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五十四章 (15)

關燈
,索性便不再問他了。

賀均平打了場勝仗,兼著婚期漸漸近了,愈發地春風得意,每日都笑容滿面,燕王好幾次給他指派了差事,都被他以各種借口推辭了,最後索性給燕王上了道折子,說是自己忙著成親,趕著生子,預備要三年抱倆,求王爺讓他歇幾年。燕王又氣又好笑,把他喚進府裏狠狠臭罵了一通,這才把人給踢出來。

“哪有這樣的!”賀均平斜靠在琸雲家花廳的榻上嘮嘮叨叨地抱怨道:“王爺也忒不厚道了,我好說歹說,才允了我小半年的假,說等婚事一完就得去打仗。阿雲你也去王妃哪裏幫我說說,若是娘娘開了口,王爺一定得應。”

琸雲剝了顆葡萄塞他嘴裏,又給自個兒剝了一顆,不急不慢地道:“你先前不是打仗打得挺歡實的,怎麽這會兒又不願意去了?”

“去什麽啊!”賀均平享受地瞇起眼睛小聲抱怨道:“你看看領兵的都是些什麽人?跟他們一起打仗,那不是坑人麽?王爺盡會出餿主意!不是我說,就他們那些一門心思想著搶占功勞東西,哪裏能打什麽勝仗。再加上長江天險,不拖個三五年恐怕也沒什麽進展。我何必浪費時間跟著他們去湊熱鬧。”

上輩子這場仗可不正是拖了好些年!琸雲不由得低頭看了他一眼,含笑點頭,“不去也好,我聽說這回領兵的胡將軍與寧郡公關系匪淺,你若去了,恐怕也是去坐冷板凳的。回頭我去與王妃說一聲,她素來好說話,想來也不會駁了你的意思。”

“正是這個道理!”賀均平點頭道:“世子也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些話他去說卻不好。”無論是他還是吳申,甚至是趙家,身上都深深地被打上了世子的標簽,雖說燕王而今對世子寵信有加,但燕王年富力強,世子年歲卻漸長,日後究竟如何卻不好說。所以無論是吳申還是賀均平,行事都十分謹慎,唯恐給世子,也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琸雲與燕王妃打過招呼後沒多久,燕王妃便尋了機會與燕王說了,罷了又沒好氣地教訓他道:“我只有雲丫頭這麽一個女兒,眼看著就要成親了,你倒好,火急火燎地非要把平哥兒弄去前線。咱們大燕莫不是找不到人了,怎麽就非要逼著平哥兒去打仗?賀家就剩他一根獨苗,要真有什麽三長兩短,賀家豈不是要絕後了?人平哥兒都說了,正所謂成家立業,眼下先忙著成親生孩子,旁的事都往後挪。”

燕王吹胡子瞪眼地罵道:“這小兔崽子想得倒美!等他生孩子?萬一雲丫頭進門三年五載生不出孩子,他還能守在府裏頭過一輩子?還真出息了他!要不這樣,你把吳申給弄回來,他要是肯帶兵,我就不強求平哥兒了。”

燕王妃立刻就暴躁了,霍地一下跳起身來指著燕王大喝道:“你這混賬東西能不能有點良心,我大哥這些年南征北戰、東奔西跑還不夠辛苦的,而今好不容易娶了親,趙氏又懷了身孕,一把年紀了才等著抱兒子,你竟還想把他誆出去……”

她劈裏啪啦地把燕王臭罵了一通,燕王賴著臉皮反正不松口,等燕王妃罵完了,這才陪著小心哄道:“我這不是也沒轍麽,朝中上下一個兩個都不省心,好不容易有幾個靠譜的,還偏偏溜得遠遠的,你看看我這頭發,這半年下來都白了多少?”

這麽多年夫妻了,燕王妃豈能看不清他的苦肉計,一點也不受影響,依舊沈著臉道:“我可不管這些,你自個兒找人去,反正這幾年別打我大哥和平哥兒的主意。至於旁人,你愛使喚誰就使喚誰。那個徐家的幾個少爺——不是一直嚷嚷著要上前線麽?”

