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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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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柔柔被保釋回來後,就坐在公寓客廳哭。

這一次可不是之前的做戲, 而是真的鼻涕眼淚一塊掉, 眼睛紅腫, 臉上的淚痕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嘴裏喃喃自語,似著了魔般:“不!我不能去坐牢,家明,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錯了,我不能去坐牢嗚嗚嗚…”

“閉嘴, 煩死了。”

“家明, 我是為了你啊!”她死死的抱住男人的胳膊,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你難道就看著葉清南和紀家言雙宿雙飛,以後飛到你頭上去?她如果和紀家言結婚了,還能容得下你?”

緩了緩, 她又繼續道:“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她已經說過不結婚了,我這是幫了你啊家明。”

路柔柔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但又經不起敲推。

笑話。

如果紀家言真的想娶葉清南,被他們毀了好事,豈不更是恨他們恨得咬牙切齒。

“行了,你別哭了。”紀家明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燃, 尼古丁的味道很好的麻痹了男人緊繃的神經,“判決已經下來了,我爸我媽是不會為了你和紀家作對的,你就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不就是八個月嗎?反正你又不需要工作。”

話畢,他又抽出了張銀行卡遞給路柔柔:“以後除了信用卡外,我每個月給你五萬的零花錢,隨便你做什麽都行。”

“家明。”她期期艾艾的瞅了他一眼。

紀家明擼了一把頭發,見這女人貪婪的嘴臉,到足了胃口,但到底是自己將來孩子的母親,思考片刻後道:“這座公寓明天去轉到你的名下,我在朝陽路還有一家咖啡廳,都給你。”

“謝謝你,家明。”路柔柔終於露出了個笑臉。

紀家明卻只覺得膩味,他當初怎麽就覺得她清純可愛、對他一往情深呢?愛他是假,愛他手裏的錢才是真的吧。

不其然的,他突然想到葉清南。

剛結婚的時候,這女人對他伏低做小,用著劣質的手法討好著他,他覺得她心眼多,利用家族想他逼婚,所以厭惡至極。現在回過頭來再看看,對方才是真的愛他吧。

不然一個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吃喝不愁,何必一定要纏著他呢?

出軌,也是因為對他死心了吧。

紀家明猛地抽了一口煙,苦澀的味道,一如他的心。

***

葉清南的不婚宣言對紀家言是一個重重的打擊,他匆匆的在家裏吃了午餐後,頂著家人揶揄的目光,偷偷摸摸的溜到角落裏給對方打電話:“餵!你什麽意思啊?”

“哈?”

他強壓住怒氣,話裏帶著些委屈:“我難道不可靠嗎?你就這麽看不上我?”

“沒有啊!怎麽了這是?”葉清南就沒把微博上的話當回事,“你這突然劈裏啪啦的說一堆,我都聽不懂。”

“你說不結婚……”

“這個啊!”她恍然大悟,“我是不準備結婚的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紀家言:“……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葉清南也就二十三歲的年紀,在現代社會,還是一朵嬌嫩嫩的鮮花兒,多的是人想采摘。

她敏感的察覺到對面心態的不對,咬了咬唇瓣,不確定道:“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先說好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會結婚的,一輩子都不會。”

“你想太多了,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你。”

他這話說的,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只是隔著電話,略有些失真,葉清南便沒有聽不出來,她甚至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語氣再度歡快起來:“那就好,本小姐我只對你年輕強健的肉體有興趣。”

紀家言面上都想哭了,偏偏還得端住,做出你丫的別自戀的姿態。

這女人現在是真的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那他何必把自己的心刨出來自取其辱呢?

反正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總有一天,他會將她死死的納入懷中,再也不放出去禍害人間。

葉清南依舊活躍在公司裏,她的作風一天比一天彪悍,一身淩厲的氣勢晃花人的眼,讓外人不敢直視。參加宴會時,即使她只是靜靜的站在哪兒,也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她就是神的寵兒,擁有外人無法企圖的美貌的同時,又聰慧不已。

五年後,葉父退休,葉清南正式接受了葉氏。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反對,他們都期待著,葉家的女王大人帶領他們走上另一個高峰。

五年的時間,足夠圈外人將當年的腥風血雨遺忘幹凈,新的小鮮肉展現在眾人的眼前,說起紀家明他們總是會思考一會兒,再才恍然大悟道:“是當初那個劈腿的渣男啊。”

這就是人們對紀家明最後的印象。

而說起葉清南,他們只會嘖嘖兩聲,長的漂亮能力好,妥妥的人生贏家,就是不知道怎麽了?現在都沒有再婚。

不婚宣言只是在網友們的腦袋裏停留了一兩年,等葉清南二十五歲後,她的粉絲們就開始催婚,希望趕緊來個漂亮的小哥哥和自家的女神在一起,以後生出來的孩子一定美爆了。

然而……

一年;

兩年;

三年;

……

五年了。

他們家的女神,還是一個單身狗!!

