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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站起身,低聲朝眾人吩咐道:“趕緊操家夥,真打起來記得下死手,不要留情。”琸雲經歷過戰亂流離的日子,曉得流民們一旦作亂比土匪更可怕。土匪們不過是求財,又忌諱官府衙門,故下手十分有分寸,但流民們卻是毫無顧忌,為了幾個饅頭殺人的事絕不少見。

“下……下死手?”柱子哆哆嗦嗦地看著琸雲,猶豫不決,“這是不是太……太狠了。”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到外頭的車夫發出一聲驚呼,“殺殺人了!歹人殺人了!”

賀均平操起手邊的長槍就沖了下去,小山和小橋沈著臉緊隨其後,柱子也慌忙跳下馬車,琸雲正欲跟過去,卻被賀均平伸手攔下,“你在馬車裏守著。”他朝宋掌櫃看了一眼,緊緊地握了握琸雲的手,“宋掌櫃不會武藝,你在車裏護著他。”

琸雲自然知道賀均平的維護之意,心中稍暖,正色朝他點點頭。待他放心離開,琸雲卻反手將車角的弓箭握在手裏,掀開簾子,站在馬車上為他們幾人掠陣。

宋掌櫃也擠出腦袋來想要查看戰況,琸雲擡腳朝他踢了踢,宋掌櫃無奈,只得縮了回去。

此番來犯的流民足足有好幾十人,大都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手裏拿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有缺了口的大砍刀,菜刀,沒幾根紅纓的長槍,甚至碗口粗的木棒。這些平日裏溫良恭順的百姓這會兒卻像是一群野獸,紅著眼睛不要命地朝商隊殺過來,仿佛雙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前方商隊的馬車多,貨物堆成小山一般,格外引人註目,故大多數流民都往那個方向沖,將商隊諸人團團圍住,發了瘋似的朝護衛們撲過去。那些護衛到底身經百戰,立刻就察覺到這些人的兇狠,揮起手裏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朝流民身上招呼過去。

場面頓時一片血腥,柱子看傻了眼,癡癡傻傻地瞪著那滿地的鮮血完全忘了反應,倒是賀均平和小山兄弟倆還鎮定些,舉著手裏的兵器徑直向撲過來的流民身上砍去。

利刃入骨,鮮血四濺。雙方立刻殺紅了眼,嘶叫著,怒吼著,只恨不得要將對方撕碎。柱子倉惶間背上挨了一棍,直痛得他眼前一黑,險些暈死過去,身後那流民還欲再往他頭上補上一棍,胳膊將將舉起來,猛覺後腦勺一陣痛楚,立刻就倒了下去。

柱子半張著嘴看著一臉惡煞的賀均平,渾身直哆嗦。賀均平大吼,“大哥要是怕了,就滾回馬車裏去。別在這裏礙事!”說罷,再也不看他,一轉身,手裏的長槍狠狠朝敵人面門刺過去。

柱子被他這麽一喝,仿佛忽然開了竅,握緊手裏的大刀,大喝一聲猛地朝敵人沖去。

小山和小橋武藝雖一般,但到底是打小在街巷間混跡大的,手腳極是靈活,二人一齊對付一個流民倒也還游刃有餘。只是那些流民人數眾多,傷了一個又來了兩個,不一會兒竟將他們的馬車團團圍住。

“誰讓你出來的!”賀均平打鬥間還不忘了朝馬車方向看,瞅見琸雲站在車上,急得直跳,一邊與對手過招一邊慢慢地朝馬車方向挪動,許是一心二用的緣故,一時沒留意,竟被敵人趁機劃傷了右手胳膊。

