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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世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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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炮成親的前一日,蘇九在將軍府和鏢局兩處忙的團團轉,非常郁悶自己為什麽同意將兩人成親的日子選在一起。

將軍府還好,因為兩人是奉旨成婚,南宮碧又是郡主,有宮裏的人來安排次日的禮儀和賓客酒宴。

鏢局裏則亂成了一團。

提前幾日,鏢局已經布置好,前院和後院都張燈結彩,布置的喜氣洋洋。

蕭冽特意派過來幾個嬤嬤來幫襯蘇九,否則憑鏢局的一群什麽都不懂的男人,非亂套了不可。

夜裏眾人都聚在鏢局裏,想著明日還有什麽疏漏。

鏢局裏燈火通明,鏢師都換了新衣服,進進出出的忙碌著。

蘇九正指揮著鏢師將明日迎親的隊伍清點清楚,突然一個嬤嬤找過來,急聲道,“蘇公子,新房的床上鋪的花生紅棗在哪裏?”

阿樹問道,“鋪那個做什麽?”

“當然是圖個吉利!”奶娘道,“買了沒有?”

“沒有!”阿樹憨聲道。

蘇九忙吩咐人出去買。

長歡道,“這個時候商鋪都關門了,我還是帶人去商行裏拿吧!”

反正商行裏什麽都有。

“好,快去快回!”蘇九道。

長歡和兩個鏢師架著馬車,飛快的往街上趕。

“勞煩幾位嬤嬤看看還有什麽漏的,趕快告訴我!”蘇九笑道。

“是,是!”半個時辰後,長歡和兩個鏢師回來,一人扛著一麻袋的紅棗和花生。

奶娘看到了,哭笑不得,一個麻袋裏抓了一把,其他的分給眾人吃了。

又一喜娘跑出來,問蘇九道,“新郎迎親的花球在哪裏?”

“花球?”蘇九皺眉,“我去找!”

說罷急急往外走,一出門,直直和進來的人撞到了一起。

蕭冽忙將蘇九扶住,笑道,“風風火火的要去哪兒?”

“喜娘說明日迎親的花球找不到了,我去問問阿樹!”蘇九道。

蕭冽看著蘇九腦門上的汗,忍不住心疼,蹙額道,“明日就要成親了,怎麽還亂成這個樣子?”

蘇九長籲了口氣,“越到最後,問題越多。”

蕭冽輕笑,“希望等到我們成親的時候有了經驗不會如此慌亂。”

蘇九掃他一眼,“不跟你說了,我去找花球。”

此時,突然一人喊道,“花球找到了,在這兒!”

蘇九忙道,“快給喜娘送過去!”

“是!”那人應了一聲,往內院跑。

蕭冽牽著蘇九的手往回走,問道,“吃飯了嗎?”

蘇九搖頭,“還沒來得及。”

“什麽時辰了還不吃飯?”蕭冽皺眉。

“大家都還沒吃!”

蕭冽薄唇溢出一聲嘆息,攔住一個鏢師道,“告訴大家不要忙了,先吃飯!”

男人氣質尊貴,帶著上位者的威嚴,那鏢師一怔,下意識的看向蘇九。

此時喬安走過來,“聽這位公子的,讓廚房開飯!”

“是!”那鏢師應了聲,忙往廚房裏去傳話。

不過片刻,在前院大堂裏擺了酒宴,眾人入座,飯還沒上桌先把酒拿了上來。

蕭冽已經用了晚飯,卻不放心蘇九,坐在她身側,守著她,不讓她多喝。

然而蘇九高興,根本不聽他的,和伏龍幫的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很快便喝的兩眼泛紅。

阿樹臉色漲紅,舉著酒杯道,“明天我和大炮就要娶媳婦了,最感激的人就是大當家,敬大當家一杯!”

“敬大當家!”伏龍幫的幾個人齊聲喊道。

蘇九端起酒盞,眼睛瞟向蕭冽,意思是,這個酒我總要喝吧!

蕭冽俊臉無奈,看著她搖頭輕笑。

眾人仰頭一飲而盡,胡大炮笑道,“啥時候喝大當家和殿下的喜酒?”

