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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仲子逾我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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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仲子逾我墻

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你在幹什麽?”我捏著雪白的袖子悄悄問他。

白離水把他腦袋從寬大的木板中露出,輕輕地撇我一眼。簡單的答道

“添香。”

他半臥在他那張超級豪華的架子床上,那雲似的烏發就四散下來,像是烏線飛散在白雪上,他的臉龐如白雪般無瑕。

那畫著彩繪人物的床屜,人物彩繪精細無比,我也安下心來,仔細欣賞,忽然發現竟是“曇花一現,只為韋陀”的故事,那曇花仙子身著白綾齊胸襦裙,飄帶飛舞,明眸善睞,繪得婀娜風流。

我目光流轉,指尖滑到聿名氏一句:“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

心裏不禁一陣刺痛,淚水就湧了出來,眼前仿佛又有了那位香草美人的身影。

“為什麽啊?小汐啊,為什麽我付出一生去愛他,就換得國破家亡,眾叛親離的結果,你問我為什麽哀傷,他不愛我啊!他不愛我啊!”

我腦海裏全是她悲愴的尖叫,根本無法停止。

“我該怎麽辦啊?該怎麽辦?再沒有人在我身旁了,小汐,你會在吧,你會永遠呆在母親身邊,是吧?可是你想要走啊,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逃離我嗎?那母親把你綁起來也沒關系是吧,不要走啊!我只有你一個人了!”

“啊!不要!不要!”

我心跳動的厲害,手心裏也全是汗水。

不會的,不會的,我已經不是雲若汐了,雲妃嫣也已經不在了,不會的,不會的,過去了,我沒有罪孽,沒有,沒有

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握緊我掌心,我一擡頭,對上了白離水清澈見底的眸子。我的臉頰在他如明鏡的眸裏分外清晰,張皇,失措,恐懼,醜陋。我那張皮下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禁下意識的垂下眼瞼,密密長長的黑睫像是層烏紗敷住了雙眸,我什麽也看不清了。

但感覺,有一雙手在撫摸我的臉頰,從下巴到粉腮,修長的手指在描摹我的骨骼,我的皮。

如此溫潤如玉,如此柔和,從手心直達到我心底的溫度,就像是在寒冬裏喝下盞氤氳著綠煙香的茶茗,如此舒心。

那柔軟的十指觸到眼睛了,清淺的呼吸仿佛在給揉搔我的眸子,我能清晰感覺到纖長卷翹的睫毛就像是風中的合歡花瓣輕輕搖擺。

真是神奇,呵呵,真是奇怪。我心裏輕輕泛起波瀾。

“黑潭水深黑如墨”他的嗓音像是琴弦般微微顫抖,清脆又好聽。

白離水他在笑,我輕輕擡起眼,他的菱唇翹起像新月般完美的弧度,下巴光潔如銀盤。

他到底在誇我,還是諷刺我?

白離水接吟道:“傳有神龍人不識。”

果然是在諷刺我吧。我擡起眼狠狠瞪他,沒想到剛剛在眼瞼上綴滿的淚珠撲棱地抖落在眼旁,一時間清淚雙行。

白離水笑笑,剛要用玉指觸摸我的淚珠。我下意識的連忙打開了他的手,他到絲毫沒在乎,十分有興趣的看著我,輕聲道:“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你莫不是那千年的九尾狐化作了人?楊貴妃。”

他又靠近我,一雙手擁住我腦袋,我動彈不得,只能無奈地看著他俊臉越來越大。

我以為他要親我的,趕忙緊閉了雙眼,忍耐著周圍氣息越來越溫熱。他唇應該快要挨過來了,他的吻像是櫻花般般柔軟。

但是卻久久沒動靜,我眼旁倒是一片酥麻,他仿佛在用嘴唇摩挲我的眸子,輕吻我的淚珠,舌尖仿佛在我肌膚上縈繞。

真燙,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令我的肌膚像是被小小火苗灼燒般滾熱。我臉一定紅了,怕是要燒到耳朵根子去了。

忽然這熱度沒了,我睜開眼,他卻早已遠離我,自顧自的靠在窗板上戲謔地看著我,廝磨著玉指道:“還真是暗香猶在啊,是不是?”他虎牙露出來了,笑的暧昧之極。

我白了他一眼。

門外有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靜靜看著我與白離水分分合合,卻從不揭穿,直到小郎君再次擁我入懷,才一聲不吭的離去,那玄色一角迅速逃離。



