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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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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餘弦喉嚨滾動了一下,捏著女子的下巴吻了下去。

窗外有女子暧昧的調笑聲傳進來,在這種地方,男女之間的欲望似會被無限放大。

紀餘弦按著蘇九的腰將她放在床上,薄唇一直沒離開她的唇瓣,一下下不輕不重的吮吻,糾纏。

她唇內的藥已經化完,只留下淡淡薄荷香,混在酒香裏,帶著一種別樣的誘惑,勾人心魂。

男人越吻越深,微挑的鳳眸半闔,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裏面似藏著瀲灩星辰,灼灼如桃,又深若滄海。

蘇九沈溺在這一片如海的星空中,無法自拔的淪陷。

衣服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了身體,無聲的滑落在床帳下,蘇九突然按住男人的手,喘息道,“別!”

紀餘弦眸中情潮滾動,卻也知道不可以,她剛剛犯過心疾,這個時候不能承受歡愛。

“玖兒!”男人低喚她的名字,聲音百轉千回,還有一絲另蘇九心悸的深重。

蘇九微微後退,撫著男人俊美的眉眼,蹙額道,“紀餘弦,你臉色怎麽這樣白?”

男人皮膚本就白皙,可是在燈影下,白的透明似的,看不到一絲血色,薄唇更是淡如水,如山巔雪蓮,白的妖媚矜冷。

“沒事,大概這幾日夜裏你不在,睡不安穩!”男人放下床帳,遮擋了光線,緊緊把蘇九抱在懷裏。

蘇九伸手抱著他,感覺他身體也沒有了以前的火熱,屋裏燒著火龍,兩人鬧了一陣,她額頭上沁了一層細汗,他身上竟然還有些微涼。

“紀餘弦”蘇九喊他的名字。

“嗯?”男人聲音低沈性感。

“沒事,就是想叫你的名字!”蘇九靠在他懷裏,仰頭一笑、

紀餘弦低下頭來,四目相對,兩人眸光都深了深,隨即男人低下頭來,吻在她唇上。

他吻的很輕,似羽毛拂過她的唇瓣,心湖卻起波濤,洶湧翻滾。

蘇九用力的抱住他,低喃道,“紀餘弦,快過年了,這幾日我可能要陪著母親,不能去紀府。等我辦完了事,就去陪著你!”

這一次,再也不離開了!

“寶貝兒,我想每日早晨醒來都能看到你!”

“再等等,再給我一段時間,很快就好了!”蘇九閉著眼睛道。

“玖兒!”紀餘弦翻身微微壓在她身上,墨發自完美的側臉上滑落,在淡青色的錦被上鋪散,如丹青水墨畫上氤氳開的墨痕,那般清雅,潤和,無聲融進她心裏。

蘇九微微仰頭,吻在他沁涼的唇上,低低的道,“夫君。”

紀餘弦唇角頓時抿開一抹淺淺如月的笑,抵著她額頭,心頭軟的不成樣子,這一聲夫君,他已經再無遺憾了。

二十八那一日,南宮碧突然想吃城中桂順齋的杏仁酥,胡大炮一大早親自去買。

將近年節,桂順齋裏剛一開門便人滿為患,等

胡大炮再擠進去,杏仁酥已經賣沒了!

“你們這麽大的店,連個杏仁酥都供應不上,還開門鋪子?”跟在胡大炮身後的親兵怒道。

小夥計忙道,“對不起大爺,杏仁酥今早上做的少,所以一開張就賣完了,我們晌午的時候還做,您要不下午再來!”

“現在我們夫人就要吃,趕緊做!”那親兵冷喝一聲。

“現在後廚正忙,實在做不出來啊!”小夥計為難的道了一聲,突然想起一個主意,“清譽商行裏也有咱們桂順齋的糕點,要不兩位去那裏看看?”

胡大炮微微皺眉,他也知道商行裏有桂順齋的點心,可是他不想去。

“算了,回去吧!”

胡大炮道了一聲,返身正要走,就見一小丫鬟走過來,將一包點心遞給他,“胡將軍,我們太子妃正好買了杏仁酥,送給胡將軍!”

胡大炮擡頭看去,見玉瓏正站在門後僻靜的地方,面含淺笑的看著他。

胡大炮接過點心走過去,用力往玉瓏面前的桌子上一摔,“我家碧兒就算一輩子不吃杏仁酥也不會吃太子妃給的!”