鮮血頓如泉湧,賀均平手一軟,長槍險些脫手而出。那敵人見狀,立刻趁機欺近,手中大刀連連朝賀均平的頭臉脖子砍去。賀均平到底年幼,眼見著那刀光劍影直朝面門而來,心中哪有不慌的道理,兩腿一軟,身體一個趔趄,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敵人見狀大喜,高呼一聲,舉起大刀迎面朝賀均平的頭上劈去。賀均平嚇得連氣兒都喘不上,幾乎忘了躲,只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閉上眼睛。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仿佛是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賀均平並沒有等到他所預料的兇刃,臉上一熱,仿佛有什麽熱燙的東西濺在了臉上。

他抹了把臉,睜開眼睛,卻只見面前猩紅一片。方才那兇神惡煞的敵人一臉猙獰地捂著脖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幾乎要脫眶而出,他不敢置信地盯著馬車上,喉嚨裏發出“嘎嘎”的聲響,猩紅的鮮血從喉間的血洞噴濺而出,灑在賀均平的臉上。

賀均平下意識地回頭看,只見琸雲面沈如水地手持弓箭立在馬車之上,威風凜凜,猶如照著白色光環的天神。

有那麽一會兒,賀均平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著琸雲,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似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琸雲,如此沈靜、如此鎮定,如此從容不迫。

“還不趕緊起來。”琸雲斜睨了他一眼,沈聲喝道:“拿起你的搶!”說話時,手中微動,搭在弦上的三箭齊發,分指不同方向,“嗖嗖嗖——”三聲風響,爾後便有三人悶頭倒下。

那副精巧纖細毫不起眼的弓弩在她的手裏猶如收割生命的鐮刀,每一支箭飛出,都直指敵人咽喉,一箭斃命,毫不留情!

她下手如此狠辣,不多時便有近十人死在她的箭下,立刻引得敵人矚目。那些流民依稀有人指揮,發現此處的異樣,立刻招呼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殺過來。“殺了那丫頭!”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與此同時,一支長箭呼嘯而至,直指琸雲胸口。

琸雲慌忙避過,但動作依舊不夠快,那支長箭擦著她的右肩劃過,狠狠釘在她身後的馬車上,震得馬車微微一抖。車裏的宋掌櫃嚇了一跳,摸索著想要探出頭來察看,被琸雲踢了一腳,又給踢了回去。

就在這一瞬間,竟有三五個流民沖到了馬車邊,揮著手裏的木棒菜刀朝琸雲身上砸過來。琸雲來不及搭弓,只得一躍而起,飛身上車躲避。不想才剛跳上馬車車頂,那幽靈一般的長箭又朝她逼過來,這一回卻是擦著她的脖子,在她光滑白皙的頸項間劃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馬車下的賀均平嚇得險些魂飛魄散,顧不得身上的傷,慌忙揮起長槍上前去幫忙,口中大喝:“琸雲你快下來,這邊有我。”一邊說著話,一邊奮不顧身地跳上馬車朝圍過來的那些流民沖過去。

他武藝雖不差,但哪裏敵得過數人聯攻,更何況這會兒還受了傷。不過三兩招,便被那些流民逼得毫無反手之力,連連敗退。琸雲見狀,趕緊又抽出箭來連發三支,連取了三人性命,正待再射一輪,去拿箭的手裏卻一空,原來方才上下馬車時竟把背簍裏的箭掉了大半在車下,這會兒背上早已空了。

眼看著賀均平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琸雲再也顧不得其他,把弓箭一扔,抽出腰間的匕首,就地一滾,便鉆到了那些流民的下方。

與賀均平匠氣十足的打法不同,琸雲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做土匪的十年來用鮮血用生命錘煉出來的,圖的不是漂亮好看,而是致命。雖說這些天裏她教過賀均平不少,但這些東西,若不是親自經歷過,又哪裏學得來。

就好比現在,她靈巧的身軀猶如一柄利刃直插入敵人的心臟,手裏的匕首每到一處都能給敵人致命的打擊。她下手狠毒、辣手無情,每一刀都幹脆利索,一刀斃命,絕不拖泥帶水。越是這樣簡單的殺招,越是讓人膽戰心驚。