粉絲們都急死了,各種拉郎配,有一個說左導演不錯啊!長的帥,青梅竹馬,聽說很癡心,每次見到女神就從冷酷的精致美少年變身靦腆的小狼狗,什麽都不說了,我買他的股。

左雨哲這些年高歌猛進,發展勢頭良好,去年還成功拿到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頒獎典禮上當眾向葉清南表白,感動了無數網友,大呼在一起。

葉清南用了經典的十動然拒。

網友們紛紛表達心疼左導,然後當天晚上,一直以嚴肅高冷形勢出現的大紀家官方微博,突然買了個萌,表示咱們今兒真開心啊!轉發這條微博抽一名送十萬現金大獎,再抽十名送最新美顏照相手機,最後順道送一百支蘭蔻口紅。

高興的原因?

呵!

上了網你還沒有點逼數嗎?

好吧!想著頻繁在葉大小姐面前刷存在感,暗搓搓在微博上秀恩愛的紀家言,眾人表示,這狗糧我們吃還不行嗎?

仔細想想,紀家言也挺好的啊!家世好人品好性格溫柔,有貌有才,和葉清南結婚後,兩個人一起翺翔在商場,互相扶持,也是棒棒噠!至於當初的小叔子關系?

沒見兩個紀家這些年都不走動了嗎。

本來就淡薄的血緣關系,這都要出三代了,你和我說個屁。

網友們像帝王選妃一樣,一會兒這個好,一會兒又那個好,然後眼巴巴的等著葉清南的選擇?結果呢?這丫的根本就毫無反應啊!該做什麽就繼續做什麽?絲毫不為外人所動。

麻麻呀。

左導演和紀少爺要哭了好嗎?

咖啡廳裏。

已經二十八的葉清南依舊美艷迷人,時光像對她格外溫柔,一頭烏發如絲綢般順滑,散發著瑩瑩光澤,皮膚雪白不留絲毫斑點皺紋,塗了丹蔻的手纖細柔軟,讓人想細細把玩一番。

她調侃道:“餵!紀家言,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二十六歲的紀家言比起當初,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他定定的看著眼前這沒心沒肺的女人,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杯壁,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開口,臉色認真:“如果我說,是呢?”

“抱歉,我之前說過了,我是絕對不會和人任何男人結婚的,也不會和任何人談感情。”她啜了一口咖啡,臉上是男人熟悉的冷靜與淡定,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何嘗不是無情。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如果你覺得我們這樣不行,可以中斷關系。”

這些年,他們像普通的情侶一樣做愛,聊天,偶爾還會去約會。

“不!”他一口吞下杯中的咖啡,苦澀的味道充斥著他的五臟六腑,“我們就這樣吧!這樣……也很好。”

紀家言總以為自己捂住的是塊石頭,時間久了,就熱了。

偏偏葉清南就是那深幽神秘的海水,捂不住、捏不著,隨時都有可能溜走。

奢求的越多,便越是絕望。

紀家言想,就這樣吧。

即使不結婚,即使依舊只談性不談情,可他們依舊是在一起的,等到百年之後,兩個人都老了,頭發白了,牙齒都要掉了,說不定她一個心軟,兩個人就可以結婚了呢。

就朋友和工作方面而言,葉清南是很欣賞紀家言的。

但就愛人?

不!

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不敢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永遠。

葉清南是葉家的老來子,她三十五歲的時候,葉父去世了,享年七十一。他走的很安詳,臉色平靜,嘴角還帶著點笑容,葉母和葉父恩恩愛愛了一輩子,臨到了頭,痛失愛人,她哭的稀裏嘩啦的,整個人精神恍惚。

葉清南一手操持了葉父的喪禮。

紀家言趕過來幫忙,像個女婿一樣,忙裏忙外的。

圈內人早就把兩家人看做是一家,有心人拉著紀家言,叫他喜歡就趕緊娶回去,這麽一直拖著算個什麽事?

