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號, 陰歷臘月十二, 這一天是程曉艾的生日。

沈瀟和程曉艾在一起這麽多年，可以說, 從來沒當面給她過過生日。

沈瀟老早就在和平飯店定了位置, 還邀請了趙志華和孫丹丹, 這也是趙志華為什麽拖這麽久沒回家的原因。

程曉艾把自己生日都給忘了, 程母她們也沒提, 壓根沒想起來。

沈瀟約她，她就以為是正常出去，也沒想過不過生日的事兒。

沈瀟帶她出去逛街，一直不提回家的事兒，直到中午，才把她帶去了和平飯店。

“我們來這兒幹什麽？”

沈瀟指著飯店兩個字，“來飯店自然是吃飯！”

程曉艾笑笑, “當然知道是吃飯，我們在外面吃, 爺爺怎麽辦？”

“沒事兒，我早上給他做了，他中午自己熱熱就行。”沈瀟說道。

沈瀟拉著程曉艾進了和平飯店，程曉艾這才看見趙志華和孫丹丹也在。

不僅如此，菜已經點好了, 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 還散著熱氣，色香味俱全, 看著就有食欲。

“餵，你們約好的是不是？怎麽也不告訴我？”程曉艾脫下外套放好，坐在裏面。

孫丹丹抿著唇在那兒笑，“你可來了，讓我和志華看著這菜不能吃，肚子裏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程曉艾笑瞇瞇，“那你就饞著吧。”

“哎……看來我是指望不上你了，我還是指望我們家志華吧。”孫丹丹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

程曉艾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們家志華？速度可真快啊。”

孫丹丹耳根發紅，輕咳了一聲，“那是。”

沈瀟挨著程曉艾坐下，拉過她的手。不一會兒，程曉艾只覺著手腕上發涼，轉頭一看，一塊兒新式樣的手表套在她的手腕上。

程曉艾卡巴卡巴大眼睛，盯著看，秒針一點一點移動著，放在耳邊還有嗒嗒的聲響。但是，更撩撥她心弦的卻是沈瀟接下來的話。

“曉艾，今天是你生日，這麽多年，我都沒有好好給你過過生日，從今年開始，以後的每一年，我都會給你過生日。這塊兒手表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我想把我以後的時間都交給你，你願意嗎？”沈瀟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純凈與溫潤，直接灑進了程曉艾的心田。

揚起頭看著沈瀟深邃的眼眸，程曉艾不自覺的淪陷，她恨不得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只想多看看這一刻的沈瀟，讓她怦然心動的沈瀟。

孫丹丹可等急了，搓著手在那兒看好戲，“餵，你倒是答應啊。”

程曉艾一下子臉通紅，隨即點點頭，晃了晃手腕，“我……願意。”

沈瀟終於笑了，拉過程曉艾的手，“今天我特意拽來趙志華和孫丹丹過來做見證，你以後可不能反悔了。”

“我們曉艾才舍不得反悔呢！”孫丹丹插了一句。

趙志華從身後拿出一本書，“曉艾，送給你，生日禮物。”

程曉艾接過來一看，是她之前在圖書館經常會看的那部小說《安娜·卡列尼娜 》。

“我知道你喜歡這本書，正好去年有新刊印的，就買了回來。”趙志華笑著說道。

“謝謝你趙二哥，我很喜歡。”程曉艾真誠道謝。

“還有我的。”孫丹丹從包裏拿出一個紙包，塞進程曉艾手裏，“打開看看。”

程曉艾打開一看，一件現在比較時興的紅格子的襯衫，外翻小領，起肩的，下面是收腰的。這件衣服一下子就把程曉艾的記憶帶回了趙家村。

沈瀟第一次送她東西，就是一塊兒紅格子的布料，她自己親手做了一件襯衫，自從沈瀟不辭而別以後，她就把那件襯衫壓在了箱底，直到再見到沈瀟才拿出來。

那襯衫上還有她的甜蜜、苦澀、淚水與希望。

“曉艾，你不喜歡啊？”孫丹丹看到程曉艾的模樣有些擔心。

程曉艾搖搖頭，“喜歡，真的喜歡，謝謝你丹丹。”

孫丹丹誇張地拍拍胸口，“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呢，嚇死我了。”

趙志華笑著為孫丹丹解惑，“我記得當年沈瀟第一次送程曉艾的就是這樣一塊布料，曉艾應該是想起往事了吧。”

孫丹丹哦了一聲，笑看著沈瀟，“跟我眼光一眼，值得誇獎。”

程曉艾收好東西，“謝謝你們來給我過生日，還準備了這麽多禮物，我真的……太感動了。”程曉艾說著，給幾個人分別倒了汽水，“來，為了我們的友情長存！”