不過幾招過去,方才還圍在馬車邊殺氣騰騰的幾個流民幾乎全都悄無聲息地死在了琸雲的手裏。

那嬌小纖細的女孩猶如地域中最可怖的惡魔,猩紅的血糊了她滿臉,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裏卻閃著嗜血的光,其餘的流民們遠遠瞧著,只覺寒氣沿著背脊骨一路透到頭頂,透心地涼。

沒有人敢再來尋死,就連原本與柱子和小山兄弟纏鬥的幾個流民也都嚇得兩腿發軟,且戰且退。圍著前頭商隊的那些人也沒占到便宜,被商隊的護衛們打死了好幾個,餘下的流民見狀不妙,立刻招呼著,猶如一群亂蜂飛快地逃離,只餘下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大堆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倉促之間趕的稿子,明天有時間再來修改。

哦,不對,應該是今天了。

☆、第二十三回

二十三

商隊的護衛們迅速清點留在地上的屍體,護衛中死了有五個,其餘剩下的都是來劫道的流民,駭然有十八具之多,更可怕的是,其中有十二具都是幾乎同樣的死法,三人被割喉,餘下九人則是一箭封喉。

從昨兒宋掌櫃讓車夫一路跟著前頭的商隊起,那些護衛們一直沒給過他們好臉色。這並不奇怪,護衛們都是商隊重金聘請來的,收的商隊的銀子,而同安堂的馬車一路尾隨,分明是想要蹭保鏢,故這一路過來,護衛們對他們很是不屑。

但經此一戰,所有人都對他們一行另眼相看。他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但地上那十幾具餘溫尚存的屍體無一不在提醒著剛剛的一切都是事實。那個纖瘦嬌小的女孩以一人之力,用極端殘忍而冷酷的方式了結了十二個人的性命,然後,她面無表情地把正在滴血的匕首在衣袖上胡亂地擦了兩把,收好,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鉆進了馬車。

“你去問問他們是不是得罪了人。”琸雲年歲小,此番激戰早已脫了力,一上馬車就蔫蔫地往下倒,歪在車壁上半瞇著眼睛有氣無力地朝宋掌櫃道:“這些流民顯然是有人鼓動的,裏頭還藏著弓箭手,十有□是沖著商隊裏的人來的。宋掌櫃去跟他們提醒一聲。”說罷,她緩緩閉上眼睛,很快的,竟有淺淺的鼾聲傳出。

賀均平掀開車簾探進個腦袋來,才欲開口說話,忽瞅見琸雲躺在馬車上一動不動,只當她傷在了哪裏,頓時嚇得抽了一口冷氣,疾聲問:“琸雲你怎麽了?是不是受了傷,讓我看看。”說話時,手腳並用地翻上馬車。

宋掌櫃先前被琸雲震得發懵的腦子這會兒終於漸漸清醒了些,朝賀均平“噓”了一聲,悄聲道:“方姑娘沒傷著,應是累極了,這才上來歇歇。”說話時他已瞧見賀均平右手胳膊上一大片殷紅的血跡,臉色一白,立刻拽著他下車道:“看你這胳膊都快廢了,趕緊下來我給你包紮包紮。對了,還有柱子和小山他們呢。”

宋掌櫃跳下車朝四周看了一圈,柱子正領著小山兄弟在清點貨物,他們三個也都掛了彩,身上的衣服劃了許多口子,到處都是血跡。宋掌櫃顧不得去警告前頭的商隊,趕緊喚了他們幾個攏來包紮傷口。

也虧得他們做的是藥材生意,車裏就裝著不少止血的藥,宋掌櫃忙活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把他們幾個包紮好。商隊的護衛瞅見他們有藥,也厚著臉皮過來求,宋掌櫃自然不吝嗇,親自將藥材送到那些護衛手上,順便又去拜訪了商隊的首領……

琸雲被馬車顛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歪在賀均平的背上,那小鬼被她壓在身下發出輕微的鼾聲,他雙目緊閉,微翹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眉頭微皺,顯然睡得並不安穩。

柱子先前靠著琸雲的肩膀,她一動,柱子立刻就醒了,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看琸雲,又迷迷糊糊地掀起簾子朝外頭瞅了一眼,喃喃道:“這是哪裏?”

