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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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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這事兒仔細論起來是她理虧, 還讓林景深被秦夜天排擠,雖說大盛的官員們都要下放地方去歷練,但林尚書位高權重, 完全可以給林景深謀一個離洛京近的地方做知縣,而不是下放到天高皇帝遠的清遠縣。

這裏面如果說沒有秦夜天的手筆,她是絕對不信的。

連累林景深遭了無妄之災, 元嘉摸了下鼻子, 不好意思去騙他, 直接坦白道:“其實,也沒什麽事, 就是, 就是我捅了他一劍。”

林景深:“?”

林景深:“......”

溫潤儒雅的世家公子的表情管理出現一絲裂痕,面上明晃晃寫著兩個字——狼滅。

但到底是修習了多年的好涵養,他很快恢覆平靜, 並迅速為元嘉制定逃跑路線, “我由城東入清遠, 秦夜天此時多半在城東落腳, 雖在城東落腳,只怕在城西也有人手, 你若從城西出清遠,未必能逃得出去。”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若賭一把,由城東出城,而後走官道去入海口, 韋家有商船在海外經商,你便隨著商船去海外,有韋家的庇護, 你在海外亦是富貴榮華,總之,你不能待在大盛。”

元嘉:“......”

雖說有些措不及防,但也十分感動,像林景深這種貼心為她打算的前未婚夫打著燈籠也難找。

無關風月,只因責任——她是他的前未婚妻,只要擔著這個名頭,他就會力所能及幫助她。

這是世家修養,也是他為人處世的法則。

元嘉頓時想艾特垃圾秦夜天。

同樣是男人,同樣是曾經的戀人,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一個讓人如沐春風,一個讓人只想罵爹,人與人的差距比人與狗的差距都大。

“多謝五郎。”

元嘉的感謝多了幾分真心,並十分內疚自己剛穿越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徑,“五郎,以前是我誤會了你,我向你賠不是,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林景深淺淺一笑,一臉好脾氣,“七娘,你說這話便見外了。”

“你我自幼相識,一同長大,造化弄人無緣結為夫妻,我便將你視作妹妹。妹妹蒙難,身為兄長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你放心,我定會遣人將你送至安全的地方,讓秦夜天再難糾纏於你。”

這便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把話說開了,林景深對原主自始至終只有責任,從未喜歡過。

若能結為夫妻,以他之為人,縱然不愛,也會以禮相待。

無緣各自分開,他便以兄妹相稱,仍盡力回護她。

原主沒有愛錯人。

這樣的翩翩君子林景深,的確值得喜歡。

元嘉再次在心裏瘋狂埋汰秦夜天。

秦夜天但凡有林景深萬分之一的溫潤知禮,他倆也不會落到這種結局。

元嘉嘆了一聲,“五郎,你不計前嫌幫我,我十分感激,但事已至此,再逃無用,秦夜天能追我到這,便能找到海外,天涯海角,他總要找到我的。”

“我不想躲了。”

元嘉笑著飲了一杯茶。

她想起瀲灩鳳目,想起他繾綣情話,想起在庫羅邊境的怦然心動,也想起自己把劍刺入他胸口時的難以呼吸。

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她喜歡他。

鹹魚雖然得過且過,但遇事從來不擰巴,躺平不了,那就直面慘淡人生,沒必要一直躲著藏著,自己累,秦夜天找她找得也累。

還不如把話說開,是破鏡重圓,還是一拍兩散,把選擇權交給上天。

“他既然來找我,那就讓他找吧。”

元嘉笑道:“正好,我也有話與他說。”

杯中茶見了底,元嘉擡手再斟一杯,餘光瞧見林景深的茶也沒了,便順手給林景深倒上茶,然後一擡眉,便見以風度翩翩著稱的世家公子再次表情管理失敗,看她如看狼滅。

元嘉:“......”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的確是個狼滅。

元嘉送走林景深,並拒絕了他派人保護自己的好意——開什麽玩笑,她跟秦夜天因為林景深已經吵過很多次了,這個時候再讓秦夜天看到林景深派人保護她,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再說了,秦夜天若真想殺她,林景深的人也護不住她。

沙場飲血操練出來的人,下手便是死招,遠不是世家大族溫室裏養出的打手所能比擬的。

元嘉如往常一樣生活。

給韋四娘看看生意,陪韋四娘說話解悶,順便再吃吃韋四娘與林景深的瓜。

“林家幾世的酒囊飯袋才出了一個林景深。”

這日涼風習習,元嘉與韋四娘登山祈福,就著清風朗月,韋四娘打開了話匣子,“林景深處處都好,若說有缺點,那便是太好了。”

“當年我陰錯陽差嫁入林家,曾因心中苦悶百般刁難於他,他也不曾氣惱,依舊待我如初。”

韋四娘多吃了幾杯酒,眼神有些迷離,“他言道,我既是他的嬸母,便一世是他的嬸母,他自幼沒了母親,便以母親之禮待我。”

吃瓜吃了多日終於吃到正題上,元嘉兩眼放光——嬸娘與侄子,多刺激的事啊!