蕭冽握住蘇九的手,溫淡道,“很快!”

長歡眸光一暗,勾唇道,“不是還有安爺和我,大當家著什麽急?”

“對!”阿樹重重一拍長歡肩膀,“還有你和安爺,咱們伏龍幫的喜事還多著呢!”

有鏢師過來敬酒,眾人高興,來者不拒,蘇九的酒杯蕭冽擋去了一半,阿樹和胡大炮則很快就喝多了,長歡也喝的半醉,倚在阿樹身上,不斷呵呵的笑。蕭冽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晚這些人還不吃飯了,吃了飯果真就一醉到天亮了。

酒宴一直喝到子時,胡大炮被幾個鏢師擡著送回了自己的將軍府,阿樹也被送回去睡覺。

蘇九雙眼薄醉,一手托著下巴,嘿嘿傻笑。

蕭冽倒了茶餵給她,蘇九一把拂開,“沒事,我才沒醉!”

說著起身,身子一晃,頓時向著旁邊倒去,蕭冽忙伸臂扶住,攔腰抱在懷裏。

“大當家的高興,我還從沒見她這樣醉過!”喬安笑道。

“我帶著她去睡覺,你把長歡送進房裏去!”蕭冽抱著蘇九,淡聲道。

“殿下放心!”

後院給蘇九安排了房間,此時裏面的燭火已經熄了,細細的鉤月刮在樹梢,房內有微弱的光線。

將蘇九放在床上,奶娘端著醒酒茶進來,順便換了蠟燭點上。

“殿下回府吧,奴婢照顧小姐就好!”奶娘恭敬道。

“不必,明日不用上朝,我看著她就好,奶娘去休息吧!”蕭冽脫了蘇九的外衫,將被子扯過來給她蓋上。

奶娘見此,不再多說,告退後出了房門。

蕭冽倒了茶,將蘇九攬在懷裏,動作溫柔的餵給她,“阿九,喝一點再睡。”

“蕭冽?”蘇九微微睜開眸子,迷蒙的看著他,“你什麽時候來的?”

蕭冽無語輕笑,心頭發軟,柔聲道,“先喝醒酒茶,我再告訴你我什麽時候來的。”

“哦!”蘇九大概是渴了,聽話的咕咚咕咚喝了半盞,伸手一推,便向著床上倒去。

蕭冽放下茶盞,吹了燈,躺在床上,看著已經熟睡的少女,終是忍不住將她抱在懷裏。

軟玉在懷,幽香漂浮,男人長指撫著她柔嫩細滑的臉,目光繾綣。

阿九,我們也成親吧,我已經如此的迫不及待。

次日一早,定然又是混亂的一個早晨,等阿樹穿上新郎的紅袍,騎上高馬,帶著迎親的隊伍去解新娘,院子裏才算稍稍安靜了下來。

胡大炮那邊自然都是皇親國戚,朝中文武百官,所以蘇九便也不去湊熱鬧,只在阿樹這邊等著看新娘子拜堂。

“有點可惜,沒看到南宮碧和胡大炮成親的樣子!”蘇九惋惜道。

“等這邊拜完堂,我帶你去見南宮碧!”喧鬧聲中,蕭冽在蘇九耳邊低聲道。

“我可以去看南宮碧?”蘇九高興挑眉。

今日陪著南宮碧的定然都是將軍府那邊的喜娘,怎麽會讓平常人入洞房。

“當然可以!為了讓你看到,胡大炮的迎親時辰要比阿樹這邊晚一點,等下阿樹拜了堂我們就過去,說不定還能趕上他們在拜堂!”蕭冽勾唇輕笑。

“那太好了!”蘇九兩眼發亮,五官精雕細琢,璨若春桃。

周圍的喧嘩聲遠去,蕭冽眼中只有少女一人,“只要你高興,怎麽樣都可以!”