宋掌櫃揉著太陽穴道:“這裏是新豐鎮,今晚我們在這裏留宿。”

說話時,馬車已經慢慢停下,外頭有人低低地招呼道:“宋掌櫃,客棧到了。”那人說話的語氣很是恭敬,聽聲音並不似趕車的馬夫。

宋掌櫃小聲解釋道:“是金針坊的夥計。”

琸雲立刻會意,這金針坊應該就是和他們一行的那個大商隊了。

“那個劉二少爺給我們送了不少銀子。”柱子在一旁插嘴道,語氣中難掩興奮,“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那麽多銀子呢,足足有一盤。”

他們說話的聲音吵醒了賀均平和小山兄弟,賀均平揉著眼睛小聲嘟囔,“琸雲可是救了他們的命,不過區區幾十兩銀子,實在不足掛齒。”

小山和小橋都不敢插嘴,只時不時地偷看琸雲一眼,目光中滿是敬畏。他們倆之前雖早聽說琸雲是賀均平的師父,但對她的本事並沒有一個直觀的體會,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個尚未長成的小姑娘——他們都是這麽想的。

直到今日琸雲面不改色地連殺十二人,這才讓小山和小橋徹底地被震驚了。事實上,整個商隊的人都嚇得不輕,從事發地到新豐鎮這一路,大夥兒連大氣都不敢出,既安靜又詭異。

琸雲身上有兩道口子,一道在左肩,一道在脖子上,都是長箭劃過留下的擦傷,並不重,只蹭破了些皮,微微滲出些血絲來。因她是個女子,這一路又都在睡覺,故宋掌櫃並沒有給她包紮上藥。

因這一路窩在光線昏暗的馬車裏,琸雲的傷口並不惹眼,可這一下車,賀均平立刻就註意到她頸項間的那一道血痕。“啊——”他一聲驚呼,指著琸雲的脖子急得跳起來,“琸雲你的脖子流血了!”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前湊,手指伸到琸雲的傷口邊蹭了蹭。

琸雲的頸項白皙嫩滑,帶著溫暖的氣息,賀均平湊得近了,隱隱嗅到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少女體香,他忽地一懵,腦子裏頓時空白一片。

“沒事兒吧。”柱子也湊上前來瞅了兩眼,大大咧咧地搖頭,“擦破了點兒皮,傷口都結痂了,沒事兒。”鄉下的女孩子們都是粗放粗養的,這麽點小傷實在算不得什麽,柱子見得多了,完全不把它當回事兒。

“要是留疤了怎麽辦?”賀均平被寒風吹了一陣,總算清醒了些,擔心地道。他想要再往琸雲身邊湊得再近一些,可又有些不安,仿佛再往前走就會萬劫不覆。他咬咬牙,終於還是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目光在琸雲的臉上掃了一眼,又飛快地挪開。

宋掌櫃微瞇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道:“回頭我制個祛疤的藥膏擦一擦,不會留疤。”

琸雲無所謂地揮揮手,“無妨,便是留疤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上輩子她身上的疤痕不少,劍傷刀傷不計其數,豈會為了這麽點小傷痕費腦筋。

金針坊在新豐鎮早訂了客棧,足足包了兩個院子。因琸雲於他們有恩,劉家二少爺特意讓了四間上房出來,琸雲和宋掌櫃各分了一間,餘下的柱子和賀均平及小山兄弟兩人一間。賀均平這次沒有提意見。

事實上,他忽然變得很安靜,不再像以前那樣總咋咋呼呼地說個不停,也不總尋小山兄弟的不是,一入夜就躲在房間裏不知在想些什麽。小橋好幾次想開口搭個話,瞅見他烏幽幽的滲人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還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晚上宋掌櫃叫上柱子一起,將劉二少爺送的謝禮送到了琸雲的屋裏。

寒暄了一陣後,宋掌櫃正欲切入正題,琸雲忽地開口問:“宋掌櫃可向那劉家二少爺警告過了?”

