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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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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元嘉的預感一向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尤其在遇到秦夜天之後。

所以當她想起醉酒後秦夜天跟她說過的話後,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甚至還想問一問珊瑚,這個時代還有沒有把人做成人彘的案例——不是她把秦夜天想得太壞, 而是秦夜天就是一瘋批,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他。

在他身上,出現什麽荒誕的事情都不叫荒誕。

在讓人意外的事情上, 秦夜天從不讓人意外。

元嘉四仰八叉躺回床上, 雖不能說是生無可戀, 但也是四大皆空的狀態了,“昨天小廚房送來的點心不錯, 讓我再吃兩塊。”

早死晚死都是死, 只是在臨死之前,她想做個飽死鬼。

珊瑚:“......”

“女郎,您這是做什麽?”

勇敢的珊瑚恨鐵不成鋼, “您若再這樣頹廢下去, 陽光大道也能被您走進死胡同。”

“奴瞧著侯爺待您確實有幾分心思, 要不然也不會送您一年春, 要奴來說,您就應該把握住機會, 逢場作戲先把侯爺應付過去,待侯爺救您出水火,您再尋其他出路不遲。”

“什麽世家貴女的身份,什麽禮義廉恥,都是虛的,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就有無限可能。”

元嘉嘆了一聲, 兩只手拉著被角蒙著臉,整個人陷在被褥裏,她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倒是想活,可秦夜天那廝未必肯給我生路。”

“折騰是死,不折騰也是死,既然如此,我還折騰什麽?”

“不如索性躺平。”

珊瑚:“......”

這話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但珊瑚是一個永不認輸的珊瑚,“女郎,奴與您說實話吧,侯爺曾親口答應過奴,會保公主性命。”

元嘉耳朵微動。

這話,莫名熟悉啊。

元嘉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兩只眼睛一言難盡看著珊瑚,一臉的我懂,“前提是我取悅他,讓他滿意?”

“不錯。”

珊瑚點點頭,如王婆附身幹媽在世,沒有她拉不上的纖,沒有她保不了的媒,敬業程度讓天上的月老都嘆為觀止,“侯爺這人雖然難相處了些,但他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侯爺模樣好,又是天子面前第一得用之人,拋卻和親使節與和親公主的身份來看,女郎與侯爺倒也登對。”

“更不必說侯爺是此行的和親使節,手握女郎生死,女郎若拒絕了他,便只有死路一條。”

“女郎命苦如此,若不寬心看開,又如何活得下去?”

“女郎只當春日宴上看上了一位俊俏郎君,因緣際會與他結識相伴,而他又手握重權,恰能解女郎之危。”

“女郎花容月貌,侯爺血氣方剛,男婚女愛共赴雲雨實乃人之常情,女郎不必自哀自怨,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或許過不了多久,侯爺又瞧上了另一個,女郎此時便可退位讓賢,向侯爺要上大筆金銀,而後我們南下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珊瑚苦口婆心得一如王婆說潘/金/蓮,用詞之懇切,態度之端莊,讓人心生向往。

要不是知道秦夜天是個什麽樣的人,要不是知道和親之行和親公主必死,她指不定就真信了珊瑚的話。

“珊瑚姐姐,你也不容易。”

元嘉又嘆了一口氣,“能把潛/規/則說得這麽清麗脫俗宛如真愛,普天之下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珊瑚:“?”

雖然聽不懂潛/規/則是什麽意思,但看女郎的態度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詞。

永不服輸的珊瑚選擇再接再厲,“女郎,此去庫羅萬裏之遙,整日悶在馬車上有什麽意思?您就當給自己找點樂子,試著應付一下侯爺,若是成功了,咱們便能保住性命,若是不成功,咱們就當打發時間找樂子了。”

元嘉:“......”

謝邀,她覺得她才是被找的那個樂子。

任珊瑚如何苦口婆心,元嘉都如鹹魚入定一般不願翻身。

直到外面的女官輕叩門,“公主,侯爺差人送東西。”

珊瑚眼睛一亮,“什麽東西?”

“快拿過來。”

女官推門而入,後面跟著小十三。

隔著鹿草木夾纈屏風,元嘉有些看不清小十三的臉,只看他手裏捧著一壺酒,酒壺樣式與那夜秦夜天送過來的“一年春”頗為相似,但她知道,那絕對不會是一年春。

一年春有價無市,萬兩黃金也未必能買來一壇,秦夜天視財如命摳門小氣,怎麽可能會送她這麽名貴的酒?

多半又是故技重施,打著一年春的名頭來誘惑她的——畢竟她愛酒又貪吃,若有美酒在前,她怎麽可能忍得住?

她現在又避他如蛇蠍,他送的東西莫說吃了,看見就想扔得遠遠的,若他送來的是其他東西還就罷了,偏他送來的是一年春,傳說中最配烤肉的一年春,這叫她如何舍得扔?

