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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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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四更天了,剛下了完了雨,天氣依舊陰沈著,風寒刺骨。

那冷意一直鉆到骨縫裏去,似乎夏天剛一結束,冬天便到了。

甚至沒有給人一個喘息的機會。

紀餘弦脫下外袍披在蘇九身上,半抱著她,緩步往臥房裏走。

他臉色寡淡,並不見如何悲痛和氣憤,可是蘇九看著他如夜般深沈的墨眸,似乎能看到裏面黑潮翻湧,將哀痛都一點點淹沒下去。

回房臥房,脫了外衫躺在床上,紀餘弦緊緊的抱著她,淡聲道,“天快亮了,睡覺吧!”

蘇九沒有半分睡意,睜著眼睛看著他中衣上繡的雲紋,道,“錦宓的腿傷也是她指使的是嗎?”

如今想來,錦宓突然腿上受傷,並且一直不愈,定是二夫人背後指使。

錦宓聽信了她的話,以為這樣可以引起紀餘弦的註意,又能搞壞她這個少夫人的名聲,所以樂意配合。

而二夫人真正的目的,是接奶娘入府。

想必那血蟲要奶娘親自放,若交給錦宓,必惹她懷疑,說不定還會露出破綻。

但奶娘進府總要有理由,所以錦宓的腿便成了理由。

二夫人是等不及要紀餘弦死了!

她這般著急,應是受了朱和城的指使,要為朱質報仇,第二個原因也是紀澤如今已經高中,可以掌管紀府了,所以不需要紀餘弦了。

只可憐奶娘,被人利用這麽多年,活在仇恨之中,到如今仍舊不能悔悟。

奶娘認定了錦楓父親的死是因為紀餘弦的父親,定然也是和二夫人有關。

二夫人的這盤棋,下了這麽多年,實在是費盡心思!

她曾經是朱家的人,自小看著父親和兄長在商場中爾虞我詐,學了其中謀略,果然非一般普通婦人可比。

紀餘弦知道蘇九口裏的“她”是指的誰,淡淡點頭,輕輕撫著蘇九的臉頰,低聲道,“我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很好,二夫人進府是因為當時商會有變動,紀家和朱家要聯合不被排除在外。朱和城的父親和我祖父商議聯姻讓彼此信任,所以將二夫人嫁給我父親,讓兩家的關系更牢固。”

紀餘弦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父親並不喜歡她,一直冷落,二夫人本心高氣傲,迫不得已做妾,所以一直心懷怨恨!”

紀餘弦不知道二夫人是否真的喜歡過他父親,但是二夫人一定是不甘心的,她被家族利用,親事不由己,又被丈夫冷落慢待,多年積怨成恨。

“那你準備如何處置她?”蘇九問道。

她隱隱覺得紀餘弦似乎並不想動二夫人,否則憑他的手段,二夫人怎麽可能活到今日。

“不如何!”紀餘弦勾唇淡笑,“二夫人在朱家時,曾幫著他父親打理生意,是個不甘隱在後院的女人,所以這二十年她過的很痛苦,她越是表現出來不理世事的淡然,她越是痛苦。我好好活著,她就每日寢食不安,所以就這樣就好!”

蘇九了然,輕笑一聲,“你這是慢刀割肉!”

“你信嗎?她終有一日會瘋了的!”紀餘弦風輕雲淡的道。

蘇九點頭,枕在他胸口上,笑道,“信!”

他們等著那一日。

不過,她會再在慢割的傷口上再加一把鹽,讓她更加痛不欲生。

她承認,聽到二夫人對紀餘弦做這一切,她恨不能今夜就去一刀宰了那麽惡毒婦人!

“蘇九、”紀餘弦垂眸,撫著少女的眉眼,黑暗中和她對視,“我本不願意讓你知道這些,不願讓你看到我身後有這麽多的齷齪,可是我控制不住讓你陪著我。”

不管這紀府中有多少骯臟,有多少虛偽,她都是幹凈的,所以讓他趨之若鶩,護之如命,是他在這黑暗中唯一的溫暖和光亮。

蘇九用力的抱住他,“我願意和你並肩站在一起,多謝你讓我知道!”