蘇九抿唇一樂,眼眸轉向別處,等著迎親的隊伍回來。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聽到鼓樂吹著百鳥朝鳳的曲子由遠及近的過來。

眾人頓時都湧了出來,在門口踮腳張望。

等看到阿樹高騎在馬背上精神抖擻的身影,眾人點燃炮仗,霎時間鞭炮齊響,震耳欲聾。

蕭冽將蘇九攬在懷裏,雙手捂著她的耳朵。

到了跟前阿樹滿面笑容,翻身下馬,總到轎子前,踢開轎簾,將趙珊帶了出來。

人群中頓時傳來一陣歡呼聲,阿樹臉色漲紅,領著一身紅嫁衣的趙珊邁了火盆往院子裏走。

眾人頓時嬉鬧叫囂的跟上去。

到了禮堂,司儀大人已經站好,前面貼著碩大的囍字,下面放著桌案和座椅,中間鋪著紅地毯,兩邊已經擠滿了人。

“吉時到!”司儀高喝一聲。

阿樹卻突然道,“這座位上怎麽空著?”

阿樹沒有父母,本應該坐高堂父母大人的座位上自然空著。

大堂裏一靜,眾人疑惑的看過來。

阿樹大聲喊道,“大當家!”

“大當家!”

“怎麽了?”蘇九自人群中擠出來。

阿樹咧嘴一笑,拉著蘇九坐在座椅上,“我們對著你拜!”

蘇九“噌”的又站了起來,笑道,“這像什麽樣子?”

她比阿樹還小幾歲,怎麽能做他的高堂?

“你就坐在這裏!”阿樹又把她按下去。

“九爺坐!”

“九爺坐!”

圍觀的眾鏢師齊聲吶喊!

蕭冽看過來,揚唇一笑,對著蘇九輕輕點頭。

既然如此,蘇九也不再推脫,坦然坐好。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兩個喜娘挽著趙珊,同阿樹朝外躬身下拜。

“二拜高堂!”

兩人轉身對著蘇九深深拜下去!

蘇九目光瀲灩,面容精致,看著兩人由心而外的笑。

“夫妻交拜!”

“禮成!送入洞房!”

人群又是一陣起哄歡呼,阿樹看著一身紅嫁衣的趙珊被喜娘帶下去,才轉身對著眾人笑道,“大家都去喝酒吧,今天不醉不歸!”

“今天咱們把樹爺灌醉了,讓他入不了洞房怎麽樣?”人群裏張麻子大聲喊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擁著阿樹往後院酒宴上走。

蘇九和長歡交代了一聲,和蕭冽騎馬趕往將軍府。

這邊亦是熱鬧非常,此時正在拜天地,周圍都是朝中文武官員,看到蕭冽過來,紛紛躬身行禮。

蘇九趁機擠到見面去。

胡大炮一身新郎的紅袍,器宇軒昂,俊偉英挺,對面南宮碧一身彩鳳嫁衣,蒙著蓋頭,俏美喜慶。

看到蘇九,胡大炮眼睛頓時一亮,對著她咧嘴嘿嘿一笑。

剎那間,蘇九覺得自己也圓滿了!

拜完天地,南宮碧被送往新房,胡大炮走過來,笑道,“大當家,阿樹那邊如何?”

“已經拜完堂,大家正灌他酒呢!”

胡大炮一把拉住蘇九,“大當家,你別回去,留在這裏喝喜酒!”

“嗯!”蘇九拍了拍他肩膀,“總算如願以償了!”

胡大炮白面一紅,低頭嘿嘿傻笑。

“你去陪客吧,我去看看南宮碧!”蘇九道。

“好!”

胡大炮轉頭看向蕭冽,恭敬道,“殿下這邊請!”

蕭冽頷首,握住蘇九的手腕囑咐道,“我會一直在宴廳裏,有事過來找我。”

“嗯!”蘇九笑了一聲,擡步往後院去了。

新房裏,南宮碧蒙著蓋頭坐在床上,她貼身的丫鬟在旁邊侍奉著,其她喜娘坐在一旁議論新郎如何英俊挺拔。

蘇九敲了敲門,一喜娘道,“什麽人,進來!”

蘇九推門而入,笑道,“我來看新娘子的!”

幾個喜娘看著蘇九一身男裝打扮,面容清美,正驚訝問她是誰,就聽南宮碧驚喜的喊道,“蘇九!”

南宮碧站起來,擡手要把蓋頭掀下去。

旁邊丫鬟忙按著她,“小姐,這蓋頭不能掀!”