“我們太子妃一片好心,胡將軍這是什麽態度?”紅袖立刻怒道。

“紅袖,退下!”玉瓏喝了一聲,端莊英氣的面容不變,淡淡笑道,“聽說胡夫人小產了,本宮一直想要去探望,只是胡夫人一直對本宮有些誤會,怕見了面反而惹她生氣,才一直不敢去!”

“多謝太子妃的好心了!”胡大炮冷哼一聲,轉身便要走。

“胡將軍!”玉瓏上前一步,低聲道,“胡將軍何必對本宮有那麽大的敵意,胡將軍想想,本宮可有對不起胡夫人的地方?真正對不起胡夫人的反而是蘇九。若不是蘇九任意妄為,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得罪相府,胡將軍怎麽會失去自己的孩子,還給胡夫人造成不可挽救的傷害。”

胡大炮臉色一沈,隨即冷聲道,“太子妃不必在這裏挑撥離間,我們大當家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個巧合!”

“本宮只是說實話而已,難道胡將軍不是這樣想的嗎?”玉瓏目光淩厲,似能穿透人心。

胡大炮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快步往外走。

紅袖眸子一轉,忙追上去,將那包杏仁酥塞在胡大炮懷裏,

“這杏仁酥年底不好買,將軍便拿著給夫人吃吧!”

“不用!”胡大炮推拒了了一下。

兩人正在桂順齋的門口撕扯,突然一輛車馬停下來,蘇九自馬車上下來,看著胡大炮,又看了看他身後的玉瓏,臉色冷沈。

胡大炮怔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紅袖趁機將點心塞在胡大炮懷裏,“將軍拿著吧,我們太子妃特意給胡夫人買的!”

蘇九狠狠剜了紅袖一眼,如畫的眉眼間沁著冷意,“大炮,我知道你這陣子心情不好,所以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不計較。可是我沒想到,你竟會背叛我,和夏玉瓏同流合汙!”

“我沒有!”胡大炮氣沖說了一句。

“還敢說沒有!”

蘇九甩袖一拂,猛的將胡大炮手中的點心甩飛出去,掌風帶動,

胡大炮踉蹌往後退了幾步。

不容他再解釋,蘇九冷瞥他一眼,轉身上了馬車,快速離去。

胡大炮楞在那,半晌沒有挪動。

玉瓏走過來,冷笑道,“胡將軍是朝中三品大將,掌千軍萬馬,蘇九卻對將軍隨意打罵,實在是過分!以為將軍還是伏龍幫裏她的手下嗎?”

胡大炮臉色難看,緊緊蹙眉,看了玉瓏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紅袖看著胡大炮氣沖沖離去的背影,笑道,“這伏龍幫馬上就要分崩離析了!”

玉瓏勾唇一笑,“還早,不過也是遲早的事!”

喬安是文臣,不足為懼,重要的就是胡大炮和他手裏的兵馬,等蘇九沒了胡大炮這條臂膀,看她還如何囂張?

大年三十這一日,清心樓關了門,伏龍幫自己人在一起過年。

然而從中午一直等到晚上,胡大炮都沒來。

喬安派人去請,下人回來道,胡夫人身體不適,胡將軍不過來了。

阿樹聽了,用力的將手裏的酒杯摔了出去。

蘇九還算平靜,起身給喬安和阿樹兩人倒了酒。

曾經五個人的伏龍幫,如今,只剩他們三人了!

曾經說好,不管在哪裏,他們都要在一起過年,現在卻早已都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曾經窮的沒飯吃的時候,他們都沒有人想過離開,現在錦衣玉食了,卻越走越遠。

伏龍幫生意越做越大,幫下的人越來越多,而他們幾個卻越來越少。

“喝酒吧!”蘇九淡笑了一聲,舉杯一飲而盡。

喬安忙攔住她,“大當家身體還沒完全好,不能喝酒!”

“如今、小爺連酒都不能喝了嗎?”蘇九低著頭,緊緊握著酒杯,低聲說道,聲音裏帶著說不出悲涼。

喬安心頭一梗,把手放了下來。

阿樹“噌”的起身,“老子去找胡大炮,問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問問他到底還是不是伏龍幫的人?”