宋掌櫃眉頭微蹙,素來淡然的臉上露出一絲了然又嘲諷的譏笑,“兄弟鬩墻罷了,這種事實在不少見。”

琸雲依稀記得上輩子的益州城裏也曾有金針坊的鋪子,不過生意做得並不大,東家姓劉,是個腸肥腦滿的紈絝,常常流連於益州的各個妓院。他也曾來過小紅樓,砸了不少錢欲一親“嫣姐兒”芳澤,不過小紅樓的頭牌又怎麽是他能親近的,最後琸雲也不過是不情不願地出來見了他一面。再往後,那劉老板便很少見了。

琸雲把記憶中那個劉老板與今兒遇著的那位劉家二少爺對比了一番,十分肯定不是同一個。不知上輩子的劉二少爺是不是就死在了這一次的劫難中?她的重生是不是也改變了他的劉家二少爺的命運呢?那麽,陸鋒的人生是不是也會改變呢?

“這是劉家二少爺特意送來的謝儀,方姑娘莫要推辭,若不是你力挽狂瀾,只怕我們這一行人都要死在路上。不說劉家二少爺,便是我也深受大恩,只可惜宋某身無長物,無以回報。”經此一役,宋掌櫃對琸雲的態度又隱隱有了些許變化。

今日流民沖撞之時,宋掌櫃只當自己要把性命丟在了那裏,沒想到竟被琸雲扭轉乾坤,實在是既意外又震驚。他早知琸雲聰慧機敏,膽識過人,故待她很是客氣,卻萬萬沒想到她竟有如此身手,更沒想到的是,她殺起人來也如此辣手無情。她滿臉血汙,面無表情地跳上馬車時,宋掌櫃腦子裏一陣轟鳴,只當看到了地獄修羅。到而今再見琸雲時,依舊有些不自在。

柱子則瞪著那一盤子元寶眼睛都直了,只是琸雲沒發話,他也不敢拿。

琸雲笑笑,從盤子裏拿了個元寶扔給柱子,笑道:“這個給大哥玩兒,至於剩下的——”她很無所謂地將盛著銀元寶的盤子推到宋掌櫃面前,正色道:“做生意最缺的就是銀子,這些錢放在我手邊也無用,倒不如先由宋掌櫃收著,到明年開春,我們用錢的地方可多得很。”

柱子得了個元寶已是心滿意足,也不管琸雲怎麽處理餘下的銀子,眉開眼笑地把元寶塞進懷裏,笑嘻嘻地朝琸雲道:“大哥前些天在城裏瞧見了一匹紅艷艷的綢布,好看得緊,等咱們回去了,我就去把它給買回來給二丫做一身漂亮衣裳。”

宋掌櫃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插話道:“方姑娘性子灑脫、不拘小節,這本是好事。只是而今這世道總有人看不得別人好,一不留神就有些閑言碎語往外傳。方姑娘到底是個女孩子,而今年歲小也就罷了,再略略大些,恐怕於名聲有礙。”

柱子聞言很是一楞,歪著腦袋看琸雲,小聲地問:“二丫,宋掌櫃到底在說啥呢?我剛剛不是說給你做新衣服的,他咋就忽然教訓上了。”

琸雲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安靜下來,轉過頭又朝宋掌櫃道:“宋掌櫃的意思是——”

宋掌櫃把手舉到唇邊又咳了咳,輕聲道:“在下的意思是,以後在外行走,方姑娘若是男裝打扮興許要便宜許多。”

第二日大早,一身男裝的琸雲精神奕奕的地從屋裏走出來,笑瞇瞇地朝打著哈欠一臉萎靡的賀均平打了聲招呼,不顧他詫異意外的眼神,身手矯健地跳上馬車,又回頭朝他招手,“楞著做什麽,還不趕緊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三天同學來訪,俺做了幾天的全陪,昨晚陪聊到淩晨一點,實在沒有精力碼字了。

欠下的稿子我會努力補上來的,嗚嗚。我保證!