南宮碧道,“你們都下去,我和蘇九單獨呆一會!”

“這、”幾個喜娘猶豫不決。

“下去!”南宮碧冷喝一聲。

“是!”喜娘和丫鬟忙應聲,魚貫而出。

待下人出去,南宮碧將蓋頭撩起來露出一張明艷動人的臉,笑道,“蘇九,你總算來了,悶死我了!”

蘇九走過去,笑道,“別急,大炮很快就來了!”

南宮碧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奶娘告訴她關於洞房的事情,臉上紅的像煮熟的蝦子,嗔道,“誰想他了,蘇九,你也打趣我!”

蘇九笑了一聲,看著滿桌的佳肴,問道,“餓了嗎?”

“嗯!”南宮碧重重點頭。

蘇九拿碟子給她裝了糕點,南宮碧接過去,大口的吃起來。

吃完了東西,南宮碧抿了一下唇角的糕屑,靠在蘇九肩膀上,紅著臉道,“蘇九,我有點緊張!”

蘇九睨她一眼,“緊張什麽?”

“我也不知道!”南宮碧咬唇搖了搖頭。

“蘇九,我是不是很傻,早知道有今日,何必當初把胡大炮趕到北疆去!”南宮碧想起自己之前鬧的那樣任性,心裏一陣陣後悔。

“南宮,你還討厭大炮嗎?”蘇九問道。

“不討厭!他、其實挺好的!”一身紅衣的少女,眼眸似水,低聲道。

“那你喜歡他?”蘇九輕笑。

南宮碧猶豫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一點!”

蘇九笑顏逐開,拍了拍她肩膀,“大炮會對你好的!”

南宮碧轉了轉眼睛,目光狡黠,“有你給我撐腰,他也不敢對我不好!”

“是,他要是欺負你,我一準兒找他算賬!”

“蘇九!”南宮碧擡頭問道,“你和睿王呢?什麽時候成親?”

蘇九搖頭,“不知道,還沒想過!”

“你一定要抓緊,我聽父親說,皇上有意把玉瓏郡主指給睿王殿下。”南宮碧皺眉道。

蘇九目光一閃,“昭王不是正在追求玉瓏郡主?”

“是,本來昭王要娶的是張太傅的孫女,可是玉瓏郡主來了以後,他每日纏著玉瓏,張太傅的孫女不可能嫁他了。雲南王一直沒有回滇南,就是在等玉瓏郡主的婚事定下來,不管是昭王還是睿王,玉瓏總之要在兩個皇子之間選一個。”南宮碧道。

蘇九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蘇九一直陪著南宮碧坐到天黑,外面喝酒的喧嘩聲仍舊沒散,突然門被敲響,喜娘在外面喊道,“郡主,將軍往這邊來了!”

蘇九起身,手臂被南宮碧一把拉住,“蘇九,你別走!”

“別怕,大炮他會溫柔的!”蘇九眼中閃著促狹,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

“蘇九!”少女粉頰嬌艷欲滴,咬著紅唇嗔道。

蘇九笑了一聲,將她頭上的蓋頭放下來,轉身出去了。

開門出去,喜娘們正擁著胡大炮過來,看到蘇九,本半醉酡紅的臉有紅了幾分,“大當家!”

“南宮正等著你,好好對她!”蘇九道。

“是!”胡大炮鄭重道。

蘇九點了點頭,擡步往外院走。

出了內院,回廊上蕭冽正站在那等著他。

燈火闌珊,公子如玉!

“阿九!”蕭冽對著蘇九伸手,俊顏溫潤。

蘇九走過去,手放在他手心上,立刻被他緊緊握住,兩人並肩往外走。

房間裏,胡大炮進了門,看著坐在床上嫁衣霞帔的女子,心頭一震恍惚。

周圍滿眼的紅色,紅燭高照,他竟有些不相信這是真的。

他喜歡的人,一直高高在上的女子,真的嫁給了他,從此成為他的妻子,為他養兒育女。

一切都美好的這樣不真實!

