，跟我們走吧。”我跟隨阿爾文副團長的步伐，與其他騎士一同向城下走去，向戰場走去。

正面迎擊第一輪攻城的魔獸，攻勢不止、戰鬥不歇。雖然是一早就布置下來的任務，但是不到最後果然還是沒有實感。我望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羅伊德和拜倫……嗯，為什麽拜倫前輩要站在離阿爾文那麽遠的地方？

面前的城門緩緩打開，可以明顯聽見周圍人吞咽唾液和清嗓子的聲音。“小艾斯，集中精神。還有，不要離我們太遠。”羅伊德難得嚴肅地叮囑道，還沒等我應答，魔獸的嚎叫聲就已近在咫尺。

“出擊！”站在先頭的萊恩維特率先拔劍而出，隨後就是連綿不絕地拔劍聲響徹耳畔。也許是因為整個團隊的殺意和刀刃的寒氣，我只覺得身邊的氣溫陡降。隨著萊恩維特向前的步伐，第一只沖過來的魔獸前沖的勢頭陡然停滯，然後就是一蓬血霧綻放。

也許是一擊必殺鼓舞了士氣，也許只是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往前沖，廝殺聲頓時不絕於耳。因為魔獸的大小不一，有的需要幾人圍殺，而有的則敵不過團員的一擊之力，矩陣形的隊伍幾乎在與魔獸接觸的瞬間就被沖散。能夠相互照應的隊員也僅剩一開始就站在身邊的幾人。遠處的情形被魔獸碩大的身形擋住，很快眾人就只能關註眼前的戰鬥……

條件反射地躲開了幾次魔獸的攻擊，雙手握劍的姿勢和狹窄的空地，令我只能小幅度地左右避讓閃躲。這個不怎麽順利的開頭令我有些焦慮，因為急切地想著要打破僵持的狀況，我更加不知道該先攻擊面前的哪一只魔獸才好。

是啊！這也是一個問題！人家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誰知道要怎麽辦啦！！

“啊——！！”眼角瞄到從手臂上分離出去的鮮紅顏色，騎士在魔獸撕咬下尖銳的嚎叫聲幾乎扯碎了我的腦神經。我頭腦一熱，就將出鞘的劍狠狠甩了過去……

“艾斯蒂爾！拜托你把劍豎起來刺好嘛！羅伊德那家夥有教過你那劍身砸暈魔獸的技巧麽？！”

拜倫高聲朝我喊了一句，羅伊德的身影被眼前的獅子摸樣的魔獸所遮擋。如果被他聽見了……又要被吐槽到死了吧。

“我知道啦！！”不就是……像這樣斬下去嗎……一點點、果斷地……切割開來……讓血液噴射出來……

像是慢動作一樣，我劈開了面前魔獸的脖子，然後看著它轟然倒地。站在魔獸身後的羅伊德正好在血光中轉過身來，他說：

“小艾斯，別讓我們等太久。”

“啊啊，我這不是追上來了嗎……”我小聲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聽見。

之後的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雖然魔獸濃重的血腥味實在是令人作嘔，但是時值當下，也就顧不了那麽多了。因為有的魔獸血液具有腐蝕性，我小心避讓過飛濺出的赤紅液體，一個旋身移向下一個目標所在，並在回轉的過程中蓄力一擊……

大概是對我現在的狀態比較放心了的緣故，羅伊德和拜倫也紛紛展開手腳，其他分散在四周的團員壓力頓減。

好在第一批魔獸的數量並不太多，大約一個小時的功夫，面前的視野也開闊了許多。一眼望過去，身著藍色制服躺在地上的人幾乎找不見，這無疑令我放心許多。

我的耐力並不如爆發力那麽突出，因此一個小時的鏖戰本該榨幹了我的體力。而現在，我卻能感覺得到雖然細小但的確是在回覆的力量。我轉頭望了一眼城墻上，果然看見阿雅正手持那張宣紙，似乎念叨著什麽。站在阿雅斜前方的伊萊依舊保持著剛才半拉開弓的姿勢，似乎是作為遠程支援，此時尚未打算出手的樣子。

並不像我原來所想的那麽可怕，我仿佛是本能地在下一個魔獸撲過來時，回神將大半截劍送入對方的喉嚨。瓦爾特前輩如一開始布置地那樣，此刻應當作為格裏姆海默最後的防線，正守在城門口。因而到了此時仍留有餘力的騎士，紛紛將戰線向前推進，或是奔走支援受困的同胞。