讓她分擔他的痛苦,和孤寂。

紀餘弦輕輕一笑,目光灼灼,“我一生中最感激上蒼的事,便是它將你送來我身邊。”

蘇九仰頭,輕輕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明洌笑道,“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紀餘弦攬著她的肩膀吻住她的唇,有些迫切的親吻,翻身將蘇九壓在身下,唇舌之間帶了兇猛的力道,想要將她嵌入身體般用力。

蘇九熱烈的回應,和他的唇舌追逐,安撫的吻著他,撫平他從小受的那些折磨和痛苦。

他們本是一樣的,在兇險的環境中成長,每一步都踩著鮮血,如今,心潮已平,只感激上蒼讓他們彼此擁抱。

急促的喘息打破了夜的寧靜,蘇九墨發如瀑散下,雙眸如春水含波,雙臂攬著男人的脖頸,動情的和他擁吻。

男人紅衣如魅,美目炫迷,氣息粗重急切,低啞道,“蘇九,我要你!”

語氣強硬,不容她再拒絕。

薄薄的中衣被扯下,胡亂的散在床下,少女柔軟玲瓏的身體被男人抱在懷裏,細膩的如一團雲,將他包圍,又等著他嵌入。

呼吸急促,驚醒了沈寂的夜,氣溫上升,氤氳出無限暧昧。

男人抱著她,一遍遍的吻在她身上,告訴自己不要傷了她,極力克制,連喘息間都帶了壓抑的痛苦。

蘇九雙臂緊緊的抱著男人精壯的身體,之前種種思慮都被拋之腦後,這一刻所有的感官都已模糊,都剩有那一抹引人沈淪的水蓮香。

一切即將失控時,蘇九突然睜眼,握住男人的手臂,“紀餘弦、等一下!”

紀餘弦擡起頭來,鳳眸深邃迷亂,捏著她的下巴粗喘,低低啞啞道,“乖,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說你不願意!”

現在停下來,他非死了不可!

蘇九皺了皺眉,眼中旖旎的情動已經褪去,翻身而下,披了外袍快步往浴室裏走。

紀餘弦蹙眉看著她,似想到什麽,情潮翻湧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懊惱。

果然,過了片刻,蘇九穿的嚴嚴實實的回來,聳了聳,“這次可以睡覺了!”

紀餘弦將她抱在懷裏,咬牙切齒的道,“蘇九,你故意的?為夫早晚被你折磨死!”

語氣雖不善,卻溫柔的用手給她揉了揉小腹。

蘇九嘿嘿的笑,也覺得實在是太巧了,她向來不記日子,沒想到會是今天。

莫名的還有點失落。

好容易自己沒拒絕,竟然還沒成。

他們兩人的洞房,委實曲折了些!

“疼嗎?要不要讓下人熬點姜湯來!”紀餘弦抱著她柔聲問道,他知道女子來了葵水都不會太舒服。

蘇九困意襲來,搖了搖頭,“不疼,睡覺吧!”

“嗯!”

紀餘弦低低應了一聲,抱著她躺下,緊緊圈在懷裏。

這一覺睡到天大亮,蘇九醒的時候紀餘弦已經不在床上。

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看到自己胸前密密的紅痕變成了淡青色,蘇九臉上染了一抹紅暈,似初起的朝陽,向著臉頰兩側暈開。

將肚兜往上提了提遮掩住,蘇九穿了衣服起身。

奶娘敲門進來,手裏端著水盆,笑道,“小姐,奴婢服侍您洗漱!”

蘇九撩了一把清水在臉上,清醒了不少,坐在妝臺前讓奶娘給挽發。

“一大早有管事過來,長公子便出門了,告訴下人們別擾了小姐睡覺。”

蘇九點了點頭,“昨晚睡的晚些。”

奶娘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一邊給她梳發,一邊往床上看,似是在找什麽。

“廚房裏熬了紅豆血燕粥,等下給小姐端來,雖然女子初夜都是如此,也沒有什麽大礙,但是公子交代了,小姐便多喝點補補身子。”奶娘語氣暧昧的道。

蘇九從銅鏡裏看著奶娘,問道,“什麽初夜?”

奶娘抿嘴一笑,低聲道,“小姐和長公子昨夜洞房了吧?”