“新郎過去啊,看傻眼了!”喜娘調笑道。

南宮碧半低著頭,交疊在一起的雙手緩緩握緊。

胡大炮緩步走過去,在南宮碧身邊坐下,只覺床上的被褥像棉花一樣軟,身邊女子幽香,如墜雲端。

“請新郎為新娘挑蓋頭!一挑吉祥,白頭到老!”喜娘喝了一聲,將喜稱遞到胡大炮手裏。

胡大炮握住喜稱,緊張的胸口直挑,面對少女,深吸了口氣,用喜稱將蓋頭撩開。

少女鳳冠嬌面,臉頰乳粉,淡掃娥眉眼含春,杏眸如銀星,唇若櫻瓣,膚若凝脂,似羞還羞,美艷不可方物。

胡大炮一下子看傻了眼,呆呆的忘了周遭一切。

“咱們新娘子太美,把新郎都看癡了!”周圍喜娘嘻嘻的笑起來。

胡大炮忙回神,心頭狂跳。

丫鬟端了酒盞過來,笑道,“請姑爺和小姐喝交杯酒,舉案齊眉,早生貴子!”

胡大炮端起一杯小心遞給南宮碧,自己也拿了一杯握在手裏,目光灼灼看著少女。

南宮碧擡頭,只見男人穿著大紅的錦炮,面容英俊,身姿偉岸,雙眼深深的看著她,灼熱的目光讓人心頭一顫。

忙垂下眼去,兩人擡手,繞頸而過,身體相貼,將酒杯送入口中。

幾乎聽到對方喉嚨滾動的聲響,那般暧昧,熱酒如喉,不禁全身都滾燙起來。

“成了!奴婢們祝將軍和郡主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眾喜娘笑聲祝賀,放下隔斷上紅色的紗簾,嬉笑著出去了。

門關上,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燭影閃爍,暖香氤氳,處處是奢華喜慶的紅色,暧昧的氣息無聲流動。

“你餓了嗎?”胡大炮開口問道,聲音有些幹啞。

南宮碧輕輕搖頭。

“天不早了,我們、休息吧!”胡大炮道。

南宮碧微一點頭,擡手將頭上的鳳冠摘掉,放在一旁,和衣躺在床上。

胡大炮也沒脫衣服,只脫了靴子躺在床的外側,離女子遠遠的,睜著眼睛看著床頂。

繡著龍鳳呈祥的大紅床帳落下,床內光線暗下來,紅影流轉,一片靜謐。

“嫁給我,讓你受委屈了!”胡大炮突然開口道。

南宮碧面上嬌紅,緩緩搖頭。

“我知道你為何嫁我,不管怎樣,成親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的!”男人發誓一般的道。

“嗯!”少女嬌羞應聲。

半晌,男人沒有再動,南宮碧身下的褥子裏不知道放了什麽,硌的她心煩意亂,無心睡眠。

新婚之夜,就是這樣嗎?

南宮碧突然有些失落,悄悄睜眼看向男人,卻見他繃著身子離她遠遠的,根本沒有要碰她的意思。

咬了咬唇,南宮碧側身對著男人,粉面含春,輕咬唇瓣。

似感覺少女一動,胡大炮喉嚨一滾,身體卻又往外靠了靠。

南宮碧心生惱意,轉身沖著床裏,手攥著錦被,心裏突然有些委屈。

夜漸深了,院子裏的酒宴已散,春夜漸漸靜下來。

胡大炮閉著眼睛,卻沒有一絲睡意,淡淡幽香在鼻端環繞,他身體緊繃,胸口亂跳,想要動一下身子,卻又怕嚇到她,只好忍著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胡大炮長長籲了口氣,微微轉身,看著少女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往前靠了靠。

手指輕輕撫上她披在身後的墨發,男人緩緩裂開嘴角。

蘇九說的對,他終於如願以償了,娶了心愛的人為妻,此生無憾了!

次日一早,南宮碧醒的時候胡大炮已經不在床上,看著旁邊空空的床榻,心裏說不出的失望。

奶娘告訴她,洞房夜是男人和女人最親密的一晚,還告訴她很多讓人害羞的事情,為何昨晚什麽都沒發生?

他們就這樣各自睡了。

他不是喜歡她嗎?為何不碰她?

正胡思亂想間,丫鬟進來,將手裏的水盆放在桌案上,過來服侍她穿衣,笑道,“小姐,昨晚辛苦了!”