想不到林景深瞧上去正人君子文質彬彬的,不搞事則已,一搞事便搞了個大新聞——怪不得把原主當妹妹呢,心思都在自己風情萬種的嬸母身上了,哪分得出眼睛去看略顯稚嫩的原主?

元嘉如瓜田裏的猹,“這話聽著有禮,但四娘太年輕,不過大他三歲而已,哪裏就成了他的長輩?”

韋四娘重重點頭,咬牙切齒,“不錯。想我花容月貌,如何就成了他的嬸母?”

“分明是他有眼不識金鑲玉!”

“你說他是知禮君子,我卻覺得他無趣兒,開口規矩,閉口責任,若事事都講究規矩,事事都講究體統責任,那人生在世還有什麽樂趣兒?”

元嘉連聲附和,“不過成了禮儀體統下的木偶,一輩子身不由己。”

這話說到這韋四娘的心坎上,她再次把酒斟滿,與元嘉碰盞,又氣又笑道:“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可林景深這塊木頭不懂。”

“那夜我遣人找他,他就這樣這樣站在皎月下,隔著葉葉蘭花與我說話,我氣急了,踏倒蘭花去找他——”

元嘉支起耳朵,“後來呢?”

然而勾起她興致的韋四娘卻如同被人點中穴道,一頭倒在案幾上睡著了。

元嘉:“......”

就很掃興!

因為要說悄悄話,女使們早就被支開,身邊沒有其他人,元嘉拿了一旁的披風蓋在她身上,準備起身喚她的女使來照顧她。

一擡頭,便見秦夜天負手立於月下,面上笑意盈盈。

元嘉:“!”

再看一眼趴在案幾上睡得正香的韋四娘。

好的,她悟了,不是韋四娘酒醉,而是秦夜天所致。

“林家五郎華滿京都,才冠九州,不止阿元喜歡,連自家嬸母也鐘意。”

秦夜天眉梢輕挑,信步來到元嘉面前,撩起衣擺坐在她旁邊,端起她未喝完的酒一飲而盡,看著她悠悠嘆息道:“與他相較,本侯便是螢蟲與月爭輝,不自量力。”

元嘉:“......”

這人好好說話能死。

“是,侯爺明白就好。”

元嘉同樣陰陽怪氣,“女人喜歡的,永遠是知禮君子,而不是威逼利誘讓人跟他在一起的禽獸。”

這話簡直就是往秦夜天心口戳刀子,她的聲音剛落,便見秦夜天捏著酒盞的手指微微收緊,但到底是見慣大風大浪在刀口討生活的人,情緒管理一騎絕塵,面不改色笑道:“是了,本侯是禽獸,強迫阿元與本侯在一起,偷了阿元兩年韶華,阿元恨本侯入骨,自然能狠下心腸。”

“可是阿元,本侯雖逼迫於你,又何時待你差了?”

說到紮心處,秦夜天冷眼擡眉,聲音驟急,“阿元將碎星刺入本侯胸膛時,可曾想過本侯待你的情分?”

“碎星若偏離一分,本侯便喪命於阿元手中,阿元,你當真這般無情?”

“你我相識三年,相愛兩年,你竟一點不在乎?!”

男人砰然捏碎酒盞。

碎開的瓷片刺入他掌心,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一般,直直看著元嘉的眼睛,獻血順著他的指縫滴下,將案幾染成刺目的紅。

元嘉沒有接話。

又或者說,這話她沒法接。

理虧。

而且言不由衷。

看出她的猶豫,男人深吸一口氣,慢慢冷靜下來,拔去刺在掌心的瓷片,把受傷的手負在身後,放緩聲音道:“阿元,本侯長你幾歲,自是要由著你,任著你。你年齡小,一時糊塗做錯事,難道本侯還要與你一個小孩子計較?”

他驀地一笑,把她鬢角碎發梳於耳後,“阿元,只要你說你錯了,隨跟本侯一同回去,本侯便當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依舊待你如珍似寶。”

“而本侯的身邊,也只有你一人,什麽高門貴女,什麽野性胡姬,本侯全然不要。”

他手指捏著她的下巴轉過元嘉的臉,吻了吻她的唇,啞聲在她耳畔道:“本侯只要你一人。”

繾綣深情的話讓元嘉的小心肝微微一顫。

面對這樣一個男人,任誰都招架不住。

她只是犯了一個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誤——貪戀美色。

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但涼涼秋風又讓她很快回神,伸手抵在秦夜天胸膛,擡眉瞧著他的眼,緩聲道:“侯爺,我沒錯。”

男人眸中淺笑因她的話深了一分。

“阿元,你沒錯?”

瀲灩鳳目陰鷙起來也是極好看的,舉止風華無處不精準踩在元嘉的審美,甚至抹額旁散開的發絲也是元嘉喜歡的弧度,“碎星乃當世神兵削鐵如泥,本侯險些命喪你手你知道嗎?”

秦夜天抓著她的手按在被碎星刺過的地方,深吸一口氣極力壓抑著心中怨懟,“阿元,那是本侯送你的碎星,你用本侯送你的東西來取本侯性命,你竟恨本侯至此嗎?”