燕王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說,只撇了撇嘴,無奈地嘆了口氣。

燕王雖答應,但也沒明言拒絕,反正賀均平就當他應下了,興致勃勃地準備著婚禮的事宜。

“柱子大哥來了信,他跟嫂子還有葉子他們已經上了路,再有個小半月估計就能到了……”賀均平一邊給琸雲念著信,一邊時不時地擡頭朝她看一眼,滿臉幸福,傻樂了半晌,他忽地想起什麽,猛地一拍腦門,高聲道:“哎喲,我竟忘了給舅舅家送請柬!”

琸雲微訝,“我以為你早派人送過去了呢?”

賀均平慌忙跳起身,抓起榻邊的披風胡亂地系在身上,道:“旁人家的都派了府裏的管家送的,獨獨漏了舅舅家,原本是想親自去送的,這幾日忙著,竟忘了這事兒。”虧得這會兒想了起來,要不,趙老爺遲遲收不到請柬,還不得胡思亂想啊。

“我去去就好,晚上過來吃飯。”

琸雲沒好氣地道:“你去了趙府還不得陪趙老爺喝杯酒,還有兩個表哥在呢,說說話不留神天就黑了,還過來作甚?被旁人見了,愈發地要說些不中聽的話。”

賀均平不屑道:“隨他們說去!不是我說,那些愛饒舌多事的人家裏頭才亂著呢,誰又比誰幹凈了?這京城裏的達官貴人們,表面上一個個光鮮得很,私底下卻是葷素不忌的德行,日後若是有人膽敢在你面前說什麽不中聽的話,你就回她一句,先把自己男人管束好了再管旁人家的事。”

琸雲見他越說越沒個遮攔,趕緊伸手在他胳膊上揪了一把,小聲道:“行了行了,去你的吧。”說話時,又起身一路將他送至院門口。賀均平依舊有些舍不得離開,瞅著四下無人,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才疾步逃竄。

賀均平騎著馬一路疾馳到了趙府,才到府門口,便有下人弓著腰笑瞇瞇地迎過來,一面牽馬一邊笑著招呼道:“表少爺可來了,方才大少爺還說要派人去請您過府呢?”

“可是有什麽事?”賀均平問。

那下人搖頭道:“小的可就不曉得了。”

賀均平沒再追問,大步流星地徑直往趙懷安兄弟所在的院子方向走。還未進門,大老遠便聽見院子裏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賀均平腳步一滯,竟下意識地停在了大門口。

下人微有不解,但又不敢去問,只得低著腦袋安安靜靜地侯在他身後。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賀均平沈悶的聲音,“府裏來客人了?”

下人趕緊回道:“是,聽說是府裏的遠房親戚。”

“叫什麽?”

那下人皺起眉頭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確定地小聲回道:“小的聽大少爺喚他堂兄……”

“趙懷誠?”賀均平又問。

下人立刻點頭,“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原來表少爺也認得。”

賀均平沒說話,沈著臉在門口發了好一會兒楞,最後終於還是擡腳進了門。

☆、89

賀均平一進門就瞧見陸鋒與趙懷安兩兄弟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坐著,也不知說到了什麽事,三人哈哈大笑,陡地瞅見賀均平進門,趙懷琦立刻跳起身來,滿臉歡喜地高聲招呼道:“平哥兒,平哥兒,正要去找你呢,不想你竟自個兒來了。快過來看看是誰到了!”

說話時陸鋒也緩緩站起身,勾起嘴角朝賀均平微微頷首。一別經年,他似乎比上回見面的時候瘦了些,但精神還算好,一雙眼睛依舊明亮而沈穩,靜靜地看著他。這一瞬間,賀均平忽然有些心虛,他甚至不敢看陸鋒的眼睛,只朝他瞥了一眼便立刻低下頭,強笑著招呼道:“原來是大表哥來了,怎麽來之前也不跟我招呼一聲。”

陸鋒只笑笑並不急著回話,待他落了座,這才不急不慢地道:“來得匆忙,故來不及寫信。我也是今兒剛到的京城,這不,才一進京就到了舅舅府上。至於平哥兒家裏,你不是正忙著成親麽,就沒去打擾了。”

一說起成親的事兒,賀均平愈發地有些不自在,咧嘴強笑了兩聲,便將話題岔開道:“表哥這回打算留在京城不走了吧?”他嘴裏這麽問,心裏頭卻還是有些擔憂的。老實說,賀均平不是很想見他,就算陸鋒與琸雲的事兒早就已經過了一輩子,就算陸鋒絲毫不記得。可賀均平還是覺得別扭,仿佛陸鋒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己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他才真正冤枉呢!賀均平很是郁悶地想,這輩子他可半點壞事兒也沒幹過!