南宮碧不解的看著她。

小丫鬟羞澀一笑,“將軍一早起來就去練劍了。”

“嗯!”南宮碧起身洗漱,坐在妝臺前梳妝。

……

進了四月後,天色明媚,春意不減,萬物盎然蓬勃。

蕭冽再次提起帶蘇九進宮見他母妃的事。

蘇九推了兩日,蕭冽這日沐休,吃了早飯過來,直接帶著蘇九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往皇宮的方向拐,蘇九知道這是要去見容貴妃了。

蘇九問道,“蕭冽,你確定你母妃會接受我?”

蕭冽握住她的手,目光堅定,“不試試怎麽會知道?”

蘇九聳肩幹笑,“紀府之前少夫人是山匪的事在盛京已經傳開,也許旁人不知道蘇九爺就是紀少夫人,可你母妃是見過我的,你這樣有把握你母親會接受一個做過山匪、做過紀府少夫人的女子做睿王妃?”

“阿九,你是做我的妻子,旁人如何反對,也無法改變我的心意!”蕭冽長指輕撫蘇九的臉頰,笑道,“不要找借口逃避,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的,何況我的阿九長的這麽漂亮!”

蘇九眉梢一挑,“我並沒有逃避,只是不想你母子之間產生矛盾!”

“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可以面對!”蕭冽和蘇九的手十指交叉相握。

“好!”蘇九彎眼輕笑。

馬車在宮門外停下,蕭冽帶著蘇九一路往內宮走去。

正是暮春時節,漫天柳絮飛舞,宮中繁花似錦,碧湖如洗,一路過去,桃紅柳翠,宮墻巍峨,飛檐恢宏。

玉蘭宮裏,容貴妃正在花園中修剪花枝。

周圍宮女拿著團扇和香茗侍立在一旁,容貴妃身穿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挽高鬢,容顏溫婉清美,手執一把金剪,神色認真。

“參見睿王殿下!”

幾個宮女看到蕭冽走過來,紛紛躬身請安。

容貴妃唇角微彎,擡起頭來,映著春陽緩緩一笑,“冽兒!”

話音未落,容貴妃已經看到他身後的蘇九,目中閃過一抹驚愕,“紀少夫人、”

“民女參見貴妃娘娘!”蘇九容顏精致,不卑不亢,淡聲請安。

“母妃!”蕭冽俊顏含笑。

容貴妃想起蘇九如今已經不是紀少夫人,只是更加詫異她為何同蕭冽一起入宮,淺笑道,“好久不見蘇姑娘!”

蕭冽握住蘇九的手,淡笑道,“是,兒臣今日特意帶阿九來見母妃!”

阿九?

容貴妃眸色漸轉,目光落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看到蘇九手上的琉璃鐲,瞬間便什麽都明白了。

“你們都下去吧!”

容貴妃將金剪放在托盤上,對著身後的宮人道。

“是!”

宮人應聲,齊齊退下。

“這邊坐!”

容貴妃面上依舊帶著淺笑,帶著兩人往旁邊涼亭裏走。

涼亭建在荷花湖上,六角飛檐,雕梁畫棟,金絲柚木的桌椅,木欄環繞,周圍種著海棠花和青竹,花木成蔭,一角一景,別是一番風韻。

幾人坐下,宮人立刻端了茶點過來,退到亭外侍立。

“冽兒如何認識蘇姑娘的?”容貴妃輕聲笑道。

蕭冽一直握著蘇九的手不曾松開,眼眸溫潤,淡聲道,“很早便認識了!”

容貴妃笑容微淡,“蘇姑娘之前是紀少夫人,進過幾次宮,也算熟識了,後來太後還問起過,只是聽說蘇姑娘已經不在紀府。”

“是,阿九嫁到紀府只是一個誤會,現在已經和紀府沒有任何關系了!”蕭冽道。

“那今日你二人同來,想告訴母妃什麽?”容貴妃問道。

蕭冽語氣不緊不慢,堅定且執著的道,“母妃,兒臣要娶阿九為正妃!”