一大早紀餘弦便道少夫人累了,多睡一會,讓下人離臥房遠一點,別吵到少夫人,又吩咐奶娘熬點補血的紅豆粥給少夫人。

奶娘綜合這些異常,斷定,昨晚兩人一定是洞房了。

雖然疑惑兩人同房這麽久才洞房,但想著蘇九既然成了真正的紀少夫人,那以後自然不會離開了,由衷的感到高興。

蘇九聽了奶娘的話卻是一窘,笑道,“什麽啊,我昨晚來了葵水。”

奶娘,“……”

白高興了!

奶娘低下頭去,淺笑問道,“那小姐和長公子有沒有?”

蘇九轉了一下黑瞳,“啥?”

奶娘知道跟這姑娘打不了啞謎,幹脆明說,“有沒有洞房?”

蘇九眸子一轉,想著若說沒有,奶娘又要嘮叨,所以,直接點了點頭。

奶娘頓時面露欣喜,嘴裏念叨,“好,真好!”

蘇九心虛的對著銅鏡裏的自己挑了挑眉。

“對了、”奶娘突然道,“有件事挺奇怪的,今天早晨墨玉說錦宓不見了,昨晚還在自己房裏,今天早上去看她,竟然不在了,連她娘親也一起都不見了!”

蘇九暗暗點頭,看來昨晚,錦楓就將他們送回去了。

只可惜了錦楓!

“沒啥奇怪的,錦宓腿傷不愈,紀餘弦讓錦楓把她們母女送回家了!”蘇九道。

內中實情太過覆雜,蘇九不想讓奶娘多想,只說這麽一個簡單理由。

奶娘“哦”了一聲,不再多問,為蘇九挽好發,出去端紅豆粥了。

紀餘弦不在府內,蘇九也沒去書房習字,吃了飯後直接讓二毛駕車去了商行。

在書房內,蘇九和長歡交代了幾句,長歡會意,讓人備了馬車出門。

東城貧民居裏,趙六兒帶著趙氏又回了這裏。

之前趙文栓誆騙了朱質的銀子,在別處買了一處大宅子,將兩人都接了去,請了下人雜役伺候。

如今趙文栓死了十來天了,那些下人知道主家犯了命案,生怕被牽連,全部一哄而散了。

趙六兒知道那宅子來歷不清,也不敢再住下去,帶著趙氏回了原來的舊宅子。

這兩日下雨,趙氏又犯了咳癥,趙六兒出門去抓藥,回來的時候正碰上同一個胡同的“劉公公”!

劉公公本名叫劉囫,朱質死了以後,朱家人的怒火都洩在趙文栓身上,反倒把他給忘了。

然而劉囫也不敢招搖,甚至在趙文栓那分的銀子也不敢亂花,唯恐被朱家人發現。

聽到趙文栓被砍了頭,劉囫著實嚇壞了,這些日子都躲在家裏,今日剛剛出門。

一出家門,就看到胡同裏趙六兒正提著幾包藥走過來,低著頭,身子瘦的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劉囫上前幾步,攔在趙六兒面前,輕挑笑道,“這不是六兒妹妹嗎?”

趙六兒知道劉囫是個游手好閑的人,和趙文栓兩人在一起沒做什麽好事,打心底看不上劉囫,此時斜了他一眼,也不應聲,繞過他繼續往家裏走。

劉囫錯身又將趙六兒攔住,輕浮的咧嘴笑道,“六兒妹妹別走啊!”

趙六兒臉色氣的發白,恨聲道,“你想幹什麽?”

“六兒妹妹生什麽氣?以前我和你哥哥跟親兄弟一樣,現在文栓兄弟走了,就應該我來照顧你是不是?要不然,你和你娘搬到我家裏去住吧。”劉囫白面細眼,目光淫邪,滿面猥瑣。

他雖凈了身不能人事,但身體不能,心不死,總想著找個女人過日子,平時也好和一些不正經的婦人牽扯不清。

趙六兒怎麽也是個未出閣的女子

,聽了這話又羞又氣,擡手要掌誑劉囫,“你混蛋!”