“站住!”蘇九低喝一聲,“別去!陪著小爺喝酒!”

阿樹站在那,臉色漆黑,重重一嘆,重新坐在座位上!

因為過年,酒樓裏的夥計都發了賞錢回家了,只還有李泰和李芯兩父女留在酒樓裏。

李芯給三人倒酒上菜,守在一旁,不斷的給蘇九倒酒,照顧的殷勤而周到。

三人默默的喝酒,從傍晚一直喝到將近三更天,都已酩酊大醉,歪倒在桌子上,酒壇空了一地。

紀餘弦進來的時候,聞著樓裏濃烈的酒氣,眉頭緊皺,快步上樓。

看到幾乎要滑落到地上的少女,紀餘弦又疼又氣,過去將她抱在懷裏,終究只是薄唇抿出一抹無奈的嘆息。

“把喬安兩人也送回去!”紀餘弦對著李泰淡淡吩咐了一句,抱著蘇九往外走。

“紀餘弦、”蘇九窩在他懷裏,閉著眼睛低喃。

“嗯?”馬車裏備好了解酒湯,紀餘弦一口一口的餵給她。

“新年好!”蘇九突然瞇眼笑道。

紀餘弦輕聲一笑,胸膛鼓動,緊緊把她抱在懷裏,看著窗外璀璨的煙火,低低的道,

“新年好!”

雲南王府

除夕夜本是該一家團圓的日子,雲南王和王妃坐在飯廳裏,看著滿桌的佳肴,沒有一絲過年的喜慶。

這是他們在盛京過的第二個年了,沒想到會在這裏呆這麽久。

如今夏桓不肯回滇南,玉瓏那裏更是不穩定,而且明年開春就要新皇登基,所以回滇南的計劃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擱下來。

此時,下人走進來,恭敬道,“回王爺,王妃,世子說他不過來了,請王爺和王妃先用飯!”

“逆子!”夏蒼猛的將茶盞往桌案上一放,怒道,“讓長輩等他也就罷了,竟然請了三次都不過來,他這是跟誰耍脾氣!”

“你發什麽火?這是桓兒第一次跟咱們一起過年,你總要讓他接受一下。桓兒跟咱們生疏,難道還不是因為你?”王妃拿了絹帕抹淚。

見自己老婆發貨,夏蒼立刻沒了脾氣,“好,好,都是我不好,是老夫對不起他!老夫親自去請他還不行?”

說著,夏蒼就要起身。

王妃伸手將他按下去,“算了,你這脾氣,見了桓兒興許又吵起來,還是我自己去吧!”

拭了眼角的淚,王妃起身往外走。

下人忙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

房間裏四角點著宮燈,下人們都在外面侍奉,夏桓一個人盤膝坐在房間裏,正認真的剝瓜子。

他手纖細白凈,骨節分明,拿起一粒瓜子放在兩指中間,輕輕一按,瓜皮分開,飽滿白嫩的瓜子漏出來。

他細細的將瓜子抿幹凈,才放進旁邊的白底青花的瓷罐裏。

罐子裏的瓜子仁已經有半罐。

旁邊小幾上放著酒壇和五個酒盞,分別倒滿了酒,酒色清冽,濃郁的酒香飄散出來。

他做的很認真,一雙俊逸的丹鳳眼一眨不眨。

王妃進來的時候,看到夏桓坐在燈影下孤寂的身影,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心疼。

“桓兒!”女人低柔的喊了一聲。

“有事嗎?”夏桓頭也未擡,只專註手裏的事。

“桓兒,今日是除夕夜,咱們應該一起吃團圓飯,你父親正等著你呢,咱們去吃飯吧!”王妃撫上夏桓的肩膀,溫柔的道。

“我不去了,你們吃吧!”

夏桓淡淡道了一聲,將一粒剝好的瓜子放進罐子裏。

“你剝這麽多瓜子做什麽?喜歡的話讓下人剝就是了!”王妃說著去拿罐子,想放到一邊去。

“不要動!”夏桓突然急喝一聲。

王妃顫了一下,頓時將手縮回去。

“他們手臟,還是我自己來吧!”夏桓俊顏陰郁,淡聲道。

“好!”王妃訕訕應了一聲,“那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夏桓依舊搖頭,“我不去,你們自己吃!”