“小艾斯？什麽嘛，你那邊也已經順利解決了啊~”方才的魔獸比較巨大，雖然比不上上一次遇到的北境魔獸那般棘手，不過我也算與對方纏鬥了一會兒工夫。才擡起頭來，就看見一臉輕松微笑著的羅伊德，隨手甩了甩劍上殘留的血液，一臉遺憾地嘆道。

“餵餵，別用那種兇惡的眼神盯著前輩啊！”對方嬉皮笑臉的樣子實在令人無語，我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隨即轉頭去尋找其他人的身影。

稍遠一點的地方，紫發的拜倫因為頭發顏色和制服的緣故，較平時稍稍顯眼了一些。對方此時已經收劍入鞘，一副加班完畢隨時打算打道回府的樣子。這幅悠閑的樣子……要是突然有一只魔獸撲過來就神作了。

“拜倫前輩！你身後——！”

我的腦補剛剛完成，現實就急切地告訴我它就是神作無誤……只見一只兩米多高的魔獸，正打算從拜倫的右後方偷襲。像這種在體型上不占優勢的魔獸，突破物理學原理的靈巧就是其生存的秘訣。無論是我還是羅伊德，此時都來不及上前支援。

“嗯？你說什麽？……小艾斯，你幹什麽把眼睛睜得跟蒼蠅一樣大？”

“沒什麽，前輩。我只是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真是看錯你了。”

“……”

拜倫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只在副團長那裏）受到歧視，主要是因為對方不僅家世、舉止上都符合一個貴族的標準，就連劍路都走得是華麗的“宮廷流派”。要知道，像這種連拔劍這種追求簡潔、迅速的動作都要首先繞個劍花兒出來的流派，一向在殺傷力方面……令正規劍士不忍直視。所以，在拜倫一開始加入騎士團的時候，阿爾文就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再加上自己的確是技不如（這個）人……拜倫也就忍了，結果忍到後來變成了一種習慣，就成了現在這種存在感稀薄的樣子。

然而，之所以能進入第一分隊，拜倫在劍術上的造詣也會無需多說的。雖然宮廷劍路中華麗的招式一分不減，但人家天生的靈敏與變通，就是有本事讓原本毫無威力的“舞蹈劍法”，成為陰人的絕招。就例如剛才，拜倫在拔劍的同時將劍往右側一橫，單手擋住了背後魔獸的利爪。隨後一個華麗的劍花外加反手一刺，劍尖就自下而上被拜倫插入了魔獸的喉嚨……

說實在話，看一個紫發青年用輕描淡寫的姿態，完成好似紳士在邀舞時行禮的劍招，附帶紅色血花作為陪襯……即使對方沒有臉，這個動作也帥爆了！

乘著這個短暫的空隙，城內的醫療隊已經開始了對被迅速送往城內的，個別四肢輕傷的團員進行簡單的包紮處理，新的團員也已填補了空缺。雖然第一站的成果喜人，沒有死亡和重傷，不過那也只是因為對手是高級魔獸派來試水的小角色而已。包括拜倫、羅伊德和我在內的幾個第一分隊隊員，根本不敢離開自己現在的位置，也就是通過喊話，確認一下彼此，以及各自編下團員的狀態。

因為就在這一切完成後不久，新的一輪魔獸攻城，即將如湧浪般襲來。

魔獸的類型借由其能力的不同，大致可以分成三類：以超強的防禦力和碩大的體型碾壓對手的巨型魔獸；相對小巧卻勝在速度和靈活性的機動型魔獸；以及擁有特殊能力，例如血液具有腐蝕性，或是可以噴火扇風的元素類魔獸。除此之外，也有個別變異或雜交後的魔獸可以同時擁有其中兩種或以上能力。

像是伊萊所提到的棘手型魔獸，一般就隱藏在第二輪攻城的隊伍中，期待耗盡我方的體力後再跳出來一一解決。這些家夥，一般是指其中一種能力極為出眾，或是同時擁有三種特性的情況，因而一旦出場，必然帶來大範圍的傷亡。

為了能夠隨時判斷戰局和及時救助周圍的團員，包括萊恩維特在內的第一分隊成員，呈兩個梯隊橫向排列，每個人身邊各留存一段距離，用以填補普通團員，特殊時期甚至還要再加上預備團員。

大約只休息了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第二波魔獸的隊伍就緊接著撲了上來。不過數息，我就能夠清楚地看到跑在最先的兩只機動型魔獸，正一左一右準備包抄隊伍最前也是最中間的萊恩維特團長。

但是……它們一躍而起的流線型身軀，卻在半空中如折翼的鳥雀般頹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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