劉囫一把抓住趙六兒的手,摸了摸他手背,沒皮沒臉的笑道,“家裏只剩你們孤女寡母,多可憐,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

趙六兒臊的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用力的將手抽回來,拿著手裏的藥包往劉囫身上抽打。

劉囫方要去抓她的手臂,突然一蒙面男子自房上跳下來,舉刀對著趙六兒腦門砍去。

來勢洶洶,刀鋒尖銳。

趙六兒仰頭惶恐大叫,猛的向後靠去,她身前劉囫沒發現身後的人,色欲沖心,抓著趙六兒的雙臂撲上去。

“噗!”

那刀正正砍在劉囫的後腦上,血濺尺高,劉囫半個腦袋被削去,似爛泥一般癱在地上。

趙六兒被濺了滿身的血,嚇破了膽,張著手臂嘶聲大喊,那蒙面人見殺錯了人,眼中閃著狠戾,再次舉刀向著趙六兒身上砍去。

趙六兒兩腿一軟,一下子倒在地上,抱著蒙面人哀求,“別殺我、別殺我!”

蒙面人冷哼一聲,“有人花了銀子買你的命!”

“誰、誰要我的命?”趙六兒渾身哆嗦,抖的說不出話來。

“老子就讓你做個明白鬼!是紀家二夫人!”說罷擡手向著女子面上砍去。

趙六兒睜大了眼,呆呆的看著那刀落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道風聲襲過來,“叮”的一聲打在刀上,長刀直直被打飛出去。

黑衣人被罡氣一帶,猛然後退一步,倏然回頭,“誰?”

他身後又出現一黑衣人,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二話不說,縱身而起,一腳踹在刺客的胸口上。

刺客被踹飛,砰的一聲撞在墻上,自知不敵又怕露餡,飛身而去。

後面出現的黑衣人瞥了地上嚇的驚慌失措的趙六兒,淡聲道,“趕緊回家吧!”

說罷追著前面的刺客而去。

趙六兒兩眼一翻,差點昏過去,待看到躺在地上的劉囫,慌忙起身,踉蹌往家跑。

趙六兒一口氣跑回了家,將破舊的木門緊緊插上,倚著門,一張臉慘白,仍舊驚魂未定,

“二夫人要殺我!”

“二夫人要殺我!”

女子雙目驚懼,不斷的念叨這句話,胸口心要跳出來似的。

“六兒、是你嗎?藥買回來了嗎?”屋裏傳來婦人無力的聲音。

趙六兒猛然一驚,才想起抓的藥丟在胡同裏了,可是她再沒膽子回去拿。

深吸了幾口氣,趙六兒正要回聲,就聽身後,“梆梆梆”的敲門聲。

趙六兒嚇了一跳,撲通倒在地上,懼怕的盯著門,顫聲問道,“誰?”

門後傳來清越的一聲,“六兒姑娘住在這裏嗎?”

趙六兒一怔,這聲音似是在哪裏聽過。

她顫顫起身,小心把門打開,見是一著錦衣的俊俏男子站在門外,笑道,“六兒姑娘讓我一番好找!”

趙六兒驚惶未定,呆呆的看著男子,“你、你是、”

長歡笑道,“我是紀府的管事,二夫人想見六兒姑娘,派我來接姑娘去紀府!”

趙六兒臉色猛的一變,慌張搖頭,“我不去,我不去!我什麽都不知道!”

長歡皺眉,“六兒姑娘不用害怕,二夫人只是找姑娘去敘敘舊,沒有別的意思,勞煩姑娘跟著在下走一趟吧,否則,在下也不好交差!”

也許是眼前男子面容溫和,趙六兒稍稍冷靜下來,知道躲著不是辦法,還是要親自去和二夫人說清楚,她哥哥已經死了,她也不會再拿石花散的事威脅她,遂點了點頭,“好,我去!”

“六兒姑娘請!馬車在胡同外等著!”長歡清俊一笑。

趙六兒微一點頭,擡步往門外走。

進了胡同,發現劉囫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連地上的血跡都被土埋上。

趙六兒心中驚疑,卻不敢問,只快步往胡同外走。

剛剛下過雨,胡同還有些濕滑,一陣冷風吹過,似有淡淡的血腥彌漫出來。

坐在馬車上,趙六兒一路心中忐忑不安,盼著這馬車盡快到紀府,又盼著能一直不到。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下,長歡帶著她進了紀府的大門。

沒去後院,長歡領她到前庭的東暖閣裏,停在一處門外,溫和道,“二夫人正在裏面等著姑娘,姑娘進去吧!”