“桓兒!”王妃皺眉看著他。

夏桓剝瓜子的手指一頓,突然問道,“母妃,如果我和雲南王府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麽?”

王妃一怔,“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問一下!”夏桓漫不經心的道。

“桓兒!”王妃在他身邊蹲下身去,盈盈目光中泛著慈愛,“雖然你不在我身邊十二年,但是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對於我來說,你比什麽都重要!”

夏桓眉目微微一動,擡頭淺笑,“好,我知道了!”

“真的不想去嗎?”王妃又問了一句。

“嗯,抱歉,母妃,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夏桓道。

“好,那母妃不打擾你了,別坐太久,早點休息!”

“是!”

王妃輕步退出去,將門闔上,吩咐下人不要進房打擾。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天剛剛蒙蒙亮,蘇九被城中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揉了揉發沈的腦袋。

垂著床帳,光線幽暗朦朧,紀餘弦並不在床上。

前段日子她經常住在紀府,紀餘弦為了她,一改之前每日卯時起床的習慣,每次都是陪著她睡到日上三竿。

這還是第一次她醒來的時候他不在房裏。

昨晚她又喝醉了,蘇九懊惱的拍了拍頭,穿上衣服想立刻回蘇家去。

打開門,錦楓正站在門外,見她出來,立刻道,“少夫人醒了?隔壁小廳裏預備了早飯,少夫人過去吧!”

晨霧還未散,白茫茫的在亭臺回廊之間繚繞彌漫,霧氣中摻雜著鞭炮的味道,讓人知道新的一年到了。

蘇九搖頭道,“不了,我現在要回家去,紀餘弦呢?”

錦楓頓了一下,才道,“公子他有些事要處理,正在書房裏忙。”

“嗯,那我就不打擾他了,代我告訴他,我先回去了!”蘇九道。

“是!”錦楓低下頭去。

看著少女的身影漸漸遠去,被霧氣淹沒看不到了,錦楓才轉身往書房裏走。

剛到了門前,突然“吱呀”一聲輕響,顧老頭伸了個懶腰走出來,臉上帶著稍許的疲憊,淡聲道,“沒事了!按照本神醫的藥方熬藥給他喝兩日。”

“是!”錦楓聽到顧老的話眉宇間的沈重並沒有半分緩解,低聲問道,“公子這個月已經發作了三次,是不是、”

顧老頭沈色點頭,“這半月噬毒性猛烈,乃天下第一奇毒,而且不僅僅是毒那麽簡單。我幫他壓制了這些年,這兩個月突然間反噬的異常猛烈,不是好征兆。”

他聲音頓了頓,轉頭看向錦楓,“有解藥的線索了嗎?”

錦楓眉頭緊皺,“正在加快人馬查!”

“嗯,盡快吧!”顧老頭淡淡撂下一句。

錦楓身子微微一顫,緩緩握緊雙拳。

送走了顧神醫,錦楓才擡步進了書房。

屏風後,紀餘弦剛剛起身,墨發松散的系在身後,身上的紅袍腰帶松垮,斜斜的靠在軟枕上,臉色白的幾乎透明,唇角一抹血痕,妖艷如盛開的彼岸花。

紀餘弦握拳掩在唇邊輕咳了幾聲

,拿著白色的雲絲錦帕緩緩將唇角的血痕拭去。

錦楓倒了一杯熱茶過去,雙手遞給他。

男人微挑的鳳眸漆黑如墨,平靜而深邃,淡聲問道,“夫人呢?”

“少夫人剛剛回蘇家去了!”

錦楓道了一聲,猶豫道,“要不要把公子的病情告訴少夫人?”

男人斜靠在榻上,臉色雖然不好,整個人卻說不出的雅致清貴,如丹墨小扇般的長睫一眨,搖頭道,“不要告訴她。她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憂。”

“可是、”錦楓眉頭緊蹙,希望蘇九知道以後,能多陪陪公子。

紀餘弦擡眸淺淺掃他一眼,“按我的話做,不要擅作主張!”

“是!”錦楓應聲。

說完,錦楓又堅定的補充了一句,“屬下一定會找到解藥的!”