容貴妃臉色一變,直直的看著他,半晌,才輕笑道,“本宮還不知道蘇姑娘是哪裏人,家中父母是做什麽的?”

蘇九坦然道,“民女是一商人,無父無母!”

“那之前蘇姑娘為何嫁到紀府?據本宮所知,紀府的少夫人本應是蘇家小姐!”容貴妃唇角依舊含笑,目中卻帶了一抹犀利。

“兒臣已經告訴過母妃了,之前是個誤會,至於具體的原因,涉及阿九的個人隱私,母妃還是不問了!”蕭冽淡聲道,話語之中對蘇九的維護不言而喻。

容貴妃淡淡一笑,端了茶淺抿,片刻後,起身道,“蘇姑娘在這裏稍等,本宮有話同冽兒說,失陪了!”

蘇九對容貴妃的態度沒有絲毫意外,面色不變,笑道,“貴妃娘娘請便!”

“在這裏等我,很快回來!”蕭冽拍了一下蘇九的肩膀,聲音溫柔。

“好!”蘇九莞爾一笑。

容貴妃看著兩人的親近眉頭微微一皺,擡步往外走。

進了內殿,容貴妃停下,猛然轉身,“冽兒,這麽大的事,之前為何沒同本宮說?”

蕭冽面容恭敬,“兒臣並不是詢問母妃的意見,而是帶阿九來見母妃的!”

言外之意,不管容貴妃是否同意,他都已經做了決定。

容貴妃峨眉輕蹙,“冽兒,並不是母妃勢力,只是這位蘇姑娘身家背景不明,還做過紀府少夫人,以後不但對你做太子沒有半分助益,甚至會拖累你,你明白嗎?”

蕭冽墨眸波瀾不驚,“只要和阿九在一起,兒臣寧願不要皇位!”

容貴妃驚愕後退,冷笑道,“冽兒,身為皇子,你沒有放棄皇位的權利!”

生在天家,太多的身不由己,甚至還不如平民自由瀟灑,不是野心太大,而是放棄有時候就意味著死亡!

“該爭取的,兒臣自會盡力,但是若有一日皇位和阿九之間要做抉擇,兒臣選的必定是阿九!”蕭冽俊顏沈淡,聲音堅決。

容貴妃楞怔的看著他,恍惚想起曾經有相似的一幕。

二十年前,她在禦書房的屏風後等皇上的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聽到皇上正和太傅說話。

當時皇上對張太傅說,他要娶白靖柔為後。

張太傅自是不同意,廢後再立,事關重大,要皇上三思。

可是皇上態度決絕,告訴張太傅,自己已經在籌謀,提拔白靖柔母家入朝,培養白家的勢力。如果事情不成,他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納白靖柔為後。

世事輪回,二十年後她再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竟然是在她的兒子口中。

“母妃,兒臣說這些,是想讓您明白,兒臣一定要娶她,非她不可,希望母妃能支持兒臣!就算您不支持,也無法改變兒臣的決定,只會讓事情向著更惡劣的方向發展!兒臣從來沒有特別想要的,唯有她,望母妃成全!”蕭冽垂眸,緩慢而毅然的道。

容貴妃目光一震,緩緩點頭,“本宮明白了!那你父皇呢,他知道嗎?”

“兒臣還沒告訴父皇,先帶阿九來見您,找到合適的機會,再和父皇提起。”

容貴妃沒有回話,只目中多了抹擔憂。

看樣子,他的兒子對蘇九情根已種,甚至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

她心疼自己的兒子可以妥協,皇上會嗎?

兩人出去,蘇九正站在木廊前賞湖中荷花,面上並沒有任何局促和緊張。

“讓蘇姑娘久等了!”容貴妃面帶淺笑,又恢覆了之前的溫和。

“沒關系!”蘇九看向蕭冽,見他對自己輕輕點頭,會心一笑。

“說實話,從紀府少夫人,到冽兒的喜歡的人,本宮實在有些驚訝!不過既然冽兒心意已定,本宮也不會執意反對,希望日後咱們真的可以成為一家人!”容貴妃輕聲笑道。

“多謝貴妃娘娘!”蘇九展顏一笑。

蕭冽攬住蘇九腰身,低聲道,“我說了我會讓母妃同意,這下放心了吧!”