沈瀟揉揉她腦袋，“傻瓜，咱們倆是愛情。”

幾個人哈哈大笑，“祝曉艾生日快樂！”四個杯子碰到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一邊吃著飯，幾人一邊聊著天。

“丹丹，你說你過完年要去趙家村啊？”程曉艾問道。

孫丹丹點點頭，“嗯，去見見志華父母。”

“哪天出發？”

“下個月五六號那樣吧，待幾天就回來。”

“徐嬸子不一定怎麽高興呢，趙二哥這麽多年，終於往家帶個姑娘。”

幾人說說笑笑，吃了飯以後就分開了。

都說兒的生日，娘的苦日。晚上程曉艾搟了面條，打的鹵子，還給煮了雞蛋。

程母怎麽可能不記得自家閨女的生日，因為沈瀟提前說要出去過，所以她就一直沒提。

晚上下班回來，程母又做了四個菜。

這麽多年，程曉艾頭一次在家過生日，老程家一晚上熱熱鬧鬧的。

因為要準備過年，沈瀟家提出來雙方父母見面的事兒，被程父程母推到了年後，定在了二月十八號，陰歷正月二十二。

沈天河他們自然沒意見，再說這也不是能急得來的事兒。

而程曉龍在程曉艾過生日這天回學校取卷子，名次排出來，正正好好考了第五名。

程曉龍激動壞了，第二天就拉著程曉艾去買籃球。可是跟程曉艾出門怎麽可能少了沈瀟，最後籃球是沈瀟付的錢。

程曉龍一個勁兒念叨沈大哥好。

程曉艾他們忙忙碌碌準備過年的東西，一轉眼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來到除夕。

程曉艾家今年把秦超和秦文傑叫來一起過了年。

秦文傑倒是很高興，熱熱鬧鬧的，總比他和他爸兩個人冷冷清清的好。

程曉龍還帶著他出去放了鞭炮。

初一程曉艾帶著東西去看沈瀟爺爺和沈天河，初二的時候沈瀟來程曉艾家看望她的家人。

而孫丹丹這邊，本來說五六號出門，結果三號這天，初七，就踏上了開往趙家村的列車。

程曉艾特意準備了些東西，讓孫丹丹幫忙帶回去。

趙志華接到電報，讓他哥趙志軍開著這兩年賺錢買的四輪子，老早兒地就跑去縣裏接人。

徐蘭和趙保國知道新兒媳婦兒上門，年前的時候，家裏特地粉刷了一遍，收拾的煥然一新，生怕給孫丹丹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二蛋過了年十二，小靜也八歲了，倆孩子聽說未來的二嬸登門，激動的什麽似的，也跟著起了個大早，坐在那兒一直等。

孫丹丹起早下了火車，一出火車站就看到趙志華在車站門口張望。

趙志華一眼就看到了孫丹丹，趕緊去接她手裏的東西。

“怎麽帶這麽多東西，你一個人在車上，怎麽拿的？”

孫丹丹身上就剩下自己一個挎包，“我媽和曉艾送我上車的，不沈。”

走到四輪子那兒，趙志華為孫丹丹和趙志軍互相介紹了一下。

孫丹丹看到趙志軍，反而沒有在火車上的緊張了，看著就是老實人。

趙志軍看到孫丹丹也很高興，他弟弟眼看都是快三十的人了，沒想到還找個這麽俊的大城市的姑娘。

開著四輪子回到趙家村可比走著快多了，半個小時，四輪子就開進了趙家村。

徐蘭和趙保國聽到動靜，特意跑到大門口去迎，兩個孩子也跟著湊熱鬧跑出去。

孫丹丹下了四輪子，就看到挺面善的老兩口站在院外，樂呵呵地看著她。

“爸、媽，這就是丹丹。丹丹，這是我爸，我媽，這是二蛋，這是小靜。”趙志華挨個給介紹了一遍。

“叔叔，嬸子，過年好。”孫丹丹笑著打招呼。

徐蘭趕緊拉過孫丹丹往屋裏讓，進了屋就讓她坐上了熱炕頭，弄得孫丹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孫丹丹讓趙志華把她帶來的東西拿過來，裏面有給二蛋和小靜準備的學習用品，有給徐蘭和趙保國帶的點心、罐頭、麥乳精、煙和酒。

“丹丹啊，以後來可不準帶這些東西了，咱這不興這個，人來了，嬸子我就高興了。”徐蘭怎麽看孫丹丹怎麽滿意，這麽多年，他家老兒子終於不用再犯愁了。

孫丹丹笑著應下，拿起另外一個布兜遞給徐蘭，“嬸子，這是我上車前曉艾讓我帶來的。”