可不就一邊饞得要死,一邊又怕他在裏面下毒,內心天人交戰掙紮不已嗎?

對於秦夜天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伎倆,元嘉只想大罵禽獸,只是身體永遠比靈魂誠實,當女官捧著“一年春”送進來時,她還是沒忍住,往酒壇上多看了兩眼。

“侯爺言道,一年春雖價值連城,但只要公主喜歡,侯爺便拱手送上。”

鹿草木夾纈屏風外傳來小十三的清亮少年音,少年人總是真誠直率的,不用刻意裝誠懇,也能讓人心生好感,要不是知道酒壇裏的酒真假難辨,要不是知道裏面百分之一萬有毒,元嘉差點就信了。

糖衣炮/彈的套路雖然老,但真的有用。

可惜這顆糖衣炮/彈有毒,沾之即死的那一種。

生活不易,元嘉嘆氣。

元嘉戀戀不舍從“一年春”上收回視線,說了句場面話,“替本宮謝過你家侯爺。”

這態度比對秦夜天的態度溫和許多,小十三立馬順桿爬,“公主喜歡便好。敢問公主,侯爺以前差人送的牛羊肉公主可還喜歡?”

“若是喜歡,我便再去買上一些,明日便要啟程去庫羅,若不多買些,只怕不夠公主路上吃。”

元嘉:“?”

怎麽這麽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那肉不是庫羅人的肉嗎?

庫羅人拿了她那麽多嫁妝,若她不去庫羅人那蹭吃蹭喝,豈不白白浪費了她的嫁妝?

故而她每隔一段時間便去庫羅人那蹭烤肉,蹭完吃喝後庫羅人會再送她一些牛羊肉,讓她在自己的院子裏也能烤著吃。

這本是庫羅人送她的牛羊肉,何時成了秦夜天差人買的東西?

當真是龍生龍鳳生鳳,禽獸的下屬是禽獸——秦夜天也曾說過牛羊肉是他買的,如今小十三也這般說,多半是上下一心商量好說辭來忽悠她的。

元嘉一張魯豫臉。

但畢竟決定徹底躺平,她也懶得與小十三爭辯了,便敷衍道:“喜歡,若侯爺的話多得沒處花,多買一些也無妨。”

小十三:“?”

態度不對啊,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呢,怎麽說起烤肉便敷衍起來?

他記得元嘉公主喜歡吃烤肉啊。

小十三擡頭往裏面瞧了一眼。

屏風是特制的,裏面能隱隱約約瞧見外面的人,外面卻瞧不見裏面,除了看到屏風上的靈鹿與草木確實可愛外,剩下什麽都看不到。

小十三一頭霧水回去了。

小十三向秦夜天回話時,仍沒想明白元嘉態度改變的原因,“看公主的態度,她是喜歡一年春的,但說起烤肉時,公主便有些懶懶的,似乎烤肉不大上心。”

他貼心給元嘉找補,“我覺得公主更喜歡一年春是因為一年春更貴,千金難買一年春啊,要是有人給我送一年春,我也很喜歡。”

秦夜天:“......”

你要是公主你早就投懷送抱了。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元嘉即將到來的生辰,牛羊肉也好,一年春也罷,都是些開胃小菜,他給元嘉準備的生辰禮才是重頭戲。

“本侯知道了,此事你不必再跟。”

秦夜天沒在元嘉態度上糾結太多,兩指夾起一封自己剛寫完的信,遞給小十三,“本侯有另外一件事交給你去辦。”

“這是本侯第一次給元嘉公主過生日,也是本侯籌劃多年的心血,你若將此事辦砸了,不必回來見本侯,毒酒或匕首,你自己選一個。”

秦夜天聲音懶懶,話裏也沒什麽威脅之意,仿佛在話家常一般輕松隨意,但小十三還是打了個哆嗦——秦夜天越是平靜,便意味著這件事越不能出任何差錯。

毒酒與匕首不是開玩笑,而是事情辦砸後的歸宿。

小十三連忙接下信件,一臉認真,“侯爺放心,屬下絕不辜負侯爺對屬下的期待。”

待拆開信件,小十三臉上的認真變成了驚悚,常年握劍的手此時竟有些握不住一張薄薄的紙,“侯爺!”

“侯爺萬萬使不得,此計風險太大,若稍有差池,侯爺多年心血便付之東流!”

“侯爺三思!”

與小十三的急得跳腳相比,秦夜天可謂是極其平靜,肩膀靠在引枕上,雙手交叉,神態懶懶,仿佛讓小十三去給元嘉送壺一年春一樣稀松平常,“去做吧。”

“侯爺——”

“?”

“......”