結果我們倆又開始添香。

不過,小郎君用的東西還真是好,從息風到這個方便精致的黃花梨木架子床,啊啊啊啊啊,怎麽辦,好羨慕啊,姑娘我什麽時候才買得起啊,不會真要等到入土吧。

我拿著琺瑯的香匙從繪著纏枝瓊花紋的楠木香盒裏挖熏香粉,那瓊花紋仿佛是真的,像是千千只雪白蝴蝶靜靜棲在楠木盒上似的,一觸就能翩翩起舞,盒上還嵌了翡翠綠葉。

說起來,楊柳坊的姑娘們都用熏香,甚至為了香料別致,大打出手,我鼻子靈敏,聞香不忘,只覺得南南的花蕊夫人衙香獨特,雖然衙香普通,平常富貴人家好制,但總覺得香料也能反映人的品性,這香濃烈異常,一旦燃著,便亙久不消。

另外便是蘭芝的靈茉香,這是她自己親制的,法子也不通,初聞,只覺得幽香陣陣,令人忘俗,但久之,便有種令人上癮,欲罷不能的感覺。

床屜上,那只小小玲瓏剔透的青花乳足爐,傾吐著朦朧的香煙,我細細的品著,是很淡很淡的香味,一點兒也不濃,像青煙一樣,吹吹就會散,但很令人舒心,如此平靜安心的香料倒是第一次見。聞多了濃香,忽然聞聞清香還真新鮮!

我回頭瞥一眼白離水,不是說香顯其人嗎?但他真是這種沈靜內斂的人嗎?

我倒是不愛熏香,因為麻煩,其次就是香引蟲子,蟲子都是花心裏長得,愛往香的地方撲,我偏偏惡心它們,要不然還是可以忍受一下子。

我自己天生就有香味,不難聞,所以這些也就無所謂了。



我和他就在這煙香繚繞中靜靜坐著,白離水倒是不無聊,從床屜裏拿出翻閱著陳壽的《三國志》,我向來最煩歷史,聽白胡子老頭天天史說,不曉得多煩悶,所以便沒去理他,自去取了他的那個雕花玉枕抱在懷裏,啊啊啊啊啊,真是冰涼涼一片啊,我一下子就愛不釋手了。

還沒等我發出樂呵呵的傻缺笑聲,白離水倒先開口了,他的嗓音和貼著我肚皮的玉一樣涼:“別貪涼,摟著冰塊似的東西,即使在屋裏,你也會發病。”

我狐疑的看著他,小郎君倒是一臉嫌棄,擺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

對吼,我到底是怎麽到他住所裏來的啊,我就記得我迷迷糊糊的在梅林裏晃蕩,找不到回青梅園的路,然後實在冷得受不了了,就一頭在地上了,小郎君也在梅林裏嗎?他把我撿回來的?我發病的模樣他看到啦,怎麽什麽反應都沒有啊。

當年我逃出沙漠,就和那個不知從哪裏逃出的嬌貴公子耶律止淺游山玩水,當了一年的保姆,到冬天,我一發病,那個原來十匹馬都拉不走的公子,突然一扭脖子不回頭的走了,我因少了個長期飯票,不得已走上了賣身的道路,其實也蠻好的,楊柳房裏包吃包住。

但是,怎麽他什麽反應都沒有啊?不正常,不正常

我心裏越想越奇怪,但我拿小郎君絲毫沒辦法,總不可能逼著他說吧。

我又怕發病,只好訕訕的把鏤花玉枕放回原處,我發病極難受,老是腿腳抽筋。小郎君的屋子很暖和,我有些舍不得走。我看小郎君不理我,我就自己玩了起來,在床上滾來滾去,我無聊的時候,都是自己陪自己玩的。

忽然,他問我:“這個世界上什麽東西最深?”

我想了想,答道:“心思,人得心思最捉摸不透,你永遠都不能準確的明白一個人的心。”

他又問我:“在這世界上什麽最醜惡?”

我想了想,答道:“謊言,我寧願知道殘酷的事實,也不願相信虛假的謊言。”

他笑了笑,道:“既然你如此痛恨謊言,那告訴我你自欺欺人了多久呢?”

我深深看了他幾眼,他知道的清楚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不想聽,聽不下去了。

我有些執拗地說:“我沒撒謊!”

白離水又笑了,笑的無比燦爛:“你還不願意承認事實嗎?你被人無情玩弄的事實,還是你根本就享受這一切,被人玩弄在掌心令你覺得興奮?”