“大表哥還在益州呢。”趙懷安笑著插話道,說話時又朝陸鋒看了一眼,“這三年兩載的恐怕還回不來。”

賀均平聞言頓時猜到了什麽,卻不點破,只裝傻道:“大表哥還守在益州作甚?大周朝已是強弩之末,還能撐得了幾年,你何必還守在益州。老太爺也是,當初怎麽就隨著那狗皇帝一起去了南邊,若是早早地投了燕,王爺豈會虧待陸家。”

陸鋒臉上微露赧色,一旁的趙懷琦高聲笑道:“原來也有平哥兒不知道的事!陸家早已投了燕王,老太爺他們去南邊也不過是為了做內應。至於大表哥,他若留在益州,日後我們攻城大有裨益。我聽說胡將軍南征不利,打了好幾個月仗了也不見有什麽好消息,說不定還得另辟蹊徑從蜀中下手。”

趙懷安瞥了他一眼,小聲叮囑道:“你小點兒聲,莫要被外頭聽了去。”

趙懷琦滿不在乎地道:“自己家裏頭怕什麽,再說,下人們都不在,只有我們兄弟仨,這話還能傳出去?”

賀均平笑著圓場道:“琦哥兒說得是,都是自家人呢。”說罷,他又客客氣氣地向陸鋒問起益州的故人,陸鋒也客客氣氣地回著,二人臉上雖帶著笑,卻明顯透著一股子疏離。不說趙懷安,就連素來大大咧咧的趙懷琦都察覺到不對勁兒了,不住地朝他二人臉上打量,好幾次想開口問,都被趙懷安給使眼色攔住了。

賀均平沒在趙府逗留很久,把請柬給了趙老爺之後便告辭離去,他甚至沒有好奇地多問一句陸鋒所來究竟為何事。待他走後,趙懷琦才滿臉狐疑地朝陸鋒開口道:“大表哥莫不是與平哥兒有什麽誤會?怎麽他這般冷淡?”

陸鋒劍眉微蹙緩緩搖頭,罷了又苦笑兩聲道:“我也不曉得。”他素來敏感,所以對賀均平的態度愈發地感受深切,以前賀均平看著他的眼神裏帶著微微的防備和警覺,而今則變成了刻意的疏遠,他甚至拒絕彼此的目光交流,一直微微低著頭躲過陸鋒的視線。

“平哥兒要成親了?”陸鋒想起這事兒,沈默了一會兒,終於又忍不住開口問:“娶的是誰家的千金?”

“是他幼時識得的方姑娘,大表哥可曾見過?”

陸鋒有一會兒沒說話,過了半晌才擠出一絲笑容來點了點頭,“見過的,倒是……般配得很。”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聲音會變得這般嘶啞,語氣中的蒼涼和失落連自己都能清楚地感覺到。趙懷安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趙懷琦則直楞楞地盯著他看,張張嘴,欲言又止。

陸鋒忽然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煩躁,胸口仿佛堵著一團濁氣,悶得緊。他甚至連解釋的話也懶得說,朝趙懷安兄弟拱了拱手便走開了,腳步沈重,那一步一步仿佛踏在自己的胸口。

“大哥——”趙懷琦舔了舔幹枯的嘴唇,猶豫不決地小聲問:“你說,大表哥他……是不是……跟方姑娘,所以平哥兒才……這麽……不待見他?”

趙懷安心裏頭也是這麽想的,但這種事兒怎麽能亂說,遂立刻義正言辭地責罵道:“你渾說些什麽呢?這種事也是能亂嚼舌根的,若是被平哥兒聽到,他還不得跟你鬧。回頭見了方姑娘你也沒臉。”

趙懷琦被他罵了一通倒也不惱,訕訕地摸了摸後腦勺,小心翼翼地賠笑道:“大哥你莫要再罵了,我又不傻。”心裏頭卻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卻說賀均平出了趙府,心裏頭愈發地不自在,想了想,索性又去了琸雲家,不想還沒進門,又被燕王給召進宮去了。

“去益州?”賀均平一聽燕王說完,立刻就像炸毛的貓跳起來,疾聲道:“我不去!這眼瞅著就要成親了,府裏頭不曉得多少事,千頭萬緒都等著我一個人安排,我哪有時間去益州!再說了,我表哥不是剛從益州過來麽,有他做內應,拿下益州還不是十拿九穩的事兒。”