蘇九挑眉瞪他一眼,“我什麽時候擔心了?”

“還不承認!”蕭冽擡手在她鼻尖輕輕一勾,寵溺的笑。

容貴妃從未見蕭冽這般溫柔,看著他高興,也不禁緩緩笑開,只是笑容裏隱憂更甚。

她知道皇上一直對蕭冽寄予厚望,真的會同意他娶一個平明女子為妃嗎?

而且這女子,似乎身世還異常的覆雜。

蕭冽和蘇九留下陪容貴妃用了午膳,飯後兩人離開,容貴妃本欲躺下午睡,卻總覺得心裏不安。

幹脆起身,向著福壽宮而去。

進了宮門,遠遠的看著一女子正端著托盤往內殿裏走。

離的近了,女子福身請安,“民婦見過貴妃娘娘!”

容貴妃忙上前將女子攙起,“說了多少次了,柔姐姐萬萬不要和本宮這般客氣!”

白靖柔眉目柔和,素顏如蓮,淡淡點頭。

“這是給太後的?”容貴妃看著托盤上的燕窩羹,笑道,“柔姐姐陪本宮走走吧,讓宮人給太後端過去!”

說罷吩咐身後的宮女道,“把這個送到太後那裏去!”

“是!”宮女應聲,上前接過白靖柔手中的托盤,轉身往內殿裏走。

斥退身後的宮人,容貴妃挽著白靖柔的手臂緩步沿著長廊慢行。

廊外梔子花和櫻花芬芳爭艷,微風拂過,已經帶了初夏的熱氣。

“柔姐姐,本宮今日心裏煩亂,無處紓解,想和姐姐說說話!”容貴妃一身華貴的宮裝,面容姣好,只眼中帶著輕愁。

“貴妃娘娘有皇上恩寵,有睿王殿下盡孝,還有何心煩之事?”白靖柔身著淡藍色長裙,氣質溫雅,語氣淡漠。

“姐姐還記得嗎?你我是同年入宮,本都是秀女,後來我被人陷害落湖,是你不顧性命,將我救上來的,我平安無事,你卻染了風寒,錯過了選秀。”容貴妃回憶起往事,輕聲說道。

“陳年舊事了,我已經快忘了!”白靖柔轉身看著廊外的落花。

“姐姐忘了,可是我一日都不曾忘記!那時候姐姐沒有參加選秀,卻入了福壽宮,侍奉太後,而我只是一個品階低微的良人。你我情同姐妹,無話不談,我被其他嬪妃刁難,還是你數次幫我脫離險境,這些,我一直都記得!”

白靖柔目光輕淡,抿唇不語。

“後來姐姐出宮嫁人,遠離盛京,二十年不見,你我疏遠了許多。其實我心裏明白,並不是歲月讓我們疏遠,而是姐姐心裏對我有怨,有恨!”容貴妃眼圈微紅,聲音暗啞。

白靖柔轉眸看著她,“我並不怨恨貴妃娘娘!”

“不,姐姐恨我!當年是我偷聽到皇上和張太傅的話,知道皇上要廢掉皇後,立姐姐為後,甚至要提拔姐姐母家人入朝,我猶豫了一日,將此事告訴了太後。之後,太後便以姐姐年長為由,送姐姐出宮嫁人!”

容貴妃含淚看著女子,哽聲道,“我對不起姐姐!”

白靖柔眉眼沁涼,唇角勾起一抹薄笑,“我說了,我並不恨你,我當時並不知道皇上要為我做的這些,如果知道,我也會阻攔!”

“姐姐出宮了,我心中一直內疚,知道此生再無法報答姐姐大恩,無法彌補自己對姐姐的傷害!”容貴妃自嘲的哂笑,深吸了口氣,“只有來生,再償還了!”

白靖柔緩緩搖頭,“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是,不管姐姐如何想我,在我心裏,依然待姐姐如親人!”容貴妃執著白靖柔的手,笑的真摯。

白靖柔笑了笑,“太後該醒了,我們回去吧!”

“好!”

見白靖柔對自己似親近了些,不像之前那般疏離,容貴妃心結稍解,兩人互相挽著手向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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