對了,明天這些娃兒們就長大了,哈哈哈哈!!!

☆、第二十四回

二十四

小游山腳,黃石坡上。

自從去年年初燕王起兵謀反,益州這一帶愈發地不安定,三天兩頭都是打仗,連帶著這一路的商客也少了許多。許二麻子領著山寨的一群弟兄百無聊賴地坐在山坡的樹蔭底下一邊揮著袖子扇風,一邊呲著牙埋怨著這鬼天氣。

小游山已經有近半個月沒有一滴雨了,天氣卻一天比一天地熱,毒辣的日頭仿佛要從天上掉下來,烤得地上滾燙。

“老大,老大——”山下放風的富貴一邊大聲喊著,一邊連滾帶爬地奔到許二麻子跟前,激動得一張臉黑裏發紅,“老大,來了群大肥羊,足足有十幾輛馬車,貨物碼得跟小山似的,更要命的是才帶了六七個人。”

許二麻子頓時又驚又喜,高興罷了又有些狐疑,摸了摸下巴問:“你可曾看清楚了,那不會是同安堂的馬車吧。”

益州到燕地這一路,沒有人不曉得同安堂有兩個要命煞星,年紀輕,長得好,卻偏偏都有一身好武藝,更要命的是他們倆殺起人來可真真地猶如修羅轉世,這一路的山寨土匪都在他們倆手裏吃過虧,只要聽說是同安堂的馬車,立刻躲得遠遠的,就算馬車裏裝的金山銀山,他們也不敢染指半分。

富貴拍著胸脯道:“要是同安堂的馬車,俺怎麽敢上來報信。小的早就仔細看過了,上頭沒有同安堂的旗幟,車上也沒有藥味兒,十有□是別處來的,不曉得小游山裏有大哥這號英雄人物才敢這麽亂闖。”

許二麻子被他這一番馬屁拍得很是舒坦,拍了拍衣服下擺上的灰跳起身,朝樹下零散坐著的十幾個土匪一招手,高聲喝道:“弟兄們都給精神點,咱們下山去發個大財!”說罷,便領著這一幹土匪大搖大擺地往山下沖。

還未上官道,許二麻子果然就瞧見了那群肥羊,攏共怕不是有近二十兩馬車,車上堆得高高的,也不是裝的什麽。隊伍前後只有六七個騎著馬的護衛,許二麻子飛快地查看了一圈,沒瞧見那倆煞星,終於放下心來。

他朝身後諸位兄弟一揮手,大夥兒會意,立刻操出家夥奔上前去將大路攔住。富貴擡頭挺胸地扯著嗓子大喊:“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諸位土匪也跟著齊聲嚷嚷,一邊揮著手裏的家夥一邊高聲大吼,意圖一開場就將眾人嚇唬住。

車隊果然緩緩停下,領頭那輛馬車的簾子掀開一個角,從裏頭探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來,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鬢若刀裁,明明是極文秀清雅的長相,卻生得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閃著凜凜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許二麻子兩腿一軟,身上頓時打了個哆嗦,驚呼一聲,來不及跟諸位兄弟招呼一聲,掉頭就往山上跑。餘下的土匪們不明所以,傻楞楞地看著他飛快地消失在山間小路上,還摸著腦袋在那裏議論紛紛,“大哥是怎麽了?咋忽然跑了?”

