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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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二更
枸杞縣, 武家莊。
太陽漸漸落山了，被染成了深橘黃色的山坡上，氣溫開始驟降。
武秀秀背著一大筐柴火從溝底爬上來, 瘦削的小臉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汗水。
冷風一吹, 她就身上發寒, 忍不住地直打哆嗦。
“阿嚏！”
她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 一雙大眼睛擔憂地看向前方。
天快黑了，這條通往家的路上崎嶇不平, 歪歪扭扭，必須要走快點！
趿拉著一雙看不清顏色的破布鞋, 武秀秀緊趕慢趕, 終於在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前趕回了家。
這一筐柴起碼有三四十斤, 她的肩膀上都勒出了深深的壓痕。前段時間磨破了的傷還沒好，就又被粗暴的繩子勒著摩擦, 傷上加傷, 炎炎地腫了起來。
武秀秀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喘勻氣，她的爹和兩個哥姐就都從地裏回來了。
一看到她坐著揉肩膀, 武父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把鋤頭一放, 橫眉怒目。
“都什麽時候了，還沒做好飯, 你又不讀書又不幹活，一天天的都呆在家裏幹嘛了！”
“飯早就做好了，我……我剛才是去撿柴燒炭了。”
武秀秀最害怕爹說話像打雷，解釋起來磕磕巴巴，聲音頓時縮的比蚊子還小。
“燒炭幹什麽？”
“二大娘說可以拿去集市上賣。”
武秀秀低下頭，撥弄著手指頭輕聲道：“我還想覆讀。”
這話一出來, 頓時就像一更火柴，把面前的三根木頭全都點燃了。尤其是武秀秀的大哥，呵呵一笑，就開始冷嘲熱諷。
“學習學習，學個屁！咱們家就沒出過什麽讀書種子，你整天不吃不喝地學，有屁用？”
他倒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一抹嘴。
“最後還不是讓村長家的春燕兒考上了！你倒好，落榜生！”
武秀秀臉色慘白，難看至極。
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成績優秀，在三個孩子裏面最為爭氣。母親去世前，還特地留了一筆棺材錢，囑咐家裏人一定要讓這個聰慧的小女兒讀書進步。
可這份關愛人走茶涼，她的親媽一走，親爹就跟著變了臉，非要把她的學費拿走，用來給哥姐置辦吃穿！
武秀秀越發憋著一口氣，靠著學校老師的捐助讀了高中。
她三年來刻苦努力，咬牙發誓要考出大山，甚至放假了也在學校裏學習，啃饅頭，吃鹹菜，連家都不怎麽回。
然而，最終的考試結果，卻好像是一道雷劈在了頭上。
她本以為憑自己的能力，起碼可以考取一所在上海的學校，然而，結果卻是直接落榜了！
這段時間，武秀秀一個人呆坐著就會哭，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好不容易才重整旗鼓開始攢錢，就再次從家人口中聽見這話……
她簡直恨不得當場就死過去。
“我現在走去田間地頭，都快被人笑死了。你姐都知道嫁人幫襯村裏修水井，你這麽個美人坯子，反而天天做白日夢。”
武父也冷笑著踢了她一腳。
“賤貨，還不快點去點燈！”
“沒有燈油了……”
“你不是掙錢了嗎？”
武大哥嘲諷道：“拿你的錢去春燕家買唄，沒燈油怎麽吃飯啊！”
武秀秀咬著牙關，不讓眼淚掉下來。
要說就這樣放棄讀書，她實在是不甘心！
村長家的春燕是她小學同學，從小就學習遲鈍，連話都說不利索，這樣的人都能考上S大，為什麽她就不行？
“我賺的錢是要留著覆讀用的，那是我的夢想！”
武秀秀抖著聲音，倔強的握緊了拳頭。
她對武父說：“除非你給錢，不然我就不去買。大家一起黑著，都別吃飯了！”
“你還敢頂嘴了！”
武父大為光火，直接用蒲扇一樣的手掌左右開弓，“啪啪”打了她兩個嘴巴子。
“讀書讀書，咱們山裏人讀不出來，有個屁用！你都浪費了好幾年糧食了，這張嘴光吃不吐，家裏養你幹什麽！”
“秀秀，你先別和爹吵——”
懦弱的二姐摸了摸她的頭發，剛想開口勸說兩句。
武秀秀就直接一扭頭，抽泣著沖出了家門。