雖說上輩子攻下益州是好幾年後的事,但那會兒不是沒有陸鋒麽。上輩子的這個時候,陸鋒還在他的田園小居裏跟琸雲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日子……一想到這裏賀均平又別扭起來了。

燕王費盡口舌地勸說了他老半天,賀均平始終不為所動,抵死不從,氣得燕王牙癢癢,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他一通後,又把他給趕了出去。賀均平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聞言立刻溜得比兔子還快,哧溜一下就沒了蹤影。

燕王氣極了,回了後宮去找燕王妃告狀,燕王妃一邊給鸚鵡餵著食,一邊鄙夷地看他,一臉嫌惡地道:“早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偏不聽,非要自討沒趣,怪得了誰?再說了,你讓平哥兒去益州,卻讓老胡家的做統帥,平哥兒能聽他的?要真去了,那還不曉得鬧出什麽事來。照我看,還不如等他們小夫妻倆成了親再一道兒送去益州。左右雲丫頭也是個有本事的,若是立了功,我這做義母的臉上也有光。”

燕王的臉都皺成苦瓜了,“這可怎麽能成。”

“怎麽就不成了?”燕王妃把手裏的食餌往食盒裏一扔,臉色頓時有些不好,一雙鳳目惡狠狠地瞪著他,怒道:“你就是瞧不上女人。”她也不曉得想到了什麽,臉色愈發地難看,再望向燕王的眼神裏便多了些憤懣又悲傷的情緒。上一回她出現這眼神還是徐側妃被診出懷孕的時候,她一氣之下竟有小半年沒肯見他,燕王立刻就緊張起來,也顧不得燕王妃下一招會不會揮起食盒拍自己一臉,一邊討饒一邊緊緊跟在燕王妃的身後,再不敢胡說半句話。

賀均平卻不曉得燕王在燕王妃面前吃癟的事兒,回府的路上一直都悶悶不樂,生怕燕王一道旨意直接把他送去戰場。他越想心裏頭就越亂,在街上猶如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半晌,忽地一擡頭,卻發現自己又到了琸雲家門口。

“賀將軍,您在府門口轉了都有一刻鐘了,到底是進去呢還是不進去呢?”方府門房笑呵呵地跟他招呼道。因曉得賀均平是琸雲的未來夫婿,府裏眾人對他都客氣又殷勤。

賀均平想了想,下了馬欲往府裏走,那門房卻又笑著道:“小姐不在府裏。

“不在?”賀均平腳步一滯,“她去哪裏了?”琸雲在京城裏沒有別的朋友,他還真猜不到她能去哪裏。

“應是去了吳府。吳家大小姐昨兒來了帖子請小姐過府敘舊。”

聽說是吳元娘,賀均平這才放下心來。雖說吳元娘以前有些不靠譜,不過這一年過來卻是懂事了許多,上個月才剛剛與舒明定了親。自從許家退婚後,吳大太太便一直發愁,生怕元娘嫁不出去,不想最後竟撿了這麽個好女婿,雖說舒家門第比不得許家顯貴,但到底是書香世家,舒明不僅生得相貌堂堂,還文武雙全,頗受器重,倒比那許家公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吳大太太生怕這樁婚事又給黃了,故自打婚事定下來後,便死死地拘著元娘不準出門,吳元娘這回倒是不跟大太太慪氣了,老老實實地守在家裏頭繡花,雖說手藝不精,但好歹還能折騰出個像樣的荷包了。

“你可不曉得我娘有多兇——”吳元娘伸出手指頭給她看,一臉委屈地抱怨道:“你瞧瞧我的手指頭,就沒個完整的。”

琸雲卻拿起她桌上剛剛修好的荷包仔細端詳,呵呵笑道:“幾日不見你本事見長啊,這水鴨子倒是繡得挺像的。”

吳元娘立刻就漲紅了臉,一伸手把荷包搶了過去,氣鼓鼓地道:“什麽水鴨子,這是鴛鴦,鴛鴦!”

琸雲“噗嗤——”一下就笑出聲來了。

“你笑什麽!”吳元娘紅著臉氣道:“我好歹還能繡個水鴨子,要換作是你,恐怕連看都不能看的。”

琸雲被她這麽一說也有些心癢癢,心裏頭忍不住琢磨,她是不是也該繡個水鴨子給賀均平做個什麽信物呢?

