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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花若離枝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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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若離枝濃,卿卻為誰舞?



“盤兒,睜開眼睛看看。”眼前釋下漆黑,一張模糊的黑影在熾熱如火焰的花海中向我張開雙手。

“答應我,只有我能喚醒你。”他手指豎在唇上,還是看不清面容。

但我卻下意識的點頭,花海中有血液的腥氣和獨特的甜香。

“要永遠記住,只有我能喚醒你。”

“你的雙眼只能為我而睜開,別讓任何人覬覦你的眼睛。”他低沈的嗓音對我有著近乎致命的吸引力,我只能點頭。

“對,就是這樣,要乖。”他用手撫摸我的臉頰,卻讓我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我打了個哆嗦,睜開疲憊的眼環顧四周,還是冰冷的鐵欄隔絕了一切,我不敢有太大的動彈,因為即使是微小的動作,都會帶來巨大的疼痛。

因冰塊融化而產生的水汽冉冉上升,一挨近我就凝成水流,像是一條條滑動著的光溜溜小蛇全鉆入了我皮膚裏,把血淋淋的傷口泡的發漲,連好不容易連著撕裂的衣服結成一道道血痂的地方,也被這些水珠剖開,破出一條汩汩的血流。

我的精神薄弱異常,光是應付這些難以想象的疼痛都耗費了大半精力,只能半夢半醒的縮在籠子裏,但卻一絲一毫不敢放松,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貼著冰塊,那些冰塊總讓我覺得一旦體力不濟,貼上它們,若要脫開,非得撕下一塊皮來,又要看見血肉模糊。

我現在眼前已經發暈了,我,我暈血啊。

這漫長無邊際的囚禁時間倒讓我一遍遍回放著記憶,連微小的事情都被挖掘出來,想了這麽久,最後才發現,無論是經歷哪件事情,他都在我身邊,一直在我身邊的一直是他,他的影子也因此描摹的更加清晰。

可這樣越想,我便愈發思念他,我想他的每件事情,想他柔柔的玄裳,想他束發的雲簪,想他為我念《華嚴經》時的低垂眉眼,我還想他身上淡淡的芙蕖花香,我甚至想他緊緊抱我,想得快要發瘋!

如果我真有足夠的力量,就能破開鐵籠,逃出去,可我沒有。

我什麽都沒有,到今天,才明白,原來我一直孑然一生,沒有他,我什麽都不是!只能做一具丟失了過去,也沒有未來的行屍走肉。

是他,給了我生命,給了我名字,給了我那麽多美好的東西。

原來我一直像活在絕美的夢中一樣。

那個夢中有他,還有很多給過我溫暖的人,可是已經不覆存在了。

如今,我才意識到我竟然如此自私,就想著要離開他,自己一人逍遙在山水中,我竟然沒看清他一個人有如此落寞,沒有看清他看著我的目光總是如此悲涼。

到他身邊去!心中一個聲音不斷催促著我,快到他身邊去!快去,他一定還在等著我,像以前一樣煎茶烹酒。

你在哪裏?等我來找你,青蓮君!

無良女像是發瘋一樣,不顧自己身上遍體鱗傷的疤痕,用自己柔軟不堪的身子撞動著牢不可破的鐵籠,剛結好血痂的疤痕又裂開,鮮血滾滾流出,可她完全不管不顧,就像是真正被逼落到千尺懸崖的猛獸一樣拼命掙紮著,發出絕望地嘶叫,做著最後的抗爭,可最終是以卵擊石,無濟於事。

她纖細的身子倚在冰塊上,倚在她前面耗費精力無論如何也不想碰的冰塊上,發瘋似的叨叨著:“涼!涼!涼啊。”聲音顫抖如掙斷的破弦,玉指摳著堅如磐石的鐵欄,不,已經不是摳了,是擰,她用斷了指甲的手指血肉模糊的擰這紋絲不動的鐵欄,黏稠腥紅的血液凝固在鐵欄上,她最後掙紮幾下,淚水從她神智已經渙散的眼中痛苦的流出。

已經嗚咽的嗓音讓人難以分辨是否與之前那個郎朗動聽的聲音是同一個人發出的。

“我真的好想見你啊!青蓮君,你究竟在哪兒啊?”她低聲抽泣著,像是找不著歸屬的幼小孩童,在茫茫世間中,無一人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

——

“有消息嗎?”薄青蓮站在湖心亭中,手中把玩著白瓷茶盞。

“公子,即便是派出了七奇,還是找不到無良女,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她就在府上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沒有一個人見過她。”赤驥答道。

“就連向來有”前事通,後事曉”之名的丙奇和對四國地形了若指掌的丁奇也不能搜尋出她的位置嗎?”他掌中的白瓷茶盞瞬間化為雪白齏粉。

“走吧,去找她。”他站起身來,理好衣裳。

“去找誰?”赤驥問道。

“自然是我賢明的好王妃啊。”薄青蓮笑著,笑容裏有森森寒意,紫虛聖人向來以毒士之名聞名於世,他一計,便能令三前城池皆烽火連天,餓殍遍地。

好蛾子,就不該玩火***啊。



可她分明聽到輕盈的腳步聲在邁進,有些欣喜若狂,不顧磨破的十指,直接用它們抹去淚痕,凝白如脂的臉上立刻烙上鮮紅如胭脂的朱砂痣,為她慘白如紙的臉上抹上幾分綺麗的色彩。

會不會是他來了?他來找我了?我可不能哭,他最喜歡看我笑了,她試著揚起燦爛的笑顏,可心中太苦了,她笑不出來。

無良女就這樣期盼希翼著他的到來,興奮到手指也輕輕顫抖,抖顫了緩緩流下的血痕,他快來了,就快來了。

無良女幾乎是無法遏制的笑出聲來,可當她聽見一串叮叮咚咚的開鎖聲,以為他會伸出雙手,溫柔的抱自己時,一雙手極其粗暴的揪住她長長的頭發,把她整個人從鐵籠中拽出來!