紀餘弦眸色微深,聽到外面爆了一聲煙花,他緩緩轉頭向外看去,微弱的火花映在他俊美的容顏上,添幾分病弱的妖嬈,

良久,他淡聲道,“如果有一日我不在了,夫人就是紀府的主子,你要幫她,掌管整個紀府,不要讓她被人欺負。”

“是!”錦楓聲音帶了微微顫抖。

今日宮裏亦十分的熱鬧,一大早天還未亮,貴戚重臣陸續已經等在宮門外,等待宮門開啟後,向昭平帝敬祝新春之喜,之後由昭平帝帶領眾人進行祭祀和祈福。

祭祀大典在天臺舉行,天臺在正乾殿正北,臺高十丈,四周各有六十六層臺階,皆是鐘山漢白玉鋪就,周圍立有四十八顆兩人抱的雕龍石柱,巍峨聳立,直入雲霄。

蘭知繪今日也跟著進了宮,亦步亦趨的跟在蕭冽身後。

天氣寒冷,蕭冽將身上的大裘脫下來,圍在女子身上,俊顏溫和問道,“今日起的早了些,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蘭知繪擡頭溫婉一笑,“沒有,妾身和孩子都好!”

容貴妃在宮人簇擁下過來,笑道,“知繪懷有身孕,不來也沒關系。”

蘭知繪滿面嬌容,盈盈笑道,“多謝母妃關心,妾身定會保護好皇孫的!”

祭祀還沒開始,容貴妃和其她貴婦圍著蘭知繪問長問短,關切之極。

紅袖跟在玉瓏身後,剜了蘭知繪一眼,恨聲道,“一個賤人,竟也能入宮參加祭祀,真是天大的笑話!”

玉瓏斜她一眼,沈聲道,“四處都是人,不要亂說話!”

紅袖壓低了聲音,“奴婢實在是替太子妃心寒,您才是正妃,偏偏風頭都被她搶去了!”

早晨的涼霧下,玉瓏臉色微白,面容一直保持這端莊,長袖下,指甲卻死死紮進掌心裏。

很快到了吉時,昭平帝在宮人簇擁下扶著蕭太後緩步走過來,徑直往天臺上走去。

眾人跪下去,直呼萬歲。

上了天臺後,禮部已經將祭祀的供桌都布置好昭平帝站在供桌前上香撒酒,將去年封存的雨水撒下去,預示著新的一年風調雨順。

他身後跟著皇後,容貴妃,再後面是太子蕭冽、豫王蕭琰、雲南王以及其他眾臣。

玉瓏和蘭知繪站在蕭冽身後,皆是滿面端正的看著前方,跟著跪拜祈福。

祭祀完畢,昭平帝先扶著蕭太後下去,其他人陸續跟上。

宮婦嬪妾都走在最後,一步步邁著臺階下去。

蘭知繪和玉瓏兩人走到離地面還有十幾層臺階的時候,前面昭平帝和蕭太後已經離開天臺的範圍。

太陽升起,陽光普撒大地。

蘭知繪突然擡手撫了一下額頭,另一只手扶住玉瓏手臂,“太子妃,妾身有些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祭祀大典,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玉瓏回頭喝了一聲,猛然抽手。

“啊!”

蘭知繪扶了一個空,身體失去平衡,猛然向著臺階下栽去,驚聲慘叫,順著臺階往下滾落。

跟著蘭知繪的丫鬟大驚失色,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下跑,

“側妃娘娘!”

眾人驚呼出聲,玉瓏更是臉色唰的白了下去,楞怔的站在那忘了如何反應。

蕭冽本在下面等著蘭知繪,聽到丫鬟的驚呼聲轉身,臉色微微一變,疾步過來,將蘭知繪攬在懷裏。

“殿下!快救我們的孩子!”蘭知繪臉色慘白,額上冷汗滾下,緊緊的抓著蕭冽的手臂。

小丫鬟跪在地上,哭道,“殿下,是太子妃將蘭側妃推下來的!”

蕭冽猛然擡頭,墨眸憎惡的掃了一眼玉瓏。

玉瓏已經走下來,看到蘭知繪的樣子也不由的慌了,搖頭道,“我、我沒有!”

其他大臣已經和昭平帝走了,只還有幾個命婦圍在周圍,看到蘭知繪裙子下有血跡滲出來,驚聲道,“殿下,蘭側妃似乎不好了,快去找太醫來!”