“讓她滾！”
身後遠遠傳來了大哥的叫囂。
“脾氣還越發大了！有本事就別回來，叫山裏的狼咬死她！”
外頭烏雲匯聚，劈裏啪啦，突然下起了一場暴雨。
武秀秀在雨點裏邊哭邊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覺得胸口憋屈，怨恨。
老天爺為什麽對自己的努力這麽不公平！
她臉上痛，心裏更是痛得快要裂開，在山崖上嗚嗚地大哭了一會兒，渾然不覺得自己都淋濕成了落湯雞。
直到十來分鐘後雨停了，武秀秀才暫時收了眼淚，從泥地裏站起來，擰了擰自己滴水的衣袖。
家是回不去了。
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叫人心裏發毛。
該不會真的有狼會出來吧？
武秀秀心驚膽戰，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今晚先去山頂的破廟睡一晚。
至少這樣，她不會凍死，或者被狼叼走！
然而才剛站起來，武秀秀低頭一看，就看到了山溝裏有兩只大眼睛！
這是什麽東西！
武秀秀頭皮一炸，差點腿軟。
可是看清之後，她才發現那是一輛車，前頭的車燈一閃一閃的，好像一只怪物，在細雨中睜著兩個詭異的大眼。
空氣中傳來了模糊的回聲，好像有人在呼救。
武家莊的這片山區，平時幹旱，偶爾下一場雨就是痛快的暴雨。偏偏山上樹木草地都沒有，光禿禿的全是黃土和沙，一沖，就全被沖到山溝底部了。
這輛車子，應該是輪子陷到泥巴裏了！
得去幫幫他們！
武秀秀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揮著手朝燈光跑去。
“餵——前面的人——”
……
“推不出來！”
宋漣用盡全力，車子才勉強前進了一尺，就又陷入了泥沙之中。
她只能搖頭放棄，接過李孝明的毛巾擦手，心裏後悔不疊。
這時間實在是不巧，本來按照計劃，今天晚上就能到達武家莊的。可是路上的一陣大雨突如其來，迷花了老馬的眼睛，導致他們開錯了一小段路。
再想找回大路時，車子就意外陷落在溝底了。
可惜，現在這種荒郊野地，根本也找不到拖車來幫忙！
“這附近應該就是武家莊，能找到村民幫忙了吧！”
李孝明是頭一次來G省出外勤，見宋漣眉頭緊皺起來，忙給她出主意。
“要不你倆在這兒等，我先往前走一段兒，看看有沒有人？”
“也可以。”
宋漣剛想點頭答應，身側的草叢裏，就發出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是誰？”
黑乎乎的夜裏，宋漣背後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然而她一回頭，手中的電筒一晃，才發現聲音的來源不是什麽野獸，而是一個臟兮兮的小女孩。
說是小女孩，只是指她特別瘦弱嬌小而已。
宋漣眨了眨眼，看出面前的人，實際上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只不過面黃肌瘦，看著有點磕磣罷了。
“我……我就是前面武家莊的人。”
女孩從草墩裏走出來，渾身都是濕乎乎的。
她細細弱弱地問：“車推不動……需要有人來幫忙麽？”
“需要，當然需要了！”
李孝明忙不疊地點頭，回頭對宋漣笑呵呵道。
“還是老板吉人天相，走到哪兒都不缺人幫！這武家莊看起來近在咫尺，我們不用露宿山溝了！”
“少拍幾句馬屁，學學你常哥穩重點吧！”
宋漣揉了揉眼眶笑罵了一句，轉身就從車子裏拿出了一條幹毛巾。對方的頭發都在滴水，她看著實在是有點狼狽。
李孝明這才註意到，這個半路出來說要幫忙的女孩渾身濕透，灰撲撲的都是泥水。
早就知道武家莊很貧困，但也不至於連雨傘都沒有吧……
李孝明不由得疑惑地“嗯”了一聲，好奇地問道：“你這姑娘怎麽回事，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面淋雨？這是和家裏人吵架啦？”
武秀秀身子一晃，沒想到自己的心事馬上就被人猜到了。
眼前的幾人雖然陌生，可看著都不像是壞人。
武秀秀猶豫了兩秒鐘，心裏沒那麽警惕了，就勉強點了點頭。
“對，是吵架了……”
“那邊走邊說吧！你在前面帶路，我們現在就去村裏找人來幫忙。”
李孝明自來熟地接話。
得到宋漣點頭後，他拿起了手電，笑著用光住指了指前面的小路。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跑出來，家人會多擔心呀！我順便就發揚風度，把你送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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枸杞縣, 武家莊。