紀家言但笑不語,外人便覺得沒趣,不說了。

葉父走了,這日子還是得過。

葉清南不再向剛接手公司那樣拼,她在葉母的娘家挑了個不錯的孩子,一手帶著對方進公司,為自己的離開做鋪墊。

紀家言知道了,心頭升起些許古怪,他試探道:“你不想繼續做手腕大權的女王了嗎?”

當時兩個人剛剛親熱完,三十多歲的女人,依舊貌美,她笑的甜蜜,如同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軟著聲音:“我覺得,偶爾做個小公主也挺好,吃吃喝喝,逛街做美容,聽著就舒坦。”

“都快奔四的人了,還小公主,羞不羞。”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你呀!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壞脾氣。”紀家言話中帶著些感嘆,“當初我怎麽就看上了你。”回憶從前,有些記憶已然模糊,只有與女人相關的,依舊熠熠生輝,仿如昨天。

這話說的葉清南不樂意聽了,她翻個身,表示自己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紀家言失笑出聲,從後面抱住女人的腰,頭埋在她的馨香的發絲中,緩緩的、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啞聲道:“不做小公主,做皇後怎麽樣?”

室內一片寂靜,繁雜都市中,轎車來來往往的聲音被隔絕在窗外,明亮的月光沿著未拉攏的窗簾縫隙灑落進來。葉清南的目光落在虛空,拉了拉被子:“睡吧。”

一如既往的拒絕。

即使明知道如此,紀家言還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他緊緊的抱住身側人,想,沒關系,反正他們還有很久的時間。

又過了兩年。

葉母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她有時甚至會認不出葉清南,對著虛空喊葉父的名字,偶爾清醒了,她就半躺在陽臺的躺椅上,曬著陽光,織著圍巾,整個人慈祥又溫暖。

葉清南就坐在她身邊,陪她說話、聊天。

葉母走的那一天,陽光大好,外邊的楓葉全紅了,像是許多年前葉清南第一次回家,見到葉父葉母時。

那時候兩個人還很年輕,笑起來時眼角會有些皺紋,眸中盛滿了溫柔的時光。

葉母拿著織好的煙灰色圍巾,笑瞇瞇的對女兒說:“我想出去走走。”

“我扶著你。”

“不用不用,我拿著拐杖就好。”

葉清南開車帶著葉母到了別墅附近的一家公園,裏面的人不少,有老有少,一起散步聊天。兩個人走了一會兒,葉母挑了個幹凈的椅子坐下,她拿出一條圍巾親手戴在葉清南脖子上,細細的瞅了一會兒,才像個小孩子似的笑了:“我女兒真好看。”

“媽,是您織的圍巾好看。”

葉母輕輕的拍拍她的手:“瞎說,我的手藝,我還能不知道嗎?”

葉清南抿唇笑,葉母也笑。

不知過了多久,葉母把袋子拿出來,指著另一條圍巾說:“這個,你拿去送給家言那小子。你啊!就別再犟著了,家言挺好的,到時候跑了,看你去哪兒哭。”

“我不要,我就要和媽你在一起。”

“那有一天我走了呢?”

“那我就和媽你一起走。”

“瞎說。”葉母責備的看了她一眼,“以後不許亂說話了。”

葉清南不語,只有系統明白,她說的都是實話。

秋日的太陽溫暖和煦,兩個人坐到日暮西山,期間葉清南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路柔柔,又好像沒看到,不過誰管她呢?那兩個人如今到底怎麽樣?葉清南一點也不關心。

當年路柔柔的孩子出生後,由於母體懷孕時精神不振,又受了好幾次驚嚇,孩子的身體非常虛弱,沒等路柔柔出月子就走了。

紀父紀母本來就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容忍了路柔柔,現在孩子沒了,誰還在乎她?