他撲上來了,他用他整個身體罩住我,那雙溫暖的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腕,我掙紮了會兒,力量懸殊太大,根本無濟於事。

他在看我,用他那雙清澈如春溪的水眸看我,看的清清楚楚,我急忙把頭扭過去,不願在他眸裏看見自己的影子。

“轉過來!”他對我說道,他在用毋庸置疑的語氣對我下命令。我沒轉,總覺得只要我一轉頭,一面對他,我就會全盤皆輸,一絲贏的幾率也沒有了。

但他長臂一伸,恰好能抓住我齊胸襦裙上的袖帶,他輕輕地扯開,仿佛就像是在喝白開水一樣沒有感情,他的動作令我的心砰砰直跳,此刻,我沒法不轉頭了。

我與他對視,他還在笑,笑的妖魅,從那雙鏡子似的眼睛,我看自己有多麽婀娜,嬌美,讓人想犯罪。

但白離水的神色一直如常,只有說話的時候會有感情起伏,我從沒見過這樣一個人,一直在笑,難過時在笑,嘲諷時在笑,受傷時在笑,開心時也在笑,令人覺得他多麽悲涼可憐,即使有著聞名天下的榮譽,坐擁著令人艷羨的珍品,有著絕無僅有的容貌,他還是孤獨,孑然一身。

好想問他:“小郎君,你寂寞嗎?”但現在的情形不容得我開口了。

我沒穿襪子,濕了的鞋襪怕是被他放在一邊,他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樣令我忐忑不安,他的目光從胸部移到腰一直到臀部再到腳,我仿佛沒穿衣服,全身上下都被看了遍。

他握住了我的足,我的腳很小,三寸金蓮,而且晶瑩透亮雪白,純潔無暇。他的手好涼,我第一次覺得如此心驚膽戰。

我的腳好像還沒有他的手掌大,像是團團冰雪一樣,他輕浮的發出嘖嘖讚嘆:“三寸金蓮四寸腰。”

他開使揉捏我的腳了,我是敏感有細嫩的肌膚,有輕微的觸碰,都能發紅,不一會兒,我的腳就變成了薔薇色,這是第一次有男人觸碰我下巴以下的肌膚,沒隔任何衣物,這些都是只有丈夫才能看的地方。

我的心跳的厲害,他的手就像鷹爪一樣,我怎麽也掙脫不開,我另一只足也被他緊緊攥著。

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動作粗魯,我本應十分厭惡才是,可是他越是撫弄,我心裏越覺得奇怪,覺得他好可憐好可憐,世上真有如此孤獨絕頂的人嗎?

我臉上微微發燙,驚詫自己的想法。

白離水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麽可憐他,他只是爽朗地笑著說道:“你到底走沒走過路,腳上竟然一個繭子都沒有。”

他的笑容很美,淒美明亮的厲害,但我一巴掌扇上去了。

偌大的室內,這清脆的巴掌聲格外響亮。

我明白過來了,他在玩弄我,戲弄我,不能原諒,女孩家清白的身子是不能被隨意玷汙的,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對著小郎君的玉容就扇了上去。

屋內,一片寂靜。

白離水卻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燦爛無比,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這是真心的笑容,不帶一絲諷刺嘲笑冰冷,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也能分清哪個是真心實意的笑容,那個是虛假無情的笑。

白離水一邊笑還一邊用手指著我,說:“太可愛了。”

我聽得懵懵懂懂,覺得自己是不是把他打傻了。

他卻輕聲對我說道:“就像你說的,人心難測,尤其是男人的心。他們輕易的就能為一點點利益而把女人交出去,女人就像是他們的玩具,他們從不尊重。”

他是在擔心我受欺負嗎?

他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我的頭,很柔軟“所以,不要成為這樣可悲的玩具,不要因為一點點可能是虛假的甜蜜輕易將自己交付他人。”

沒有輕易哦,我想了很久很久。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如曹操般多疑狡猾的人,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輕易的去完全相信一個人的話,即使是在自欺欺人的情況下。

他的眼睛就像是湖水般澄澈,暖陽般幹凈純粹。

“你對於大多是男人都很有誘惑力。不要太聽話,不要因為覺得被摸被親不會少一塊肉就令人肆意玩弄,要知道,男人與女人是有區別的,不要等到他們剝下君子的外衣成了禽獸,才來防範。”

知道了,雖然有數不清的事我不明白,但我只會讓我覺得安全的好人碰我,小郎君,你是好人,以後我會離陌生人遠遠的,不讓他們碰我。

白離水輕輕地坐在我旁邊,開口說道:“你對青蓮君說喜歡了不是嗎?但你想想這真的是愛情嗎?你喜歡架上的鸚哥嗎?你喜歡闌幹旁的貓咪嗎?你喜歡瓶中的魚嗎?不要因為不舍,就輕易的說喜歡,去說愛。”

我不明白愛是什麽?但我不想與他分開。

他的目光深遠又悠長,細碎光沈下,他的臉龐光芒四射,他就像是金子有可能會被埋藏的一天,但就算是在地底,也是極其光輝的存在。

我總覺得他仿佛在我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像是妹妹,像是情人。我從沒遇見過他,卻熟悉他,仿佛在夢裏見過。

他微笑著對我說:“愛不需要任何借口和理由,由心而生。等你明白這個字背後的責任和意義,你就能去愛了,到那時,請你不顧一切的去愛一個人,絕不遲疑!”

真的,我和他真的沒在什麽地方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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