趙六兒心頭越發跳的厲害,躊躇片刻,才小心的推門而入。

暖閣裏是很平常的擺設,兩邊設有黃花梨的雕花木椅,左面是一書架,右面是一桌案,上面擺著翡翠和白玉的擺件,正中是一半透明的織錦屏風,上面繪著春色滿園,透過屏風陰影影綽綽可見後面是一矮榻,一著橘黃色裙衫的女人半倚在榻上,旁邊跪著一個丫鬟正捶腿。

“二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不敢來求您了,也不敢在提石花散的事,求您不要殺了奴婢,求您饒命!”

不等二夫人問,趙六兒撲通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奴婢不敢拿石花散的事威脅二夫人,奴婢到死也不會說出去的!”

“奴婢家裏還有年邁病重的母親,求二夫人慈悲,看在奴婢為您做事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命!”

“奴婢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

趙六兒被刺客和死去的劉囫一刺激,驚懼慌張,不等二夫人問話,先跪地求饒。

她說了半天,不見屏風後有人回應,只得擡起頭來,喊道,“二夫人?”

此時兩側的書架後,於老帶著府裏的幾個管事和嬤嬤走出來,一臉沈色的看著趙六兒,冷聲問道,“方才你說的都是真的?是二夫人指使你在少夫人的湯裏下石花散?”

趙六兒一下子呆在那,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此時屏風後突然有了動靜,榻上的女子起身,繞屏風出來,清顏冷淡,“趙六兒,二夫人指使你給我下石花散,我都已經聽到,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當時府裏的人都知道謝盈和她不和,二夫人故意找蓮波苑的下人,便是想將這鍋扣在謝盈頭上。

即便趙六兒承認是她自己做的,和謝盈無關,但之後府裏下人依舊都認為是謝盈指使趙六兒做的。

謝盈若是知道自己被二夫人利用,估計會氣活過來!

此時房間裏不只於老,其他管事也都是一臉驚愕,他們清楚的聽到了趙六兒的話,沒想到事情過去這麽久,其中竟隱著這樣的內情。

而且二夫人一直吃齋念佛,平時也是慈眉善目的樣子,對府內下人都很寬和,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趙六兒連遭劇變,整個人都傻了,呆呆的跪在地上,張了張嘴,“奴、奴婢、”

“若是二夫人在此,你可敢當面指認!”於老沈喝一聲。

趙六兒惶恐搖了搖頭,訥聲不語。

蘇九上前逼近一步,“你知道二夫人的秘密,你以為她會容你?你若說出來,紀府保證你的生命安危。”

趙六兒聽了此話心頭一動,現在二夫人已經派人來殺她了,說不說,她都是死路一條。

事已至此,她已經沒了選擇了。

只怪當初她實在不該貪圖二夫人那一百兩銀子

,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如今哥哥死了,她的命也即將不保,都是報應。

趙六兒跪伏在地上,泣聲道,“奴婢對不起少夫人,願意指證二夫人,不敢求少夫人寬恕,只求少夫人讓奴婢回去再看奴婢的母親一眼,便死也瞑目了!”

蘇九淡聲道,“只要你肯指證是二夫人指使你下毒,我保你不死!”

趙六兒連連磕頭,“謝少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於老已經招了下人來,吩咐道,“去後院請二夫人來!”

“是!”下人應聲而去。

此時景嵐苑裏,二夫人正坐立不安,到不是因為趙六兒,而是紀餘弦。

她昨日去主院裏,叮囑了奶娘一番,要她趕緊動手。

她那一番話,帶著威脅和誘哄之意,想必奶娘應該明白,可是到了現在主院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一大早,紀餘弦便平安無事的出門了,而奶娘和錦宓也沒有任何消息,難道錦顧氏已經不聽自己的話了?