正納悶著,馬車上的年輕人皺著眉頭跳了下來,不耐煩地瞥了他們一眼,清俊的臉上一片寒冰,冷冷道:“剛剛那是許二麻子?怎麽,上回在小爺手裏吃了虧,今兒想要找回場子?帶的人也忒少了吧,就這十幾個,還不夠小爺塞牙縫的。”說罷,他又扭過頭朝馬車裏喊道:“就幾個小嘍啰,很快就打發了。你睡你的!”

“是二煞星!”富貴立刻認出他來,一邊朝眾人做手勢,一邊幹笑著連連往後退。賀均平再往前走了兩步,那些土匪們仿佛一群受驚的雀鳥,立刻一哄而散。

賀均平伸了伸胳膊,有些掃興地搖搖頭,轉身覆又跳上馬車。

一身男裝的琸雲瞇著眼睛正在打盹,劉二少爺斜靠在車壁上饒有興致地時不時看她一眼,眼神清澈,目光溫和。賀均平看得心裏頭一堵,很不痛快地插到琸雲和劉二少爺中間坐下,堪堪擋住劉家二少爺的視線。

四五年過去,不僅是賀均平長成了英俊瀟灑的少年郎,琸雲也漸漸張開,出落得艷光逼人,便是一身男裝也難掩麗色。不曉得她是女兒家的,也不過是感嘆幾句這小哥兒長得好,可也有像劉家二少爺這樣知根知底的。賀均平總覺得,這劉二少爺對琸雲不安好心。

為了不讓劉二少爺再盯著琸雲,賀均平沒話找話地尋他嘮嗑,“……聽說貴府大少爺年初的時候從馬上掉下來摔斷了腿,嘖嘖,真是倒了大黴哦……”

劉家兩位少爺不和幾乎是益州人盡皆知的秘密,幾年前劉大少爺派人慫恿流民劫道欲加害二少,正是被琸雲打斷了計劃,之後還請宋掌櫃特意去警告過。而今大少爺莫名其妙地摔斷了腿,若說不是二少做的,賀均平可不信。

二少卻仿佛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一臉坦然地笑了笑,回道:“可不是,要是大哥好好的,我也不必這大熱天的親自送貨,還勞得賀公子與方姑娘大駕。若不是你二人一路護送,我們這一路怎會如此通暢。”

劉二少本只向宋掌櫃借了琸雲,賀均平得知後死皮賴臉地跟過來的,他可不放心讓琸雲一個人與居心叵測的劉二少同行。賀均平心裏清楚得很,這劉二少表面溫柔斯文,私底下可是個不要臉的狠角色,他要真對琸雲上了心,指不定會使出什麽陰險的手段來。

“方琸雲那丫頭雖然本事大,可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傻丫頭,要是被那劉二少騙了要如何是好。”賀均平這麽想。那劉家二少爺長得不差,又慣常在琸雲面前做那溫柔小意的姿態,益州城裏不少小姑娘迷他迷得緊,保不準方琸雲一不留神就被他給迷住了。

賀均平側過頭去看了看歪在身邊睡得迷糊的琸雲,瞅見她微微蹙著眉,不由得想伸手把她眉間舒平。才伸出手,猛地想起來劉二少就在一旁虎視眈眈,趕緊忍住了,只在她頭上輕輕拍了拍,柔聲道:“你要是睡得難受,就往我身上靠靠。”

琸雲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卻沒動。賀均平等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把她的腦袋撥到自己肩膀上。罷了又扭過頭來朝劉二少笑笑,目中難掩得意。

劉二少臉色微僵,還是勉強笑笑,低下頭去再不看他們。

一路太太平平地到了燕地的洪城,劉二少忙著做生意,琸雲便與賀均平一道兒在城裏轉悠。

琸雲和賀均平一起來益州不僅僅是為了護送劉二少,主要還是想在燕地淘換些稀罕玩意兒回去給宋掌櫃做禮。

宋掌櫃這幾年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不過數年就已在益州城開了四家同安堂,隱隱有成為益州城第一大藥鋪的趨勢。