太陽漸漸落山了，被染成了深橘黃色的山坡上，氣溫開始驟降。
武秀秀背著一大筐柴火從溝底爬上來, 瘦削的小臉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汗水。
冷風一吹, 她就身上發寒, 忍不住地直打哆嗦。
“阿嚏！”
她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 一雙大眼睛擔憂地看向前方。
天快黑了，這條通往家的路上崎嶇不平, 歪歪扭扭，必須要走快點！
趿拉著一雙看不清顏色的破布鞋, 武秀秀緊趕慢趕, 終於在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前趕回了家。
這一筐柴起碼有三四十斤, 她的肩膀上都勒出了深深的壓痕。前段時間磨破了的傷還沒好，就又被粗暴的繩子勒著摩擦, 傷上加傷, 炎炎地腫了起來。
武秀秀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喘勻氣，她的爹和兩個哥姐就都從地裏回來了。
一看到她坐著揉肩膀, 武父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把鋤頭一放, 橫眉怒目。
“都什麽時候了，還沒做好飯, 你又不讀書又不幹活，一天天的都呆在家裏幹嘛了！”
“飯早就做好了，我……我剛才是去撿柴燒炭了。”
武秀秀最害怕爹說話像打雷，解釋起來磕磕巴巴，聲音頓時縮的比蚊子還小。
“燒炭幹什麽？”
“二大娘說可以拿去集市上賣。”
武秀秀低下頭，撥弄著手指頭輕聲道：“我還想覆讀。”
這話一出來, 頓時就像一更火柴，把面前的三根木頭全都點燃了。尤其是武秀秀的大哥，呵呵一笑，就開始冷嘲熱諷。
“學習學習，學個屁！咱們家就沒出過什麽讀書種子，你整天不吃不喝地學，有屁用？”
他倒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一抹嘴。
“最後還不是讓村長家的春燕兒考上了！你倒好，落榜生！”
武秀秀臉色慘白，難看至極。
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成績優秀，在三個孩子裏面最為爭氣。母親去世前，還特地留了一筆棺材錢，囑咐家裏人一定要讓這個聰慧的小女兒讀書進步。
可這份關愛人走茶涼，她的親媽一走，親爹就跟著變了臉，非要把她的學費拿走，用來給哥姐置辦吃穿！
武秀秀越發憋著一口氣，靠著學校老師的捐助讀了高中。
她三年來刻苦努力，咬牙發誓要考出大山，甚至放假了也在學校裏學習，啃饅頭，吃鹹菜，連家都不怎麽回。
然而，最終的考試結果，卻好像是一道雷劈在了頭上。
她本以為憑自己的能力，起碼可以考取一所在上海的學校，然而，結果卻是直接落榜了！
這段時間，武秀秀一個人呆坐著就會哭，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好不容易才重整旗鼓開始攢錢，就再次從家人口中聽見這話……
她簡直恨不得當場就死過去。
“我現在走去田間地頭，都快被人笑死了。你姐都知道嫁人幫襯村裏修水井，你這麽個美人坯子，反而天天做白日夢。”
武父也冷笑著踢了她一腳。
“賤貨，還不快點去點燈！”
“沒有燈油了……”
“你不是掙錢了嗎？”
武大哥嘲諷道：“拿你的錢去春燕家買唄，沒燈油怎麽吃飯啊！”
武秀秀咬著牙關，不讓眼淚掉下來。
要說就這樣放棄讀書，她實在是不甘心！
村長家的春燕是她小學同學，從小就學習遲鈍，連話都說不利索，這樣的人都能考上S大，為什麽她就不行？
“我賺的錢是要留著覆讀用的，那是我的夢想！”
武秀秀抖著聲音，倔強的握緊了拳頭。
她對武父說：“除非你給錢，不然我就不去買。大家一起黑著，都別吃飯了！”
“你還敢頂嘴了！”
武父大為光火，直接用蒲扇一樣的手掌左右開弓，“啪啪”打了她兩個嘴巴子。
“讀書讀書，咱們山裏人讀不出來，有個屁用！你都浪費了好幾年糧食了，這張嘴光吃不吐，家裏養你幹什麽！”
“秀秀，你先別和爹吵——”
懦弱的二姐摸了摸她的頭發，剛想開口勸說兩句。
武秀秀就直接一扭頭，抽泣著沖出了家門。
“讓她滾！”
身後遠遠傳來了大哥的叫囂。
“脾氣還越發大了！有本事就別回來，叫山裏的狼咬死她！”
外頭烏雲匯聚，劈裏啪啦，突然下起了一場暴雨。