徐蘭一聽程曉艾，眼淚差點兒沒掉下來，“曉艾是個好閨女啊，這一轉眼，我都一年多沒見著她了。”說著把布兜拆開，裏面整整齊齊疊著四件衣服。

徐蘭打開，看尺寸，二蛋和小靜一人一件，還有就是趙保國和她的。

“這一看就是曉艾親手做的，這針腳，別人做不出來。”徐蘭感嘆著。

孫丹丹笑著說道，“嬸子您眼光真好，還真是曉艾前一陣子做的，她要是沒做這衣服，我還真不知道她還有這手藝。”

一大家子說說笑笑，孫丹丹很快融入進去。

徐蘭和趙保國對這個未來兒媳婦兒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孫丹丹在趙志華家住了五天，就回去了，這次她不是自己回去的，有趙志華送她。

走之前徐蘭準備了好些當地的野菜，特產，讓帶給孫丹丹父母，還給孫丹丹包了個紅包。

雖然相處短短五天，孫丹丹回去的時候，徐蘭還是舍不得，一個勁兒說讓他們放假長來。孫丹丹一一應下。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就到和程曉艾家說好的見面的日子。

沈天河這邊趕得也好，正好這兩天軍區沒什麽大的活動，他提前打了招呼，在家和沈瀟爺爺一頓忙活。

其實程曉艾家說了，沒什麽說道，也不用準備什麽，兩個孩子好好的就行。

所以沈瀟看見他爸和他爺爺緊張兮兮的模樣，實在是不理解。

“爺爺，爸，你倆折騰什麽呢？不就吃個飯嗎？”

沈天河沒好氣兒地瞪著沈瀟，“你個臭小子，還不是為了你能順利娶上媳婦兒，人家說不用準備什麽，咱們能什麽都不準備嗎？那也太不像話了！”

結果十八號一大早，沈瀟就看到自家桌子上堆得滿滿登登的東西，煙、酒、水果、點心、罐頭這些都不算了，竟然還有拿紅紙包的豬排骨，兩條鯉魚……

程曉艾家倒是沒準備什麽，一大早起來吃完飯收拾利索，老程家人都換上了新衣服，一個個倍兒精神。

沒到十點，兩家父母全都聚到了和平飯店。

沈天河提前訂了個包房，來的也比程曉艾家裏人早。

這可是雙方父母第一次見面，程曉艾和沈瀟沒覺著緊張，反而發現他們父母都很緊張。

只是沈瀟爺爺和程曉艾姥姥一直高興的合不攏嘴。

程父程母他們來到包房，沈天河和沈瀟趕緊迎了出去。程曉艾和沈瀟給大家互相介紹了一下，沈天河先是讓程姥姥上座，程母挨著程姥姥坐了，沈天河和程父他們坐在另一邊，方便喝個酒什麽的。

菜上好以後，沈瀟挨個給倒了酒和汽水，沈天河先提了一杯，無非就是見到程曉艾父母多高興，倆孩子相處的多麽好，大大的誇讚了程曉艾一通，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之類之類的……

沈天河提了一杯酒，程父也不甘落後，他對沈瀟那是相當滿意啊，誇的沈瀟都快找不著北了。

老哥倆湊合到一塊兒，實在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對著開始喝。

老年人自然跟老年人話多一些，沈瀟爺爺和程曉艾姥姥聊的還挺開心，不過話題圍繞的都是沈瀟和程曉艾，說他們小時候，長大了，以後怎麽怎麽樣。

酒過三巡，大家明顯比最開始放得開，沈天河和程父開始研究倆孩子什麽時候領證，什麽時候結婚，結婚以後怎麽辦。

程曉艾和沈瀟對視一眼，這速度，也太快了，之前程父不是還說想程曉艾晚點兒結婚麽？倆人喝得盡興，說讓倆人下個禮拜就先去登記，婚禮等到畢業那年暑假再辦。

沈瀟爺爺和程曉艾姥姥更沒意見了，就盼著倆孩子結婚呢。

程母眼中閃過無奈，不過也沒反對，倆孩子確實也不小了，再加上對沈瀟也沒意見。如今見到沈瀟父親和爺爺，一看也不可能給程曉艾氣受啊，這麽好人家哪兒找去。

沈天河喝著酒，從兜裏拿出來一個用紅紙包好的四四方方的包，遞給程母，“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兒心意，讓孩子買點兒啥。”

程母趕緊往外推，“這可不行，我們家可不興這個，倆孩子好好的比啥都強。”