☆、第九十回

琸雲總算趕在成親前兩天把她費了不知多少心力的荷包做了出來,雖說上頭繡著的鴛鴦幾乎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但這已足夠讓賀均平喜出望外的了。他從來沒有想過琸雲會有拿起針線做女紅的一天,以至於收到荷包時楞了半晌,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琸雲見他那副傻樣,還以為他看不上自己做的東西,一生氣,就要伸手過來把那荷包搶回去。

賀均平這回反應倒是快了,身體一側便將荷包收在懷裏,忍俊不禁地看著琸雲道:“你這是要做什麽,不是說了送我麽?”

琸雲氣鼓鼓地高聲喝道:“你若是嫌棄我繡得不好看,還我就是,發什麽楞。”

“我怎麽會不喜歡!”賀均平連忙道:“我是高興得傻了。我竟不曉得阿雲還會女紅呢,你可真能幹……”他一高興,甜言蜜語簡直不要命地往外冒,琸雲到底不能免俗,被他哄得眉開眼笑,罷了還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以後再多做幾個給他換著戴。一旁伺候的丫鬟們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等琸雲高興時,賀均平這才提及陸鋒進京的事來。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安,生怕琸雲對陸鋒還存著什麽未了的感情,說話時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的神色,不想才一擡眼,便正正好與琸雲的眼神撞到了。

“你怎麽了?”琸雲微微蹙眉看著他,聲音裏帶著隱隱的擔憂,“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沒休息好?”

賀均平慌忙點頭,“這幾日忙著成親的事兒,好幾晚沒睡好。”他的目光在琸雲臉上掃了一遍,見她面上一片平靜,心中稍定,又擠出一絲笑容道:“大表哥先前一直暫時住在舅舅家,前日王爺親自召見過,等我們成了親他便要回益州了。”

琸雲擡起頭,眉頭愈發地皺得緊了,小聲道:“他若是想要得王爺重用,恐怕不好在舅舅家久住。趙家與世子爺交好,在旁人眼裏早已與世子爺坐到了一條船上。陸鋒身後還陸家,可不能隨便站隊。一個不好,被王爺厭棄了事小,反倒還連累了世子爺。”

賀均平見她只議及國事,心中稍安,臉上也帶上了笑,點頭道:“你放心吧,大表哥又不傻,來京城這麽久,豈能到現在還摸不透局勢。我聽說他現在就已經托了人在京裏尋宅子,雖不至於馬上搬出趙府,好歹也是做做樣子給王爺看呢。”

說起來,而今倒也是陸鋒一展抱負的好時機。吳大將軍與賀均平都守在京城不願出征,前線卻一直毫無進展,陸鋒的出現無疑給了燕王一個新的選擇。陸鋒的本事琸雲是知道的,雖說上輩子他不知何故一直捱到兩年後才出仕,但短短數年時間,趙懷誠的大名卻是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成為與賀均平齊名的年輕將領。

說起來,上輩子賀均平也曾在南征之戰中立下不少功勞,而今卻因婚事耽擱出征,不知日後他是否還能如上輩子一樣成為日後聲名赫赫的賀大將軍呢?

“……等過兩年,”賀均平正興致勃勃地暢想著二人的將來,一擡眼瞅見琸雲在發楞,趕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臉緊張地問:“阿雲你在想什麽?”

“啊?”琸雲終於回過神來,頗不自然地咬了咬唇,想了想,還是坦然回道:“我只是在想,你果真不南征了麽?這麽好的機會,旁人搶了搶不來,你若是不去,日後論功行賞,恐怕要落到別人後頭去了。便是世子爺那裏,恐怕也不好交待。”

賀均平聽見她操心的是這個,頓時松了一口氣,搖頭笑道:“還以為你擔心什麽事兒呢。你放心,這事兒我早跟世子爺說過了。王爺而今雖未稱帝,但我估摸著也就這兩年的事兒了。日後他一稱帝,世子爺便是太子。王爺年富力強,太子若日將勢大,將來必出亂子,倒不如早早韜光養晦,於世子爺也是好事。”

他倒是想得長遠!琸雲聞言,淺笑著點點頭,應和道:“你說的有道理。”她心裏頭其實也是這般想的,只是開拓疆土的功勞實在太過吸引人,加上他上輩子又的確曾立下此等大功,所以琸雲才有先前的擔憂。