他年紀輕輕就攢得這麽一大份家業,人又生得清雅俊逸,更要命的是上頭還沒有父母在堂。一嫁進門便是當家主母,這樣的好親事可是點著燈籠也找不到。益州城裏不曉得多少人相中了他,每日裏上門說親的媒人都快要踏破了門檻,直到上個月,才終於由城裏赫赫有名的岳神醫做媒,與龍鳳銀樓的韓老板家結了親,定下了他家的獨生女。

宋掌櫃成親非同小可,作為最先追隨他的小弟們,琸雲和賀均平自然不能小氣,拍著胸脯說定要送個大禮。可他們轉遍了益州城,也沒能找到稱心如意的禮物,二人一商量,索性便來燕地碰碰運氣,正巧又趕上劉二少往燕地送貨,才決定護送他一路。

洪城雖比不得益州繁華,但這裏乃燕地地界,有許多西北來的商人在此開店,販賣的貨物與益州截然不同,有大食的香料,新羅的人參,真蠟的象牙和犀角,還有歐羅巴的各色寶石,這些都是在益州城裏難得一見的東西。

琸雲與賀均平在洪城熟門熟路,自然曉得要去哪裏淘換東西,不一會兒便尋到了城裏最大的珍寶樓。

他二人雖穿得素凈,但身上的衣服都是從劉家鋪子裏挑出來的上品衣料裁剪而成,店裏的夥計生得一雙火眼金睛,立刻殷勤的迎上來,熱情地招呼道:“二位客官要買些什麽?小店昨兒剛進了一批歐羅巴來的新貨,有上好的紅寶石和香料,兩位客官要不要看看?”

賀均平很是氣派地一揮手,“都拿出來瞧瞧。”他平日裏並不怎麽花費,吃穿用度也不多講究,故很是攢了不少銀錢,這會兒自然財大氣粗。

夥計最愛的就是這樣豪爽客人,一邊討好地笑著,一邊轉身去後堂抱了好幾個精致的檀木匣子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第一個匣子,裏頭赫然裝著一套紅寶石頭面。歐羅巴的首飾樣式與大周迥異,但用料實在,大顆大顆的紅寶石通透紅艷,綻放著華麗至極的光芒。

賀均平呼吸一滯,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琸雲柔潤的紅唇瞄去。琸雲膚白勝雪,紅唇黑眸,相貌十分濃艷,雖說與大周朝講究的纖細清雅截然不同,但對賀均平來說,卻是一種極致的吸引。他忍不住悄悄打量琸雲的不施粉黛卻艷光四射的面容,猜測著那殷紅的唇與匣子裏的紅寶石到底誰要更紅艷些。

“這個我要了。”還沒仔細問價格,賀均平便作主將這套首飾定了下來。夥計聞言,立刻眉開眼笑,連聲道:“這位客官真是有眼光,這麽好品相的紅寶石首飾可不是那麽容易碰得到的。小的在店裏做了兩年,攏共也不過是見過兩套。對了,還有這些——”他又趕緊將剩下的匣子一一打開,口若懸河地介紹起來。

琸雲無奈地白了賀均平一眼,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這回還真是大手筆,這套首飾怎麽著也得兩百兩銀子,你手裏頭有那麽多錢麽?”再說了,他一個大男人送套首飾給宋掌櫃,是不是有些不大妥當呢。

賀均平小心翼翼地拿起匣子仔細察看,忍不住勾起嘴角,“我所有的家當都在身上呢,買這一套綽綽有餘。”便是不夠,他也總能想到法子暫時周轉,柱子大哥手裏頭可還攢著不少錢呢。

琸雲見他一臉熱切,兩眼發光的樣子,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索性也懶得管了,搖搖頭,低頭仔細挑起旁的東西來。

不止宋掌櫃要成親,便是柱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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