沈天河哪裏肯往回收，“就這麽說定了，我們家娶兒媳婦兒，怎麽也不能虧待了曉艾，虧待了你們，要不我和他爺爺心裏過意不去。”

倆人互相推了半天，程母還是沒推過沈天河。

吃完飯以後，沈天河雖然喝了不少，還是沒忘了讓沈瀟去程父程母他們，順便把之前準備的東西全都拿了去。

程母這才看見包房裏滿地的東西，著實嚇了一跳，說什麽都不肯拿，最後還是沈瀟說偷偷跟程母說，他爸好面子，這些東西準備了不帶走，面子上過不去。

程母這才勉強同意把東西都拿回去。

不過沈天河要是知道沈瀟這麽編排他，估計他又有罪受了。

一頓飯吃的開開心心，兩家人樂樂呵呵的就把程曉艾和沈瀟的婚事商議妥當。

程父程母回去把紅包打開一看，裏面正正好好兩千塊錢！

程父程母驚著了，雖說也有人家結婚給禮金的，但是最多就一千塊，這兩千塊著實有點兒多。

可是接了的錢又不能退回去，只能這樣了。

其實沈天河是想告訴程父程母，他們家是真心實意娶曉艾的，讓他們別多心。

程父程母把錢放好，開始翻戶口本，第二天就去開了介紹信。

沈瀟這邊按理說登記結婚是要打報告的，可是沈天河著急啊，老早就給沈瀟辦完了，手續齊全，就在家放著呢。

沈瀟還詫異呢，怪不得前陣子他爸就讓他寫申請，又是簽字又是按手印的，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沈瀟接過那厚厚的一沓證明材料，“爸，這太著急了吧，我倆都讀書呢，登記了曉艾也不能住到咱家啊！”

沈天河冷哼一聲，“你懂什麽？曉艾跟你登記了，你倆就是合法的了，這麽好的姑娘你不栓著點兒，萬一哪天有比你好的男的出現，你哭都找不著地方。”

沈瀟摸摸鼻子，有些無語，這還是他爸麽？

星期三晚上，程父把準備好的東西交到程曉艾手裏，突然嘆了一口氣，“說是不想再留你兩年，可是這婚還得結啊。”

程曉艾聽了這話有些心酸，過去摟住程父的胳膊，“爸，你要是不想，我明天不去登記，反正也不著急。”

程母坐在一旁，眼圈有些紅，“傻閨女，登記早晚都要去的，沈瀟是個好孩子，早點兒登記媽也放心。”

程曉艾聽了後面的話，突然想笑，“媽，瞧你說的，沈瀟有那麽不讓人放心嗎？”

程母也知道自己想太多，笑笑，“媽這還不是為了你好。再說了，媽也看了，沈瀟哪兒都好，媽也沒啥可挑的，我閨女長大了，該嫁人了，媽挺高興的。”

“姐，我以後是不是得改口叫姐夫了？”程曉龍插了一句。

程曉艾撇撇嘴，“還沒結婚呢，叫什麽姐夫。”

程曉龍突然笑了，“也對，我到時候得問沈大哥要個大紅包才能改口叫姐夫。”

星期四一大早沈瀟就被他爺爺攆了出去，沈瀟看看時間，還沒到上班點兒呢，不過他爺爺著急，他也沒辦法，揣著厚厚一疊證明材料走到程曉艾家，

程曉艾正收拾屋子呢，看到沈瀟來，“你怎麽這麽早？”

“你猜呢？”沈瀟倚在門邊，一臉無奈。

程曉艾笑笑，“你等等我，我馬上收拾完。”

差不多十點，程曉艾和沈瀟趕到民政局，他們本來以為這還沒出正月呢，應該沒人來登記，可他們到的時候，前面還有兩對。

辦理登記手續很快，沒到十一點，倆人已經從民政局走出來了。

這天是正月二十六，陽歷二月二十二日，對沈瀟和程曉艾來說，是這一輩子裏最特殊的日子。

這一天，陽光正好，灑在雪地上，泛著銀光。

程曉艾和沈瀟手裏捏著像獎狀似的那張紙，站在民政局的大門口，笑看著對方。

“沈瀟，我們真的登記了。”

“對，你名字的旁邊是我，我名字的旁邊是你。”

“沈瀟，你會一輩子對我好，是不是？”

“不，不是一輩子，是生生世世。”

“沈瀟，我好像更喜歡你了，怎麽辦？”

“那不是喜歡，那是愛。”

“沈瀟……”

女子聲音輕柔，男子聲音溫潤；女子笑意盈盈，燦若星辰，男子言笑晏晏，滿面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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