“話又說回來——”賀均平又笑道:“我估摸著胡將軍他們這半年恐怕也成不了什麽事兒,若是大表哥能順利將益州拿下,勢必為王爺所看中,日後領兵南征,那潑天的功勞還不都是他的。既是自家親戚,那功勞歸了誰都不是一樣。”

說實話,雖說一切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但賀均平的心中對陸鋒卻多少有些虧欠,總想著用什麽法子彌補才好。琸雲他是決計不肯讓出去的,仔細想想,便唯有將這立功的大好機會讓給陸鋒,即便是這輩子自己做不了什麽大將軍,有琸雲陪伴,他心滿意足矣。

賀均平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從琸雲家裏頭一出來,便去趙府尋陸鋒說話,細細地將南征時的註意事項一一說與他聽,罷了又叮囑道:“我與世子爺交好幾乎已是滿朝皆知,且身後還有吳家,日後行事難免謹慎許多。倒是你初到京城,雖是借著趙府的名義,但有心人一查便曉得你的真實身份。若你與世子走得太近,恐怕引來旁人猜忌,王爺想要用你時,只怕也要斟酌幾分。故表哥只需認準王爺一人,誓言效忠,日後必將揚名天下,陸家也勢必能傳承長久。”

這是陸鋒進京一來賀均平頭一次這般推心置腹地與他說話,陸鋒心中既感激又有些疑惑,鄭重謝過後,又一臉誠懇地道:“平哥兒這回果真要留在京城?我看王爺倒不似心胸狹窄,陰沈多疑之人。你若是錯失了良機,日後恐難再有這般機會了。”

賀均平打定了主意要來彌補上輩子的過失,又怎會再專註於這些軍功,遂朗聲笑道:“不瞞表哥說,我素來沒有什麽大志向,先前跟著吳大將軍出征也不過是為了給阿雲掙得一份體面,省得她嫁進門後受委屈。而今該有的都有了,倒不必冒著被王爺厭棄的風險去搶奪這份軍功。世子爺早晚要登基繼位,我的日子也不會難過,不過是遲了些罷了。好歹這份功勞歸了表哥,日後有你撐腰,我還怕什麽。”

他這番話說得真心實意,不帶絲毫勉強與做作,陸鋒如何感覺不到,先前還覺得他有些不著調,而今卻只覺得賀均平真真地光風霽月,實在敬佩有加,再想想自己心中的“齷齪”,更是慚愧得無言以對。

…………

兩日後,大婚

琸雲大清早就被下人從床上喚醒,只吃了幾個小花卷便被丫鬟們拉著換衣梳妝,好不容易才折騰好了,外頭便傳來了新郎迎親的聲音。

柱子大哥和葉子他們終於趕在婚禮前到了京城,今兒卻是他們在外頭攔著賀均平不讓進,小山和小橋可算是逮著了機會,卯足了勁兒,又是寫詩又是作賦地想要為難他。不想賀均平早有準備,一開口竟背了六七首催妝詩出來,倒把諸位賓客給驚著了。

“先前還以為這賀將軍只是個不通文墨的武夫,不想竟還有這般文采。”

“這就孤陋寡聞了吧,人可是賀家嫡出的少爺,賀家你知道吧,雖說敗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那百年的傳承可不容小覷……”

柱子一行人使盡了花招也沒怎麽攔住賀均平,這小子如入無人之境,領著一眾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徑直就沖到了琸雲的繡樓外,柱子這回沒攔他,只紅著眼睛拉著他在一旁說了一陣悄悄話,二人一擡頭,四只眼睛都紅了。

賀均平鄭重地朝柱子行了個大禮,柱子揮揮手,親自進屋,哽咽著朝琸雲道:“阿雲,吉時已到,大哥背你出去。”

琸雲本來是半點離愁別緒也沒有的,可不知怎地,這會兒只聽大哥說了一句話,喉嚨裏便像堵了什麽東西似的,眼睛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淚便沿著臉頰滑了下來。一旁伺候的丫鬟嚇得連忙出聲阻攔道:“我的大小姐,這妝才畫好,您可千萬別哭花了。”

琸雲哪裏還顧得了這些,一抹淚,由著性子張口道:“大哥……我……我不嫁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回輪到柱子哭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說這些,你要是不嫁,一會兒平哥兒還不得把咱們家宅子都給拆了。”話剛落音,外頭又傳來賀均平急急躁躁的聲音,“大哥,大哥,阿雲好了嗎?”

