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瀟坐在車裏，老遠地就看到程曉艾在村口張望，心裏溢滿了甜蜜。剛一下車，還沒等他說話，那溫軟的身子便沖了過來，那一瞬，沈瀟是懵的，幸福來的太過突然，讓他措手不及。

他緊緊地摟著懷裏的人，生怕這是夢，如果這真的是夢，他寧願永遠都不要醒來。

衣襟漸漸被淚水浸濕，懷裏的人哭聲越來越大，沈瀟終於忍不住將人推開，扶起她的腦袋，“快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沈瀟，我真怕，我怕你不回來了，我怕再也見不著你了。”程曉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不哭都止不住，抽抽搭搭的。

沈瀟揉了揉程曉艾的腦袋，“傻瓜，我不是說了，我會回來的。乖，不哭了。”沈瀟聽了程曉艾的話，嘴角忍不住上揚，他終於等到了嗎？等到程曉艾離不開她！

“沈瀟，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了，一想到你可能就回來了，我心裏就疼。”程曉艾眼睛都哭腫了，“沈瀟，他們有沒有打你，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程曉艾的話，給了沈瀟無盡的動力，連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哪兒都不疼了。他嘴角上揚，深吸一口氣，頭一次光明正大地將人攬進懷裏，感受著胸口的溫熱，這一刻，他似乎擁有了全世界，“沒有，沒打我，也沒有哪兒不舒服。讓我好好抱你一會兒。”

程曉艾這才驚覺她到底做了什麽，她竟然這般不知羞恥的沖進了男人的懷裏。可是為什麽，沈瀟的懷抱是那麽溫暖，似乎有一種魔力，牽引著她，讓她不願離開。

但是不行，她不能就這樣一直抱著沈瀟，讓別人看見，她臉都沒地方擱了。

程曉艾從沈瀟懷中探出腦袋，一時間卻忍不住抽噎，看著沈瀟胸前衣襟上的眼淚和鼻涕，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她今天真是太丟人了，程曉艾低下頭，擡起袖子去擦沈瀟的胸口。

沈瀟感覺胸前的異樣，一把抓住程曉艾的手腕，“別擦了，我帶你去洗洗臉，跟小花貓似的。”

程曉艾低著頭，任由沈瀟拉著自己。

“沈瀟，你沒事兒真是太好了，那個……我媽不放心曉艾才讓我跟著的。既然沒什麽事兒了，我就先回去跟我媽報個平安。”

趙志華的聲音突然傳來，嚇了程曉艾一大跳，糟了，趙志華一直跟在她身後嗎？天哪，那剛剛她的所作所為都被趙志華看見了？

想到這裏，程曉艾頭更低了。沈瀟感覺手上力道加重，回頭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麽，笑出了聲，“一會兒我送曉艾回去，麻煩你了。”

趙志華撓撓頭，“不麻煩。”

程曉艾聽到趙志華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這才重新擡起頭，白了沈瀟一眼，小臉紅撲撲的，“不準笑。”

沈瀟忍不住去揉程曉艾的腦袋，卻笑得更大聲了，這笑聲久久地回蕩在田野間……

沈瀟沒告訴程曉艾在鄉裏挨了一拳，也從沒給程曉艾講那天的事情，程曉艾也沒問，在她心裏最重要的就是沈瀟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其他的事情如果沈瀟不想說，她也不會多問。

她爹爹跟她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無論是朋友還是夫妻，都要給對方足夠的空間，這樣情誼才能長長久久。

趙志華回到家，沒等他說什麽，徐蘭就忍不住往門外張望，“曉艾呢？”

“哦，沈瀟回來了，倆人出去了，說一會兒回來。”趙志華一邊舀了水，一邊回著。

徐蘭嘆了口氣，看來他們家是真沒希望了，哎，那麽好的閨女。

這一聲嘆息就那麽飄進了剛要推門的張桂蘭耳朵裏，張桂蘭撇了撇嘴，她就不明白了，那程曉艾有什麽好，一個個的，跟丟了魂似的！

她哪裏比程曉艾長得差了，不僅如此那程曉艾幹癟癟的身材，要啥沒啥，摸著都沒感覺，有啥可稀罕的！

“媽，你嘆啥氣啊？”趙志華不明所以，以為徐蘭有啥難事兒。

“沒事兒，媽就是突然想起來，沒幾天你們就該畢業了，這年紀也到了，該給我兒找房媳婦兒了。”徐蘭說著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回了廚房。

趙志華楞了楞，媳婦兒嗎？可是為什麽提到媳婦兒，程曉艾的影子就在她眼前晃？

如果是今天之前，他或許還不明白，但是剛剛那一幕深深地震撼著他，他知道，他跟程曉艾不可能了，如今只想祝福她。趙志華轉身看著徐蘭的背影，“媽，找媳婦兒著什麽急，我才二十。人家縣裏頭，二十五六才結婚的有的是。”