武秀秀在雨點裏邊哭邊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覺得胸口憋屈，怨恨。
老天爺為什麽對自己的努力這麽不公平！
她臉上痛，心裏更是痛得快要裂開，在山崖上嗚嗚地大哭了一會兒，渾然不覺得自己都淋濕成了落湯雞。
直到十來分鐘後雨停了，武秀秀才暫時收了眼淚，從泥地裏站起來，擰了擰自己滴水的衣袖。
家是回不去了。
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叫人心裏發毛。
該不會真的有狼會出來吧？
武秀秀心驚膽戰，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今晚先去山頂的破廟睡一晚。
至少這樣，她不會凍死，或者被狼叼走！
然而才剛站起來，武秀秀低頭一看，就看到了山溝裏有兩只大眼睛！
這是什麽東西！
武秀秀頭皮一炸，差點腿軟。
可是看清之後，她才發現那是一輛車，前頭的車燈一閃一閃的，好像一只怪物，在細雨中睜著兩個詭異的大眼。
空氣中傳來了模糊的回聲，好像有人在呼救。
武家莊的這片山區，平時幹旱，偶爾下一場雨就是痛快的暴雨。偏偏山上樹木草地都沒有，光禿禿的全是黃土和沙，一沖，就全被沖到山溝底部了。
這輛車子，應該是輪子陷到泥巴裏了！
得去幫幫他們！
武秀秀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揮著手朝燈光跑去。
“餵——前面的人——”
……
“推不出來！”
宋漣用盡全力，車子才勉強前進了一尺，就又陷入了泥沙之中。
她只能搖頭放棄，接過李孝明的毛巾擦手，心裏後悔不疊。
這時間實在是不巧，本來按照計劃，今天晚上就能到達武家莊的。可是路上的一陣大雨突如其來，迷花了老馬的眼睛，導致他們開錯了一小段路。
再想找回大路時，車子就意外陷落在溝底了。
可惜，現在這種荒郊野地，根本也找不到拖車來幫忙！
“這附近應該就是武家莊，能找到村民幫忙了吧！”
李孝明是頭一次來G省出外勤，見宋漣眉頭緊皺起來，忙給她出主意。
“要不你倆在這兒等，我先往前走一段兒，看看有沒有人？”
“也可以。”
宋漣剛想點頭答應，身側的草叢裏，就發出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是誰？”
黑乎乎的夜裏，宋漣背後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然而她一回頭，手中的電筒一晃，才發現聲音的來源不是什麽野獸，而是一個臟兮兮的小女孩。
說是小女孩，只是指她特別瘦弱嬌小而已。
宋漣眨了眨眼，看出面前的人，實際上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只不過面黃肌瘦，看著有點磕磣罷了。
“我……我就是前面武家莊的人。”
女孩從草墩裏走出來，渾身都是濕乎乎的。
她細細弱弱地問：“車推不動……需要有人來幫忙麽？”
“需要，當然需要了！”
李孝明忙不疊地點頭，回頭對宋漣笑呵呵道。
“還是老板吉人天相，走到哪兒都不缺人幫！這武家莊看起來近在咫尺，我們不用露宿山溝了！”
“少拍幾句馬屁，學學你常哥穩重點吧！”
宋漣揉了揉眼眶笑罵了一句，轉身就從車子裏拿出了一條幹毛巾。對方的頭發都在滴水，她看著實在是有點狼狽。
李孝明這才註意到，這個半路出來說要幫忙的女孩渾身濕透，灰撲撲的都是泥水。
早就知道武家莊很貧困，但也不至於連雨傘都沒有吧……
李孝明不由得疑惑地“嗯”了一聲，好奇地問道：“你這姑娘怎麽回事，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面淋雨？這是和家裏人吵架啦？”
武秀秀身子一晃，沒想到自己的心事馬上就被人猜到了。
眼前的幾人雖然陌生，可看著都不像是壞人。
武秀秀猶豫了兩秒鐘，心裏沒那麽警惕了，就勉強點了點頭。
“對，是吵架了……”
“那邊走邊說吧！你在前面帶路，我們現在就去村裏找人來幫忙。”
李孝明自來熟地接話。
得到宋漣點頭後，他拿起了手電，笑著用光住指了指前面的小路。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跑出來，家人會多擔心呀！我順便就發揚風度，把你送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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