“殿下,救救我的孩子!”蘭知繪慌聲大哭。

蕭冽抱起她,快步往太醫院走。

其他人目光異樣的落在一臉惶恐的玉瓏身上,竊竊私語。

“肯定是嫉妒蘭側妃先懷了殿下的孩子,才會下次毒手!”

“竟然在這個時候下手,也太歹毒了些!”

“聽說滇南那邊有很多異族部落,最擅長一些陰毒的詭計!”

……

紅袖氣恨不已,上前斥道,“你們都在胡說什麽?”

眾人立刻散了

玉瓏臉色陰沈似水,快步向著太醫院而去。

太醫院的外殿內,容貴妃正焦急的等著,今日還是初一,她暫時沒讓人告訴蕭太後和昭平帝,只希望蘭知繪和孩子都能平安無事。

玉瓏匆匆走進來,急聲問道,“母妃,妹妹她怎麽樣?”

容貴妃猛然回身,冷冷的看著她,“玉瓏,就算你不喜蘭知繪,可她肚子裏的孩子畢竟也是冽兒的,你怎麽如此狠心?”

玉瓏砰然跪下去,“母妃,臣妾是冤枉的!”

“好,本宮問你,蘭知繪好端端的走著,怎麽會滾下來?難道是她自己要害自己的孩子?”容貴妃厲聲問道。

旁邊哭哭啼啼的小丫鬟也跟著跪下去,“奴婢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太子妃推了蘭側妃一把!”

“不、不是這樣的!”玉瓏慌張搖頭,“當時蘭側妃突然握住臣妾的手,臣妾是練武之人,本能的反應、”

“所以你將她推開,你知不知道她懷了身孕,知不知道你們當時站在臺階上?”容貴妃面色慍怒。

玉瓏百口莫辯,只頭伏在地上,哽聲道,“母妃,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太子妃就算恨我們側妃奪了殿下寵愛,也不該下次毒手,您這不僅是要了小殿下的命,還是要了我們側妃的命啊!”蘭知繪的丫鬟痛聲大哭。

聞言,容貴妃更是神色冷了冷。

“貴妃娘娘,我們太子妃沒想把蘭側妃推下去,一切都是意外,是蘭側妃故意要扶我們太子妃!”紅袖跪在一旁哭著解釋。

“故意的?”容貴妃冷笑,“你的意思,蘭側妃是故意要滾下來,把自己的孩子害死?”

“奴婢不是這意思!”紅袖惶恐搖頭。

容貴妃目光冷冽的落在玉瓏身上,“玉瓏,你一次次做的事情,都太讓本宮失望了!你這般心胸狹窄,心狠手辣,實在讓本宮懷疑你適不適合做太子妃?”

玉瓏伏在地上的身體微微一顫,哽聲道,“母妃,臣妾無法辯解,但是臣妾這一次真的是冤枉的!”

“太子妃是不是冤枉,等太醫看過我們側妃再說吧!”小丫鬟拭淚道。

雲南王妃問詢匆匆趕來,見玉瓏跪在地上,忙道,“發生了什麽事?”

容貴妃沈聲道,“王妃還是問玉瓏自己吧!”

“瓏兒,到底出了什麽事?”王妃急聲問道。

玉瓏撲在王妃懷裏,哽咽哭泣,“母親、瓏兒真的沒有做!”

玉瓏一向是男兒的性子,要強也堅強,何時這般軟弱過,王妃忙撫著她肩膀道,“別哭,怎麽回事?只要你是冤枉的,你父親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容貴妃聞言,淡淡看了王妃一眼。

“方才在天臺下來的時候,蘭妹妹突然握住女兒的手,女兒是習武之人,本能的將手抽了回來,誰知妹妹竟然從臺階上滾了下去。母親,瓏兒真的不是有意的!”玉瓏滿面淚痕,握著王妃的衣服,神情哀婉。

“太子妃說這話不怕天打雷劈嗎?奴婢的看的清清楚楚,您當時還將我們側妃娘娘推了一下,否則我們側妃怎麽會滾下來!”小丫鬟雙眼通紅,筆直的跪在地上,義正言辭的道。

玉瓏回頭死死的看著她,“你說的話敢發誓嗎?”

“奴婢若有半句謊話,就讓奴婢死無葬身之地!”小丫鬟幾乎沒有猶豫的舉著一只手道。

容貴妃看向雲南王妃,“什麽都不必問了,等冽兒出來再說!”