“你不著急媽還著急呢，你高中畢了業，不抓緊時間找媳婦是要氣死你媽啊？”徐蘭的聲音從廚房飄來，“二十也不小了，按照規定也能登記了，到時候再給媽生個大胖孫子，媽就知足了。”

張桂蘭倚在門口，聽著徐蘭的話，心裏開始盤算……

“媽啊，有二蛋和我肚子裏這個還不夠您抱的？你這也太著急了。”魏淑芬挺著個肚子晃蕩出來，其實她根本沒顯懷，但是為了彰顯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非要右手扶著後腰，徐蘭說了她幾次，她都不聽，“再說了，志華娶了媳婦兒，那又是一筆開支，如今家裏又不富裕，還養了兩個閑人，哪來那麽多糧食……”

“魏淑芬！”趙志軍剛從外面回來，就聽見魏淑芬在那兒挑刺。因為她懷孕，家裏人什麽好吃的都可著她先來，真是慣出毛病了。

魏淑芬撇了撇嘴，扶著腰晃回了屋。

“媽，志華，對不起啊，你們別跟淑芬一般見識，回頭我說說她。”

“行了，志軍，媽都知道，快去歇著吧，一會兒飯就好。”徐蘭不以為意，所謂多子多孫多福氣，村子裏的人知道魏淑芬又有了身孕，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她。

“大哥，別跟嫂子吵架，家和萬事興。”趙志華雖然不喜歡自己這個嫂子，但是還是很敬重他大哥的。

趙志軍應著，心裏卻覺著虧欠。

晚飯的時候，張桂蘭有些反常，特別殷勤地幫徐蘭收拾碗筷，放桌子擺凳子，還給每個人盛了飯，包括程曉艾。

程曉艾跟沈瀟分開以後，回到趙保國家，就看到張桂蘭在廚房幫徐蘭忙活，自己要去都被張桂蘭攆了出來，如今又給她盛了飯，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程曉艾不禁回去想，是不是張桂蘭做了什麽對不起大家的事兒？其實不僅程曉艾一個人這麽想，老趙家的人都以為張桂蘭是魔怔了。

轉眼進了七月底，天氣越來越熱，還連著下了六七日的雨，天空陰陰沈沈的，沒有一絲縫隙，就是好不容易得來的風，都帶著悶熱的氣息。

趙志華七月中旬參加了畢業典禮，如今整日待在家裏，日日去上工，無論大隊上什麽活都幹。對他來說，這麽多年，徐蘭和趙保國供他讀書不容易，如今自己畢業了，又不能參加高考，理當多賺些工分，盡量讓他們歇歇。

七月中旬，趙家村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楊老二做主，給秦超和黃花定了結婚的日子，就定在了七月三十號。

這連綿的陰雨，倒是讓不少人議論，看來秦超和楊黃花結婚那天，天也不能好。誰知道，七月二十九號天還陰著，到三十號竟然放晴了。

黃花樂得合不攏嘴，這不正說明她和秦超合適嗎？

因為秦超不夠二十歲，所有他並沒有和黃花在村子上登記結婚，而是辦了婚宴，就是請全村子的人到楊老二家吃席。

楊老二家算村子裏頂富裕的人家了，特意準備了一大桶油，做了不少油炸果子，蘿蔔丸子，還特意殺了兩只雞，剁成小塊兒，燉了老大一鍋粉條子，炒了花生米，還去縣裏割了豬肉，燉的白菜……

楊老二家一大早就忙起來了，貼了紅喜字，黃花穿了全新的紅格襯衫，頭上戴了紅綢子，看上去特別喜慶。

因為秦超腿還沒好利索，不能用力，也不能長時間站立，接親的時候，楊老二特意問大隊借了唯一的馬車，也是村子裏唯一一匹棗紅色大馬，就是為了圖個吉利。

秦超接了黃花，圍著趙家村轉了一大圈，快回到楊老二家的時候，車把式揮舞著手中的長鞭，只聽啪啪兩聲巨響，楊老二家便湧出來不少人。

有人上前接過車把式的長鞭，有人牽著棗紅馬，馬車進了楊老二家院子，不少人喊，“新郎把新娘子接回來啦。”

整個院子鬧哄哄的，熱鬧非凡。

而程曉艾和沈瀟卻沒有參加秦超和黃花的婚禮，一大早，天還沒亮，倆人趁著今天不下雨，又跑去撈魚。

一邊撈魚，沈瀟還一邊跟程曉艾說，“今兒再賣今年最後一次，如果之後不下雨還好，若是下雨恐怕就不妙了。”

不怪沈瀟說，這段時間雨水太多，河道變寬，其實這個時候撈魚還是挺危險的。

倆人背了魚進縣城以後直接去找韓大哥，在後門賣了魚，轉到國營飯店前面一人要了一碗面，程曉艾剛吃了兩口，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程曉艾？”

程曉艾一轉頭，只見飯店門口站著一個姑娘，編著兩個大辮子，搭在肩頭，身穿小花裙，露著腳踝，腳上踩著一雙黑色圓頭皮鞋。

程曉艾咬咬筷子，這個人好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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