奶娘一家人是夜裏走的,二夫人沒得到消息,更不會知道昨晚發生了何事。

二夫人胡亂的揣測,正要派個下人去主院將錦奶娘叫來,就見鳶兒進來道,“回二夫人,前院裏來了下人,說是於管家請二夫人過去?”

二夫人眉頭微微一皺,府裏無事,於管家找她做什麽?

“有沒有說什麽事?”二夫人問道。

“奴婢問了,傳話的下人也不知!”

二夫人點了點頭,也不再亂猜,起身出了門往前院走。

那下人一直將二夫人領到暖閣裏,開門進去,只見不只於老在,還另外有幾位府內地位頗重的管事,另外還有蘇九!

二夫人眸子一轉,開口剛要笑問發生了何事,一低頭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趙六兒,腦子裏嗡的一響。

到底是經過世面的人,二夫人只微微一驚,面上便恢覆了常色,笑道,“這是怎麽了?地上怎麽還跪著一個丫鬟,是犯了什麽錯了嗎?”

趙六兒回過頭來,又懼又怕的看了二夫人一眼,訥聲道,“二夫人,是,是奴婢!”

二夫人佯裝驚訝,恍然道,“你是蓮波苑的下人,六兒!”

隨即聲音變冷,“你之前不是因為給少夫人下毒被趕出府去了嗎?為何會在此?”

蘇九看著女人演戲,精致的面孔波瀾不驚,挑眉道,“這丫鬟說下毒的事是二夫人指使的,二夫人有何話說?”

二夫人面露驚愕,隨即轉為憤怒,“你這丫頭,迫害主子,做下傷天害理的事,如今見謝盈死了無人跟你對峙,又來冤枉本夫人,你安的什麽心?到底是誰指使你的,要將我們紀府搞的大亂!”

這話一出口便將事情推給了謝盈,好像真的是謝盈做的,因為她死了,趙六兒才敢胡亂的推諉。

仔細一聽,又似是旁人要給謝盈報仇,所以想報覆紀府。

只是在房間裏的幾位管事都是人精,方才還有幾分不確定,此時聽了二夫人的話反而更加相信了,唇角勾著冷笑看著二夫人。

趙六兒哭道,“奴婢沒有撒謊,二夫人給了奴婢一百兩銀子,讓奴婢趁少夫人的奶娘去廚房裏燉湯的時候把石花散撒在湯裏。說萬一事情被發現,就讓奴婢說是為了給二少夫人報仇才毒害少夫人,還說,最多打奴婢幾板子,不會要了奴婢性命!”

“奴婢家裏娘親病了,哥哥又欠了賭債,奴婢一時貪心才做下錯事,求少夫人和各位管事饒恕!”

當時二夫人找上她,拿出一百兩銀子,她的確心動了,她每個月在紀府的月銀才三錢,幹幾十年才能掙到一百兩。

如今後悔不已!

“你,你胡說!”二夫人怒不可遏,咬牙道,“到底是誰讓你冤枉我?你這等下賤胚子,當初肯給少夫人下毒,現在就會陷害本夫人,喪了良心的東西,誰也不會相信你的話!”

“奴婢說的話,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謊言,如有冤枉,奴婢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趙六兒跪在地上,哭著賭咒發誓。

二夫人臉色青白,此時也不由的露出一絲慌張,轉頭看向於老,“於老,我是被冤枉的,我為什麽要害少夫人?我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這丫頭肯定是被人收買,要攪的咱們紀府雞犬不寧,你萬萬不可聽信一個低賤下人的話!”

於老面色微沈,“老奴覺得,空穴不會來風!”

二夫人猛然怔住,冷聲問道,“難道在各位的眼裏,我說的話還不如一個丫鬟說的可信?”

蘇九開口道,“二夫人若是不承認,我還有一人讓二夫人見見!”

說罷對著門外喊道,“帶進來!”