她立馬意識到,不是他!是自己太蠢了,竟然會以為是他,為什麽不是他!為什麽不是,她想說話,都絲毫說不出聲音來。

這雙魔鬼似的手死死攥著她柔滑的長發,快要把她頭皮揪下來了,無良女滿心溢著的都是害怕,因為她知道是誰,知道是誰在她身上,心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知道她永生都不會忘記的悲慘回憶是誰帶來的?這份銘記在骨子裏的傷痛永遠都抹不去了!永遠都抹不去!

無良女頑強的用纖巧的雙腳拽住鐵欄,因為她不知道耶律宛寧接下來究竟會對自己做什麽,只有籠子是安全的,那個塞滿冰塊用來折磨她的鐵籠此時卻成為了心中唯一的避難所。

可耶律宛寧的腳就像是尖錐般的刺下來,踢上她柔軟無骨的身子便是一陣鉆心的疼痛,她一陣揪心的蜷縮住身子想要護住孩子,可這個微小的動作更引來了耶律宛寧幾乎是洩憤似的毆打。

她永遠都記得耶律宛寧身上的銀鈴多麽清脆好聽,好聽到就像是一串魔音,構造了自己後半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今後,她一旦聽到清脆的鈴聲,就如同著了魔障,緊擁住自己的身子瑟瑟發抖,即便它的寓意是和平安寧。

直到她身上所有的傷口又再度裂開,全都淌出一道道血流,像是從她嬌小的身子中撕開的絲絲紅線時,她方才停止了動作。

指尖輕輕扯開被鮮血染紅的雪白紈素,瞇著狹長入鬢的鳳眸,她嫩白無瑕的玉手緊緊掐住她瘦小的下顎道:“真沒想到,為了找你這個賤貨竟會讓他不惜暴露隱藏多年的七奇,你知道四國之內有多少人盯著他紫虛聖人的動作嗎?這一做無疑是自掘墳墓!提前暴露自己給敵人可趁之機,這是兵家的大計!”



“因為這張傾君的臉嗎?她真是美到讓人想要毀滅啊,一旦你一無是處了,我一定要把你的皮剝下來,做成最好的人皮面具,讓世人都看看,這便是傾世的禍國妖姬的下場!”耶律宛寧的指甲一用力就刺入我臉上了,聽著她毛骨悚然的話語,我真的很害怕,但真的不願逃,我不想輸!我不想輸給他的妻子,這輩子我唯一輸給的人明明只有他而已,只要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你以為你真的很了不起嗎?可憐蟲!”我睜大眼睛欣賞著我的嘲笑帶給她的驚訝,“懷抱著默長玥公主這樣尊貴的名號你快樂過一分一毫嗎?別人聽命與你,折服於你,都只因為你是皇帝的女兒,可曾有人真正愛過你,又或許有人疼惜過你!沒有,從來沒有!”我滿意的聽著她掐著我下顎哢哢作響的聲音,沒有一絲疼痛,被她拖拽到地上磨破的傷口早已被她憤怒到快要發瘋的臉撫平了。

“我這張臉雖然與他愛的女子一模一樣,但他寧願面對只是區區一個影子的我,也不願面對如此光芒四射的你,你知道為什麽嗎?”這次我又要犯口忌了,我要是不狠狠傷害她一次,不然不公平,要知道是你先惹我的!

“因為你不配被愛!你如此高傲又冷漠,手段如此無情狠辣,你看!你配被愛嗎?”我掰開她掐著我的手,高傲的笑看著她如此渺小的站在我面前,經受過這次磨難我仿佛重生了般,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懦弱只會逃避的無良女了,我已經變得不一樣了,身體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賤人!”她一掌揚起作勢要狠狠落下一掌,我竭盡全力用手制止住這一掌,死死地掐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這一掌落在我臉上,真的不一樣了,此刻的我充滿了自信與堅強。

“你的眼睛?啊啊,怪物,你真是怪物!”耶律宛寧眼中溢滿了驚恐,這是我從她臉上從未看見過的表情,不禁有幾分驚訝。

只有無良女自己看不見剛才她眼中的紅蓮浴火般濃烈盛放,快要燃燼人短暫的生命。

此時,卻有另一道聲音出現,“良兒。”他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是玄裳如故,雲簪依舊,這短暫的離別就像是一生一般漫長的讓我想要落淚,依舊的芙蕖芳香仿佛回到了過去。

他緊緊抱住我,我掂著腳枕在他瘦削的肩膀上,不願他看見我欣喜到快要落淚的模樣,我寧願他記住我笑著的時候。

耶律宛寧在一旁冷眼看著,依舊的淡漠表情讓我猜不透她的心思,但她此時卻開口了:“看好你的東西,不然他遲早會變成別人的!”還是嘲諷的涼薄語氣,她欲轉身離開。

我與他修長的手十指相扣,定定地望著她的背影道:“這次,我一定會守住他!無論是以什麽方式,我都會與他相守在一起,一輩子!”

我一定要擁有力量,強大起來,保護自己,保護他。

耶律宛寧仿佛沒聽到似的轉身離去,臉上掛著一絲淺笑。

“記住你答應我的東西,薄青蓮。”她們擦肩而過時,輕到無人聽到的交談。

“我答應的,一定會做到。”他轉身毫不留戀的離去,走向微笑著面對他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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