月子一出,她就被扯著去坐牢了。

八個月的牢獄之災,等著出來後,本來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整個人死氣沈沈的,看著和三十多歲差不多。

紀家明把人接回了之前的公寓裏。

他本來就對路柔柔沒感情了,平時也不怎麽去找她,自個兒在公司附近買了房子,吃住都在那兒。路柔柔如今什麽都沒了,就剩下一個紀家明,自然要死死的握住,每天過去吵鬧,惹的紀家明精神萎縮,在公司經常辦事不利。

紀家的娛樂公司經過葉氏的打壓,早就退出了市場。

而房地產行業,在沒有大紀氏做靠山後,也是一再萎縮,紀家明也從曾經炙手可熱的公子哥,變成了人人嫌棄的紈絝子弟。

後來的事葉清南知道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只記得紀父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私生子,頂替了紀家明的位置,紀母大吵大鬧,最後兩個人弄的離婚,私生子的母親登堂入室,被趕出紀家的紀母只好去找自家父母。

拿著點股份,依靠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吃飯。

紀家明本來就不是什麽心智堅定之輩,好幾次的打擊,讓他徹底爬不出來,每日頹廢過日,自己都養不活,給路柔柔的零花錢自然也就沒了。

路柔柔一看紀家明靠不住了,心中發狠,直接賣了房子和咖啡店,跟著一個小白臉跑了。

她花錢大手大腳的,那點錢經不住他的揮霍,後面又找了幾個金主,沒多久就分了,隨著年紀的增長她找的金主越來越差,每日渾渾噩噩的渡日,有一次她看電視裏的明星穿名牌,各種被追捧,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悔意。

如果當初她好好的不去勾引紀家明。

依靠對方的人脈和葉清南的人脈,如今的自己,也應該是其中一員吧。

她的人生,都是被自己毀掉的。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家吧。”葉母的話打斷了葉清南的思緒,女人笑了笑,應了聲‘好’。

回到葉家後,葉母坐在沙發上休息,她的眼前已經出現了點點的黑色的斑點,頭一陣陣的發暈,她呼吸困難的轉頭,看向正在和保姆說話的女兒,緩緩的扯出一個笑來。

老頭子,我來了。

葉清南和保姆說完晚上的菜色後,回頭詢問葉母:“媽,晚上吃南瓜粥行不,好消化。”

沙發上沒有應聲。

葉清南心猛地一跳,快步跑過去,輕輕的推了推婦人的身體:“媽!”

溫熱的觸感依舊,可卻再也沒了呼吸。

葉母走了。

她的墓就在葉父的身邊,生前一對恩愛的情侶,死後也永不分離。

紀家言陪著葉清南一起送完了來拜訪的客人,他的神情疲憊,手腳卻依然小心的抱住她,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部:“沒事的,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葉清南定定的看了他半響,突兀的搖了搖頭:“不會的。”

“我會的。”他發誓。

然後葉清南就不說話了。

紀家言不再提結婚的事,他比往常更耐心更體貼的陪著葉清南,女人看他的目光很古怪,帶著些惋惜、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情緒,一天晚上,兩個人剛剛睡下,寂靜的夜中,她突然開口:“你喜歡我吧,你一定喜歡我。”

紀家言不像年輕的時候,什麽都要掙個輸贏。

他笑笑,時光在他的臉上沈澱出痕跡,卻無損他的俊美,反而增加了一絲中年男人的魅力,成熟儒雅:“你現在才知道啊。”

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你。

只有你自己還心存懷疑。

葉清南就不說話了。

第二天紀家言上班的時候,女人少見的早起陪著他一起用了早餐,他調笑道:“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臨走的時候,女人踮起腳尖,給了他一個早安吻。

他摸摸臉,笑的和傻子一樣:“這像不像新婚夫妻,妻子送丈夫出門。”

葉清南也跟著笑,她笑的很好看,眉目舒展,眸色溫和,不像以前的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神色十分認真的對他說:“再見。”再也不見。

紀家言那時候還不知道即將發生的事。

他沈浸在女人難得的溫柔中,下班後匆匆的回來,推開門,只看到一片令人心驚的黑暗與冰冷。

葉清南死了。

死因是心臟驟停。

紀家言發瘋似的不敢相信,葉清南的身體一向很好,怎麽可能突然就死了?死於一顆小小的心臟!!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男人抱著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嚎啕大哭。

仿佛要將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出來。

哭的狼狽,沒有絲毫形象。

葉氏早就交給了葉清南認準的一個小堂弟,她的突然離去,對葉氏沒有造成任何創傷,她似乎是已經預料到自己的死亡,名下的其他財產,之前就立好了遺囑,捐給了公益組織。

紀家言看著她火化,安葬。

他的脖子上帶了一個小小的錦囊,深深的藏在衣服裏,這是女人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她的骨灰。