“是!”王妃低下頭去。

半個時辰後,太醫和蕭冽一起走出來,皆臉色沈重。

太醫手上還有血跡,對著容貴妃行禮道,“微臣盡力了,蘭側妃的性命保住了,只是肚子裏的孩子、”

“孩子怎麽樣?”容貴妃急切的問道。

“已經小產了!”太醫低著頭道。

容貴妃臉色猛然沈下去,變的蒼白。

這雖然是一個側妃的孩子,但畢竟也是蕭冽的兒子,是她第一個孫子,就這樣沒了。

之前皇上知道蘭知繪懷了身孕還很高興,她該如何和他說?

蕭冽臉色鐵青,走到玉瓏面前,擡腿踹在她肩膀上,恨聲道,“毒婦,連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竟然都不放過!”

玉瓏倒在地上,捂著肩膀,眼淚滾下,“臣妾敢對天發誓,臣妾是冤枉的!”

雲南王妃忙護在女兒身前,擡頭看著蕭冽,“太子殿下有話好好說,無論怎麽樣,瓏兒她是個女子!”

蘭知繪的丫鬟大哭出聲,“如果蘭側妃有個好歹,便是一屍兩命啊!”

蕭冽寒聲道,“本宮也實在開眼,天下竟有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

玉瓏閉上眼睛,渾身顫抖不已。

“什麽都不必說了!”蕭冽渾身氣息冷鷙,居高臨下的看著玉瓏,“今日你便回雲南王府吧,和離書本宮很快會派人送過去!”

玉瓏倏然擡頭,“不,臣妾不要和離!臣妾沒有錯!”

蕭冽卻看也未看她一眼,擡步走了出去。

“母妃!”玉瓏對著容貴妃磕頭,“臣妾真的是無辜的!”

雲南王妃抱住玉瓏,心疼的哽咽道,“貴妃娘娘,此時還沒有查清楚,這樣對待玉瓏,實在是不公平!當初太子求娶我們玉瓏,我們雲南王府顧全大局,什麽都沒說就把女兒嫁過來了,不能到了現在就這樣讓玉瓏回去吧!”

容貴妃疲憊的嘆了一聲,“冽兒剛剛沒了孩子,自然很生氣,王妃先帶著玉瓏回府吧,一切都等日後再說!”

說完,不再理會玉瓏母女,轉身去看望蘭知繪。

玉瓏跪在那裏,心頭一片寒涼。

蘭知繪還昏迷中,被蕭冽帶回了太子府,玉瓏也被帶回了雲南王府。

祭祀後,昭平帝還在福壽宮陪著蕭太後,蕭冽進殿後,稟明了此事。

昭平帝震怒,“果真是玉瓏將蘭側妃推下天臺的?”

蕭太後臉色冷沈,卻搖頭道,“今日祭祀如此重要,眾臣和宮婦都在,玉瓏就算嫉恨蘭側妃,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動手!”

蕭冽單膝跪下,“皇祖母,孫兒的孩子已經沒了!當時知繪和玉瓏站的位置頗高,如果知繪滾下來,一屍兩命,知繪無法再開口說話,別人只會以為知繪是不小心掉下來的。是老天開眼,讓知繪還活著!”

蕭太後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昭平帝猛的一拍桌案,“玉瓏太讓朕失望了,如此狠毒,如何做太子正妃,如果做一國之母?”

“兒臣無法原諒她,休書已經寫好,請父皇批準!”蕭冽垂頭道。

昭平帝眉心一沈,看向蕭太後。

蕭太後道,“冽兒,皇祖母知道你心裏難過,但是現在還不能和雲南王府撕破了臉面,此事還要從長計較!”

大梁雖然不懼滇南反叛,但是雲南王府開國至今,在滇南的威望和勢力根深蒂固,那裏的百姓不會臣服大梁。

雲南王府占據著滇南,易守難攻,若不能一舉拿下,以後反叛和戰爭將會無休無止,直直拖垮大梁如今的盛世。

撤藩,收服滇南,還未到時候。

蕭冽也已經冷靜下來,低聲道,“是,為了大梁,兒臣會忍耐下去!”

“哀家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好好安撫蘭側妃,讓她先把身體養好!”蕭太後道。

“孫兒明白!”

“即便如此,朕也不會讓害了朕孫兒的人太好過!”昭平帝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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