琸雲破涕而笑,朝門外瞥了一眼,將眼眶裏的淚水逼了回去。柱子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張張嘴想說什麽,最後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道:“時辰到了,大哥背你。”一邊說著話,一邊蹲到她身前。

琸雲深吸一口氣,將紅蓋頭搭上頭頂,緩緩起身覆上柱子大哥的背……

琸雲雖說出身不高,但她是燕王妃的義女,又是王爺親封的女將軍,自然非比尋常,此番大婚,朝中百官紛紛道賀,更要命的是,剛從方家出來,又得趕緊往賀府奔,一路上除了迎親的隊伍喜氣洋洋之外,還有各家各府的馬車跟賽跑似的來回奔,倒讓京城百姓看了一回熱鬧。

琸雲蓋著紅蓋頭迷迷瞪瞪地到了賀家,又迷迷瞪瞪地拜了堂,待入了洞房,這才消停下來。

賀家只剩賀均平一根獨苗,往來的女眷自然也不多,也就是趙家幾個舅母和表妹。趙家大太太先前雖有心給賀均平牽線搭橋,甚至還險些因為這事兒跟賀均平鬧出矛盾來,但那些芥蒂早已煙消雲散。且不說而今木已成舟,單是琸雲現在的身份,配賀均平實在是綽綽有餘,故趙家大太太一反早先的高高在上,今兒態度實在熱情,不僅和顏悅色地給琸雲介紹屋裏的女眷,還笑呵呵地一直幫著她說話,直把琸雲誇得跟朵兒花似的,雖然琸雲今兒也確實人比花嬌。

琸雲本以為今兒得在屋裏聽著這些三姑六婆們嘮叨得耳朵起繭子,不想賀均平只在外頭溜達了一圈就回來了,一進屋就堆著笑客客氣氣地朝各位姑婆們行禮問好。女眷們見狀,心中甚是好笑,但都很知趣地起身告辭。賀均平一路殷勤地她們送出門外,這才提起衣擺撒腿往屋裏奔。

“餓了沒?”賀均平眼睛一直盯著琸雲臉上,覺得有些口幹,舔了舔舌頭小聲問:“咱們先吃點東西再喝酒?”

琸雲本來還挺鎮定的,不知怎麽的,被他這灼熱的眼神一掃,心裏頭竟有些緊張,遂微微低頭躲過他的目光,強作鎮定地道:“嗯,也行。早上就吃了倆花卷,早就餓了。”

賀均平遂招呼下人送了些酒菜過來,二人如往常一般用了飯,到喝酒的時候,琸雲順手就準備往嘴裏送,忽地聽到賀均平輕輕咳了一聲,她一楞,旋即立刻反應過來,臉上頓時有些紅。再看賀均平,他俊朗的臉上也照上了薄薄的紅雲,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喝……喝酒……”他一邊小聲提醒,一邊緩緩把胳膊伸過來,眼睛裏滿是期待。琸雲抿著嘴笑,紅著臉端著酒杯將手臂伸過去,交杯而飲。

二人吃好喝足,該盡的儀式都盡了,賀均平這才吩咐下人把殘羹冷炙收走,罷了又吩咐丫鬟去打熱水。

二人面上不急不慢地洗漱過了,賀均平這才紅著臉過來牽琸雲的手,扭扭捏捏地小聲道:“那個……時辰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歇了。”

琸雲被他這模樣弄得想笑,咬咬牙想忍著,終於還是沒忍住,終於“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她本就生得嬌艷,而今展顏一笑,愈發明艷不可方物,頓時看直了賀均平的眼,癡楞了半晌,才鼓起勇氣勇氣一伸手將她橫抱在懷中,高呼道:“阿雲,我好歡喜——”一邊說著,一邊吻上了他覬覦已久的紅唇……

作者有話要說:筒子們體諒哈,好像最近和諧風又刮得嚴了,我的舊文章節都被鎖了,所以大婚就清水處理了。其實你們也懂的,我的H基本上就是個渣,還不如大家自己想象呢。

本文基本上到這裏就結束了,後面再補個後記和番外,要不就補在《番外合集》裏頭?因為最近總出差啊,忙死了,下周六又要去杭州送學生實習。不過已經辭職了,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一想想明年就解放了,我就忍不住激動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