“本侯雖然逼迫於你,但也待你十分用心,本侯待你的一番真心,竟只換來你要本侯性命?”

“阿元,這就是你的沒錯!?”

剛入秋,天氣不算冷,手指覆在他胸口,她還能感覺到衣襟上的雲紋繡線弧度,以及觸手絲滑衣料下的猙獰傷口。

那是她親手傷的,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誰能想到戰無不勝的秦夜天並沒有被敵軍所傷,卻險些喪命她手?

傷口摸著就很疼,元嘉想收回手,但手腕卻被秦夜天攥得更緊,掙紮幾次沒有掙紮開,她索性不再掙紮,只是看著他,平靜道:“對,我就是沒錯,無論你說什麽,我都都是這個答案——我沒錯。”

一條路走到黑的話讓秦夜天胸口微微起伏,攥著她手腕的手也比剛才用了幾分力氣,她被他抓得有些疼,眉頭不免皺了皺,察覺到她細微動作,他嘴角抿成一條線,片刻後,他松了手。

手恢覆自由,她揉著他捏過的位置,繼續說道:“你喜歡我是真,逼迫我也是真,你的喜歡並不能抵消你逼迫我的事實。”

“你高高在上慣了,覺得對我幾分好便是施舍,我應該感恩戴德,喜不自禁。”

說到自己的心結處,元嘉聲音很輕,“但我是人,不是物件,我有我自己的人格榮辱,我會生老病死,但這些,侯爺完全不在意。”

有些話說著就心酸,如果不是自己美色上頭,如果不是秦夜天的這張臉委實戳她,她一早便把秦夜天這種垃圾一腳踢開做個快樂寡婦。

可既然喜歡了,她也不擰巴,直接把話題挑開,至於結果是怎樣,又會不會讓她失望,她則有些無所謂。

其實倒也不能算無所謂,而是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不圓滿,自己努力過了,未來不會遺憾便夠了。

鹹魚的生活態度,是能過就過,不能過拉倒,從不為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煩憂。

元嘉直面秦夜天,淡聲道:“侯爺只是饞我身子,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侯爺在意嗎?”

“不在意。”

“兩情相悅?”

“多麽可笑的事情,侯爺自己喜歡便夠了,我的感受,侯爺從不放在心上。”

面前男人輕瞇眼,“阿元,胡鬧也要懂得適可而止。”

話音剛落,他敏銳覺察到什麽,臉色登時變了,素日高高在上的嘲諷臉此時一點表情也無,俊逸慵懶模樣完全消失不見,他雙手扳著她肩膀,漂亮鳳目盯著她的臉,似乎迫切要從她表情上得到什麽,片刻後,他突然自嘲一笑,“阿元,本侯明白了。”

元嘉擡眉,臉上大大的兩個字——不信。

殺伐果決的人在這種關頭從不繞圈子,直接打直球,俯身吻了吻她額頭,臉上的欣喜一覽無餘,“阿元,本侯何嘗不想與你兩情相悅白頭偕老?”

“但是阿元,你出身世家,有世家貴女的驕傲,更有世家貴女的薄涼。”

他輕撫著她的臉,慢慢說道:“你不會愛上任何人,你只愛你自己。”

“你縱然喜歡了,鐘意的林景深那種溫潤君子,本侯不是。”

“情字一事最是磨人,本侯從來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也從不奢望你會喜歡本侯,本侯唯一能做的,是退而求次,你陪在本侯身邊,本侯便心滿意足。”

“可惜竟讓你誤解本侯不在乎你的心思。”

秦夜天啞然失笑,“阿元,你若喜歡本侯,本侯只會歡喜,又怎會不在意?”

元嘉呼吸一窒。

他心裏竟是這般想的?

因為覺得她永遠不會喜歡他,所以便覺得只要待在他身邊便是圓滿?

高高在上的秦夜天,竟也有退而求次的時候?

元嘉眼睛發酸,閉了閉眼,把眼裏的霧氣憋回去,才擡頭與他對視,“當真?你若騙我又如何?”

秦夜天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輕輕托起她的臉,掌心的血跡不知何時被他拭去,只餘下極淡極淡的血腥味,而原本刺目的紅,此時卻是一點不見。

他知道她怕血。

哪怕常年的軍旅生活硬生生把她這種習慣鍛煉成不再看見血便吐,他依舊待她如昨,不會讓她見血。

她的習慣,她的不適,他都記得。

他溫柔吻了吻她唇角,捧著她的臉與她抵著額頭。

眉間勒的抹額是他第一次與北狄作戰大捷時她買給他的,上面的雲氣紋已不覆最初的鮮亮,陷在藏藍色料子裏好似一團霧氣,饒是如此,他卻依舊戴著。

她送的東西,他從來很愛惜。

“阿元,本侯愛極了你,此話並非虛話。”

他的拇指指腹摩挲著她臉頰,四目相對,他的情話精準踩在她心口,“若能兩情相悅,誰想一廂情願?”

“阿元,我們重新開始。”

“你不是和親公主,我不是和親使節。”

作者有話要說:??恩,老規矩,誤會不超三章!

剩下的全是甜甜的日常辣~

64.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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