靜了一瞬後,小十三選擇閉嘴,顫著手把信件裝回信封,轉身出屋去執行秦夜天的命令。

只是在踏出房間的那一刻,他又忍不住停下,回頭對秦夜天道:“侯爺,此計甚險——”

“若事事求穩,本侯何來今日之風光?”

午後的陽光甚好,穿過冰裂梅花窗柩透在秦夜天身上,墨藍色圓領袍上銀線織就的團花紋如凜凜劍光,他哪怕神態懶懶也自帶鋒芒,“小十三,危機便是機遇,本侯教你的最後一件事,是讓危機為你所用。”

狂亂的心跳瞬間歸於平靜。

“是,屬下記住了。”

小十三拱手而退,這次終於沒再啰嗦。

沒有他家侯爺做不到的事情。

他家侯爺天生為戰爭而生,天生為打破規則。

命運的齒輪無聲轉動。

人生的三岔路不知何時變成了單行線,元嘉對此一無所知,只是眼巴巴看著秦夜天讓小十三送來的“一年春”,想喝又不敢喝。

珊瑚上前打開酒壇,清冽酒香很快溢滿房間,元嘉深吸一口氣,發現這個酒竟與自己昨天喝過的酒味道一樣。

“女郎,這的確是一年春。”

珊瑚斟了一杯酒,送到元嘉手裏,把自己換酒摔酒遇到秦夜天的事情說給元嘉聽。

元嘉:“!”

鹹魚受驚。

元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麽貴的東西——”

“是的,這麽貴的東西,侯爺一送便是兩壇。”

看到勝利曙光的珊瑚打斷元嘉的話,“女郎,侯爺本就貪花好色,被女郎所吸引再正常不過,侯爺入京三年,天子賞賜的,百官勳貴們送的,又何止兩壇一年春?說句不中聽的話,而今國庫裏的銀子只怕還沒有侯爺後院多。”

“侯爺是擅弄風月之人,既對女郎感興趣,便免不了送些東西討女郎歡心,一年春對旁人來講是無價之寶,但對於貪財攬權的侯爺來講卻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珊瑚畢竟是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人,在勸元嘉的同時,不忘讓元嘉別對秦夜天有太多期待,“故而女郎不必太過感動,正常應對便是。女郎的當務之急,是要侯爺保住女郎的性命。”

元嘉:“......”

這很珊瑚姐姐。

元嘉就著珊瑚的手喝了一盞酒。

或許是一年春的確好喝,又或許是珊瑚的話起了作用,又或許剛入秋的日頭總讓人懶懶的,她忍不住想起一些舊事。

想起闕城的花燈,想起冰涼刺骨的闕水,想起秦夜天閑閑說著的喜歡。

莫名的,她擡手覆上自己的臉。

或許,她應該自信些,秦夜天那麽好色的一個人,一個能把青樓裏所有姑娘都買回家伺候他的人,憑什麽不能對她的臉一見傾心呢?

她不比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美?

雖說她的性子惡劣些,對他的態度也不算好,可是她美啊。

每天梳妝看到瑞獸葡萄鏡裏的臉,她都忍不住愛上自己,更何況沒節/且好色的秦夜天?

他就應該喜歡她的臉!

此時梁靜茹住在元嘉隔壁,元嘉又飲一盞一年春,鬥志昂揚同意珊瑚的建議,“珊瑚姐姐說得對,我試試。”

“只是我對釣男人這種事情沒經驗,珊瑚姐姐,你得好好教我。”

珊瑚輕撫元嘉鬢發,王幹娘光輝普照大地,“女郎放心。”

次日,隊伍出發。

元嘉坐在鳳攆上,挑著簾子看外面景致。

大抵是心境變了,她此時竟覺得縱馬而行的秦夜天居然賞心悅目起來,淺金色的圓領袍,玉帶束著腰,再配上一看便知價格不菲的抹額,活脫脫的財大氣粗招蜂引蝶。

“侯爺,你過來,我有話與你說。”

鹹魚元嘉趴在窗戶處,沖開屏的公孔雀招手。

開屏的公孔雀馬速慢下來,側面瞧了眼元嘉,眉目懶懶很會端架子,“公主何事找本侯?”

“太遠了,你再過來點。”

元嘉難得好脾氣,沒搭理秦夜天的拿喬。

秦夜天:“?”

想了想,還是與鳳攆並駕齊驅。

鳳攆處伸出一只手,寬大衣袖如帷幕,將兩人遮在其中,陽光自鳳穿牡丹的紗衣透過來,輕輕淺淺印在元嘉臉頰,襯得面上卸紅妝越發精致勾人。

秦夜天微挑眉,“公主——”

細膩如玉的胳膊攬在他脖頸,緊接著,溫熱的唇落在他側臉。

秦夜天:“!”

攥著馬韁的手指驟然收緊。

作者有話要說:??元嘉:自古套路的人心!珊瑚姐姐YYDS!

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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