門被打開,兩個侍衛壓著一黑衣人走進來,用力的在黑衣人腿上一踢,那人頓時跪在地上。

似是受了刑,身上看不出有什麽傷痕,但是面色慘白,額上冷汗直流。

二夫人臉色頓時一變。

趙六兒看到黑衣人也是臉色一變,驚怕的往後一靠。

“告訴大家,你是什麽人?”蘇九道。

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只道,“小的沒什麽事,平時幫人打架混口飯吃,二夫人找到小人,要小人殺、殺了一個姑娘,給了下人二百兩銀子。”

“前幾日趙六兒為了她哥哥的事來求二夫人,並且話中拿石花散的事威脅之意,二夫人大概是怕了,才雇兇殺人。”蘇九冷聲道了一句,看向趙六兒,“我說的可對?”

趙六兒忙不疊點頭,“今日奴婢出去抓藥,就是這人要殺奴婢,說是二夫人指使的!”

於老和幾位管事同時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臉色難看,緊緊咬著牙,半晌,突的一笑,“真是精彩,先找個丫鬟來指證本夫人,現在又不知從哪弄來個人冒充刺客,配合趙六兒指證,無非是要置本夫人於死地!怎麽,這紀府是容不得我了嗎?若是如此,我帶著澤兒離開就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蘇九目光冷寒的看著二夫人無辜帶著氣憤的嘴臉,果真是死鴨子嘴硬,到了現在還不承認!

老奸巨猾的老東西!

於老沈聲道,“這兩人同時指證二夫人,難道都是說謊不成?”

“只有背後有人指使,別人兩人,就算一群人說謊,又有何難?”二夫人目光鎮定的在於老和幾個管事身上掃過。

似在指控房間裏人串通一氣,故意陷害她。

蘇九冷聲一笑,“好,既然二夫人不肯承認,那就報官好了,讓府尹大人問個明白!”

二夫人站的筆直,凜然不懼,“就算到了大堂上,本夫人是冤枉的就是冤枉的,寧死也不會向歹人屈服!”

“二夫人有骨氣,實在讓人佩服!只是不知道,到了大堂上,用了刑還能不能像現在這般大義凜然!”蘇九挑眉一笑,靠近二夫人,低低道,“衙門裏那些逼供的手段可是很殘忍的,二夫人萬一沒頂住,招了,那事情就不僅僅是咱們內宅裏的事了。二夫人若是犯罪,恐怕會連累紀澤,哎!紀澤大好的前程,恐怕就要毀在二夫人手裏了!”

二夫人此時臉色方一變,露出慌張,“澤兒、關澤兒什麽事?”

“怎麽沒關系?當今聖上是很看重官員的出身的,紀澤好不容易高中,聽說還在皇上身邊侍奉,你說林府尹若是將此時上奏,皇上知道紀澤有一個這般惡毒的母親,會如何看待紀澤?”蘇九眸子閃著詭譎的光芒,勾唇笑道。

二夫人咬牙盯著蘇九,那目光裏恨不得飛出來刀子,“蘇月玖!”

蘇九挑眉,“二夫人要害我,難道還要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這世上可不止你一個人狠毒!”

二夫人閉了閉眼睛,面上一片決絕,淡聲道,“好,我承認,是我做的,是我指使趙六兒給少夫人下毒,也是我指使刺客去殺趙六兒滅口!”

於老滿面沈色,“二夫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所有的事我都承認,你們也不必問我為什麽,問了我也不會說,想要如何處置隨便就是!”二夫人冷笑一聲,到有幾分視死如歸的氣勢。

於老只得看向蘇九,“少夫人,二夫人已經承認,該如何處置,由您來決定!”

蘇九瞥她一眼,“二夫人畢竟是長輩,事關重大,等紀餘弦回來,商量後再做處置,先把二夫人送回去吧,沒有我允許,不許她私自離府!”

“是!”於老點頭應聲,目中對蘇九也多了幾分敬佩。

二夫人用石花散害人,用心險惡狠毒,他本以為少夫人畢竟年輕,抓到仇人,定狠狠打擊報覆,此時見她顧全大局,言語大度,著實像主母之風。

其他管事不過是來做見證的,自然也不可能做什麽決定,見蘇九說了話,紛紛點頭。

只是看向二夫人的目光掩飾不去的鄙夷,沒想到這婦人藏的竟這般深,他們以前都被騙了,這以為她是什麽慈眉善目的善人。

二夫人對眾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冷聲一聲,轉身便走。

好似下毒害人,殺人滅口都是什麽驕傲的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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