紀氏在他的帶領下,早就蒸蒸日上了。

紀家言卻突然要去搞科研,他想研制人工心臟。

所有人都說他瘋了。

沒人看好他。

就連紀父紀母也直搖頭,紀父一大把年紀了,重新坐鎮紀氏,把年僅十歲的小女兒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導,偶爾遇到了瘋魔的紀家言時,他就會拉著女兒的手,說:“你可別學你哥哥。”

懵懂的孩子就會乖乖的點點頭。

情深不壽。

沒有任何人看好的紀家言,在成立團隊的第三年,成功研制出了人工心臟,這款用納米材料做出來的心臟,能夠代替人類的血肉跳動,並且永不停止。

他開啟了醫療界的新紀元。

為數不清等不來合適心臟的病人帶來了福音。

紀家言是天才,再也沒有人說他是瘋子,無數的媒體想見他一面,都被婉拒了。

他帶著自己的成果到了葉清南的墓。

還不到四十的男人發絲全都變白了,銀的和冬日的雪般,頭發被一絲不茍的梳到了腦後,露出他依舊俊美卻滄桑的面容。他以前不愛抽煙,可自從葉清南離開後,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一根又一根。

最嚴重時一天甚至能抽掉一包。

他的腦袋裏偶爾會回憶起最後一次見到葉清南時的模樣,有時候他甚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一天,她似乎在和自己道別。

可再想想,又覺得荒繆的不行。

紀家言細心的將墓碑擦了一遍,放了束火紅玫瑰,他已經許久不曾笑了,現在笑起來面部的肌肉竟然有些堅硬,被扯出一個奇怪的幅度:“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這個最適合你了。”

如玫瑰般的美人,帶著鋒芒畢露的尖刺,惹人垂涎。

紀家言開車離開時,在路上遇到了紀家明。

他們兩個已經很多年不見了,紀家明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臉上帶著吸毒人員特有的蠟黃與慘白。紀家言握緊了拳,憑什麽這樣的人還能活著,他的南南卻已經沈睡在冰冷的土地中呢。

這世界,如此不公。

心中的惡意如出籠的野獸,紀家言也沒做什麽事,只是在偶爾的幾次宴會中,透露出自己對紀家明一家的不喜罷了。

紀父帶回來的私生子在管理公司方面還不如紀家明,很快就將公司敗光,一家人退出上流社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紀家明則和他母親一起靠著娘家。

對方不過是個小家族,怕紀家怕的要死。

一聽到風聲,就把娘倆兒趕了出去。

本來他們兩個人有房子又有存款,好好過能過的很好,可惜一個好賭、另一個吸毒,那點存款不過是杯水車薪。

之後這麽樣了?紀家言並不關心。

反正知道他們過的不好就行了。

他繼續帶領著自己的團隊做科研,研究出了許多寶貴的藥物,成為國家重點保護的科研人員。

又過了數十年。

紀家言的妹妹都長大了,開始管理紀家,英姿颯爽,氣勢淩人,一如多年前的某個女人,被人戲稱為女王大人。

紀家言開始頻繁的做夢,

夢到過去。

有時候半夜醒過來,手下意識的往旁邊一伸,只能摸到一片冰涼。他呆呆楞楞了好一會兒,疲憊的大腦才恍然大悟,那個女人,她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再有人說起葉清南。

說的也不是她如何風華絕代,傾國傾城,而是說,她就是那個讓紀家言一直放在心上不結婚的女人啊?

多好啊!他們兩個人的名字一直在一起。

他就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紀家言這一生,像個傳奇。

他熱衷做慈善,研究出各式各樣的藥物,被載入史冊,成為歷史上人們拜讀的偉人。

愛一個人,便是如此。

為她癡,為她狂,為她改變一切。

紀家言五十多歲的時候,身體就不行了,他躺在床上,握著妹妹的手,對她說:“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南南的身邊。”

紀家小妹泣不成聲:“好。”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許多許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葉清南時的模樣。

他坐在車裏,女人穿了件黑色的吊帶連衣裙,在夏日的陽光下,那一身皮膚白的能反光似的,她笑容嬌俏,軟著聲音叫他:“…家言。”

他的呼吸越來越輕,身體卻越來越重,過往種種,如煙雨般砰砰炸開。

紀家言的大腦,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晰的時刻。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哭笑不得,又帶著些滿足。

“大哥?”紀家小妹不知所措。

他笑笑,蒼老的面容還帶著年輕時的俊美,寫意溫柔,聲音輕悅:“我要去找她了,再見。”

見到了,就要死死的抓住,再也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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