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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夫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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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輪椅上,北墨染躲無可躲,被那人撲了個正著,而那個包著藍布的娃娃也跌倒了她的膝上。

“快,快把人拉開,別傷到二小姐!”紅石反應過來便去拉那個瘋女人,一邊沖著兩個不知所措的丫鬟喊道。

“等等。”二人距離極近,北墨染將那女人的神色盡收眼中。

那張被亂發掩去了一半的臉上,是濃濃的絕望與祈求。

即使知道眼前這個人精神不正常,然而北墨染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那雙眼睛吸引。

尤其,這個自稱襄簾的瘋女人,分明把她當成了別人。

在北墨染的記憶裏,“夫人”這兩個字都是用來稱呼北安璃與北思雪的娘親沈婉的。

可以說這麽說,北夫人雖然只是個平妻,但除去子女仍舊算作庶出之外,北夫人在北府的地位與正室夫人無異。

北墨染並不覺得那個瘋女人是將她認成了北夫人,因為她與北夫人不論是身形還是容貌,都絲毫沒有相似之處。

“二小姐……是奴婢們沒有將襄簾姨娘看好,我們這就帶她回去……”原本追襄簾的那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顧不上行禮,便匆匆的想伸手去抓襄簾。

“等等!”北墨染說話時左手搭在輪椅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被磨得十分平滑的木頭。

紅石伺候北墨染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這是北墨染思考時候的習慣性動作,故而原本準備說的話又咽了下去。一側頭看見那兩個丫鬟還想說話,立刻用眼神阻止了她們。

北墨染想事情的時候不喜歡旁邊有人插嘴,雖然她從未對著紅石和綠言發脾氣,二人做事還是都小心翼翼地遵循著她的喜好。

至於襄簾,從撲到北墨染面前之後,就停止了尖叫。她原本緊緊抱著的娃娃如今躺在北墨染的膝上,襄簾並沒有再抱在懷中,反而就著這樣的姿勢輕輕拍著那臟汙不堪,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布娃娃。一邊拍著,她口中還念著哄孩子入睡的民謠。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因此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全然沒有剛才瘋狂大叫的樣子。

北墨染看著專心哄娃娃睡覺的襄簾,如果她換件衣服、梳洗幹凈,恐怕此情此景沒有人會覺得她是個瘋子。

那張消瘦的臉上,分明閃耀著母性的光輝。

讓北墨染幾乎不忍心驚擾她。

然而想起剛才她沖著自己喊夫人……

北墨染低頭看了看還在她膝頭的布娃娃,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碰了碰,其間眼睛一直關註著襄簾的神情。

出人意料的是,直到北墨染的手落在娃娃上,襄簾也絲毫沒有抗拒的反應,甚至那雙溢滿母愛的眼睛裏,還多出了幾分欣喜。

“怎麽會!”因為紅石的視線而噤聲的小丫鬟,看到這場景立刻驚呼出聲:“平日裏她那麽寶貝這個娃娃,吃飯睡覺都要時刻抱著才安心,誰都不讓碰,現在怎麽會……”

北墨染目光一閃,並未出聲斥責小丫鬟,心中已經對襄簾的身份有了些猜測。

低聲安撫著襄簾的情緒,北墨染想了想,看向紅石:“她是誰?”她沒有忘記紅石見到襄簾的時候立刻認了出來,說明紅石是知道襄簾的身份的。

紅石咬了咬唇,輕聲嘆息:“也是個可憐人。”

北墨染微微仰著頭,等待她繼續往下說。

“小姐不認識襄簾姨娘也是應該的,畢竟她已經瘋了好些年了。”紅石解釋道:“當時只知道襄簾姨娘精神出了些問題,卻不知道原來一直關在府中。”

一邊說著,紅石在心中感嘆,若她早知道襄簾姨娘被關在這裏,定然不會帶北墨染來這裏閑逛。也難怪小花園一向鮮少有人來,原來還有這一層的緣故。

“她一直都被關在這院子裏?”紅石對襄簾的稱呼已經點明了她的身份,北墨染眉頭微皺,開口問道。

紅石點點頭:“襄簾姨娘出問題的時候,小姐還小並不記事。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姨娘的消息,而且看這院子如此破敗,應當是一直住在這。”

北墨染神色有些難看。

她是醫者,哪怕是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瘋子,在她面前也先是病人。對於一個精神失常的病人來說,關起來絕對是下下策,更遑論一關就是這麽多年。

一直關在這麽偏遠荒廢的院子裏,就算是正常人,恐怕也關成瘋子了。而且看襄簾的模樣,就知道這些年來絕對沒有接受過大夫的治療。

北墨染心中有些唏噓,北清元這個人,為夫為父,都顯見是個感情淡薄的人。

身為嫡女的原主受盡欺壓,而曾經是他妾室的襄簾基本上也是被他扔在這裏自生自滅。身為一府之主,北清元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那麽很明顯,就是並不放在心上。

包括先前北夫人與乞丐的事情,北清元第一時間顧念的是面子,最後讓他生生忍下也是因為面子。

北墨染竟突然覺得北夫人也是可悲,就算在府中作威作福這些年,如同正室又怎麽樣?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眼中,從來都沒有兒女私情。

恐怕在他眼中,這些事情都比不上權勢與官位。

微微垂下眼瞼,北墨染掩去了眸中的難過。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打心底裏為原主感到悲哀,這樣一個父親,也難怪原主最後冤枉至死,恐怕死了都不能瞑目。

紅石並不知北墨染難看的神色是因為什麽,只繼續說襄簾的事情:“襄簾姨娘當初是正夫人陪嫁的滕妾,相貌出色,人也溫柔,當初與正夫人關系極好……可惜啊,最終卻是落到這個地步……”

紅石向來是喜怒形於色的人,故而說話時臉上的同情與悲戚半分沒有遮掩。而她口中的正夫人,自然是北墨染的娘親無疑。

北墨染怔了怔:“你說,她是正……是我娘陪嫁的滕妾?”稱呼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為娘,北墨染十分不自然。雖說襄簾對著她喊夫人的時候,北墨染就猜到恐怕是把自己當成了原主的娘親,卻也沒想到她竟然是正夫人陪嫁的滕妾。

那就難怪襄簾會對她毫無防備了,恐怕就如紅石所言,她與原主娘親的關系當真是極好,好到讓襄簾全心信任。

北墨染打量了襄簾一眼,無論如何也看不出紅石口中的“相貌出色,人也溫柔”。如今已是深秋,襄簾身上穿著的還是單薄的夏衫,頭發更是亂糟糟的。大約是跌倒過,頭發裏還沾著樹葉。

伸手將襄簾頭發上的樹葉摘下來,北墨染沈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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